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妥的不良少女!

而且是很不良那种。

虽然……这是她本色。

“你确定你奶奶不会把你打一顿,再把我赶出来?”

“不会。”

“你真确定,顾星沉?”

“嗯!”

“还是别了吧……我怕。”许罂怂。

“你打架翘课都没怕,还怕个睡着的老人家?”

“我……”许罂咬咬唇,“她是你亲人嘛,我不想给他们留下坏印象。”

顾星沉看着许罂沉默了一下。“她不管我,你放心好了。”

许罂看了顾星沉一眼,“哪有奶奶不管自己孙子的。”

许罂觉得顾星沉说得有点儿奇怪。哪有管得这么宽松的家长?自己孙子领了女孩子回家睡觉,都能坦然面对?

不过一想,顾星沉在师长中好像是有种人见人爱的本事,也就没深究。

顾星沉看了许罂一眼,没解释。

-

最后,顾星沉拽了她进屋上楼,拿了换洗衣服塞她进浴室,让她不洗掉酒味不许出浴室半步!

许罂抱着衣服气得直翻白眼哼唧,骂暴君,但到底还是不敢跟顾星沉撕破脸对抗。

平时怎么欺负顾星沉都行,但顾星沉较真的时候,她就莫名有点儿怂,不敢叫板。

顾星沉脾气是好,可真一严肃起来,有点儿不怒自威,让人挺害怕的。

比起顶嘴随便吵架的爸妈,有时候,许罂更怕顾星沉。

花洒中的水珠儿越来越小,直至滴答。

许罂仰头把贴在脸上的头发抹到脑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因为勾引被拒绝,心情有些不好。

_

来过几回,许罂对房间布局是轻车熟路。

因为心头那分不爽,她故意发出很大脚步声走进来,可顾星沉并不理。许罂皱眉,毛巾扔过去,恰好罩住少年的脑袋,十分滑稽,引得她噗嗤笑。

顾星沉看她一眼,把毛巾整理叠好,去放好。

许罂又说他被子是臭的,全是汗味儿,顾星沉说今晚刚换的,不可能脏,许罂就甩着长了一大截的袖子,捏着鼻子说“反正难闻”。

亏得顾星沉脾气好,才没有发作,默默去衣柜拿了床单出来,给她换新的。

许罂缩在床头,晃荡脚丫打量顾星沉。

真是神奇,一个男孩子居然会做这些,连她都不会呢……难道聪明人干啥都聪明吗?

看了一会儿,许罂凑过去:“星沉,你说,结婚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住在一个屋子里,看着另一个人做琐碎的家务,然后居然还不觉得无聊?”

顾星沉手猛地一顿,被子已经在他手里攥紧。“你这话……什么意思?”

结婚吗,跟他。

许罂有点儿莫名,不知顾星沉激动个什么。

她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已让少年心绪翻涌。

后来许多年后,许罂问顾星沉什么时候第一次想跟她求婚。顾星沉背靠整座城的星光霓虹,垂眸摇晃着红酒杯想了想。“十七岁吧。”

但此刻,对于少年的心事,许罂没心没肺,是一无所知,反而她想起了刚才少年说自己没那么下流的话,起了坏心眼儿的恶作剧心思。

顾星沉刚收拾好枕套,正要放好,忽然,裤子被一扯、身下被只手儿猛地握着套了几下,惊得他急忙后退、还碰倒了椅子!

“许罂!!”

“噗,哈哈哈……”许罂乐不可支,指着尴尬的少年笑得喘不过气。

“顾星沉,你居然那个了!”

“哈哈,这脸打得!谁刚说自己没那么下流来着?”

“你就自己说,你这样子下不下流?”

少女不知矜持,骚话连篇的使劲促狭嘲笑对方:“顾星沉你真敏感、真色!跟我在一起你最喜欢的不就是这些吗,装什么?”

“许罂!”顾星沉气得脑子嗡嗡响,盯着许罂直喘气,半天没憋出一句骂她的话,最后咬牙说,“女孩子矜持一点不行吗?”

那些话,他是那么认真跟她说,希望她能懂得其中深意。知道他跟她在一起,那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结果是,她不但不懂,还以此来嘲笑他、调戏他!

——真是坏!

——许罂。

-

顾星沉离开了一会儿,许罂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等回来,才看见他头发有些湿。

原来他去冲了个澡。

顾星沉极致冰冷地盯了许罂一眼,在地铺睡下,他大概真被气着了,不理她。

许罂侧着身悄悄看他,没继续作妖,而是难得地陷入沉思,眉头越皱越紧。

顾星沉平躺着,侧脸隐隐约约,鼻梁的轮廓很挺拔,挺好看。

许罂看了一会儿,先前笑闹怒骂的脸慢慢沉静下去。

“星沉,我们不闹了,我有个问题想认真地问问你。”

顾星沉目光朝她挑了一下。“嗯。”

许罂咬唇顿了几秒,才小心而认真地问出她早就想问的话。

“星沉,你别绕弯子,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跟我那个……”

“你是不是……”

顾星沉以为她又要没心没肺地皮了,闭上眼睛懒得看她,转身背对。“快睡!明天不是要唱歌吗,睡不好嗓子难听。”

然后空气便安静下去。

睡意朦胧的少年松了一口气,莫名被许罂折腾了半夜,顾星沉确实有些累了。快睡着的时候,他脑子转过一个念头,觉得许罂安静得有些奇怪。

但他真是太困了,这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许罂却没睡,就看着顾星沉侧躺的背影,沉思。

