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已经不是第一次入宫,上一次还是陪平阳公主拜见李渊,当时的印象一个是震撼,另一个就是…什么也没记住。皇宫太大了,要是让她自己走,非迷路不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次走的路跟上一次完全不同。

在宫内行走要讲究礼仪…就是那种宁可湿衣,不可乱步的酸腐学说,魏珠就走在小婉的身旁,一股子怪味从他身上传出来,据说太监因为少了那么一个部件,身上都有一股尿骚味,为了掩盖那股味道,结果就是生成一股更加怪异的味道。

似乎对自己身上的味道毫无觉察,那个魏珠还特地凑近了小婉的耳旁低声的说道:“张娘娘的身体一向良好,可就在半个月前她在宫内玩球戏时忽然晕倒,虽然太医检查后没有什么大碍,但从那时候起,就一直不思茶饭,日见消瘦。”

小婉随口问道:“太医是怎么说的?”

魏珠怪里怪气地哼了一声:“他说来说去都是寒燥虚实那一套,只有朝里那些书生才硬说他医术了得。照咱家看来,他不过医道尔尔,只是凑巧医好几个病症,便声名大噪,遇上真正棘手的奇难杂症,立即束手无策。”

小婉知道,这内侍和外面的那些大臣都彼此看不顺眼,遇到机会就彼此倾轧,没什么好奇怪的,要是能够相互说好话,那才叫奇怪呢。不过听上去张贵妃的症状怎么有些像低血糖?

算了,这事情不该她管,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管好也就罢了,管得不好恐怕连自己也都搭上去了,那可真的搭上了去那个什么殿的直通车。

说话见,众人已经顺道一条蜿蜒的小径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眼前一片锦簇,数十栋精美的房舍坐落其间,亭台楼榭,与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

正欣赏间,迎面走来一名宫女,她微微行了一礼道:“魏公公,请问这位就是夏大家吗?”

魏珠点点头道:“正是夏大家来了,现在娘娘有时间吗?”

那名宫女好奇地打量着小婉…小婉苦笑,看来这‘大家’的帽子一时半会儿是摘不下去了。

“娘娘有话,如果夏大家来了,直接请入内堂相见。”宫女轻声说道。

“是。”小婉答应一声,和魏珠二人跟着宫女顺着小迳向前面那栋精致的房舍走去,她们拾阶而上,进入布置得美轮美焕的内堂去,经过一进厅堂,才是闺阁,在两名太监和数名宫女簇拥下,一位娇滴滴的大美女抱着被坐在一张卧榻上,一副娇慷无力,我见犹怜的抱病样儿。

小婉正要大礼拜见,张贵妃柔声道:“夏大家不必多礼,这次劳烦你辛苦这一道,哀家重重有赏”

旁边一位应该是张贵妃贴身爱婢的俏丽宫女接口道:“陛下对我们娘娘这次的生日十分重视,你那蛋糕要仔细做”

“大胆怎可用这种语气与夏大家说话?”张贵妃喝斥道。

“是,奴婢知道错了”那名宫女连忙赔罪。

“娘娘,小女子抖胆问一下,不知娘娘的生日是哪一天?”小婉问一下。

“三天之后就是哀家的生日,你问这个做什么?”张贵妃问道。

“食物有时候会发酵变质,必须知道正确的时间后,我才会将蛋糕做出来。”小婉回答道。

一番问答之后,张贵妃很满意,她让魏珠亲自去给小婉安排个休息的地方,然后带她熟识一下御厨房,准备开工…这也就是看在平阳公主和卢国公夫人的面子上,否则直接就将她塞进御厨房里做苦力了。

第一卷乱世第一百八十一节入宫(下)

第一百八十一节入宫(下)

据说凡是带了御字的东西都是了不得的,前世的时候,在一次拍卖会上,慈禧太后用过的一个痰盂就卖出了天价…那是御用痰盂。

小婉寻思着长长见识,看看皇帝陛下的御膳房是什么样子的…这闻名不如见面,看到之后她哑然失笑,这不就是菜市场的厨房版吗?

