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淮犹豫了片刻,点点头:“属下遵命。”

这头,许志康的电话果然还没有挂断,一听项哲的声音,急忙问:“阿哲,你那边怎么了?那家伙给你惹麻烦了吗?我立马就过来!”许志康虽然想看项哲吃瘪,但他毕竟是自己的摇钱树,万一真出什么事,吃亏的可是自己。

“他……”项哲看了眼地上支离破碎的电视机,又扫了眼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林少淮,就连表情都和刚才一模一样……顿时,项哲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欣慰,这家伙,干嘛那么听话啊?都不好意思说他坏话。

他有些恼,却并没有说出来:“没什么事,你不用过来了。”

“真的吗?刚才什么声音这么大啊?”许志康很是担心。

“真的没事,只不过……”他的眼神扫过电视机,又是一阵心痛,咬牙切齿道,“破了点东西而已。”

“好吧。”许志康这才放了心,“那你小心点,有事告诉我。”

“知道了。”

项哲挂了电话,转身一看,林少淮竟然还端坐着,一动不动的神情,仿佛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听话!

项哲一边感叹,一边走到林少淮身边蹲下,细细打量他。

比起昨晚那死气沉沉的样子,现在这样虽然呆了一点,但至少还是个活人,而且这张脸……他托着下巴思考:如果洗干净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想到这,项哲忽然站起来,俯视他道:“起来。”

林少淮疑惑得看了他一眼,没敢动。

“我现在让你起来!”

“属下遵命!”他捡起剑,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

“把剑放下!”

“可是将军……”

“放下!”他又重复了一遍。

林少淮无奈,只好将自己从不离身的佩剑放在了一边。

“很好。”项哲点头,围着他转了一圈,忽然拉起他的手,往楼上走去。

“将军,您要做什么?将军……”

项哲停下脚步,回过头直视他:“我现在命令你——去、洗、澡。”

Chapter 4

项哲这个男人没有洁癖,但是他却有极强的占有欲,所以他实在没法容忍一个脏得像从泥潭里捞起来的人在自己心爱的波斯地毯上踩来踩去。

所以,他决定暂时牺牲一下自己钟爱的浴室,给林少淮洗个澡。

推那家伙进浴室的时候,那他点又敲碎了他洗手间里的镜子,好再项哲眼疾手快,拼死给保住了。

“从现在开始,这屋子里的东西没我的允许,一样都不准碰,知道吗?”

林少淮不甘心地看了眼镜子:“属下遵命。”

“好了,进去洗澡吧!”他一把将他推了进去。

门还没关上呢,他又出来了。

“将军……”

项哲有些不耐烦了:“让你去洗澡,你出来干什么?”

林少淮却面有难色:“里面没池塘……”

池塘?

项哲反应了好久,才恍然大悟,敢情这疯子的思想还处于古代水平,连热水器都不会用啊?那一刹那,他忽然有种崩溃的感觉,黑着脸,一把扯住林少淮的衣襟往浴室里拖。

“看好了,打开这个就有热水,还有这个是用来淋浴的,这个是沐浴露,擦在身上的,洗发水是洗头发的……喂,你有没有再听我的啊?”他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大明星,有一天竟然给人当起了保姆,最憋气的是,这家伙竟然没听他话,反而对淋浴的喷头产生了兴趣。

“将军,您说此物可用来沐浴?”林少淮拿着手里的花洒反复打量,最后还使劲摇了摇。

“喂!你小心点!”他想起自己刚死于非命的彩电,心又痛起来了。

“看好了,是这样用的。”项哲将龙头往上一掰,霎时,水流从花洒里喷出来,流进浴缸,等把龙头往下一按,水又迅速停住了。

“好神呐!”林少淮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顿时眼睛都瞪大了,“将军,您从何得来此宝物?若我方大军之中能有此物,水源补给便不成问题了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花洒打量,学着项哲的样子将龙头往上一掰。

瞬间,水流迎面而来,将他浑身都打湿了。

“神奇!太神奇了!这水竟是热的!将军,您试试看?”林少淮感叹不已,把喷头对准了项哲。

“喂!你疯了!停下!停下!”项哲终于崩溃了,夺过他手里是花洒,七手八脚的把水关掉,可惜已经晚了一步,浑身都被淋了个透。

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下身是一条卡其色的休闲短裤,被水一淋,顿时全都贴在了身上,黏得难受。

