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梨回:“不久也不短,看怎么算。戒指我准备今明两天就买好。”

程鹿鸣再度降了一点车窗,风吹翻寥寥无几的树叶,又斜吹进车内。

程梨提到了戒指,他不知道还能问些什么。

只道:“对你好?”

程梨淡淡开口:“比我好。”

程鹿鸣说:“你值得更好的。”

程梨沉默片刻,又低低喂了声:“我毛病很多,别捧杀。你以后找得姑娘,别像我。浑,得多费心,不省事儿。”

***

任西安再度接到电话让他回家时,看了看程梨的睡颜,应了下来。

他先回max换了身衣服,在城中堵了半小时才到,远远地看到岗哨。

他有一阵没回家,岗哨上见到的面孔都陌生得不行,通行证也不知道扔在了哪儿,但肯定不在李成蹊的这辆车上。

在门口差点儿被人拦下,亏着撞上叶连召的父亲,才一起顺利地进去。

没人叫他,他也得回,登记,总得拿某些必要的材料。

他没将车停在自家小楼前,搁在一排笔直的杨树底下。

在车上磨蹭了一会儿他才下去。

还没进门,又看到了二哥任静瑜刚刚熄火的座驾。

他等了下,任静瑜下了车,两人一起往里走。

任静瑜下午找他,也是受托交代让他回家这事儿。

两人还没碰到楼门,有个熟悉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是任静瑜的发小,也是叶连召的女朋友秦昙。

秦昙见到他们,晃了下手里的请帖:“决定的突然,我刚飞回来但老叶又不在,只好我来送这个。”

是喜帖。

她说:“摆个酒,不弄仪式了。弄完我还得回英国。”

任西安下意识地去看任静瑜的反应。

任静瑜情绪没外露,任西安先一步进门,把任静瑜留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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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叶连召一起待在西北好多天,叶连召把他的“大不列颠”挂在嘴边几次,但从没说过要办喜事,看来是真的事出突然。

叶连召现在有信号了?

任西安倒没想到他能从阿尔金出来得这么快。

他和程梨在花土沟耽搁了下也不过是刚刚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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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昙当初喜欢任静瑜,任静瑜正值创业初期专心拼事业无心私人感情。

任静瑜的目标野心大,秦昙追逐跟随他的步伐不可谓不辛苦。

任静瑜不顾身体,秦昙劝不动。

那些他涉足的领域,她也是门外汉。

几年过去,没真得痛痛快快地相爱一场也不是没留遗憾。

时间让她在追逐任静瑜的路上输得一败涂地,没有赢回岁月静好;可也是时间让她懂了珍惜身边人,看到了身旁的叶连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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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后,任西安脊背贴着家里门后的墙站着。

想到秦昙手里那张赤红的喜帖,情绪慢慢降下去。

作为旁边者,他看到了这段故事里一个更大的遗憾。

任静瑜当年透支身体进了医院,那一病,他改变了过去的生活节奏,想要安定下来,好好经营生活的每一个部分。

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秦昙。

可太晚了,秦昙已经在整日为他提心吊胆中磨平了对爱情的执着,走向了叶连召。

秦昙没有一直等,因为另一个人是叶连召,任静瑜后来也没有再去追,没去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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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过这一段,想起他今晚刚睡过的那个女人,任西安觉得这种遗憾的情绪又轻了一点末世未央。

他等得久了点,是怕程梨后悔回头时,他若不在,她是另一个任静瑜。

任静瑜这几年不太好过,他看得到,所以不想见到这世上再多一个这样的人。

等一等,是老几岁,以后扔到台面上贬个值。

不等,遗憾了就是一辈子。

任西安贴着墙站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客厅挪。

出乎他意料,一向脾气火爆的任东野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也没先吭声。

任西安到他对面坐好。

难得回来,有些事他应该交代一下。

为程梨,也为他自己。

定终身这种事,祝福的人总是越多越好。

任西安坐好后,任东野才放下白瓷杯,然后又摘掉适才看喜帖时戴上的眼镜,问他:“舍得回来看老家伙了?”

任西安没动声色,坐姿很正,双手搭在两膝上,脊梁笔挺。

这坐得就有些做作了。

任东野笑了声,略显玩味儿地看着他:“滚犊子,你小子想求我干什么?”

不是有事相求,是有事想交代。

可有些话也不能直说,有些突兀了,任西安需要迂回一下。

想了想,任西安调转目光直视任东野:“遇上一道坎,得借些钱,您有吗?”

这在任东野看来有些滑稽。

任东野呵了声:“max要破产了?”