除了那些案板换成了锅灶,摊主换成了抡大勺的厨子,顾客换成了跟练往返跑似的小工和太监,小婉看不出和前世的菜市场有什么区别…噢,找到区别了,那些食材摆得那叫一个乱,还不如菜市场规范呢。

“停下了,停下了”魏珠扯开公鸭嗓子一吼,还真有点儿一鸟入林,百鸟失声的意思,嘈杂的厨房立即安静下来,几个明显是厨房负责人的大师付愠怒地向这边看过来,但在看到魏珠的时候,怒目金刚立即变成了弥勒佛:“魏公公,哪阵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快,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快给魏公公看座,上茶”

几个大师付吩咐下来,厨房的小工们又是一阵子忙乱。小婉在魏珠的身后直甩袖子…这一会儿的工夫,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的。

“免了,咱家是奉娘娘的吩咐过来的,你们几个过来。”虽然这种尊敬也挺让人陶醉的,可魏珠哪里会在这里落座、喝茶,在他的感觉里,呼吸的空气中都带有重重的油烟,简直没法子忍受。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介绍了一下小婉的身份和来这个的目的,几个大师付刚开始的时候,看着小婉的目光颇有几分敌意,但在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之后,便都放下心了…龙套嘛,抢不去他们的饭碗,自然不会有敌意了。

前者小婉已经通过李世民向宫中敬献了蛋糕的烘烤配方,同时将烤炉也奉献出来了,御膳房里又安排了两名面点师付在旁边负责各种帮忙细活,她自己则在旁边督师,真个忙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一位贵妃娘娘要作寿,那蛋糕是小不了的,幸好御膳房的烤炉个头够大,否则还真要将小婉难住。她将制作的要求和方法交待后,其它一概由那两位御厨来负责,她则老神在在地在一旁监察。

其实那两位师付也不亏,小婉所传授的烘烤这种大蛋糕的方法和配制各种果酱、奶油的方法都是他们以前不会的,有些东西小婉虽然写了方子,亲手指点又是另外一回事,掌握了这个,对他们以后在御膳房里的地位提高大有助力。

其实第一天都是一些准备工作,难得来这厨房一遭,小婉要适应这些器具,所以将蛋糕、奶油、果酱之类的弄了一大堆出来,然后美其名曰‘尝试’,用大唐皇帝的钱请了整个御膳房员工们吃了一顿,然后第二天开始正式加工。

正在烘烤蛋糕的时候,突然见到一个太监气急败坏地冲进御厨,众御厨们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纳闷地看着他,只听他嚷嚷道:“赵王千岁驾到”

厨子们都平空矮了一截,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小婉则满脸迷糊地琢磨是哪个赵王千岁。

“赵王千岁驾到”

小婉怎么听都怎么觉得像是在喊‘狼来了’,反正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那几位厨房的大师付不仅脸上慌张,目光更是频频向锅里张望,小婉看得好生讶异,难道那位千岁是来抢饭吃的吗?就算那位赵王食量如猪,又能吃掉多少?心里这么想着,她溜悄儿地回到旁边的糕点房里,然后又讶异地看到跪倒了好几个。

“喂,赵王是哪位?”小婉悄声问道。

“赵王是…”

其中一个刚要解释,门外传来腾腾地脚步声,然后几个人旋风般的冲进了糕点房,小婉忙随着众人行礼…她偷眼觑去,却见在前面这位身穿王袍的青年后面,跟着李承乾,正讶然地看着她,似是不知道她怎么也在这里。

“都起来吧”

赵王嗡声嗡气地说道,他的身材高大,就是长着一付雷公脸,看上去有些凶恶,但年轻不是很大,应该在二十余岁左右。

李承乾上前一步,轻声道:“四王叔,这位就是夏先生,制作蛋糕和冰点的法子都是夏先生研制出来并献给皇上的。”

“嗯?你就是夏大家?”赵王立即看向小婉。

“不敢当,小女子正是夏小婉。”小婉连忙行了一礼…李承乾这么一喊‘四王叔’,她立即想起了一个人,《兴唐传》里的隋朝第一条好汉李元霸,貌似他就是排行第四的,只是忘了他封的什么官儿。

“呵呵,夏大家免礼免礼。”李元霸说着,目光迅速在那些制作好的蛋糕和奶油、果酱上一扫,然后一挥手,下了一个让小婉匪夷所思地命令:“来人啊,将这些蛋糕、果酱和奶油全都搬走”

啊?