正想发脾气,却见林少淮自己也被淋了个通透,由于他的盔甲刚才已经脱掉了,现在浑身只剩一件灰布罩衫,被水一打也都贴在了身上,襟口处因为刚才被他扯过,大大咧咧地敞开着,修长的脖子下,清晰的锁骨与结实的胸肌一展无疑。

项哲对自己身材一向满意,就连当了那么多年经纪人的许志康,也曾私下评论他是自己带过的男艺人中身材最好的。可是现在,仅是看着林少淮敞开的胸膛,他竟有些自卑起来。

不能说这家伙的胸膛究竟有多健壮,但是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魄,项哲在拍《战》前曾刻意跑去晒黑,带着一身蜜色的肌肉不知迷倒了多少女性。

但是那些终究是刻意为之,不像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皮肤偏白却结实精瘦,隐隐透着一股难以名状地沧桑感,锁骨处一道明显的伤痕,看样子已经有些年月了,从锁骨向下贯穿胸膛,一直没入罩衫之下,想必当初应该差点要了他的命吧?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受如此重的伤?难道……他真不是现代人?

就在他陷入深思之际,林少淮忽然问道:“将军,您为何这般看着少淮?”

思路被打断,项哲回过神,撞上林少淮那明明充满疑惑却毫无防备的眸子,一下子心思更乱了。

罢了罢了,想这些做什么?洗完澡就把他丢出去,也算仁至义尽了,就这么办!

项哲打定主意,抬头道:“你先洗着,一会儿我给你拿衣服过来。”说罢,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似记起了什么,转头嘱咐道,“除了刚才给你看的那几样东西,其他都不许乱碰,知道吗?”

“属下遵命!”

项哲这才松了口气,走出了浴室。

这个澡洗得很快,项哲把衣服扔进浴室没一会儿,就见浴室的门打开了,林少淮赤着上身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

“将军……”

“又有什么事啊?”项哲不耐烦。

“这衣裳……”林少淮颇为为难地将项哲甩给他的那件白T恤拿出来,“少淮从没穿过这样的衣裳。”

项哲握拳,又忍不住想揍他,克制了好一会儿,这才将那T恤一把夺过,怒道:“出来,我给你穿!”

“属下遵命。”林少淮赤着脚出来,好再那裤子他还熟悉,不至于也让人帮忙。

这是项哲第一次看清林少淮的样貌,果不其然,这双干净的眸子有一张干净的脸,虽然脸上好几处伤痕,但是并没有掩盖那清秀的气质,谈不上有多惊艳,但是却有种舒服的感觉,让人看着心安。

但是这张脸并不是项哲所惊讶的,他所惊讶的是他那满身的伤痕,最长的那条伤疤就是刚才在浴室里他所看到的那条,从锁骨开始,贯穿胸膛,直到腰侧,虽然疤痕已经很旧了,但仍一眼就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计其数,有些旧得已经淡了,有些新的还结着痂,最新的那处在肩膀上,像是被尖利的器物所伤,原型的伤口还渗着血丝。

项哲拿着衣服的手,竟没敢伸过去,愣了良久,才忍不住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伤?”林少淮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轻描淡写道,“没什么,行军打仗难免的,将军身上不是也……”忽然,他的话顿住了。

“你不是将军!”他的声音忽然变了,那充满了敌意的口气让项哲惊了一下。

“你怎么了?”

“走开!”他往后退了一步,那干净的目光刹那间凌厉了起来,身体摆出防御的姿态。

“将军右臂上又处箭伤,你不是将军!快说,你是何人?为何假扮将军?”

项哲一时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承认过是你那个什么将军了?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吧?”

林少淮的眼神闪过一丝犹豫,但是很快又坚定起来:“大胆贼子,你休想糊弄我!你是那刘贼派来的对不对?你们把将军怎么样了?”

此时,项哲也开始恼火起来,“我说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找你的将军就快点走,这里不欢迎你!”

