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有些浮躁呢,有什么烦心事吗?”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竟然是裴少卿!

“还说我,我看你才是心烦意乱呢。”清朗的声音有几分熟悉,略一思忖,心儿想起,是刚刚升任禁卫军副统领的玉麒麟。一番官职变动,原本应该是裴少卿的职位落到了玉麒麟头上,想不到两人的交情却丝毫没受影响。

“在烦恼什么?还是那个贺兰心儿吗?”

“呵,让你见笑了。”裴少卿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

“你们不是挺合适的吗?难不成是吵架了?”

裴少卿没有回答,塔上一阵寂静。玉麒麟大为惊讶,“不是吧?真的吵架了!难得啊,我还以为你这个人很没脾气呢。”

裴少卿瞪了他一眼,“什么没脾气?”

“好好好,有兴趣和兄弟我说一声为什么吵架吗?”

裴少卿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我也说不清楚,她似乎有很多秘密。可是却一直不肯告诉我,不肯让我和她一起分担,难道在她的眼里,我还算不上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吗?”

心儿蹲下身子,轻咬着嘴唇,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不相信我能有什么办法,要是真的全部都说出来,你肯和我一起分担吗?不抓我走就算讲义气了。这样想着,一阵沮丧。

“是因为你们沟通不够吧。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一开始就说清楚才好。”玉麒麟安慰道,又叹气道,“至少你比我强啊,还有人同你闹别扭。”

裴少卿眉梢一挑,“怎么了?难不成我们迷倒无数芳心的玉统领也春心萌动了?是哪家的姑娘?”

玉麒麟的脸刷地红了,“什么春心萌动,别胡说八道,还哪家的姑娘呢…”说到这里,她脑海中猛地浮出明崇俨的身影,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被误以为是“姑娘”,会是什么表情?这几年女扮男装下来,和兄弟之间玩笑不忌,与正直严谨的裴少卿尤其处得来,却从未有过别样感情,只觉意气相投,肝胆相照。直到遇到了他,她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女人,是个一直渴望着找到那个人,与他携手共度一生的女人。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我倾心于他,可是他早已经心有所属。”双手撑在楼台上,俯瞰着宽阔的街道、寂静的城市,玉麒麟低声道。

裴少卿怔了怔,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你能想得开就好。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略一犹豫,又道,“听说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宫外忙碌,虽说禁卫军目前不必像神策营一样时刻轮值,但你刚刚当上统领,怎么也要积极一点儿吧。”

“我知道了,不会耽误公事的。”玉麒麟苦笑一下,点头道。

两人一边闲话,一边下了楼梯。心儿这才站起身来,偷偷看向窗外。

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默默凝视着那片黑暗,心儿忽然想到,倘若她从丹凤门逃走,会不会连累他呢?至少一个失职的罪名少不了吧。难道她这一生注定就要活在内疚里了…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结,静默片刻,心儿回到地道,慢慢地往下爬去。

一者行走在光下,一者行走在暗中,也许,他们两人注定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找不到交集。

神不守舍地穿过地道,心儿从出口爬了上去。刚伸出半截身子,她整个人僵住了。

地道外面竟然有人!

是个蓬头垢面的宫女,正站在水渠边,死死盯着水面出神。

忽然见到从地底下冒出一个人来,那宫女吓了一跳,愣了愣,猛地尖叫起来:“鬼啊…呜呜…”

心儿脚下一蹬,飞扑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口。开玩笑啊,要是这个当口引来人,地道的秘密曝光,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诸流水了。

那宫女被她制住,手脚踢腾,剧烈挣扎。她力气甚大,要不是有武功在身,心儿险些压制不住。

怎么处置这个人呢?已经被她看到了,难道还能抹去她的记忆不成?心儿一时犯了难。若要说干脆利落,杀人灭口,可是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岂能下这种狠手。

都是因为那个可恶的裴少卿,要不是因为他那一番话,自己心情不好,怎么会一时疏忽,不听听外面的动静就直接爬出去了呢。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办法,心儿大愁。

冷不防手上一疼,竟然是那个女子见挣扎不开,一口咬在了她手上。心儿一松,女子趁机摆脱钳制,惊叫道:“你是贺兰心儿?”

她认识自己?心儿一怔,定神细看,顿时吓了一跳,还真是熟人,竟然是方灵素!