小婉登时石化,而旁边那些御厨们却是松了一口气。

咂巴咂巴嘴,李元霸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向小婉点点头:“夏大家,孤王还有事情,以后有机会再见”说完,就带着人扬长而去,李承乾向小婉露出个歉意的笑容,然后又做了个一筹莫展的手势,跟在李元霸身后就走。

“那个…谁能告诉我,那位真是赵王千岁吗?”好半天,小婉才愣愣地问道。

一名御厨苦笑道:“哪个敢在皇宫大内之中假冒皇族?这位确实就是赵王千岁。”

“可刚才…”

小婉指了指桌案…这桌案就跟刚刚迎接了一个流民团似的,干干净净的一片,连碗碟都没剩下。

“这就不错了,至少知道他是拿回去吃了。”

另一名御厨道:“以前这位千岁过来的时候,厨房里就跟发生过风灾似的,锅里是一塌糊涂,面粉里有蟑螂,肉里面有青菜虫,锅里面有沙子…嘿,今天算是不错了,蛋糕去了人安乐嘛。”

这都什么德性啊?小婉无语。

“那个…夏大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两名御厨小心翼翼地请示。

小婉呻吟一声:“当然是重来了”

于是…小婉哼着‘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再次制作蛋糕,若是到时候拿不出来东西,是要死人滴。

皇帝的皇宫是绝对不会缺女人的,但真正得宠的也就是那么几个…或一个,做为大唐后宫中最受至尊宠爱的妃子,得到一个万众瞩目的庆典似乎也没什么…哦,说庆典有些言重了,但李渊确实是将这个生日当成了一次大吃大喝的宴庆活动,不仅请了所有的家人,而且还请了大部分朝内的大臣,只有像平阳公主那些不在朝中的人,缺席了这场宴会,而小婉做为生日蛋糕的监制者,也有幸受到了邀请。

从昨日开始,整个宫阙就沉浸于喜悦和喜庆之中,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彩。宫中,无数的宫女太监们来来往往,犹如那忙忙碌碌的蚂蚁,从深宫的四面八方都向太极殿的方向聚集而去,又离散而出。

当当当

宴会的钟声终于敲响,整个皇宫的气氛更加地沸腾起来,在太极宫前,各类表演随即开始。有资格的人则鱼贯往太极殿赴宴。

进入承天门,就是嘉德门,位于承天和太极两门之间,明显是为宫禁的安全隔断承天和太极两门的一道屏障。步出太极门后,左右建有钟楼和鼓楼。前方雄伟壮观的太极殿,气象万千的坐落在广场正北处。在满铺灰砖地面的广场中,用大石板在大殿前铺出一条道作御路,直抵殿门。

太极殿乃是皇宫内最宏伟的建筑物,开阔十二间,进深十五间。最使人叹为观止是殿顶采单檐四坡式,斗拱出啕四层,构造简单中见复杂,实是美感和力学的结合。

殿中靠北一端,有六张圆桌主席,能坐入这六席者当然是李氏皇族的人。东西两边安排入座,一切井然有序。

小婉是跟着两个太监出来的,到了太极宫门口,她就张望着找程知节夫妇,忽然,她觉得身后有异,身形蓦然一闪,一只手拍在了空处,旋即又转而抓向她的臂膀…不过小婉这回没躲,任凭这只手抓住肩头,行了一礼道:“小婉见过李夫人”

“没意思一点儿也不好玩”那只手收了回去,手的主人赫然是一位美艳的红衣妇人,却是李靖的妻子张出尘,在她旁边的正是李靖。

“李夫人,小婉冒失,多有得罪”小婉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这两天在皇宫里待的有些紧张,也不想一想…这皇宫之内,哪会有人袭击她一个小女人,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身份都比她来得尊贵。

“嗐,得罪什么?我也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别学那些人,成天就知道假惺惺的。”张出尘挽起她的手,眼神却向旁边一瞥,看的却是刚刚走过来的长孙无忌。

