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万料不到他会对我有如此举动,欲要挣脱,却又不敢。

他扬眸一笑,双手托起我的脸。我尚未来得及反应,他已将自己的唇温柔地覆盖上我的双唇,舌尖在我唇舌间肆意流连。

那种亲密与缠绵的感觉让我脑子一阵轰然作响,心绪纷乱如麻。从来没有任何男子如此亲近过我!眼前的太子,不但曾因救起即将落水的我而与我肌肤相亲,此刻对我所做的一切更是近似情侣之间的亲呢。我适才对他所言只是权宜之计,怎能让他随意亲近我?

我若是强行挣扎,又担心他发觉我本是欺骗他,只得渐渐地放弃了反抗,心中暗自盼望他能尽快结束这亲吻。

他却并不如我所愿。直到我将近窒息,面色潮红,他才轻轻放开我,微笑道:“小茉儿,你真乖…我都快等不及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跳渐渐平缓,深恐他再有过分亲密之举,退后一步说:“殿下如此待奴婢,奴婢心中很感激…只是,殿下若是真心看重奴婢,怎会…无名无份便随意亲近?”

他似乎很是开心,轻声笑道:“原来小茉儿存的是这般心思。你若是早些告知于我,又岂会有昔日之误会?你无须担心名分,我迟早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见他心情好转,乘机说道:“殿下若是不怪奴婢了,奴婢适才所求之事,还请殿下开恩。”

他神情平和,柔声对我说道:“我旨意已下,人是断然不能放的。东宫侍卫虽是讯问她,但我已吩咐不得刑求,你无须担心她的安危。倘若禁卫查明她确实与此事无关,他能如此说亦是格外宽容了,我不再追究便是。”我别无他法,好在芙晴未受苦楚,心中稍稍好受些,对他言道:“奴婢终究放心不下,想去看看妹妹。”

他伸手抚摸我的额前刘海,仿佛无比眷恋,然后说道:“你既如此坚持,就去看看吧。”随后向门外轻唤道:“来人。”

李进忠应声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在此。”

“带她去李希烈那里,将诸事安排妥当,不得疏忽。”

李进忠忙道:“奴才遵命。”又小心翼翼对我道,“姑娘请随奴才前来。”

我向太子行礼退出,随李进忠前去。

其时已近三更时分,我一路跟随李进忠而行,东宫之中侍卫见了他都颇为恭敬。到了拘禁芙晴之处,是一个小小房间,亦有桌椅床榻,芙晴正伏在桌旁低低哭泣。

我进门轻唤道:“芙晴!”

她惊觉地抬起头来,看见是我,眸中闪现欣慰之色,扑入我怀中哭道:“姐姐!我是不是闯下大祸了?”

我见她形容如常,显然并未受刑责,神情惶恐不安,应只是受了惊吓而已,便安慰她道:“你不要怕。今日东宫有刺客惊扰太子殿下,宫中正在追查。你与此事并无关系,应当不会牵连到你。明日我去求公主,她平日对我们甚是看重,若是公主肯为你进言,自然无事。”

她闻听此言,仍是哭道:“但是妹妹却是无法解释为何那时会在上阳宫外…”

刚才李进忠随我来时,问及讯问情形,那侍卫统领言道:“我们盘问多时,井不开口。”如此想来,芙晴定是有难言之隐。

我低声对她说道:“如今在姐姐面前,你可将真相告知,我自会设法解你之困。”

她这才止泪,低声说道:“是韩王…他约我晚间在上阳宫外相见。我久等未至,一时忘了宫门己关,正在那里等候,那些侍卫就将我押起来了…”

我早已怀疑此事与韩王有关,却不料果然是他。

芙晴向来循规蹈矩,若非韩王相诱,定然不会如此。她既然久候韩王未至,便应返回,却犹自痴痴等待:即使被拘禁讯问,亦不肯说出韩王相约之事,对韩王之心可见真诚。韩王何故失约,我却无法理出头绪。他虽是风流花心,却断然不至如此无聊,戏弄芙晴,让她空等一场。

