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闻景顿都没打, “你比我重要啊。”

苏桐睨他。

闻景斜勾着唇笑, “你是雇主, 可不能出丁点问题。”

不等苏桐拒绝,闻景又说:“而且你放心, 放他在公寓外就可以。如果你出门, 那他会自己跟着你。”

苏桐狐疑看他:“PMC小队的人, 这么听你的话?”

闻景反应淡定。

“他欠我一个大人情, 作为回报, 替我做三个月的保镖。你是我雇主, 我的就是你的。三个月期限内,他也是你的免费劳动力。”

苏桐妥协, 叹了口气。

“我不想被人误会在做什么非法事情,所以让他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基本操作。”

闻景语气玩笑地说着,眼神却有点寒肃地给了Todd一个示意。

Todd会意点头。

苏桐没注意两人之间的交流, 已经抬脚往自己租着的公寓走。

“7号楼1502, 回来了自己上楼。”

“嗯。”

闻景应声。

一直等目送苏桐身影拐进楼内, 他才收回视线。

眼底灿烂的笑色也凉了下来。

“排查过了?”

他换作英文,没有看Todd,视线仍警惕地扫过附近的几处制高点。

Todd应声:“还没有什么扎眼的人出现,Leo在继续搜寻。”

闻景没说话,幅度很轻地点了下头。

Todd错开视线,看向他身后。

不到一秒就收回了目光,像是只无意地扫了眼似的。

但落回焦点后,他就压着声开口:“King,你们是带着尾巴回来的。”

“我知道。”

闻景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车上的后视镜。

镜子里,一辆黑色SUV大咧咧地停在自己身后一百米左右的路旁。

他转开脸,寒声道。

“……闻家的人。”

Todd一呆,继而松弛了紧绷的肌肉。

他摸了摸后脑勺,憨笑:“也对。老大你一入境,那边肯定就得了信儿盯上了。”

闻景没接话,眼神却更冷了。

真等到他入境,哪会咬得这么紧?

恐怕是那边他机票一订,这边就把人派到机场外面等着了。

Todd笑了几声又停住,疑惑地问:“不过老大,你这次怎么没甩开他们?还给带到苏小姐这儿来了?……闻家那边会盯上苏小姐的吧?”

闻景闻言冷笑了声。

“让他们盯。”

Todd不解。

闻景:“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带来了吗?”

Todd下意识地把手里沉甸甸的黑包递过去。

跟着他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老大你是要回闻家一趟?”

“‘回’?”闻景抬眼睨他。

湛蓝的瞳子在阳光下,像是藏着两把最尖锐的刀尖儿,刺得对视的人背后发寒。

Todd脸上笑容微僵,自知失言,讪讪地低了头。

闻景伸手拿过包。

“……闻家对我来说,”男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褪掉,眼瞳带着没有情绪的森凉,“这辈子都不会是‘回’。”

尾音处声线微抖,像是压抑着汹涌的戾意。

转身间,他薄唇抿起一个弧度。眼底煞气如冰。

Todd只得目送着闻景走到了那辆SUV旁边。

车里的两个人似乎没想到他们奉命“监视”的人会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到自己面前,正愣着神,就见那男人提了腿。

两秒后,“砰”的一声,车身一阵摇晃。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两个人神情惊骇地对视了一眼:这得是多么可怕的脚力,才能踢得车身都不稳?

不用看,两人都猜得到被踢的地方肯定已经凹下一整块铁皮去了。

这要是踢在人身上……

两人同时惊魂不定地咽了口唾沫。

早就听前辈们说过,闻家如今当家那一辈里,最小的这位少爷破坏力惊人。

但他们也实在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可怖的存在啊……

驾驶座的这个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按下车窗。

车外男人撩起眼帘望过来,停顿了三秒。

薄唇蓦地一咧,他露出个煞人的笑。

“闻家的?”