“嫂夫人,我可没得罪你。”长孙无忌苦笑道。

“有些人出现在人眼前,就已经是得罪人了”张出尘的嘴尖利得像是刀子。

第一卷乱世第一百八十二节丹凤朝阳

第一百八十二节丹凤朝阳

“出尘”

李靖有些尴尬,好歹大家都是天策府的人,而且长孙无忌还是李世民的智囊兼大舅哥,哪好这么说话。

“李兄,没关系。”

长孙无忌摸了摸鼻子,正要跟小婉打招呼,张出尘却挽着小婉往里走,小婉只好歉意地笑了笑,脚不沾地走了进去。

“嫂夫人这脾气…嘿,李兄,你果然厉害啊”长孙无忌拍拍李靖的肩膀,然后背着手也进去了。

我厉害?

李靖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也匆匆地追上张出尘和小婉。

张出尘挽着小婉的手臂,轻声道:“小婉,你见过长孙无忌吗?”

小婉点点头:“见过一次。”

张出尘撇撇嘴:“长孙狐狸见到有油水的就不肯放过,你跟他谈话的时候,能不出声就不出声,更不要轻易答应什么事情,否则你被他卖了都可能替他数钱”

“嫂子,背后说人是非可不是君子所为”长孙无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她们身边,弄得李靖尴尬无比,想解释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张出尘却是不怵他,微微一哂道:“长孙大人,你这话跟我可说不着,我们女人可是向来与小人为伍的,跟君子搭不上边儿,但也总比那伪君子要强一些。”

“…”

长孙无忌这回听明白毛病出在哪儿了…就是前不久一次天策府议事的时候,他脱口而出一句‘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大概被女权至上的张出尘听到了,今天是找场子来了,他只好拱拱手走人。

正在这时,鱼贯入殿的队伍忽然一阵哄动,众人转头望去,却是公孙婷来了,和她同行的却是裴夫人,程知节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过来。

二人一眼看到小婉等人,便向她们走过来…在公孙婷出现的一刹那,顿时有不少目光都移至她身上,其中有艳羡、有嫉妒,也有毫不掩饰的贪婪,不少人上前与公孙婷亲热周旋。

公孙婷确实是天生丽质,有倾国倾城的艳色,最动人处是她行立坐卧,均是仪态万千;一颦一笑,无不能颠到众生,眉宇间且带有一丝英姿飒爽。当她来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包括长孙无忌在内,无不被她的绝代风华慑服得屏住呼吸…生为女人,这也算是一种荣耀吧?小婉也觉得心生忌妒。

她的目光在众人眼上一一扫过,一一打过招呼,笑道:“刚才诸位讨论得兴高采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

小婉目光古怪地从张出尘身上又看到长孙‘狐狸’身上,不知道刚才的事情算不算是‘有趣’。

长孙无忌却无所谓,笑道:“我们正在研究今晚公孙大家会否开金口,为皇上和贵妃娘娘献上一曲。”

在天策府中,长孙无忌不仅以智谋著称,而且还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像这种语带调侃的话,李靖和程知节等人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张出尘哼了一声,小婉斜眼偷看,只见她嘴唇微动,从唇语的角度理解,应该是‘风流狐狸’四个字,让人忍俊不禁。

公孙婷微微一笑,尚未说话,裴夫人代答道:“公孙大家这一次是应皇上的邀请前来赴会,而非表演歌艺。”

小婉不禁看了公孙婷一眼,倘若她是应李氏兄弟或张贵妃的邀请来出席这次生日宴会,那倒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若是邀请来自李渊,这里面就有些暧昧了,小婉的目光在她脸上滴溜溜地转了一下,便立即收回,免得被其发觉,自己也难堪。

这时,李靖道:“时间差不多了,诸位请入席”

众人举目看去,只见大部分宾客均已入殿,殿门附近,已经没有几个人站立在这儿了,他们相互谦让了一番,也举步进入殿内入座。

裴夫人来了,小婉自然要到跟前侍候,裴夫人拉着小婉的手,向距离主席不远的宴席走去,轻声解释道:“主席以下,被称之为配席,就是皇室成员所属的席位,皇上、太子、秦王和赵王都有各自的配席,其中太子的配席最多,秦王次之。”

小婉大奇:“为什么不是皇上的配席最多?”