风光无限的司苑房掌司怎么变成了这副邋遢样子?心儿惊讶地打量着她,衣衫散乱,神情憔悴,对了,听说她近来一直病着,可三更半夜不好好养病,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转头望向水渠,难不成是想…心儿脱口而出,“方掌司,人生苦短,您可不要想不开啊。”

“呸,谁想不开了。老娘正是想要活下去,才决心来这里,听说这条河通往宫外,只要能游出去…”她喃喃说道,旋即又哭丧起来,“可是我不会水啊,怎么办?老天爷啊,你想要灭我啊!”

她手舞足蹈起来,又哭又笑,状如疯狂,心儿吓了一跳,这方灵素该不是疯了吧?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出宫?

“你,你这个丫头呢?你来这里干什么?”哭了片刻,她又想起了心儿,盯着她问道,忽然转过头,“不对啊,你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难道是地道?”她脸上浮起诡异的喜色,转头望向石像旁边。

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怎么就不疯了?还这么精明!心儿暗怒,却也无计可施,刚才听方灵素话中的意思,似乎也有意出宫,她决心赌一把,爽快地承认道:“没错,就是地道。”

方灵素双眼爆起亮光,转身就要往地道冲。

心儿大惊,连忙一把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还要干什么,我要离开这个宫廷,没错,待在这里只会等死。”

“这不是出宫的地道。”

方灵素愣住了,一把攥住心儿的衣领,“你还知道别的地道吧?告诉我。带我一起走。不然我就去告发你。”

心儿无奈,只得道:“我确实知道,也可以带你一起走。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出宫?”

“为什么。”方灵素凄然一笑,“我若继续留在宫里,必死无疑,武皇后不会放过我的。上次我帮她害了长孙无忌一把,却也同时抓住了她的把柄,她想要毒死我,我靠着一直装病才躲了过去。偏偏前几天她又派了云儿来探病,只怕是见我没死,不甘心啊,接下来还不知用什么毒计来对付我呢。”

武媚娘这么狠毒?心儿诧异,按理说方灵素既然投靠了她,又没有背叛,何必赶尽杀绝。但这些本就与她无关,她点头道:“好,我可以带你走。但是行动定在三天之后。”

就这样,逃出宫的队伍,又多了第五位同伴。

再加上太子,总共六个人了,希望到时候别出娄子,心儿苦笑着想到。

第25章 破釜沉舟

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小摊贩热情地招揽着生意,忽然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从小巷中冲出,他披头散发,疯疯癫癫,连接撞翻了好几个小摊。

众人骂骂咧咧,有脾气暴躁的摊主要拉住他和他理论,却总是被他巧妙地闪过,只好自认晦气地收起摊子。

坐在酒楼里,玉麒麟望着专心操弄傀儡的明崇俨,问道:“已经一整天了,真的能行吗?”尸身保存不了多久的。

一边聚精会神地操纵丝线,明崇俨苦笑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这里是漱玉斋旁最热闹的一条街道,锦娘夫妻出逃仓促,只怕身上没有多少银子,而林中的小屋她是万万不敢回去的,想要弄些路费,只有回这里了。”

傀儡线长度有限,明崇俨也只能操纵着他在附近转悠,一阵风过,吹开了刘大脸上的乱发,露出了他的脸。

“这是谁啊?”

“谁知道哪来的疯子,又脏又臭真晦气。”

“我怎么看着好像是街那头那家玉店的老板呢,对了,叫什么漱玉斋的。”

“那家店关门好几天了,也不知老板跑去哪里了…”

街道上议论纷纷,一个坐在茶摊上背对着街道的身影忽然一僵,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去。

不可能,刘大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难道…

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就算化成灰也能认得出,正是自己的丈夫。这一刻,什么暴露身份,什么追兵刺客,统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锦娘忽地站起来,激动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你怎么又活了?”

触手处却一片僵硬冰冷,锦娘一怔。

周围几个百姓也看清了刘大的面容,惊叫起来:“这个人脸色好诡异。”

“你们看,眼睛也没有神采,难道他是…”

锦娘瞬间回过神来,转身欲往回退,身后退路却早已被人堵死。

玉麒麟和明崇俨双双拦在了她面前,“刘夫人,你还要往哪里去?”