“……”

驾驶座上的人又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闻景下巴一抬,示意后座车门。

“开门。”

那人表情一僵,说:“闻小少爷,我们也是保护您”

“再用那个恶心的说法来称呼我……”

闻景兀地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停了一秒,他笑得愈发灿烂,却像是看个死人:“我就把你舌头扯出来,割了。”

驾驶座上的人话音戛然停住,脸色涨红,像是被噎住了似的。

闻景没再望他。

“趁我还站在这儿客客气气地说话”

“把门打开。”

“……”

车内两人目光交流了下,最终还是开了车门。

闻景坐上车,手里沉甸甸的黑色包裹“砰”地一声闷响,落到车座上。

前面两个人跟着身形一哆嗦。

“闻小少闻……”驾驶座那人刚说一半就因为称呼问题卡了壳,憋得脸红脖子粗。

闻景往车座上一倚。

后视镜里,那张俊脸唇红齿白,偏笑容和眼神都凶得像是要择人而食。

“老头子还没死?”

“…………”

前座上俩人快哭了

这问题就不是给人回答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回去都得被扒掉一层皮。

所幸后面穿着长牛仔裤踩着军靴的男人也没给他们回答的机会

他偏开脸,望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儿。

唇线挑起来。

一双眸子却像是封了冰。

半点笑意都浸不去。

“没死就送我过去。”

闻家的老爷子没跟那一大家口住在一起。

在整个Q市的外郊,有一片红墙绿荫的疗养别墅区,依山傍水,绿化占比将近百分之九十五。

这最里面独门独户独栋的那一整片,就是闻家老爷子的现居地。

别墅里今天格外热闹。

家里人没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中午一听说老幺回国,还直接奔着Q市来了,几个家户里饭都没吃就赶来了老宅。

只不过事发突然,当家这辈三个儿子没能得空,两个儿媳和除了长房独孙闻煜风之外的三个晚辈倒是一个没落。

老二家一儿一女,老三家一个儿子。

说来也有意思二三两家的儿子,都比他们正在来路上的小叔叔还大了几岁。

当初闻老爷子要让闻景认祖归宗,数着这两家最为排斥。

“到了没?”

坐在主位上的闻老爷子不耐烦地问自己旁边跟着的老管家,“怎么还没到?”

“您都催了几十遍啦。”

老管家是打年轻那会儿就跟在老爷子身边,说起话来比几个儿子都跟老人亲近。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喏,两分钟前您刚问了一遍”

“那会儿你就说快到了吗。”

老爷子更不耐烦了,说着话就要起身。

便在这时,旁边话机分机响了两声。

老管家笑了:“行,这不还是让您催回来了。”

老爷子也乐,乐了两秒又把脸板回去了。

果然,之后没用上五分钟,别墅外面传来车声。

几十秒后,佣人开门在前领路,身高腿长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别墅里不少这两年才进来的新佣人,都没见过这位小少爷的真人,所幸有老管家提前知会,此时都挨个问了好。

然而那男人恍若未闻,踩着那军靴搭着不伦不类的牛仔长裤白T恤,就一直走到了闻老爷子面前。

扑面就带着凛寒的眼神和煞气,偏还扯着薄唇笑得明显。

闻老爷子冷笑了声,下巴一抬,先发制人

“你不是除非裹着运尸袋,不然不回来了吗!”

居高临下站着的那个毫不逊色,笑得戾意满眼。

他手里黑色包裹往老爷子脚旁边一摔

“您要的,运尸袋!”

第二十二章

闻景这个态度,闻家众人一点都不意外全家上下, 也只有他敢这么跟闻老爷子说话了。

从前这人每次回家, 便总要叫闻家鸡犬不宁那么一段时间, 闻老爷子也能给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偏偏这人前脚一走, 老爷子绝对立马开始往外发付人,指明了要把他这个小儿子看得紧紧的。

