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谢筝的死因并不好听,让陆毓衍颜面尽失。

若是认出来了,为何没有质问她?问谢家惨案,问谢筝为何还活着,问到底生了什么,可陆毓衍一个字都没问过。

他看到的应该只是阿黛吧。

隔了五年的远远的一眼,怎么可能会认得出来。

萧娴叹气,道:“你明日若要出门,记得戴上帷帽,也能挡挡瘀伤。”

“姑娘这是让奴婢去?”谢筝挑眉问道。

萧娴拍了拍谢筝的手:“早些结案早了事,其实父亲说得对,除了像我这般熟悉你的人,谁还能认出你来?祖母以前还见过你呢,都没认出来。”

“老太太分明说了眼睛像。”谢筝嘀咕道。

萧娴忍俊不禁,凑近了些,直直望着谢筝的凤眼,莞尔道:“眼睛是真的没变,还是这么好看。”

这天是浅朱守夜,谢筝等萧娴梳洗过后,就往厢房走。

刚到房门外,许嬷嬷唤了她一声,快步过来,从袖中取出那罐子药膏塞到谢筝手里:“睡前记得再擦一些药。”

青瓷罐子表面平滑,触及微凉,谢筝捏在掌心里,颔应了。

梳洗过后,她在镜子前坐下,仔细打量脖子上的伤痕。

确实有些泛红,但比起刚受伤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

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怎么就招来了陆毓衍那么一番话。

打开盖子,挖了一指尖的药膏,仔细涂抹了,鼻尖闻到清新药香,很是舒服。

这一夜,许是白日里走了几处善堂,身体疲惫,谢筝一觉睡到了天亮。

萧娴用了早饭,还在与丫鬟们评说京城与明州早点的不同,前头就来传话了,说是松烟已经候在大门外,请阿黛姑娘走一趟。

许嬷嬷陪着谢筝出府,只见松烟牵着两匹马站在高树底下,左右不见马车踪迹。

她上前问道:“松烟,衍二爷让我们去城外,莫不是这马车还要萧家准备好?”

松烟挥了挥马绳,笑道:“妈妈,去燕子村走不了马车,爷说坐轿子太慢了,让阿黛姑娘跟我骑马上山。”

第二十七章 黑马

骑马?

许嬷嬷看向鼻尖出气,蹄子刨地的马儿,指了指自个儿:“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个会骑马的吗?”

“不像。”松烟耿直答道,“所以我们爷就让我牵了两匹马,一匹是姑娘的,一匹是我的,今儿个就不麻烦妈妈同往了。”

许嬷嬷晓得谢筝是会骑马的,可阿黛并不会,好在她们在明州五年,真问起来也能圆的过去。

“怎么办?”许嬷嬷低声问谢筝。

谢筝沉吟道:“那我就自个儿去吧。”

她是跟着松烟走的,又与陆毓衍一道,应当不会出什么状况。

松烟带来的是一黑一棕两匹马,谢筝从他手中接过缰绳,这才现,松烟给她的是那匹黑的。

她喜欢通体黑色的马儿,她在镇江的时候,也有一匹黑马,取名奔霄。

七夕时偷溜出城,怕叫父母现,她没有从马厩里牵走奔霄,听赵捕头说,夜里失火,奔霄受惊,撒开蹄子跑了,不晓得去了哪里。

拍了拍黑马的鬃毛,谢筝问道:“它有名字吗?”

