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宇说着顿了一下,心里闷闷的,又空,又涩。

出道至今,他都不写甜蜜的情歌,因为……心里住着这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怎么甜得起来。

“许罂,我说这番话,并不是为了让你跟我在一起,我不是那样的小人。”

许罂转头看他,金宇内向冷漠,很少这样严肃、平静地说什么话题。

他说:“你知道费良山吗?”

“知道啊。怎么了?”许罂莫名。

恰好此时唐糖录好节目内容,走过来听见:“你们在聊费良山啊?他最近好像很惨,被受害者联名起诉,费家背景也被网友深挖呢,父亲儿子全被人肉,一家很惨的。”

许罂:“人肉?”

“嗯哼。网上扒皮费良山家红色背景,好像还是挺不得了的身份!”

唐糖在许罂身边坐下,“这种背景,又干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最敏感了。舆论都得把他们骂死,弄到法院肯定也被严办!”

费良山进过娱乐圈,唐糖妈是费良山的中年妇女粉,所以唐糖了解得颇多,又说了一会儿,最后她问金宇:“天王同学怎么突然说起费良山啊,你不是不喜欢八卦么?”

许罂也觉得奇怪。

金宇笑了一下,狭长的单眼皮,不笑的时候冷漠,冷笑的时候有些妖里妖气:

“你们难道不觉得……”

“费良山和顾星沉,长得快一模一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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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许罂离开的第五天。

天气不太好。

五月份,雨比较绵。

顾星沉在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下午,合上笔记本电脑,结束了两个小时的集团股东视频会议。

他来到落地窗前。

雨水爬满玻璃,外头城市的高楼远远近近,被晕得模糊。

顾星沉看了一会儿,从西裤口袋里摸了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嘶了一口,徐徐吐出,他拿手机随手看了下今天微博热搜的新闻。

#费良山父亲#

#第五名爹 “费老爷”#

他随手点了第一个热词,出来的第一条热门文章是: “费良山为何如此嚣张?深挖禽兽背后的大树!”

顾星沉眼皮缓缓地眨了下,大概看了。然后收好手机。

今天周六,没有特别忙的事情。

顾星沉拿了外套打算下班,家里还有许罂那只老猫等着他喂吃的呢。

他走出办公室,经过工作大厅,无意听见公司的员工在讨论今天的微博热搜。

“哇塞,费良山的父亲以前官儿很大啊……”

“大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遭报应了。”

“我看扒皮贴,费家好像没一个好东西。费良山父子都是一个货色。”

“龙生龙,凤生凤嘛~”

“他两个儿子不是车祸死了吗?”

“报应!”

“该!”

“断子绝孙都是便宜他了。”

他们讨论着,满腔唾弃,回头见顾星沉站在旁边,都吓了一跳。

“顾、顾总。”

打了招呼之后,几个人哆哆嗦嗦,赶紧回到自己位置上摸鼠标、摁键盘,装作认真工作。

顾星沉站了一会儿,几人大气不敢出,不知道CEO是不是生气了还是什么。

幸好,顾星沉没站多久就走了,什么都没说。

他们才松了口气。

“CEO咋了刚刚。”

“对啊。”

“眼神好冷啊。”

顾星沉很平静地摁了电梯,走进去。直到门关上,只剩他一个人在电梯密闭的小空间里,他才敛眉,手指深深掐住掌心。

他垂眸,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再次打开TY论坛和微博。

把那些扒皮贴大致翻看了下。

费良山的父亲,也就是那个老人,已经被扒出来,还有费良山两个车祸逝世的儿子,以及他们一些日常“禽兽”事件。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还好,暂时没人提到他。

闭目揉了下太阳穴,顾星沉忽然觉得一阵疲惫,视线里,出现一片小黑点,视野仿佛被蒙上一层黑膜。

整个世界,都好暗。

甩甩头,顾星沉使劲眯瞪了下眼睛,那些小黑点才被甩散。

又是幻觉……

-

平时如何加班,都不觉得累,可是今天,顾星沉浑身都有种深深的疲惫。

连呼吸,都些许困难。

他仔细耐心地把老猫喂了之后,随便做了个面吃,然后去书房看了一会儿书。才九点多,就熄灯睡下了。

但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从噩梦里惊醒过来。满头冷汗。

阴暗的房间,顾星沉平躺在床上,看着百叶窗漏进几线微光映在天花板上。人陷入黑暗的时候,思绪仿佛脱离肉体。纷纷乱乱,过去现在,重重叠叠。

儿时他放学回家后,母亲一个人锁在房间的哭声;

或是步入少年,母亲时而对他的脸露出的嫌弃和惊恐;

最后,是她躺在浴缸里,满池的腥红……

“……”