裴夫人哑然失笑:“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的配席只是赐给那几位年高亲宠的老臣,诸王的席位才能够看出深浅。”

“那我们应该是坐在秦王殿下的配席对不对?”小婉后知后觉地道。

“不错。”裴夫人点点头,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席前。席中有一人抬头看到小婉,脸上现出笑容:“小婉侄女也过来了?快过来坐下。”

这谁乱认亲戚啊?

小婉定睛看时,却是翼国公秦琼秦叔宝,此老已经多日未见,面容却比上次相见的时候略显清癯,但双眼中神光湛然,精神头还是不错。

“见过国公大人”小婉连忙行礼。

“什么国公大人?”秦琼脸一沉:“他程知节就当得一声‘义父’,难道我连个‘伯伯’都当不得吗?”

“侄女小婉见过秦伯伯”小婉立即乖巧地换了称呼。

“呵呵,这才对嘛”

秦叔宝捻须而笑,亲自为她介绍席上诸人,都是天策府中的头号官员。小婉坐下后偷眼望去,却见公孙婷刚刚在属于皇上的配席上坐下,转头看见她,还向她摆了摆手。

这时,只听得净鞭九响,大殿中立即寂静下来,只见李渊头戴皇冠,身穿龙袍,旁边是一身盛妆的张贵妃,后面跟着百余名宫女太监,相继入席。在李渊入席后,李建成等亦各自领着妃嫔,依尊卑之序入殿,建成后是世民,接着是元吉、元霸,最后是李神通等皇室成员。

等皇室诸人在主席坐好,整人大殿同的娟秀卧宾客,在李渊最亲近的两位大臣刘文静和裴寂的领头下,开始祝酒…这是寿宴,当然要以张贵妃为主,三杯之后,大殿内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做为主人,张贵妃自然也要答谢,几杯酒喝下之后,虽然是甜酒,白晳的面颊上已经现出两团酡红,星眸也有几分迷离,看上去更为撩人。

李渊看上去眉飞色舞,举起酒杯,要诸臣不用拘礼,尽情欢饮之后,百余名歌舞伎如同一只只彩蝶,从后殿门翩然而出,在悠扬的鼓乐声中,翩翩起舞。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一起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歌舞伎们彩袖飞扬,歌喉婉转,颇有几分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些歌舞伎不愧是出身皇宫乐坊,一个个不仅面容是丽质天生,舞姿更是妖娆,连小婉都看得神摇目移如醉如痴,这大唐在舞乐上的发展,现在已经看到了一个大成的雏形了。

一典既罢,大殿上突然灯火辉煌,众舞伎的衣袖飞扬,一蓬蓬新鲜的花瓣从她们的衣袖中飞出,洋洋洒洒在飞落,一时间花雨缤纷,让人叹为观止。

喝彩声轰然响起,歌舞伎们渐次退场,小婉身边的裴夫人轻声向她介绍道:“小婉,这场舞曲是公孙大家所编,歌舞也是她一手训练出来的,你觉得如何?”

怪不得

小婉连连点头:“确实精彩绝伦,教人佩服”

歌舞表演之后,以李建成为首的皇室成员也一一向张贵妃贺寿,几杯酒下来,张贵妃的粉面酡红,似乎能滴得出血来,若不是李渊抱扶着她,小婉琢磨着她可能滑到桌子底下。

李渊心疼贵妃,却是不许她再喝完一盏,所有祝酒的人都以一口为限,在皇室成员祝完后,李渊突然朗声道:“夏小婉何在?”

小婉正对着一盘鸳鸯八珍抡着筷子穷追猛打呢,忽然听到她的名字,不禁愕然,幸好裴夫人在旁边轻轻掐了她一下,她才蓦地站起来,离席向李渊行礼。

“免礼平身”

李渊哈哈一笑,道:“夏小婉,当初平阳过生日的时候,朕听说你烘制了一只大蛋糕为她祝寿,可惜朕有事未去。听说这次你也为贵妃烘制了一只蛋糕,不知道是何名目?”