我愁眉紧锁,暗自踌躇如何帮助芙晴脱身,却是久无良策。此时李进忠轻咳几下,隔窗说道:“姑娘既已见过,久留此地多有不便,请姑娘回宫去吧。”

我亦对外言道:“多谢公公提醒。请公公回禀太子殿下,奴婢今夜愿在此处陪伴妹妹,规劝训诫她,明日自会回去。”

李进忠笑道:“姑娘定要如此,奴才回禀殿下便是。姑娘自己保重,以免殿下责怪奴才照顾姑娘不周。”

芙晴见我来到,似是安心了些,却又哭道:“妹妹自己做错事情,不想连累了姐姐为我身陷此处…”

我道:“你还要与姐姐客气么?你之事亦即我之事。父亲昔日教导我们姐妹要亲近无隙,互相友爱,姐姐岂能眼见你处身险境,而自己安枕无忧?”

芙晴亦道:“妹妹之心与姐姐相同,此事本是我错了!”

我低声安慰着她。她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倚靠在我怀中慢慢睡着了。

次日一早醒来,一名小内监捧着栉沐之物走进,道:“李公公吩咐,请姑娘们将就使用。少时待早朝散后,请姑娘们去见太子殿下。”

我谢过他,无心仔细收拾,随便梳洗了一下。心想昨夜讯问未杲,芙晴执意不言,不知太子今日会如何处理芙晴?她为韩王如此,韩王应当已知此事,不知会否前来东宫?韩王若知,只怕卢杞亦该知道了。上阳宫中一夜之间不见了我们两个,今日不知又会如何?

过了些时候,外面侍卫走进,道:“太子殿下宣二位姑娘速至云宸殿。”

我和芙晴在云宸殿中跪下,太子、韩王、华阳公主均已在座。太子端坐在中间,面无表情,眉宇间隐隐有怒忿之意,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桌上银盘,银盘之内,赫然竟是一枝七星钢钉!我心中不由一动,初见卢杞之时,他挥玉萧击落的正是类似此物,却不知如何又会出现在此。

韩王坦然落座,并无异样。

华阳公主神色急切地看向我们,似是颇为担忧。她久病初愈,原是不宜四处走动,如今为了我们姐妹来此,我不由得对她深为愧疚,说道:“奴婢参见公主。奴婢姐妹犯错,累及公主,且昨夜私自出宫,请公主责罚。”

她面向太子,幽幽叹道:“皇兄你看,她们既己知错,何必再行责罚?”

韩王道:“皇兄己知那刺客身手并非一般,与这宫女应无关联。皇兄只须交给皇妹,让她严加管教便是。皇兄事务本自繁多,何必为了小小一名宫女违犯宫规伤神。”

太子凝神看他,冷冷说道:“昨夜之事背后定然另有主谋,我决不会轻易放过此人。你们二人既然都为这名宫女求情,我亦不会过于严苛,如今就交给皇妹带回。只是我另有一个请求,望皇妹能够答应。”

华阳公主见他肯放人,神色顿时轻松许多,笑道:“皇兄请讲。”

太子的目光转向我,闲闲开口道:“皇妹这名侍女甚是机灵,深合我意。我愿以东宫侍女一名换她过来,不知皇妹可舍得?”

我万万料不到他居然提出此等要求,心中暗暗叫苦。原来他昨日所说的“交代”便是将我换进东宫来!如今他肯放人不予追究此事,已是给了上阳宫和公主莫大情面,此时提出要换走我,暗地意带要挟,公主焉能不允?

华阳公主尚未开口,韩王就蓦然站起,大声道:“万万不可!”此语一出,又似深悔失言,复又坐下。

太子微微冷笑,看了看韩王,却将目光直直的盯向我。我知他之意乃是质问我:“为何他会为你如此冲动?莫非你二人之间有什么情弊不成?”

