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慧和时恒对视了一眼,沉默半晌,她看向戚辰,“戚辰,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也很喜欢你,在你身上我找不到任何瑕疵和缺点,我更希望你是我的儿子、那样作为母亲我会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你。”

这样说着,关慧又看了一眼时药,目光复杂地转回去,“所以我不太理解,你到底是看上了瑶瑶哪一点呢?”

时药:“……???”

她妈这个意思,是在质疑自己到底怎么让戚辰眼神不好给看上了吗??

时药目瞪口呆的同时,明显感觉到在关慧的话之后,时恒看向戚辰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善起来。

戚辰显然也有些愣神,没想到关慧的反应会是这样。

但须臾之后,他就神色平静而认真地回答了关慧:“阿姨,从很多年前开始,瑶瑶对于我来说就已经胜过一切。而这些年过去了,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我没有办法告诉您瑶瑶身上具体有哪一点让我喜欢她,因为我确信,是她身上所有单独来看可能与别人重合的那些因素,组合在一起变成的这个她,才无法取代更独一无二。……而我只喜欢这个她。”

这当着父母面的告白让时药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从来没听见戚辰这样对自己表白过,更从来没想过这第一次表白会是在父母的面前。

明知此时的重点不该是关注这个,但时药还是忍不住心绪泛滥地咕噜咕噜冒起泡泡来。

她于是动作幅度很小很小地、在两人交握的手中、戚辰的掌心位置……轻轻挠了一下。

戚辰目光一顿,继而意味深长地扭回头看了她一眼。

刚想说什么的关慧瞧见了两人自以为不被别人察觉的动作,表情古怪了好几秒。

随后她抬头,瞥一眼“逃”进了其余所有人的茶室方向,在那边探头探脑的李天昊的脑袋被他妈拎着耳朵拉回去以后,关慧转回头,“这件事我们回家说吧。”

对面沙发时恒一愣:“嗯?”

关慧翻他一眼,起身,“嗯什么嗯,回家。”

时恒:“这都二十九了,还回?”

关慧:“不然呢,你想家里其他人跟着一起面面相觑地尴尬坐一晚上?”

时恒想了想那个场面,也无奈地看了时药一眼,转身去衣帽间拿大衣顺便告知自己大哥去了。

而关慧就没那么客气,她没好气地睖了时药一眼:“过年都不让一家人舒坦,你可真行。”

时药不敢怒也不敢言,往戚辰身后躲了躲。

关慧也没再苛责,同样站起身去跟其他家人解释去了。

只剩下两人的客厅里,时药哀哀地叹了口气,脸褶成了包子。自己念叨自己:“我胆子怎么就那么肥呢……真是疯了……唉……”

戚辰听了失笑,“嗯,确实挺胆肥的。”

“……”时药抬起眼睖他,“还不是因为你么,我今天都快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戚辰看着女孩儿仍旧还泛着红的眼眶,无奈地抬手以微凉的指腹摩挲过她温热的眼睑,“……知道。你都哭成只红眼睛兔子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时药脸一红,嘴上却硬:“……你才兔子,你全家都”她话音一停,自己抿住了嘴。

“嗯,我才是兔子,我全家都是。”戚辰却“从善如流”地往下接,他凑到女孩儿耳边声音发哑地笑,“我家里以后还会有一窝小兔子,是么?”

时药咬牙切齿,脸却红成了熟透的苹果:“你耍流氓戚辰就该让我妈看看你现在这模样,看她还觉不觉得和我在一起是委屈你了!”

戚辰闻言轻笑出声,伸手在时药的头顶揉了揉,“你真以为阿姨是觉得我比你好?”

时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是!她就是那么认为的!而且他们都那么认为!”

戚辰沉默了两秒,忍不住笑:“好像确实是的。”

时药:“…………”

气成河豚。

戚辰稍稍正色,“别错怪阿姨。她之前那样问,只是在考验我罢了。因为你和她最亲近,所以她能看到你身上所有别人看不到的缺点,但就算那样,你也是她的宝贝女儿,她只是完全不放心把你交给我,所以才会那样问的。”

时药狐疑:“真的么?”

戚辰:“嗯,当然是真的。”

时药:“那你之前说的那些,是不是都为了哄骗她才故意那样说的?”

时药抬起手,一副“你要敢说是我就当场给你做人体解剖”的危险外科医生表情。

戚辰失笑,“这时候都要怀疑我,你还有良心么,兔子?”