锦娘先是惊慌,认出是他们两人,略略松了口气,旋即又沮丧起来,“你们怎么还不肯放过我。”

明崇俨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拉住锦娘往旁边一甩,两道锐光从两人之间的缝隙飞快地穿过,扑哧两声钉进对面的墙上。

锦娘被一股大力直接甩到了旁边摊上,整个人跌进了一堆青菜里,跌跌撞撞爬起来,却见明崇俨已经与来人交上手了。

那两个刺客也不陌生,正是上次杀死刘大的人。

锦娘顿时魂飞魄散,惊叫着就要往外跑,却被玉麒麟一把扣住。

“我不想死!放开我!”锦娘挣扎起来。

“既然不想死就乖乖地听我的,现在只有我们能保护你。”

锦娘身形一顿,玉麒麟趁机在她耳边低声道:“不想死的话,你去附近的祝家村等我们。”

“祝家村?”

玉麒麟点点头,同时迅速地在她手里塞了一个荷包,在她肩上推了一把,道:“快走!”

明崇俨以一对二已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玉麒麟立刻转身加入战团。

锦娘踉跄着向前跑去,很快离开了街道。

雷电两人见锦娘离开,玉麒麟和明崇俨的武功又不在他们之下,纠缠不下,他们也无心恋战,对视了一眼,慢慢往后退。到了一个茶棚前,左右横斩,茶棚顿时坍塌下来,阻住前路。

明崇俨和玉麒麟急忙闪避,待脱离危险,雷和电已经不见了。

明崇俨立刻道:“一定是去追锦娘了。我们也继续追。”

“放心,人丢不了的。”玉麒麟提起轻功,两人一起追了上去。

锦娘连滚带爬地跑出街道,向郊外跑去,她对周围地形很熟悉,一直跑到河流边,正遇到一个老头驾着一辆车从远处过来。

锦娘眼珠一转,立刻迎了上去,匆匆问道:“老人家,请问祝家村怎么走?”

老人指点道:“从这里往前翻过一座山头就到了。”

锦娘大喜,连忙道:“谢谢。”然后绕过老人继续赶路。

老人又行了没几步,两个黑衣劲装男子从道路那头飞窜过来,来到近前,停下身形拦住他问道:“喂,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从这里经过?”

老人纳闷,还是实话实说道:“有啊,刚才还在这里,向我问了个路,就匆匆跑走了。”

“她去哪儿了?”

“她问我祝家村,应该是去祝家村了吧。”

雷电两人不再迟疑,问清楚祝家村的方向,急急追了下去。

待两人不见了人影,老人正想继续赶路,却见对面又奔来两个男子,一个风神如玉,一个俊美逼人,两人却没有像刚才那样询问祝家村,反而来到河边,停下了脚步。

明崇俨问道:“交手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你叫她去祝家村,你怎么带我来这里?”

玉麒麟笑道:“这叫调虎离山之计。我故意告诉她去祝家村,是为了把那两个难缠的家伙引到祝家村去,这里到祝家村那么远,她身上又没盘缠,哪里去得了。我偷偷塞给她的一个纸条,上面写了在这里见面。”

话音未落,不远处一堆稻草晃动起来。锦娘灰头土脸地从其中爬出,明崇俨两人连忙迎上前。

锦娘惊魂未定地望了望身后,“那两个人都走远了吧?”

“走远了,夫人这一路跑得可真快。”玉麒麟笑道。

明崇俨望着玉麒麟,笑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玉麒麟心中一甜,却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才发现啊?”

明崇俨干笑了一声,又道:“现在怎么办?”

玉麒麟道:“他们在祝家村找不到人,很快就会返回来。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必须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

明崇俨想了想,决心道:“我们去找长孙大人吧。”

玉麒麟一愣,“为什么?”

“到处都是武皇后的手下,能够帮我们做主又不怕武皇后的,全天下恐怕也只有长孙大人了。”

玉麒麟皱起眉头,“你就这么认定整件事是武皇后做的?”

明崇俨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她。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疑问吗?走吧。”说着一马当先往前走去。

玉麒麟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带着锦娘紧跟了上去。

静谧的午后无一丝声息,云儿偷偷向后看了一眼,重重帷幕掩去了殿内的风光。武媚娘向来有午后小憩的习惯,现在应该还没有醒来。

她来到窗前,不一会儿,振翅声传来,一只白鸽扑棱着落到了窗棂上。

云儿立刻抱起它,取下鸽子腿上的传书,展开细看,略一思忖,拿起早就备好的笔墨,在传书背后写了一行字,重新绑在白鸽上放飞。

望着白点逐渐消失在明净的天幕上,她松了一口气,转身欲回殿内,却见一个人正站在屏风边上望着她。她吓得魂飞魄散,愣了片刻才行礼道:“娘娘,您…起来了。”心中忐忑不已,刚才被她看见了多少?