松烟咧嘴笑:“有呀,叫逾轮。”

逾轮、奔霄,都是书上说的周天子用来驾车的骏马。

这还真是巧了…

谢筝暗暗想着,嘴上道:“好好的一匹黑马,叫什么逾轮呀,逾轮的毛色分明是青紫的。”

“姑娘也这么想?”松烟笑得合不拢嘴,“这马儿是两年前,大爷从关外找来的,带回京里的一共五匹,我们爷就挑了这匹,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大爷都笑坏了,说我们爷连颜色都分不清了。”

松烟说的大爷,指的是陆培元的兄长陆培故与萧玟的儿子陆毓岚,也就是傅老太太嫡嫡亲的外孙儿。

谢筝虽未见过陆毓岚,想起那场面还真有些好笑。

她今日的衣着倒也方便骑马,翻身上马,逾轮晃了晃脑袋,显得十分乖顺。

不管叫什么名字,好马总归是好马。

就跟她一样,不管叫阿黛还是阿碧、阿朱,她其实还是谢筝。

驱马到了正街上,一路往南城门而去。

谢筝许久没有摸着马绳了,如此意外之喜,即便城内不能撒开了跑,也叫她雀跃。

松烟不疾不徐在前头引路,回过头来,道:“姑娘骑马骑得不错。”

谢筝莞尔。

她虽是书香人家养出来的姑娘,但谢家早已没落,谢慕锦与族中人也没什么往来。

那些陈旧的规矩,谢慕锦都不喜欢,更不会来约束谢筝了。

自小,谢筝学会了琴棋书画女红,也学会了策马扬鞭、投壶套圈,她还学过射箭,只可惜手臂没多少力气,拉不开弓,只能作罢,就学了点儿花拳绣腿,摆个架势,能糊弄顾氏,却每每逗得谢慕锦哈哈大笑。

想起与父母在一起时的旧事,谢筝心口酸,笑容凝在唇角。

松烟察言观色,见谢筝突然就低落了,当即就闭了嘴,等到了城门处,才开口道:“姑娘,爷与苏公子在前头等我们。”

谢筝闻声,赶紧把那些悲伤情绪抛在脑后,打起精神来,顺着松烟指的方向,看见了坐在茶摊里的陆毓衍和苏润卿。

出入城依旧缓慢,因而城门附近的几处茶摊生意都特别好。

许是要去燕子村的缘故,那两人今天的衣着装扮也与前两日不同,用料朴素许多,只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世家子弟风骨依旧,离得还有些距离,都叫人一眼能瞧出与周边的人的不同来。

陆毓衍眼神好,看到了谢筝和松烟,起身往茶摊外走。

苏润卿跟出来,等他们近了,才抬头与马上的谢筝道:“毓衍说你能骑马,我以为就是摆摆样子,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谢筝一愣,下意识偏过头去看陆毓衍,偏偏他背对着她与松烟说话,谢筝看不到他的神情。

许嬷嬷说,阿黛是不会骑马的,陆毓衍怎么会说能骑马呢…

莫不是真叫萧娴说中了,陆毓衍知道她是个李鬼,不是李逵。

可她的骑术是到了镇江之后才练的,从前在信上倒是与萧娴提过,可姑娘家之间打趣,萧娴会与她说些陆毓衍的事情,却并不会反过来,去陆毓衍那儿说道她,陆毓衍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厮牵了苏润卿和陆毓衍的马儿来,那两人利索地翻身上马,谢筝一面琢磨着,一面驱着逾轮跟了上去。

陆毓衍和苏润卿领头,他们一行人顺利出了城。

沿着官道往南跑,再岔口处绕行上山,行至半山腰,就是燕子村了。

山道不易走马车,策马倒是轻便。

谢筝习惯了镇江城外的丘陵起伏山道,并不觉得难行,逾轮又是匹好马,她能稳稳当当跟上前头几人的度。

行了快一个时辰,到了村口,这才纷纷下马。

苏润卿余光瞥谢筝,压着声儿与陆毓衍道:“以姑娘家来说,骑术挺好的。”

陆毓衍看向谢筝,她的气息平稳,面色如常,只两鬓的丝叫风吹乱了些,丝丝络络的,叫谢筝随意挽在了耳后。

“是还不错,”陆毓衍收回目光,牵着马绳往村子里走,嘴上道,“真撒开蹄子跑,你未必能跑得赢她。”