“贼人,还想骗我!看招!”林少淮一闪身,出拳击中了项哲的左脸,顿时脸颊火辣辣的疼。

没想到,他竟然会功夫!

项哲揉着自己被打肿的脸,不知为何,忽然很想念刚才那个打不还手的家伙,早知道这家伙这么厉害,先前就应该多踢两脚。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后悔,林少淮的另外一个拳头也过来了,速度快得惊人,一下击中了他的小腹。

项哲吃痛,蹲在地上。

想他堂堂跆拳道黑带,竟然连一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眼看他冲过来又要给自己来一脚,他已经绝望得闭上了眼睛。

“咚!”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项哲以为自己这回是死定了,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还好好地蹲着呢,再看林少淮……咦!怎么倒地上去了?

Chapter 5

“中毒。”项哲的家庭医生海琳在查看了林少淮的伤势之后,给出了答案。

“什么?”项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才打我的时候还很有力气,怎么就中毒了?”

显然,海琳更在意的是前半句:“什么?你被打了!”这语气听起来,三分惊讶,七分幸灾乐祸。

项哲的脸当时就黑了。

“我是被偷袭……哎!疼疼疼……”

海琳用手指碰了碰他脸上肿起的伤,连连感叹:“啧啧,难得有人能把你打成这样,看来我一定得救活他!”

项哲满脸黑线,正要爆发,海琳却忽然严肃起来,轻轻朝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看。”她指着林少淮身上的伤口道,“这道伤,从锁骨这里一直横切到腰侧,恢复得不错,应该是有些年份了。但是你注意,他这整条伤痕都很光滑,可见当初伤他的武器,一定很锋利,而且伤他的那个人能这样一口气下手,冷血到不留一点余地,可见绝非等闲之辈,不是专业杀手就是军人。”

“你的意思是说……他被追杀过?”项哲回想着海琳的话,又瞥了一眼林少淮胸口的那道伤痕,原本狰狞的伤口变得愈发凌厉起来。

这家伙,究竟经历过怎样的遭遇?想必一定很恐怖吧。

“你再看这个伤口。”海琳又将手指向了林少淮肩上那个尚未痊愈的新伤,“你觉得这个伤口会是什么造成的?”

被她这么一问,项哲终于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伤口,刚才只觉得这个伤口很小,比起胸口那道旧伤似乎并没什么,但是现在细细一看,他才发现这个新伤似乎很深,不仅如此,伤口处的皮肉都翻了出来,凝固的血液呈现一种诡异的黑红色。

“难道……”项哲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他中毒的原因是吗?”

“没错。”海琳点头,“这个伤,从表面看似乎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凶器造成的,但是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它周围有些被割伤的痕迹,皮肉外翻,血液的颜色偏黑,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被箭射伤的。而且还是带倒钩的毒箭,一射进身体就被强行拔了出来,所以才会在皮肉上造成这样的伤口。”

“可是,现在谁还会用箭伤人呢?如果对方要置他于死地,用枪不是更直接吗?”

“没错,这也是我想不通的。”海琳点头,“你看这伤口那么深,以普通人的力量,根本没法让箭射入身体那么深。阿哲,你到底从哪弄来这个人啊?”

“我?”项哲有些无奈,只好把自己如何遇见林少淮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完之后还摊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人,而且他的精神好像也有什么问题,嘴里老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他都说了什么?”海琳追问道。

“说什么将军、属下之类的……对了,他连热水器都不会用,还把我刚买的彩电给砍了!”想起彩电,项哲的心又痛了。

海琳却没在意他的情绪,而是忽然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两眼闪出晶亮的光芒:“阿哲,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真不是这里人。”

“这种怪人,当然不可能是本地人。”

“我的意思是说,他有可能不是现代人。”海琳一本正经道。

“不是现代人?”项哲瞪着眼重复了一遍,忽然笑起来,“你说他不是现代人?难不成是古代人?海大医生,你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

“我是说认真的!”海琳打断他,表情严肃,“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忽然从天上掉下来,打扮怪异,言行举止也异于常人,身上的伤口更是与众不同,这些怎么解释?”

“说不定……”项哲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她,“说不定是谁想耍我呢?”

“有谁会在自己身上搞那么多伤口来耍你啊?”