小婉深深吸了一口气,答道:“回皇上的话,蛋糕已经烘制完毕,请熄灭大殿内的灯火。”

“哦?”李渊一怔,继而奇道,“如此…传旨,熄灯”

大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继而,一缕悠扬的乐声如丝般的响起,从大殿的入口入现是亮起一点烛光,继而烛光大放,数名宫娥推着一辆餐车,餐车上是一只巨大的多层蛋糕,在蛋糕上盘旋着一只七彩的凤鸟,蛋糕上方是用食材雕琢的一轮红日,内置灯烛。

两行宫娥手捧彩灯,嘴里轻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小婉上前几步,躬身道:“启禀陛下,这只蛋糕,小婉为其定名‘丹凤朝阳’,贺娘娘大寿贺皇上大喜”

话方出口,只见安总管快步来到李渊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李渊脸上立即露出喜色,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大大的喜事,安总管,快讲这个消息告诉诸位臣工”

第一卷乱世第一百八十三节狭路

第一百八十三节狭路

“老师,你说姑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李承乾一脸急迫的样子。

小婉慢慢地喝了一口酒,想了一下道:“现在是十月上旬,估计怎么也得中、下旬才能够回来吧,大军行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贵妃寿辰那天…也是巧了,她刚说完‘贺皇上大喜’,安总管就来禀报,说是平阳公主指挥大军将刘黑闼及其弟十善,还有其部下诸葛德威一鼓成擒,业已就地斩首。李渊当时龙颜大悦,因为小婉是女身,无法封官,但他为了表示一下,将张氏出产的香皂做为贡品,由皇宫指定购买,光是这一块,就足够香皂厂消化了…后宫佳丽三千人,那可不是吹出来的,再加上其他宫娥、太监什么的,数量噌噌地上涨,这些日子小婉和张孝都在忙着扩大生产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有皇上首肯,就算以后有什么手尾未净的地方,也没人敢于拿‘经商’这件事情跟张家为难,这跟得了一柄上方宝剑差不多了。

心里高兴,小婉这天从工厂回来,便起兴准备去西市找一定酒肆,喝一杯稠酒,这种甜酒愈喝就愈回味无穷,她竟然是有些上瘾,没想到刚坐下不久,便看到李承乾穿着一身便服,带着两个侍卫在街上遛达。

小婉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位秦王世子哪天的时间与兴致跑来逛大街,李承乾文绉绉地解释了一番,用小婉的理解就是便服出访,体会一下民间的疾苦。

“在繁华的大街上走一圈,就能体验民间的疾苦?”小婉诧异,她伸出手指点了点酒肆外面那些带着笑容吆喝叫卖的和那些满脸笑容的顾客,“就这…叫什么疾苦?你现在就像是在欣赏一株荷花。”

“嗯,老师,你说得太深奥,能不能说得浅显一些。”李承乾还小,无法将‘疾苦’和‘荷花’联系到一起,他身后的两名侍卫则运着气瞪她,嫌她对世子殿下不恭。

小婉只好解释道:“水面上的荷花虽然看着亭亭玉立的,但谁会想到莲藕还生活在污泥之中?”

李承乾略一思索,点点头:“我明白了,老师,你的意思就是要从繁华之下寻找民间的真正疾苦是吧?”

小婉点点头:“并不是说这市井之中没有人间疾苦,但这里毕竟只是冰山一角,而且还是经过粉饰的,真正的民生疾苦…”

就在小婉和李承乾侃侃而谈的时候,从西市的一角走来一个胖子,身后还跟着十来名家人,一路上吆吆喝喝地走来,颇有气势。

酒肆和酒楼不一样,四面敞亮,就跟一凉棚似的,那些人一路行来,行人为之侧目,其中一名家人不经意地向路边张望,恰好看到小婉的正脸,目光蓦然一亮,立即在那胖子耳边嘀咕了几句。

“停”

胖子一听,当即喊了一声之后,一行人停下脚步,目光都向酒肆里望去。

说起来这个胖子也不是陌生人,他正是荥阳郑氏的族长郑永德的儿子郑天庆,他嫌山阳地方太小,没什么玩乐,便想着法儿来长安…这来了之后,他就乐不思蜀了,虽然山阳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但哪里有长安的繁华,便就此软磨硬泡地留了下来。