韩王生性风流多情,宫中人尽皆知,况且他时常在上阳宫内走动,难怪太子会有此猜疑。当下我却是不敢开口分辩。我料想韩王此举是因为卢杞之故,当日他承诺会促成我与卢杞,故而不愿我入东宫,恐生枝节。

华阳公主见状,缓缓说道:“皇兄若是喜欢,有何不可?”又对我道,“太子殿下如此提携你,以后在皇兄身边,亦如同在本公主身边一样,须当用心服侍殿下。”

我不得不恭声答道:“奴婢谨遵公主之命。”

太子面色稍缓,对公主道:“多谢皇妹。不过只恐有人会为此心中不快,我现下倒有些担心。”这话分明是说给韩王听。

韩王挑了挑眉道:“皇兄无须担心有人因此不快,当今天下除了父皇钟爱之物,皇兄若想要什么,自然无不顺遂皇兄之意,何况区区一名侍女。”

太子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神色依然如故,说道:“幸好我所好之物不多,亦从未向你们开口,今日之事亦属例外。此事既已了结,你们各自回去吧。”

我见华阳公主起身告退,忙道:“奴婢跟公主回去,收拾一下稍后即来。”

她正要点头,却见太子并无首肯之意,便轻抚我衣袂道:“你不必去了,随身衣物让彤月送过来给你便是。”言毕不再看我,与韩王带芙晴起身离去。

华阳公主去后,我静静地站在云宸殿中,半晌方回过神来。一夜之间我从公主的侍女变成了太子的侍女!欺骗太子原本只是权宜之计,却不料太子居然有此一着,反倒将我自己陷入东宫之内。在上阳宫内尚可指望公主出嫁放我出宫,在太子这里,希望几近渺茫。我的心中巨痛,一时也说不出话。

回忆在入宫之时舅父曾言及父亲以苦心筹谋,结局却掌控在他人之手,此刻我终于明白,舅父奉承独孤贵妃,华阳公主屈服于太子,这个“他人”,却并非是人,而是九五至尊的皇权力量!

我定定神,发觉大殿之内,不知何时只剩下我和太子两人。他手执茶盏,气定神闲地看着我,见我终于看向他,微带讥讽地说道:“你终于回过神来了。我倒想看看你能这样站多久。”

我低头道:“奴婢适才只是因为昨夜没有睡好,有些精神恍惚,请殿下原谅。”

他看我一眼,道:“你自今日起,就在东宫云宸殿内当值。此处是我每日会客看书之所,甚是清静,亦无太多杂役。你若无事,平日里不必往后面娘娘那边去。诸事自有李进忠替你安排。”

我恭声答:“是。”却仍站在原地。

他忽然微笑道:“我的侍女连茶水都不会给我换么?不知在上阳宫内你是如何服侍公主的?”

我这才惊觉有所疏忽,急急说道:“奴婢知错了!”

刚刚走近他身旁,他却将茶盏随手置于桌上,伸手将我拉近他身边,说道:“我只是随口说笑而己,如何舍得让你在东宫之内为奴为婢?今日韩王因你失言,你能解释他为何如此么?”

我知道他疑我和韩王有私,急忙跪下道:“奴婢发誓和韩王并无纠葛。至于韩王为何不愿奴婢来此,奴婢确实不知。”

他见我着急,仍是不紧不慢地道:“其中定有内情,你现下不愿告知我,我日后也自会知道,说或不说随你。”

我恐怕他真的追究起来,非要弄明白不可,只得支支吾吾地说道:“或许…或许是因为奴婢妹妹之故,韩王不想让我们姐妹分开吧,他…钟情妹妹己久。”

他面色凝重,问道:“你妹妹之所以在宫外,应该也是因为他了?你实话告诉我,我只要知道事实真相,我既已放她回去,一定不再追究她的过错。”

我见他如此肯定地承诺不为难芙晴,才不再隐瞒,对他说道:“妹妹昨晚本是依韩王殿下之约前往花园等候他,只因久等韩王未至,才耽误了回宫的时辰,并非有意违反宫规。”

他闻言神色微微一凛,沉吟半晌,才道:“如此说来,昨夜韩王并未进宫,而且失约了?我有事须立即出宫一趟,你就在此处,跟着李进忠便是。”

李进忠待他去后,对我笑道:“姑娘请随我来。”

我说道:“公公不须如此客气,直口乎茉语之名即可。”

他笑道:“姑娘才是客气了。奴才随侍太子殿下亦有些时日,有句话斗胆提醒姑娘,太子殿下对姑娘甚是看重,便是对如今东宫内几位太子妃亦从未如此,请姑娘务必珍惜机会。”

我略一思忖,问他道:“公公可还记得那日送信与我之事?”