资本寒冬里max在bat三个互联网巨头中战队,快速完成c轮融资的消息满天飞,现阶段摆在max面前的问题是如何花钱。

任东野这话里带着明显的戏谑。

任西安没随着他笑,仍旧直直地看向他:“无关max,准备买房用。”

他说得一本正经,神色和语调都很认真,任东野忍不住好奇:“你小子窝还少?”

任西安说:“这次不随便,是婚房。”

即便是婚房,任西安也不需要借钱,尤其是问他老子借钱…

任东野眼皮一跳,这下回过味儿来。

任西安这哪里是借钱,这是拿借钱当幌子告诉他他有人了。

任东野端着和任西安说了这几句,到这里终于绷不住了开骂,抄起身旁的托盘就往任西安身上砸。

第44章 我为你翻山越岭(七)

已经有很多年,任东野不曾干涉过子女在人生道路上所作出的决定。

他并不是封建式大家长,妻子已逝,他和儿子之间早已经建立起一种牢不可破的信任。

这是共渡近三十年来形成的一种关系,信任彼此的为人和眼光。

任东野需要的,也不过只是相处时的一份尊重和珍视。

那种建立在人和人之上的亲密无间,而不仅仅是建立在父子这一关系纽带上的一种义务。

揍完了,任西安把“婚房”这事儿说清楚,也基本就进入到见真人的下一环节了。

程梨的职业和性格,任西安没用过多形容词。

抛掉所有,在他眼里程梨只适合四个字:义无反顾。

她自己总是一往无前,也让接触她的人有了更多勇气,也会愿意为她义无反顾。

任东野听完这三两句介绍只消化了片刻,而后便说:“你挑个时间,让我们见见。”

任西安重新替他沏茶,澄黄的色泽渐渐溢满骨瓷杯,清香散了一圈。

室内的氛围突然就温馨不少。

任东野把秦昙拿来的那张喜帖捏在手里,又补充:“人是你要过一辈子的,我不想多说什么。好坏你自己兜着。你如果还是十八岁,我会替你把关;现在你自己火候够了,不需要我念叨。你掂量下姑娘的性子,如果担心她上门有压力或者拘谨,就在外面找个活泛的地方见。”

任东野考虑地很周全,任西安端起瓷杯递给他:“好。”

任东野点头:“清明还早,抽空去看看你妈,把这个消息也告诉她。”

任西安应下。

他已经将程梨带入了任东野的认知里,但是今晚任东野急招他们回家的原因,他还不明确。

见任东野没有提及的意思,任西安主动问:“今晚着急忙慌地弄我回来,有事儿?”

任东野冲他摆手:“现在没你事儿了,你二哥听就行了。”

任西安卡了下壳,即刻便明白了这戏是要唱哪一出。

还是有件人生大事。

估计有哪个好心人向任东野推荐了某家姑娘。

任东野不会干涉他们的最终选择,但在过程里推波助澜一把,老爷子也不会拒绝。

程梨出现得倒是时候。

***

家里所有的证件都放在任母姜时生前所用的琴房里独霸王妃。

任西安将需要的东西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便回了卧室。

在max和天狼星混久了,回到面积有限的房间内会觉得拥挤。

取了他放置在抽屉里多年的一个丝绒小盒,他也没久留便再度下楼。

眼瞅着夜越来越深。

上完了,床还没凉他人就不见了,总不能让程梨等太久。

任东野已经不在客厅,室内也不见任静瑜的踪影。

任西安试着推门出去,只见漆黑苍穹下,任静瑜只身靠在室外墙壁上,秦昙也已经不见人影。

见他出来,任静瑜抖了下指尖的烟灰,微阖眼清除眼内的死寂问:“老三,你怎么看?”

有多年默契在,任西安知道他在问什么。

任静瑜问的是:他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怎么看他如今寡家孤人的这番情形。

喜帖有了,秦昙和叶连召基本就是尘埃落定。

秦昙一直很坚韧,眼底只有雾眼角没有泪。

前些年蒙在秦昙眼里的雾久积成雨,她走了,雨落下来,秦昙手里那把撑在任静瑜头顶的伞没了,任静瑜被浇得满身狼狈,她走了也不会再回头问问他冷不冷。

四周的冷意都带着些唏嘘的味道。

这不是小时候不愉快了打一架能解决的,任西安只问:“和昙姐该聊的都聊了?”

任静瑜看他,带些自嘲:“能聊什么?弄成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说多了是翘老叶墙角,我反而不自在。”

早年的任静瑜疯狂地扑在工作上,每年休息时间不长。

任西安从省队进国家队后回家次数也少,碰面的机会就没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