某片闹市区,某条路边,一辆黑色凯迪拉克,静静的停着。

不知停了多久,一个身穿西装、身姿优雅的男人,从人流中走出来,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开车。”他往后一靠,解开了领带,似乎极为疲惫。

“是,先生。”前排的司机应道。

轿车开出了闹市区,上了半山。这里灯光别墅林立,是香港最贵的富人区之一。

男人面带微笑的下了车,保全人员为他推开别墅铁门:“先生好。”

他不急不缓走了进去。

别墅灯火彻夜不眠。

男人坐在客厅的奢华沙发里,拎着瓶红酒,一个人慢慢喝着。电视里播放着今晚连环杀人案的直播报道,画面里警员们身影忙碌,而薄靳言和简瑶的身影,就隐约出现在其中。

男人一直噙着笑,看着看着,忽然就没了笑意。

“砰——”一声,酒瓶被他砸在地上。他霍然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慢悠悠的走向了内室。

穿过几层屋门,到了最里的房间。这是别墅的密室。他推开厚重的金属门,哼着歌走了进去。

这是个阴暗的房间,一个年轻男人,手脚都绑着锁链,被束缚在铁栏杆之后。他原本蹲在地上,英俊的脸空洞凝滞。看到男人走进来,他瞬间就变了脸色。

过了一会儿。

刀锋一寸寸划入被困男人的皮肉中,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却全都被厚达数寸的墙壁隔绝,传不到外间。

而正在施虐的男人,却似乎因为他的反应而高兴起来,一刀一刀,划得轻盈又愉快。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被困的男人哀嚎着,“求你放了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那人脸色却倏的一变,狠狠一刀下去,切断了他一根手指。

被困男人瞬间发出接连的惨叫。

那人将刀一丢,语气格外凝重的告诉他:“不要弄错了,我只有一个朋友。”他又抬起头,似乎思索了几秒钟,自言自语般道:“可惜的是,他现在还不肯来我身边。”

他微微一笑:“不过快了。毁了他,他就会属于我。”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几个读者留言说,上一章某一处跟美剧《犯罪心理》很像,这个老墨要说明一下:

首先,“1号绑架一家人,然后作为男主人跟他们一起生活”,这个你们看得出来,不是我上一章描写的重点内容,也不是我推理的精华部分。只是男主完成了整个推理后,谈及第二户家庭的遭遇时,提了一句而已;

其次,他的这个推断,是基于1号的性格和心理,顺理成章推出来的判断。有读者说这一点,跟犯罪心理某集内容一样,只能说是撞梗了。其实这一点删掉对我的文章完全没影响。

第三,有读者因为这一点,就觉得老墨的文不够原创。看到这种评论,没有那个作者不会感到委屈。我想再次重申:我写犯罪心理的文,是基于大量教科书和真实案例。另外实话说,我做过好几年行为分析相关工作,我曾经作为主面试官,运用行为分析法面试过上千人。虽然是人力资源工作,但行为分析的原理是相通的。如果随便看了几集美剧,知道了些零散的理论和影视剧的案例,不知道系统的理论和真实案例,就来写犯罪心理小说,就会变成断章取义。

行文至此,存在很多不足,但是多谢你们一直支持鼓励。老墨会稳稳的写完这个文,明天国庆,提前祝大家国庆愉快。

73v章

“谢晗,英文名Jabber。美国加州生人,26岁。”一名香港探员站在白幕前,上面映出个肤白俊秀、眉眼漂亮的华人男子,“他的父亲生前是通能集团董事长,个人资产超过十亿美金。母亲生前是一位生物学家,在他四岁那年离婚,并且放弃了抚养权。”

这是香港警署的机密会议室,欧阳霖、薄靳言、简瑶等人都坐在台下。昨晚与鲜花食人魔1号的生死对决后,根据薄靳言之前提供的画像:年龄、身形、家庭条件、剥皮案嫌疑犯资料、不在美国的时间段,以及新增的“被美国著名院校文学系退学经历”,中美警方联合锁定了一名嫌疑人,就是谢晗。

探员继续解释道:“尽管掌握了他的资料,通缉他依然存在难度。因为他于2006年失踪,所有个人资产也转移到海外。从那之后,就没人见过他。我们怀疑,他做了整容。大家请看——”

屏幕上又出现一张男人的照片,是2013全港科幻星河奖典礼上,媒体拍到的“梅君远”的照片,与之前被虏一家人的指认也是相符的。只见那男人肤色较深、浓眉高鼻,与之前的照片判若两人。

“经技术专家分析,我们认为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做了一定的伪装,这并不是他的真容。但即使从轮廓脸型看,与七年前也有很大变化。所以,他做过整容的可能性非常大。”

欧阳霖开口:“这也就是说,我们掌握了他的姓名、身份,甚至DNA资料,但没有一张他现在的真实照片,他很可能也换了新的假身份——所以我们要找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众人一片寂静,专案组长侧头问薄靳言:“薄教授什么意见?”