他笑道:“奴才记性再差,亦不会忘记此事。殿下晚间去飞云阁时心情本甚好,回来之后却不发一言,在云宸殿中独坐良久,直至三更时分方去歇息,此后亦不再提及姑娘。奴才知道殿下近来似有心事,却不知那日飞云阁上姑娘到底言及何事,让殿下如此生气?”

我道:“只是说了几句玩笑话而已,殿下想是为此不快。”

他点头道:“奴才想亦是如此。殿下对姑娘其实并无芥蒂,对姑娘仍是关怀备至。奴才这便带姑娘到四处走走,熟悉东宫路径,以免日后出差错。”

第七章 明珠掩尽月华光

李进忠带我走至云宸殿后侧当值房内。两名宫女正在忙着手中之事,见他到来,齐声笑道:“公公来了。”

李公公给我们介绍道:“这两位是云宸殿的殿前侍女,紫宣和绿绮。这是原华阳公主身边的茉语姑娘,今日起到东宫当差了。”

她们年纪都比我略长,约十六七岁之间,温和宛致,且眉目之间可见聪颖灵悟,虽不及蕊欣那般美丽,亦属佳人。其中那名唤绿绮的,正将她那乌溜溜的眼睛瞧着我。

李进忠道:“殿下已有安排,紫宣以后到王嫔娘娘那里去当差,娘娘选一名新进侍女去服侍公主,绿绮以后可要多多照应茉语姑娘。”

紫宣笑道:“我们早己知道了,料定必是我去,殿下定然舍不得绿绮的。”

绿绮忙道:“姐姐切勿随意玩笑!殿下不喜欢别人妄言的。”

紫宣道:“偏是你最懂他的心思,我也不跟你玩笑,如今赶紧去王娘娘那里报到才是,恐去迟了娘娘责怪。”言毕即匆忙去了。

那绿绮应是太子跟前十分得力的侍女,我对她说道:“以后恐要烦劳姐姐多加指点了。”

绿绮看我一眼,亦笑道:“何须如此客气!指点却是不敢当,绿绮亦只是尽心尽力服侍殿下而己,以后恐是你提点我的时候多些。”

她话虽客气,但我隐隐觉得她对我的态度并非完全坦诚相待,仍有一丝保留,似是敌意又似是戒备。她既在云宸殿当值,太子对我的态度亦早落入她的眼中,因此对我有所保留,亦是为了自保。我也并不在意。我本不想来东宫,虽然目前景况甚难,仍是不愿放弃出宫的希望,期盼上天垂怜,赐我转机。

李进忠笑道:“你们以后自然多有时日可详细叙谈,请茉语姑娘先随奴才到宫内走一走吧。”

我随他出云宸殿,他详详细细地对我讲东宫建筑布局、路径通道、各院所住何人等等。昨日夜间来此,我本无心看东宫景物,且是暗夜里亦看不见甚么,直至现在经李进忠带领,才将东宫全貌看清楚。

东宫虽在皇宫之内,却别有乾坤,与上阳宫的精致小巧大不相同。适才我们所在的云宸殿,即是东宫正殿,亦是太子日常起居读书会客之所。正殿之后,东南院为太子妃王嫔所居之处,她现下仍是嫔级,尚未进妃位:东北院为太子侍妾韦良娣所居之处:西北院为太子侍妾张良娣所居之处:西南院为太子独居之所,院内设有马厩、射室、剑室等。