时药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确实表现得有点没良心,便把手压回去,装作无事发生地站起身

“我看我爸妈都该下到车库了,我们也走吧。……回家可能还有满|清|十|大|酷|刑等着我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戚辰同志。”

戚辰戏谑地问:“那你进门扑过来时,没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么?”

时药:“…………我都说了那是冲动、一时冲动!”

“嗯,我没说你图谋已久。”

“…………”

一回到家里,时药就被关慧拎进了二楼她的卧室里。

单独。

时药心里有点想哆嗦,但还是忍住了。她竭力维系住表情上的镇定,跟着关慧坐到了沙发上。

关慧先叹了口气。

时药:“……妈,对不起。”

关慧:“对不起什么?”

时药:“……”

对不起她拐走了母上大人钦定的干儿子?

借时药三个兔子胆她也是不敢这么说的,所以来来回回考虑了无数遍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没有早点告诉您,还因为自己情绪上太冲动太不理智而让家里其他人下不来台了。”

关慧瞥她一眼:“就对不起这一点两点吗?”

时药试探:“还有,还有…………您给我个关键词?”

关慧睖她。

时药默默地把脖子缩回去,“嗯……但是我确实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问题了。如果您认为有什么其他的,您可以提,但如果我不认为那是错比如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这件事我不会道歉也不会改的。”

关慧眯眼:“一口一个您,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尊敬我……有戚辰给你撑腰,你还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啊?”

时药往回怂:“不敢不敢。”

关慧不言不笑地盯了她一会儿,然后撂下一句话:“你在这儿等着。”

“哎?”

时药一懵。

然后她便见关慧转身出了客卧。大约过了三分钟,关慧重新走进房间,这次手里抱着一摞看起来装裱精致的书册。

时药粗略一扫,有四本,看起来颜色各异。

她没来得及多想,跑上去从关慧手里接过来那四本书。

“这是什”时药话没说完,先看见了最上面那本的书封《小王子》。

时药目光一顿,紧接着便快速将四本书的书脊扫了一遍。

无一例外的,全都是不同译本、不同出版社的精装《小王子》书籍。

“这是……”尽管心里隐约有了什么预感,但时药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向关慧求证,“他寄来的?”

“嗯。”关慧收回手便停住了,“过去四年,每年你的生日前,家里总会收到这么一份包裹。”

时药像是想到了什么,抱起四本书转身便跑到桌前,将它们一一摊开在桌上,然后去翻笔筒里的削得细长的干净铅笔。

关慧见了神色微动,“因为没有寄件人的真实信息,我第一次打开看过,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单纯的书。”

然而时药却并未因为这话而停下动作,她只拿起铅笔,在每一本书封下的第一页版权信息空白位置上轻轻打描。

几本书无一例外地重复了这样的动作。

然后她按照某个顺序将四本书排起来。又从自己的书架最深处抽出了高三毕业那年戚辰送给自己的那本蓝色封面的精装《小王子》,同样打开第一页,放在了这几本书的最前面。

关慧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咦,你怎么知道他寄来的顺序?”

问完时关慧正走到时药身旁,在她的目光扫过那书页上被灰色铅笔打描出来的无色印字之后,答案已经了然。

“6

我的兔子。

生日快乐。”

“5

没忍住,偷偷去看了你一次。你笑得很开心。

生日快乐。”

“4

你会忘了我吗?兔子。

生日快乐。”

“3

我快要坚持不住了,兔子。

生日快乐。”

“2

我好想你。”

“…………”

关慧侧过头,看见时药慢慢红起来的眼眶。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

“真有那么喜欢他?”

“……”时药没说话,只在模糊的眼泪里盯着那些花掉的铅笔色印字,用力地点了点头。

“戚辰是个好孩子。”关慧犹豫了下,“别欺负他啊。”

“……”时药破涕而笑,带着哭腔和笑无奈地看向关慧,“妈……”

关慧又瞥了一眼那几个数字,“之前的事情我听你爸说了。放心,我会替你们‘报仇’的。”

时药带着泪花笑起来,“嗯!谢谢妈。”

第二天的大年三十,晚上,时药一家人还是回到了大伯时毅家里。

经过了一天的缓冲后,大家的情绪果然自然了不少。虽然偶尔几位长辈看见戚辰和时药再不遮掩地举止亲密后还会呆上几秒,但随着时间推近,他们也都渐渐习惯了。

一晚上欢颜笑语,和过去几年没什么区别,直到准备跨年时,时药姑姑才突然发现了点情况

“时药和戚辰呢,怎么不见了?”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李天昊撇撇嘴,一脸羡慕嫉妒的单身狗神情

“在三楼天台上,顶着寒风萧瑟看星星呢……爱情真是神奇,还自带保温加热效果啊。”

时云笑话他:“你可别酸了啊。”

“我哪有,别胡说啊…………”

而此时,别墅三楼天台上。

屋内落地灯的灯光从背后打来,将一高一矮两道相偎在一起的身影带出了栏杆外。

头顶上有七彩斑斓的烟花绽放。

时药拉紧了自己的外套领子,有点哆嗦,“好冷啊……”

旁边男人笑声低哑:“兔子毛不保暖么?”