自打因为白糖一事,郑永德从小婉手底下吃了憋之后,老头子郁结在心,大病了一场,后来看着儿子不想回山阳,便费尽心机地花了大把大把的银钱疏通上下打点,终于通过一个族人的关照,给郑天庆买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关中某县的县尉,唐时做官有三条途径,最上策无非是参加科举出仕,而中策则是世家官僚大族的荫袭,最下策就是这花钱买官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官,但郑天庆也颇有些洋洋得意心满意足了…毕竟芝麻再小它也是个种儿,穿上官衣就可以在人前人五人六地得瑟一番。而且他这官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什么时候去上任是他老人家说了算。是故,这些天一有空就带着自己的狗腿子在大街小巷里逛荡…郑天庆不傻,皇城根儿那些地方可不是他这种不入流的小官儿可以去的,但在市场上欺行霸市却没问题。

今儿个也是巧了,准县尉郑天庆大人想去东市的胡人店铺里选几件礼物送给刚结识的一位青楼花魁,他手一个手下无意中看到了靠外边坐着的小婉。

郑天庆没有见过小婉,等那名手下告诉他,那个令他父亲吃了一个憋的女子就在前面的酒肆时,刚刚找到点感觉的郑大人立即表现出不可一世的官威…郑家在一个弱质女流手里吃憋,别说郑永德心里过不去,就算是郑天庆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只是他当时没办法,父亲又一再告诫他不要用商场以外的手段对付小婉,他不是不咽下这口气。但如今不同了,他现在也是一县县尉,不趁这个机会整整小婉,岂不是显得太过宽宏大量了?郑天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大步走了进去,站在了小婉她们的桌旁。

难得遇到自己的弟子,小婉正忙着毁人不倦的教育事业、侃侃而谈的时候,一个胖大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桌旁,而且感觉上…来意颇为不善,李承乾身后的两名侍卫先紧张了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即动作,还以为是小婉的熟人。

“先生,让一让,那边有空桌”小婉还以为是等座位的客人,随手挥了挥,像赶苍蝇似的…(咳咱好歹也是淑女,哪能那么失礼,实在是郑大人多想了。)

“喂,见了本官还不下跑?”郑天庆很是得意地吆喝一声,这才让小婉和李承乾停下谈话,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后者立即得意地腆了腆肚子。

正在畅谈如何修身、持家、治国、平天下的师生二人,突然见到这个来势汹汹的胖子跑过来嚷嚷什么‘给本大人跪下’,都是一愣,然后面面相觑。李承乾也是有一段时间没听小婉讲课,整天跟着现在的老师,听得满脑袋‘之乎者也’,好不容易遇到小婉,又被这个亢物扫兴,登时眉头都紧锁起来,所有的好心情都一扫而光。

“你是什么人?”李承乾脸色阴沉地问道,他虽然年龄不大,但毕竟出身皇家,这一沉脸,竟然也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模样。

郑天庆先是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眼前还是个小孩,当下一挥手,大大咧咧地道:“小屁孩儿,上一边呆着,大爷…不,本大人姓郑,名天庆,有要案办理,闲杂人等闪开”

郑天庆?

小婉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当即问道:“是荥阳郑氏?”

“不错,你记起来就好”

郑天庆啪的一拍桌子,桌上的酒盏叮当一阵乱响,余酒沥出,险些溅在李承乾和小婉的衣服上。

小婉也皱眉了,这荥阳郑氏好歹也是世家,而且眼前之人也是个中年人了,怎么就这么不着调?话说,庄稼种得再好,也难免出几个歪瓜裂枣,这个郑天庆虽然不是弱知,却是不在溺爱之下不谙事的,否则当初也想不到派人去偷配方那种滥主意了。今天是小人得志,再加上当初郑永德被气得病了一场,他心里也有怒气,所以举止就尤为放肆,竟然伸手要抓小婉。

“你要干什么?”

小婉冷斥一声,闪身让开,李承乾却一个箭步拦在了小婉身前,怒气冲冲地瞪着郑天庆,喝道:“你敢”

抓小婉时,郑天庆还有些犹豫,毕竟对方是个女人,但李承乾在哪里大喝一声,却让他有些羞刀难以入鞘了,当即狞声道:“本大人就敢,怎么着?”说着,一把就向李承乾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