李进忠四处走动了一下,遇见的宫人皆对他甚是恭敬。到太子妃嫔的院内时,我们不便进去,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下路径。李进忠笑道:“随侍的宫人皆住在跟随的娘娘那里,绿绮和奴才等都住在殿下的西南院内,请姑娘进去看看。”

时值初夏,院中树木枝青叶茂,参天挺拔,绿意盎然:院畔篱栏皆是盛放的紫薇花,摇曳生姿,抬头却见一片翠竹林正在眼前,林中又有清溪流过,曲折蜿蜒,环流小径之间。

东宫之景物果然美不胜收,亦可见其主人之品性。

李进忠带我走近西面几间房舍。我料是为我准备的居住之处,便问李进忠道:“我可是与绿绮住在一起?”

他道:“殿下吩咐,姑娘独居在此。绿绮她们就在左近,姑娘移步往北片刻即至。”

我进了房间,见那里亦是干净雅致。太子命李进忠如此悉心安排,并未将我视同婢仆看待。一个内侍匆匆来唤道:“李公公,太子殿下回来了。”

我们不敢稍迟,即刻往云宸殿而去。

我自偏门进入大殿后侧,绿绮正要端了茶水送去,见我来了说道:“你来得正好,殿下回来了,还有不少客人。”

我问道:“不知都是何人?”

她道:“你初来,恐怕不认识他们。”

我随她进入殿中,只见殿中已有数名客人在座。座中一人白衣银冠,手执一柄洒金折扇,姿态优雅,容貌俊逸,正是卢杞!他乍见我时也怔了一怔,目光之中满是疑问,片刻却又回复镇静,却还是忍不住轻瞥我一眼。

太子浑然不觉,仍在反复端详桌上银盘内的那枚钢钉。

表兄路维扬亦在座。他生性直率,且与太子亲厚也不避嫌,见到我便叫道:“表妹!”

太子此时方抬起头来,见路维扬发现了我,说道:“她本是上阳宫人,今日皇妹将她与一名东宫侍女换过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倒似乎是公主要求与他换人一般。卢杞双眉微微一动,也不知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路维扬望着我诡秘地笑了一笑。我知道他是暗指前些时日太子召我进东宫之戏言,也顾不得太子还在跟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太子分明是看见了,却不以为意,说道:“你们有话尽可稍后再说。我今日要你们前来,正是为了我昨夜遇刺之事。”他面色转冷,将目光投向银盘,接着说道,“你们都看看,可曾见过此等暗器。”

因绿绮尚在奉茶,我忙走至桌前将银盘端起,依坎将银盘呈给在座诸人细看。这些来人年纪均与太子相差不远,大概都是身份类似卢杞和路维扬的王公子弟。行至卢杞面前时,他并未再看我,盯着那枚钢钉说道:“微臣认识一人,会发此种暗器。”

太子看向他,问道:“是谁?”

卢杞道:“昔日家师在微臣学成归京之后,曾经复收一徒,名日公孙靖。后觉此人品行不端,屡教不改,遂将其逐出师门。微臣两月之前知其人在京都,且曾与微臣交过手,当时所使暗器,正是此物。”

太子沉吟片刻道:“既然品行不端,自然可因利害关系受命前来行刺我,我所痛恨的正是那幕后主使之人。此事我就交与你去追查,有任何消息,须随时回报我。”

卢杞道:“微臣谨遵殿下之命,定当追查出背后真相。”

路维扬见状忙道:“我愿意协助卢大人追查此事,请殿下恩准。”

太子道:“不必了。我委派给卢杞之事,从来无须再假手他人。我相信他能力所及,定会办妥。”

眼见着路维扬等人离去,我却苦于无机会说话。太子忽然对我说道:“他们尚未去远,你若有话与路维扬说,便要速去。”

我大喜过望,忙道:“奴婢谢殿下恩典!”忙追出殿外。

果然见他们尚未去远,恰好是卢杞和路维扬并排落在最后,忙叫道:“表哥请留步!”

他二人闻声同时回头。路维扬笑道:“妹妹可是在唤我么?”