“我!”项哲语塞,良久才嘟哝了一声,“看我帅呗……”

海琳:“……”

话不投机半句多,海琳决定不再跟项哲做无谓的沟通,给林少淮打了一针解毒剂后,又做了一下简单的检查,确定没什么大碍,这才起身道:“我能做的就那么多了,他能不能醒过来就是他的事了,不过我还是劝你把他带到医院里去做一下全方位的检查,毕竟这里条件有限,万一他里面烂了坏了,我可不能保证。”

医院?一想到这个词,项哲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我不去!”他答得干脆。

“阿哲,你都多大了,怎么到现在还怕去医院?”对于他的执着,海琳有些无奈。

“你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词!”项哲的脸色不太好。

“好吧好吧。”海琳妥协,“不提就不提,反正你不去医……那个地方,就要找我,那我就有工作,有工作就有钱拿。对了,这个月的薪水记得准时给我,还有今天是周末,出诊需要另加百分之三十的薪金,至于这支解毒剂的钱,我会算在账单上一起寄给你的。”

“你数学还真不错。”项哲咬牙切齿。

“彼此彼此。”海琳甩甩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经过客厅的时候,她看到林少淮放在桌上的那把剑,稍稍犹豫了片刻,迅速拿出手机将那剑拍了下来。

拍完之后,她将手机收好,走到门口,末了还不忘朝里头做了个鬼脸。

“哼!看了这么多穿越文,我就不信全都是假的!项哲,我们走着瞧!”

很显然,这又是一个被穿越文毒害的孩子。╮(╯▽╰)╭

海琳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了项哲,和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少淮。

项哲这时也开始担忧起来,虽然他刚才坚持不送林少淮去医院,但是看他现在这昏迷的样子,心里又格外过意不去,万一这家伙真出了什么事,那岂不是自己的错?但是他真的不想去医院……

如此思前想后了一阵,他终于把主意打到了许志康身上。既然自己不能去,就让许志康帮忙好了,反正他是他经纪人嘛!

没想到,他刚打定主意要打电话,躺在床上的林少淮却忽然有反应了。

“将军!”

微弱却坚定的声音,项哲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也太执着了一点吧?中毒昏迷之际竟然还心心念念他的将军,难不成他真像刚才海琳说的,是从古代来的?

事到如今,项哲虽然不相信,但是心里多少有了怀疑。

这时候,林少淮的反应忽然激烈了起来,紧闭的双眼不停颤动,想是再做一个噩梦,手紧紧抓着身下的毛毯,额头青筋爆出,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喂!你没事吧?”项哲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凑过去拍他的脸,“喂,你醒醒啊!”

“将军!将军!”此时昏迷的林少淮做了一个噩梦,梦中他又重回到乌江畔,项羽自刎的地方,无数的汉军包围着他们,项羽举着霸王枪,枪口对准了自己。

“将军,求您跟少淮走吧!将军!”

项羽看着他,露出微笑,笑容与脚下滔滔的江水相应,显得格外苍凉。

“少淮,如果有来生,你还会跟着我吗?”

“会!少淮的命是将军给的,生生世世都是将军的人!”他回答得无比坚定。

“很好!”项羽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响彻云霄,“本王能得少淮辅佐,已不枉此生!若有来世,你我兄弟二人再共创这天下!”

他说罢,锋利的枪口煞那间没入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溅到林少淮脸上。

“不要啊!”林少淮大叫起来,猛得睁开眼。

与此同时,项哲正在帮他擦汗的手也停了下来,“你没事吧?”他问。

“将军!”林少淮一把抓住他的手。

项哲有些汗颜,又想起刚才被他打的情形,急忙解释:“我不是你的将军,你认错人了!”

“将军,不要抛下少淮!”他抓着他的手,冰冷。

“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的将军,我手臂上没有箭伤。”他将自己的右臂展给林少淮看。

果然,他抓着他的手陡然放开了,神色蓦地黯了下来。

“你不是将军,你不是将军……”他低着头喃喃着,像个受了伤的孩子,不断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项哲也不知自己怎么的,忽然心虚起来,就好像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似地,轻声安慰道:“你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那个……你的将军虽然死了,但是他还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天哪,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