从很小相识起,她再没见第二个有顾星沉这种气质的男生。

若不然,她也不会当年把他腻味分手之后,还念念不忘这么久,再跟他藕断丝连、重修旧好。

但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女孩儿,却也有她细腻的心思。大概,女孩子再日天日地,还是有她脆弱的一面。

这两年,她过得很是嚣张肆意、不知天高地厚,难免有一些流言蜚语。

不过许罂向来不在乎,以及那一星半点儿的恶意中伤根本不能、不敢把她怎么样。

可是,当她曾经以为已经消失在生命里的顾星沉,再次来到她眼前,她忽然有点儿后悔。

不想,不想让他听见那些不堪的坏话。

中午在食堂的时候,朋友过来告诉她,在卫生间听见了与顾星沉同座的两女生说她小话,不外乎是说她作风豪放风骚,跟很多男孩儿有过之类……

放从前,她肯定不会在乎,顶多把造谣的人弄来收拾一顿。这些阴暗里藏着的胆小鼠蚁之辈她根本不放眼里。

但现在,她越来越在乎,顾星沉是不是听到,是不是在意了。

中午,许罂看见坐在他对面那个女孩儿,干干净净的,很典雅、很矜持的样子,她问了朋友,说那女生姓田,家境也很不错,还是钢琴特长生,特别有修养。

看她跟顾星沉说笑,说实话,她心里还挺不舒服的,不然也不会大半夜还跑来找他。

许罂一直知道自己什么货色,除了长得漂亮、家里有钱,还有什么长处?

学习不好,字写得难看,师长长期唾弃的对象,要说淑女、矜持、乖乖女那些玩意儿更谈都谈不上!

除了张漂亮的脸蛋儿和还算诱人火辣的身材,她真想不出顾星沉还会喜欢她哪里。

其实从重逢之后不久,她就一次次假装厚脸皮地试探他。

可他总是拒绝。

什么意思?

许罂下床来,轻手轻脚贴着少年身边躺下,伸手抱住他的腰:

“你不愿意跟我那个,是不是因为我交了好多男朋友,觉得我……不干净。”

这个词,是她偶尔从背后说她坏话的人嘴里听到的。

许罂把鼻尖凑在少年的短发里,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整个鼻腔里都是少年发丝里淡淡的洗发水味道。

“不要介意我……”

“我一直,只有你一个男人啊,星沉。”

-

清晨,阳光从窗棂投进来。

顾星沉醒来时,许罂竟破天荒地已经走了。

给她穿的睡衣,就在他枕边。

旁边的位置,隐约有人躺过的痕迹,一摸,还是温热的,枕上,还有一根乌黑的长发。

难道她昨晚……

顾星沉愣了一下。

门开着,顾奶奶还是轻轻敲了下,手里提着一只女孩子的书包。

“星沉……”

老人气息弱,顾星沉没听见。

顾奶奶推着老花眼镜张望了下少年在干嘛,然后就被所见,触动了。

少年坐在晨光里,垂着微笑的侧脸,不再深沉冰冷。

原来他笑得那样阳光,那样温暖好看。

此刻的顾星沉整个人是鲜活的,身上流淌着一种,难言的温柔。

听见咳嗽声,顾星沉才抬头看见老人,于是喊了人。

顾奶奶笑起来,皱纹像水波在脸上流动,苍老却慈祥:“那个也孩子太粗心了,上学连书包都不拿。”

顾星沉笑了下,接过许罂的书包,“奶奶,她不爱上学。”

“啊?不爱上学可不好啊,将来考不上大学怎么办。”顾奶奶着急。

“没关系,随她吧。也不能人人都考第一,总得有人垫底,她也算替同学们舍生取义。”顾星沉说着,心中还没散去的暖意,让他口吻略带宠溺。

顾奶奶点点头,人到那岁数,什么都平和了。她弓着腰拄着拐杖,问许罂是不是他千里迢迢来北方寻找的女孩儿,顾星沉没有避讳。

顾奶奶笑吟吟,点点头。“确实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人也有礼貌,就是心太粗,是个小糊涂,呵呵。做书生怎么能把书包给忘了呢……”

老人一边笑呵呵地说,一边佝偻着背,下楼。边走还边念叨胳膊腿儿不利索云云,但果然没斥责什么。

许罂说过今天不上学,顾星沉也就不把她书包带去学校,打开书柜,放到了中间那一格。

书包上头那一格,累了一大叠奖状,和一些荣誉证书。

但,那些奖状上并不是顾星沉的名字。

而是一个叫顾晓东的男孩儿。

时间,也有七八个年头了。

不只这奖状,这一柜子的书,除了一小部分是顾星沉添置的,其余的书皮上都写着“顾晓东”。

还有那台钢琴。

顾星沉也并不弹。

--

收拾齐整,顾星沉推着单车出门。刚走走不远,顾奶奶就追出来,手里拿着顾星沉刚留她桌上一沓钱,塞回他手里。

“傻孩子,还给什么房租呀,又不是外人。”

顾星沉推回去:“您收着吧奶奶,房租我们之前不早就说好的?你不要,我就搬。”

老人很为难,但顾星沉坚持:“您生病要花钱,比我更需要这些。”

老人咳嗽着摆手:“上次奶奶生病全靠你帮忙……这个钱……奶奶怎么都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