谁伤一点都不行。

单这一条特殊待遇, 就能叫老二老三两家的媳妇和晚辈气个不轻。

再加上之前认祖归宗那件事儿,就更是让他们对闻景的仇视又加一层。

那件事说起来已经是三年前了。

那年冬天, 闻老爷子生了场大病,意识不清了好几天。结果好不容易缓过劲来, 看都没看围在床头的满脸孝顺模样的老二老三家户,先点了名要老管家把闻景“骗”回来。

用的就是老爷子要撒手人寰的骗由。

生死, 尤其是闻家这种家庭里年纪辈分最长的老人家的生死, 一贯是顶了天的大事儿。

闻景确实没想到老管家敢拿这个骗他。

估量着是最后一面, 闻景便按捺着凶性去了。

结果一进老宅,老管家往旁边一闪, 哗啦啦上来了一片人。

迷药、电击器、捕鱼网……所有对身体没什么太大副作用的东西,闻老爷子一点儿没敢低估自己小儿子给闻景排头招呼了一遍。

任务成功率百分之百的King,第一次是栽在自家人手里的。

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被闻老爷子命人绑得结结实实扔在卧房里。

话也撂下了:不认祖归宗,就别想出这门。

其后半个月,闻家上下被闹得鸡犬不宁。

最后闻老爷子家法都拿出来了, 被绑着手脚的男人仍旧仰在沙发里, 笑得恣肆张狂

“你就算弄死我, 我也不是你们闻家的鬼。”

闻老爷子差点气得厥过去。

又过了半个月,余、Todd、Leo三人合力,把他们老大从那水泄不通的闻家老宅里“捞”了出来。

没了那些下作手段阻碍,放倒了老宅里所有保镖之后,闻景是坦坦荡荡地从闻家正门走出去的。

闻老爷子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叫他回去。

闻景头也没回,声音像是冻了冰碴子。

“想让我回来?”

“除非被挂上铭牌装进运尸袋。”

那番豪言壮语让闻家除了长房和闻老爷子以外,都松了一口气。

这么大一个威胁,能自己摘干净了走人,那自然是好事。

但谁能想到,过了还不到三年,这人竟然自己回来了??

……

老二老三家的几个晚辈,此时看着这比自己还小的“小叔叔”就来气。

只不过这人凶名早些年就名扬闻家内外,他们没一个敢表现出来的。

几个人只得跟着老爷子的目光往地上那个黑色运尸袋里瞧。

看清了里面那粉红的一片,众人愣了神。

钱。

全是钱。

装了一整运尸袋。

要说唯一的例外,就是那钱堆上面,还多了块长方形带底座的黑木牌子。

闻老爷子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指着那袋子,气得手都哆嗦

“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景俯视着这个给了自己一半生命的老人,眼神凶戾得像头舔血的独狼。

他咧开嘴望着闻老爷子,露出个桀骜的笑。

“这是你当初赶大着肚子的Katherine小姐出国时,给她的钱算上二十七年的利息,我替她还给你。”

不等闻老爷子反应,闻景又看向面色复杂的老管家。

“当初硬要把我从国外带回来那几年,我花费了你们闻家多少,管家尽管列个清单只要你列出来,我当天还。”

“闻景!”

闻老爷子压不住火,已经拍桌了。

“……”

闻景懒散地转回来,深蓝的瞳子里是冰封的森寒。

他垂着眼看老爷子。

一老一少这样对视了许久。

闻景始终压抑着情绪的眼底,间或有几丝狰狞浮掠过去。

半晌后,他蓦地嗤了一声,侧开脸。

“你不是想让我认祖归宗吗?”

他寒着声线转回来,脚踩的黑色短军靴踢了踢运尸袋。

钱堆上的木牌“啪”地一声脆响,掉在了光可鉴人的瓷砖地面上。

之前扣在下的那面翻了过来。

上面烫金镂刻了几个字

“故闻景之灵位”。

“……”

迎着老人那双发浊的眼瞳里不可置信的反应,闻景笑了,却又仿佛是面无表情。

“你就当我死了吧。”

“牌位归你,让它认祖归宗。”

老爷子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拍着扶手暴跳如雷

“闻景!你就是回来气我的吗!!”

“……不然呢?”

闻景咧着嘴望他,“你以为我是回来,认错的?”

他盯着老爷子,一字一句,语气平静得近乎死寂,又像是涂着毒的利剑:

“闻嵩,错的是你。”

“二十七年前你就错了,到她死你也没认过错那我告诉你,到你死,你也不是我父亲。”

尾音落地,他毫不留恋,转身往外走去。

身后闻老爷子涨得老脸通红,捂着心口直喘粗气,旁边老二老三家大大小小乱成一团,嘴里争相喊着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