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交待:“找人跟着她,等她到家了再回来,不用打照面。”

周鲸应下:“好。”

周鲸答应了,却还不走。

任西安见他欲言又止,也没着急问。

他从手边的烟盒里弹了根烟出来,扔给周鲸。

周鲸接过稍微回了下魂,语言也组织了个差不多:“哥,那个人也又来了。”

任西安:“哪个?”

周鲸:“就那个。”

这话等于没说。

任西安嘶了声,像是要抽人。

周鲸交代:“爬墙那个,你那个…老皇历。”

任西安把玩烟盒的手停了下来。

周鲸随后把话说全了:“还带了俩猫,这会儿猴子正当猫王给带着呢。人上了直壁4号线,有一会儿了。”

任西安攥了下细长的烟盒,瞬间扁了:“谁做保护?”

周鲸说:“老李,最有经验的。看着装备挺齐全,不知道水平怎么样,闲着的那帮兔崽子还有过去围观的,过会儿高度上去只能围观个影儿了。”

**

4号线分五段,很长。

程梨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等她半路放弃,冲坠下来,也难。

她这手本事,是他教的,任西安有数。

周鲸下去之后,他站在俱乐部顶楼往外看。

前方视野开阔,他能看到远处的岩壁,以及岩壁上那个所处高度最高的身影。

隔着这样一段距离,她的身躯小到他的眼眶便能容得下。

清晨程梨的那声“巧”还挂在他耳边。

任西安站在原地看了几分钟,挪开了视线。

***

岩壁上的程梨,此刻心无旁骛。

攀岩和修复文物有类似之处。

进宫后工作室的门一关,她便能静下心坐下来,像修行一样修补文物给它治病。

攀岩一上墙,她便也会抛开一切缠在脑海里的头绪,只投入做这一件事。

它们都能让她镇定下来,抛除杂念。

同时结束的时候,一个能刺激她的肾上腺素,一个能让她收获无限慰藉,觉得圆满。

这则攀岩线路越往上踩点越难,有些石块上分布着青苔。

程梨有准备,不断调整身体重心,眼睛注意上方岩体的状况,防备落石。

快挂数到第47个,岩钉打得部位周围有碎石块脱落。

程梨蹙眉,路线不能随意偏移。

岩钉如果脱落很可能冲坠一把。

与下面的保护者老李之间的绳距足够,可能的脱落区也没有凸起的棱角。

程梨呼了口气,做好了准备,胳膊及腿微曲,与前胸平齐处,胳膊外伸,以提高缓冲力,不能抓绳。

幸运的是,岩钉虽晃,但没有脱壁。

这一把冲坠算免了。

但她抬头,稍高初仍有破碎的岩体,难免会有掉下来的石块。

***

程梨这一攀攀了许久。

周鲸惦记赌的结果,午饭后又晃到岩壁附近。

也在围观的照看猫看到烦躁的猴子告诉他:“那会儿掉下来一石头,不知道砸到上面的人没有。”

周鲸蹙眉。

猴子:“没见血,也没见人下坠。这线我上去还冲坠了两把,鲸哥,我是不是要丢人了?”

周鲸没答,他因猴子透露的信息有些紧张。

线毕竟是他指定的。

这世界上的所有户外运动,从几率而言,再多的防护措施也不能保证全无意外。

攀岩过程中的冲坠,若距离过长,撞到坚硬的岩壁上都可能摔死人。

周鲸开始忐忐忑忑地围着攀岩场转圈。

直到他见到任西安带着俱乐部的智囊之一,任西安的朋友Frank前往岩场勘探新线路,才稳下来。

**

任西安此前对曾阅说有朋友要过来,不是谎言。

Frank是野攀高手。

是某次他在德国打完比赛后参与户外活动结识的。

天狼星边路那条5.12的线,就是Frank首攀开辟的。

任西安到岩场,罕见地戴了副无边框眼镜。

时间不足,冬日日落早。下午他和Frank不会攀爬,只是过来看看。

可没想到他刚进岩壁下方的外围区域,就听到一声惊呼。

**

任西安瞳孔下意识地紧缩,紧接着就听到一声石块锤击到地面的沉闷砰声。

他缓慢地抬头,视线倾斜往上看,幸而岩壁上的两人,仍纹丝未动。

新线路往往可能遇到碎石,这是即正常又非正常的情况。

如果是他,会选择继续下去,终结这条线。

是程梨,也会一样。他如此认为。

即便桥归桥、路归路已久,可他对她的某些了解还在。

果然,半分钟过后,程梨还在前攀。

围观的周鲸虚惊一场吐出一声“卧槽”,然后小跑靠向任西安:“哥,后面那段线以后是不是得改?给人砸个头破血流就麻烦了。”

近来鲜有人爬到这段线的那个高度,没有人完攀,也就没有人发现岩体的变化。

Frank也点头:“做好记录,弄次实勘。”

周鲸:“好,记住了。”

任西安没有发话。

他只冷静地抬眸看着远处岩壁上方,还差一点,4号线就要到顶了。

她再坚持几下,就完成了。

时间开始缓慢流逝。

任西安沉默,一行人受到感染也便只看,不出声。

几个人静立了一刻钟,终于等到上面的人收绳下来。

***

围观的人不少,但并没有影响程梨。

程梨着地之后,先活动手指、手腕,而后脱攀岩鞋,活动脚腕、脚趾。

老李帮她除装备。

围观了许久的周鲸也靠过去,直白地挠头问她:“我输了,这会儿需要我趴地吗?”

程梨没有回答。

人在关键的时刻总能抓住最重要的东西。

程梨的视线穿过眼前的人,剥离眼前的声音,自动地在人群中锁定一个人,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立在那里的任西安。

程梨以为他不会出现。

可此刻任西安立在那里,安静地像棵树,镜片上脸带着些斯文,是一棵温和的树。

程梨看过去,任西安也望过来,四目相对。

程梨因这个四目相对满意地轻笑,摘掉头盔。

头盔刚离手,站在程梨身侧的老李突然问:“怎么有血?”

程梨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手上是沾着点儿血,但不多。

难怪手感不对。

她想起最后没避开打到颈后的那个石块,往脖颈后摸了一把。

这次血沾了挺多。

难怪有点儿疼。

程梨笑笑,早晨没被狗咬,这会儿倒是被石头咬了一口。

她又看了任西安一眼。

此刻他蹙着眉。

也不知道听到那个血字没有。

程梨心底叹口气,这可是天意逼着纯良的她用苦肉计。

她发誓她是无辜的。

 

第8章 我在追你(修)

户外拉练经常会遭遇各种突发情况,天狼星应付皮肉伤的次数不少,绷带、纱布和药物齐全。

血虽然看着渗人,但伤口并不深。

程梨动了动肩和脖子,运转正常,应该没触及骨头。

她谢绝长途奔波前往医院。

一向负责帮客人处理皮外伤的猴子接手处理程梨的伤口。

她后颈伤的位置偏右。

卫衣领不高不低。

程梨将卫衣脱了一半,露出右半边肩膀,配合猴子的需求,方便清洗创口。

在俱乐部这段时间,猴子第一次遇到女顾客受伤,熟练的动作此刻显得略微笨拙。

他拿着医用酒精迟迟下不了手。

程梨见他站在身后没动静,回头看他。

猴子为难:“衣服,还是会湿…”

程梨即刻会意:“没事儿,洗吧。”

她总不能在这里全脱了。

猴子:“疼你忍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