我急道:“自然是唤你,难道是…”红着脸又瞪他一眼。

卢杞面色微红,轻声说道:“你们有话相叙,我先行一步了。”

他移步走开后,我急忙问路维扬:“表哥,我家中可都安好?爹爹可知我入宫之事了?”

他不再玩笑,正色说道:“家中都安好,诸事齐备,你无须担忧。舅父对你和四表妹甚是牵挂,不知宫中情形如何。听崔大人言道独孤贵妃待你甚好,怎么会将你送至东宫来?”

我将近日来发生之事,尽量简短地对他说了一遍。他笑道:“难怪我总觉得你和太子之间关系甚是微妙,却不知卢大人又是如何?”

我红着脸道:“我和他们都没什么,不过数面之缘而己。”

他忽地神情凝重,低声对我说道:“妹妹,太子是何等精明之人!你身处东宫,应知此地与上阳宫截然不同,以后须得安心在此。表哥劝你,那些不实之念,还是速速打消,莫要再想了。况且卢大人多年忠心辅助太子…”却摇头不再说下去。

我低头说道:“我明白。”

宫中不便久留,他匆匆而去。我眼见他背影消失不见,方才回转云宸殿中来。

此时天色全暗,太子已不在殿中。绿绮手执拂尘正轻轻拂拭桌案。那桌案每日均有宫人打扫,本无须再加打扫,可她执意如此,足见她之用心。她抬头见我,笑道:“你去了这半日,殿下已经回后面寝宫去了。”

我说道:“姐姐如此经心,实属难得,以后还要姐姐多教我。”

她亦笑道:“殿下素好洁净,怎能不处处经心?这里差使己然办完,殿下回了寝宫亦无须我们伺候,你可回去稍作休息,明日早来即可。”

我料想绿绮应是怕我借太子现下对我好便欺压于她,须得设法消她之疑虑,遂对她说道:“姐姐在此,我怎能独自去休息?不如与姐姐一起打扫,亦有人相伴。”

她不再与我客气,道:“既然如此,那边还有拂尘,殿下素好洁净,你要用心打扫。”

我依言而行,与她随意闲聊,方知绿绮亦是出身商贾之家,三年前应选入宫,与我家境况颇为相似。太子虽有几个妃嫔,却喜欢独居。王嫔是正妃,且有一子,亦属绝色美人,与太子的感情尚算和睦。

想到太子身边明明已有王嫔这样的佳人相伴,却还纳有两名侍妾,韩王家中明明有王妃,进宫后又喜欢若昭、芙晴,心中不由生出无限感慨。

我往南回到自己居所,见我房间之侧的另一房中灯火明亮,似乎有人在内,走近一看,竟是彤月和另外一名宫女。彤月见我回来,忙道:“公主吩咐我将你随身之物送过来,己放在那里了。见你未回,便在此处候你。”我忙谢过。那名宫女年纪尚幼,干净清秀,大约只有十二三岁,对我行礼道:“奴婢蓝笺见过杨姑娘。今日李公公吩咐奴婢以后就跟随杨姑娘住在此处,陪伴照料姑娘。”

我不由觉得好笑,对她说道:“我在东宫之中本就是奴婢,何须别人照顾?李公公这番好意我可不敢领。”

她笑道:“李公公只是奉太子殿下之命行事。姑娘若不要奴婢,定是嫌奴婢模样愚笨,不堪为用,只怕奴婢回去,李公公又要责怪。”

我见她聪明伶俐,却也喜欢,心想我自己之事我自然会料理,并无太多杂事须烦劳她,但有人在此做伴也好,便笑道:“如此你就留下吧,以后叫我姐姐便可。”

彤月见状道:“看来公主所料不差,太子殿下既如此费神将你要来,定会善待于你。”

我忙问:“公主可有话交代我么?”

彤月点头道:“公主让我转告你,现下你暂且安心在此。我这便回去了,你自己多保重。”

我对她说道:“请转告公主,公主对奴婢的大恩,奴婢即使身在东宫,亦不敢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