刚刚起身,武媚娘散着长发,只披了一件明蓝色外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吩咐雷和电做?”

云儿连忙否认,“没…没有。”

“本宫看见你放飞白鸽了。”

“它停在窗口觅食,奴婢怕它脏了甘露殿的地方,所以才把它赶走了。”

武媚娘笑了笑,“云儿啊云儿,你跟了本宫也不少时候了,本宫自认为对你很了解,可是最近你的行为让本宫非常费解,本宫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云儿心里一寒,连连磕头,“娘娘,您误会奴婢了,奴婢真的没有。”

武媚娘不置可否,只冷冷道:“没有是最好,不过本宫也要提醒你一句,本宫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忍,就是忍不了背叛,背叛本宫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对吗?”

云儿俯下身,颤声应是。直到武媚娘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后,她才抬起头来,望着空无一人的殿宇,眼神转冷。

心儿捧着膳盒,穿过御花园,一直来到小佛堂前。因为即将行刑,王皇后上表请求入佛堂祈祷,李治恩准了,所以这最后三天的膳食就送到了小佛堂。

到了佛堂,守在外面的太监上前,揭开膳盒盖子细细检查了一遍,才挥手放行。也许因为即将行刑,不同于上阳宫的冷寂,小佛堂这边“服侍”的宫女太监意外地多,虽然限于身份,大多不能入内,以免惊扰了废后祈祷,但隔墙有耳,心儿和王霓君之间交谈还是受到很大限制。

幸好行动的一切细节都安排妥当了。

瞥了王霓君旁边的杨女史一眼,心儿行过礼,照例将膳盒放在桌上。杨女史上前,将杯盘碗碟一一摆开。王霓君身边连腊梅都没有带,这也是她特别要求的,生怕自己消失之后连累了上阳宫众人,索性一个不带。

见心儿要告退,王霓君吩咐道:“等等,本宫这里还有些点心,是闲暇时候亲自做的,你替本宫带给太子殿下。”

杨女史不禁皱起了眉头,“娘娘,只怕皇上未必答应…”

王霓君冷笑一声,打断道:“本宫上表求见太子最后一面,皇上都不肯,生怕带坏了太子,可如今连一盘点心都要忌讳了吗?母子一场,难道连这点儿情分都容不下了?”

杨女史叹了口气,如非必要,她也不想当这个恶人。废后即将处死,她受命照顾这最后三天佛堂的起居生活,一直到送废后上路,这可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上面严令废后与外人不得有任何交接,她怎么敢放行呢。

心儿躬身道:“娘娘,既然事情不好办,不如您说说是什么样的点心,我们司膳房照样做出来,送去给殿下可好?”

王霓君点点头,斜睨了杨女史一眼,“这样姑姑不会再有意见了吧。”

杨女史连忙笑道:“娘娘英明,奴婢不敢。”

王霓君说了几样点心名称并制作方法,心儿一一记下。回到了司膳房,交代给厨娘,很快制作了出来。

她提着点心盒子,来到了东宫。

李忠正在书房里看书,翻了几页,烦恼地将书本扔在地上。

周围服侍的宫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王皇后即将被处死,这几日太子殿下的心情尤其糟糕。

听到宫外响起通禀声:“司膳房奉王皇后之命,前来送几样点心给太子殿下。”李忠一愣,犹豫片刻,道:“传她进来吧。”说罢,又吩咐宫人,“你们都下去吧。”

心儿进了殿内,行过礼,将点心一一放在桌上,笑道:“这是皇后娘娘亲自教奴婢做的点心,皇后娘娘说太子殿下有蛀牙,不宜吃太硬太甜的东西,可是太子殿下又喜欢吃花生,所以要把花生先磨成粉,再加上各色佐料,调在一起再端上来。还有啊,太子殿下吃东西吃得急,容易噎到,所以要在点心旁边准备好清水,皇后娘娘为了教奴婢这些东西,可花了不少工夫…”

李忠眼圈一红,转过身去,“够了!把这些拿走!”

心儿劝道:“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太子殿下真的不吃吗?”

李忠身躯颤抖,“既然是最后一次,又何必留恋。”

“奴婢知道太子殿下失去母亲不想面对,可是又有谁愿意面对这一切呢?奴婢跟太子殿下那么大的时候,也曾失去过亲人,也跟你一样不愿意面对,可是很多年后,奴婢再想记起他们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奴婢很后悔,为什么在可以拥有的时候不牢牢抓住,却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