薄靳言淡淡答:“同意欧阳探长的看法。以他自大而反复的反社会型人格,除了‘梅君远’这个小说家身份,他很可能还以现在的真实样貌、用另一个假身份生活着。

这次他的犯罪计划中途夭折,一定会休整一段时间,筹划下一轮更精密更凶残的犯罪。在此期间我们重点排查现居香港的富人阶层。如果我们比他快,就能将他就此终结。”

——

阳光如同温暖的绸缎,铺撒在洁白的病床上。空气里有清淡的消毒水味和药味,不觉得刺鼻,只令人觉得安心。

简瑶坐在床旁,低头看着李熏然安静的睡颜。现在的他,已经全身清理包扎过。依旧是昔日英俊的眉目,只是带着几分令人心疼的削瘦和苍白。

她握着他伤痕累累的大手,静默不语。

而她身后半米远,薄靳言长腿交叠坐在沙发里,姿态淡然的陪伴着自己的女人。偶尔看看床上的男人……果然,还是不顺眼。不过既然是简瑶重视的人,还是除了他薄靳言之外,第二个能在鲜花食人魔手下长期存活的人……倒也有点意思。

就在这时,扣在简瑶掌心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简瑶心头一喜,便见那深邃的双眼,缓缓睁开了。幽黑的眸光如同最纯净的夜色。

“熏然……”简瑶低唤了一声,已胜过千言万语。身后的薄靳言见状,也站起来,双手插裤兜里,低头看着床上。

李熏然的厚唇还干涸皴裂的厉害,微微动了动,扯出个温暖的笑容:“来,掐我……一下,看……是不是……在做梦?”

简瑶的眼眶一下子湿了,轻声说:“你现在很安全。我和靳言,还有香港警方都会保护你。”

李熏然盯着她,这一刹那,男人硬朗的眉眼里,也闪过隐隐泪意。握着她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四目凝视片刻,又都笑了。

李熏然松开她的手,看向薄靳言,手臂缓缓抬起来:“谢谢。”

聪明如他,当然能想到自己能死里逃生,必然是靠薄靳言的神鬼奇才。这句“谢谢”嗓音沙哑,语气却格外诚挚恳切。

薄靳言伸手,与他相握:“不必,是你命大。”

李熏然微笑不语,简瑶也笑了,斜瞥薄靳言一眼:“他是好人有好报命大,你也不用谦虚。全靠你力挽狂澜。”

她说这话时,白皙的脸映在阳光里,眸光湛湛柔如水波。那眼神嗔怪中带着一丝爱慕和欢喜……

噢……薄靳言眸色轻敛,唇角微微勾起。

非常好。她对他的爱越来越热烈了啊。

——

李熏然简单说起被俘的经过。原来当日他旧伤未愈,到医院复查,护士打了针麻药,醒来后却已身在牢笼中。只能说谢晗悄无声息的渗透接近,令人防不胜防。

薄靳言又问:“为什么他没有杀你?”如果说是为了炸弹肉票,到香港随便掳个人就可以了。谢晗却带着他偷渡到香港,还一直留着命,大费周章。

李熏然只微微笑了笑:“我记得……‘杀人机器’案时……你说过,这种有组织能力的……变态杀手,就是从折磨受害者……的过程中,获得快乐。所以……我就事事跟他……对着干,不让他从我身上……得到一点快乐。”

不吃饭、不说话,任他折磨,任他怒骂嬉笑,只当他不存在。

简瑶听得心疼,薄靳言眼中却掠过极淡的笑意,看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办法是蠢了点,不过也算有用。”话音刚落,简瑶就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表示抗议。薄靳言瞄一眼她扣在自己衣袖上的白皙晶莹的手指,神色淡淡的没说话。但清隽乌黑的眼眸里,却有似有似无的笑意。

而李熏然看着他俩,微笑不变。

他俩呆到日落时分才走,李熏然一直目送他俩相携离去,直至再听不到楼梯里的脚步声,这才缓缓闭上眼。

静默了一会儿,他深吸口气,唇角露出微笑。

谢谢你们,我的朋友。我是如此感激,我是如此幸运。

——

夜色深沉如同无边无际的黑幕,细雨纷纷洒洒,落在地上,却是无声。

简瑶的视线有些模糊,眼前是忽深忽浅的黑色浓雾。隐约间,只见一个男人挺拔而立、人高腿长,腰身窄瘦。看起来是那么熟悉。

靳言……靳言……

她踏在雨水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他。他却在这时忽然加速,头也不回,倏的就走进黑暗里……而这时,耳边突然响起轰鸣的巨响,声音很大很大,然后她就看到炽烈的火焰,从那黑暗里冒出来。

那火焰吞没了靳言,也要吞没她!这个念头快速闯入了脑海里。

靳言——她用尽全力,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靳言——泪水瞬间满溢,她慌忙逃亡间,一脚踏空,直直向下坠去!

……

“啊……”

简瑶猛的睁开眼,只见一室柔和的灯光,而窗外,夜幕黯淡,细雨缠绵。她还坐在酒店的椅子里,身上搭着毯子,手里还拿着本书。

刚刚就这么睡着了。

她走到浴室,洗了把脸,低头看了看表,夜里九点。

这样哀伤的梦境,虽然明知是假的,但在刚苏醒的这段时间,心情却依旧有些难过。而她知道,令她难过的,其实不是梦,而是昨天,看着薄靳言义无反顾,走向炸弹的那一幕。

他的淡然自若,却是她的刻骨铭心。

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裙,找了条披肩搭上,走进了灯光明亮的书房。淅沥的小雨是宁静的点缀,薄靳言就抄手站在一块白板前,背影安静而专注。

白板上挂着美国加州地图,上面用红旗标明了许多地点——他正在回顾当年的案件。简瑶刚想走过去抱住他,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

他转身接起,看到她,那修长而清冷的眼眸,浮现淡淡的笑意。简瑶也朝他笑笑,走到他身旁。

是尹姿淇的电话。她来港已经有一段时间,但薄靳言一直无暇顾及她。

薄靳言微蹙眉头:“……还没有他的踪迹。不过基于李熏然的情况,我想他活着的几率很大。事实上我认为你回大陆反而不会给我添麻烦。”静默片刻:“……随你。保护好自己。当然,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