呼吸从顾星沉洁净的唇齿急促进出,发出轻微的气流摩擦。

顾星沉抓住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一阵一阵的抽痛。

原本还可看见的天花板,逐渐被黑点占据,密密麻麻地爬着,顾星沉呼吸狠狠急促了两下,努力睁开眼,想留住本来看得见的光明。

一遍遍告诉自己:都是幻觉,幻觉而已。

可是,最后视线还是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房间陷入扭曲的黑暗,顾星沉躺在床上,又像是陷在泥潭,四周包裹他的全是污臭的烂泥,他快要沉下去。窒息了……

“许罂……”

“许罂……”

他呢喃着,狠狠揪住心脏,声音却很轻,轻到一吹散,轻到那些“脆弱”、“无助”仿佛都是假的。

顾星沉,还是那个高冷、骄傲的青年。

“喵。”

老猫许是听见男人急促的呼吸,进来看究竟,跃上床去。四只小脚在被子上踩下一个一个小凹坑,来到顾星沉脸边,打了个毛团。

顾星沉闭着眼,额头往前靠了下,埋进猫儿茸茸的毛发里。

它是这房间里,唯一的一点生气和温暖了。

-

许罂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

依然拉着她的行李箱,另外带了两大包东西。她摁了几遍门铃,里面才有人开门。

“顾星沉,你不会睡到中午吧?”

许罂微微笑,把行李箱递给对方,“你也有懒床的一天啊。呵。”

顾星沉看她一眼,眼神有些懒,“多睡了一会儿。”

他把她的行李全部接过来,许罂心安理得空手进屋,倒在沙发上开始吃零食。这几天拍户外综艺,累得要死,胃口大增。

这阵子在顾星沉的厨艺下把食欲培养起来了,一时很难戒掉。

许罂放慢了吃零食的速度,看着顾星沉把她拿去行李放好,任劳任怨的。这些天,脑海里总时不时转着唐糖那句:他应该特别疼你吧……

然后,许罂心里有些细微的情愫,跃跃欲试。

她拍拍手放好零食,走过去,打量了男人几眼:

“顾星沉,你精神不好吗?”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呀。”

第86章 樱桃

下午超市人很多。

促销员开了扩音喇叭放在果蔬栏里,一遍遍重复折扣价,招揽生意。

许罂拿了盒草莓,大眼睛左右瞄了瞄,没人注意,才垂头拉下口罩,嗅草莓的香不香。可惜隔着保鲜膜,嗅不出来。

“看着还挺大的,不知道甜不甜……”她自言自语。

顾星沉看她一眼——又是棒球帽又是口罩,鬼祟得像个小偷。

“选小的,才甜。”

他拿了几颗旁边的,递去给许罂看。

结果许罂顺势在他手心嗅,她凑得近,呼吸从草莓的缝隙落下,顾星沉的掌心,跟着痒了好几下。

“是吗,可是看起来好小。”

许罂单手撩着从耳边滑下的长发,顾星沉看见了她头顶的旋。

忽然觉得……她好像他养的小宠物。

眼皮上掀,许罂笑着点头:“好像真的甜!”

他喉咙很淡的“嗯”了一声,看着比他矮很多的女人,她白皙的眼皮下长着两排小羽翅一样的睫毛,时而颤动。

顾星沉在心里说:是啊。真的甜。许罂。

他们买了一盒草莓,然后选了几样菜。准确来说,是顾星沉选的,许罂负责抄着手指挥或者牢骚。

顾星沉在给许罂挑樱桃。五月份,樱桃正上市。

许罂在旁边抱着胳膊看他。

高高的男人,整洁的黑色长裤,白衬衣、黑色针织衫。

很简单的颜色,穿在顾星沉身上,却有种独特的味道。简单,纯粹。

没错,顾星沉,就是个简单纯粹的男人。没什么特爱好,或者说,没有见他很爱什么。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单调。

什么都没有。父母,兄弟,他都没有……

“顾星沉。”

她靠过去,抱着臂膀轻轻撞他一下,睨着:“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开心呢?”

“不为什么。”顾星沉看她一眼,“也没有不开心。”

“骗人……”

许罂在旁边看顾星沉挑樱桃,想起金宇说,顾星沉的抑郁症还没好。目光不禁往他手腕瞟了一眼。但顾星沉似乎察觉了,看向她。许罂眼尾一挑,笑了一下。

“看我干嘛呀?我可不是樱桃。”许罂冲他笑。

“我知道你不是樱桃。”

顾星沉伸手,拨开不知何时落在她头发上的几丝浮絮。

“喜欢吃么?”许罂随手挑了一颗,放在掌心,呈过去给他看。

顾星沉一时没懂许罂的意思,水果,还是……人?

然后他看见许罂笑得,有一点久违的“恶劣”“坏坏”味道。很活泼。

顾星沉心中微动,无形的压抑,得以稍稍疏解。

在许罂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顾星沉垂眸淡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