时药:“……你是想成为新年第一个被甩的男人是吗?”

戚辰笑而不语,拉开大衣外套,扯着一边将女孩儿整只包进怀里。

“好小一只。”他笑着叹气。

时药梗着脖子反驳:“我们语文老师说了,浓缩就是精华。而且我个子还有得长呢!”

“你都几岁了,还想长个?”

“……”时药瘪了瘪嘴,愤愤道,“十八!”

戚辰失笑:“十八的这位小朋友,要红包吗?”

时药闻言眼睛一亮:“要!”

戚辰微微低下身,在她耳边哑着声笑:“红包不能白给的。”

时药迟疑:“那……新年好?”

“小孩子才用问好要红包。”

“那怎么做?”

“我教你…………”

几秒后,一楼欢声笑语的和谐客厅里,突然隐约传进一声来自顶楼的恼羞

“戚辰,你你你……变态!”

全家:“…………”

安静了三秒后,所有人装作无事发生,重归欢闹。

【The End .】

【后记-时药】

生(qi)活(chen)终于还是对我这只纯洁的小兔子下手了 [手动再见]

【后记-戚辰】

《小王子》里有一句话,“如果一个人爱上了这亿万颗星星中独一无二的玫瑰花,那么看着这些星星的时候,他便无比幸福”。

因为这句话,所以Mackrine过去总说兔子是我的玫瑰,而我是那个小王子。因为走出去再多年,我还是会回去的。

但他不懂,我和那个小王子不一样,因为我不在乎外面的世界。

即便我会走过很多星球、即便我会离开她很远,但那一定只为有一天,我能够回去守着我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然后我会告诉她

我的玫瑰,

我回来了。

第68章

时药八岁以前, 都住在一个带大院的独栋居住区里。

院门口有威风凛凛的警卫把守,平日进出车辆都要查个两三遍, 所以大院里各家的孩子从小都管得严,只能在绿植满布的大院里抱着团玩儿。

这种玩法也是要讲究“阶层”的。

比如,十岁以下的小孩扎一堆,十一岁到十四岁的再扎一堆。前者嫌后者装模作样, 后者嫌前者幼稚无聊两群孩子忍住了互相嫌弃的烦忧,在偌大的庭院里各有各的聚集地和乐园,勉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你有你的皇帝,我有我的国王。

至于十五岁以上的,他们已经自诩大人, 向来独来独往最多三五成群, 每每也一堆功课和特长班压着, 是没那么多闲心参与进来的。

时药很幸运, 因为她五岁刚搬来时就成了十岁以下那群孩子里的新任小皇帝。

那群皮小子都皮惯了, 第一次见穿着小粉裙脸蛋精雕玉琢透着点婴儿肥的小不点女孩儿站在自己面前时,包括小皇帝和他亲自御封的大内总管还有大将军以及一干文武“百”官全都看傻眼了。

他们习惯欺负小女孩儿,碰上喜欢的女孩儿就更想拽拽她的辫子。可惜眼前这个漂亮可爱得跟从童话书里跑出来的一样,骇得毛小子们一个个纷纷把自己脏兮兮的手往裤子后面抹,连个上去友好示意的都没有。

所以确切说,时药是上任小皇帝“退位让贤”捧上去的。

等到她六岁那年, 在大院里的地位就已经完全巩固了。走到哪儿身旁都跟着一群半大小子, 粉嫩的公主裙也换成了背带裤,两只小胖手时常脏兮兮地擎回家。

唐姨看着自己早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中午回来时就成了小泥猴,糟心得很,跑去跟关慧诉苦。

然而关慧手一挥:“小女孩儿怎么了,又不比那些少点什么。她既然喜欢,就让她跟着玩。”

至此,唐姨管不住,关慧放养,时恒那会儿还是个常年忙于工作不着家的小时药就更是放了山了。

六岁生日过去了一个月的时候,小时药的家对面搬来了个新邻居。

那天下午时恒难得在家。对于这个父亲,小时药那时候的印象也类同于多数孩子对父亲的那个标签严厉。

所以时药那天难得地乖巧,一点都不敢造次,安安静静地穿着小白裙在客厅里看电视节目。

在她坐了十几分钟沙发就要坐不住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

小时药眼睛一亮,跟点了两盏小灯泡似的,嗖地一下投向了门口。

时恒都感觉到了这目光里的迫切。

他有点无奈,刚准备嘱咐几句,就听过去开门的唐温转回身说:“时先生,是对面的新邻居来打招呼。”

时恒闻言,起身走到了门口。

门外站着的是一对年轻父母,中间牵着个肉嘟嘟的白里透红的小男孩儿。

两边打过招呼,时恒礼节性地把人请到客厅里稍坐。

进到客厅里面,新邻居里的年轻妻子就忍不住对时恒夸奖沙发上乖巧坐着的时药

“这是您家的小千金吧?长得真漂亮,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女孩儿呢。”

时恒笑笑,转过头,“瑶瑶,这是对门新搬来的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小时药黑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半圈,就从沙发上蹦下来,冲着那年轻夫妇笑得杏眼也像月牙儿似的。

“叔叔阿姨好。我叫时药,时间的时,良药的药。我今年六岁了!”

跳下沙发的小女孩儿一口气说完之后停下来缓了口气,就又摇晃着小脑袋张着小嘴叭叭开了,“妈妈说我本来叫时瑶,琼瑶美玉的瑶,但是因为我一岁那年爷爷生了很久的病好了,所以爸爸妈妈给我改成了良药的药。”

这次说完后,小时药背起小手,认认真真地睁着大眼睛看那个直往叔叔阿姨身后躲的小男孩儿

“你别藏,我看见你了,你叫什么哇?”

“……”男孩儿脸一红,把脑袋往大人身后蹭。

“妹妹都这么大大方方的,你一个小男子汉还不好意思见人,丢不丢?”

胖嘟嘟的小男孩儿被他爸爸从身后提溜出来,原本就白里透红的小圆脸更是涨得通红了。他支支吾吾地张了张嘴,在背着手微微弯着腰看他的小女孩儿好奇的目光里,费劲地憋出了声音

“我……我……我叫沈、沈骄……”

小时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你是叫沈沈骄吗?”

胖嘟嘟的小男孩儿连忙抬起头辩解:“不是我我我叫沈骄……”

那时候比他还高了半个头的小女孩儿咯咯地笑着,指着穿了件褐色外衣裤子的沈骄,扭头对时恒说:“爸爸,他看起来白白的,好像一颗圆圆的松子啊。”

这话让三个大人都愣了愣,童言无忌也有趣,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而沈骄呆呆地看着他之前差点当成了小天使的女孩儿,圆嘟嘟的小脸微微涨红

松、松子儿……

几秒之后,“哇”的一声,站在原地的男孩儿被气得哭出了声。

时药被惊住了,在原地站着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女孩儿撇开头做了个鬼脸,小声嘟囔了句“爱哭鬼”,就跑到一边自己玩儿去了。

也是从这不怎么美好的初遇开始,小时药对对门新来的小胖子印象就一直不太好。所以尽管后来,小胖子费尽心机地拿着自己喜欢的小零食和小玩具跑来找她玩,但多数情况下都因为初遇留下的不怎么好的爱哭鬼印象,而被小女孩儿躲得远远的。

就算屡试屡败,小胖子还是发挥了他难得的韧性,就这么追在小时药身后缠了两年多。

两年之后,时药八岁,小学二年级。

一个有点普通又不太普通的晚上,时药的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个穿了一身墨绿色干练长风衣、酒红色高领毛衣、黑色长裤、脚踩黑色小羊皮靴的女人。

时药在还不懂“气场”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年纪,就在这个陌生的戴着深咖色墨镜的女客人身上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近乎凌厉的气质的存在。

彼时她正站在餐厅里,缠着唐姨央她给自己做甜品。隔着半间客厅的距离,时药见到了从来没见过的、母亲关慧有过如当时和那个女人交谈了两句话后露出的那样惊慌的情绪。

时药懵懵懂懂地看着关慧和那个陌生的女客人如同互相搀扶地进到卧室里,又看着多数时候温和带笑的父亲时恒面沉如水地走过来,和唐姨嘱咐了几句,便拎起外套离开了家里。

时药全然不解地扯了扯似乎被震在原地的唐温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