苏润卿闻言不服气极了,跟上去道:“我晓得你那逾轮是名驹宝马,但说我会输给她,你未免太小瞧人了!我骑术肯定比她一个姑娘家厉害,我的马儿也不比逾轮差,怎么就会输!你这不是胡说嘛!哎,说起来你怎么把逾轮借给她了?上回我问你借的时候,你可是说什么都不答应的。”

苏润卿一面说,一面频频回头往后看。

谢筝就走在后头,被他瞧得莫名其妙的,最后才现,苏润卿的视线都在逾轮身上。

“你骑术好,马又不差,不牵匹好马给她,难道还压着马慢慢让她跟上来吗?”陆毓衍说完,唤了松烟上前,让他先去村里打听罗家情况。

桃花眼浮着浅浅亮光,似笑非笑一般。

苏润卿啧了啧嘴,陆毓衍又信口胡说诓人,刚刚明明损他策马赢不了,现在又反过来说。

第二十八章 钱袋

见谢筝从后面走上来,苏润卿没当着她的面,再和陆毓衍争口头高下,只问谢筝:“萧姑娘还让身边的丫鬟骑马?”

谢筝脚下一顿,道:“我们老太太从前喜欢,就不拘着姑娘。”

苏润卿了然。

傅家是百年世家,教养出来的姑娘亦与寻常闺中女子不同,不说傅老太太,先皇后傅氏也是策马扬鞭的好手,连圣上都夸赞过。

“明州城的马场如何?”苏润卿来了兴致,问道,“我没有去过明州,那边靠海,海边景致如何?”

谢筝也没有去过明州,对明州城的所有印象都来自萧娴的信函。

五年之间,两人一两月一封信,谢筝说镇江城外丘陵山水,萧娴说明州城里寺院巷口,还说了不少当地口味的吃食,馋得谢筝恨不能策马奔去明州。

谢筝记性好,看过的信都存在脑子里,抿了抿唇,依着记忆与苏润卿说些明州事情。

不止苏润卿听着得趣,连他的小厮留影都凑过来一道听。

几人站在村口,一面说,一面等松烟。

松烟在村里打听了一些,匆匆出来,正要向陆毓衍回禀,见他站在谢筝几步开外,却也认真在听她说话,松烟便没有开口打搅。

留影听得感慨万分,与谢筝道:“我们爷不去外头走动,我都没有出过京畿一带。”

苏润卿手中的扇子轻飘飘地拍在留影额头上:“你遗憾,爷比你更遗憾!祖父管得紧,爷能带着你们几个在京畿走上一圈,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留影连声称是。

松烟在一旁低声与留影嘀咕:“你知足吧,我们爷出远门都是带的竹雾,我就只走过京郊!哪里像竹雾,他还去过…”

“松烟,罗家在哪儿?”

松烟正在抱怨,突得就叫陆毓衍打断了,他赶忙指了指南边小道:“沿着这条小路,走到底就是罗家了。”

陆毓衍让松烟引路走在前头。

松烟牵着马绳,一面走,一面回头道:“奴才听村里人说的,要真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把孩子送走也就算了,但那罗家在村里不算穷破天,一个女娃娃还是养得起的,罗家老太把孩子扔进山里,这才遭了报应。”

正好是村户们生火做午饭的时候,炊烟袅袅,伴着各家菜色香气。

村里不比城中,更比不得大户,平日里也就用点简单的蔬菜,闻不到什么肉味。

在村子破旧的房舍之间,罗家的屋子很是打眼,看得出是两三年间翻新过的。

罗家大门紧闭,隔着院墙,里头传来一阵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还不等谢筝几人听明白,又是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动,似是打翻了不少东西。

动静极大,一时像是收不住,男男女女的骂架声劝解声夹着砸东西的声音,乱作了一团。

里头那么热闹,这会儿去敲门问话,显然也问不出什么来。

陆毓衍从腰间钱袋子里摸出了十几个铜板,递给了谢筝。

谢筝微怔,看了看面前的铜板,又抬头看向陆毓衍,她有些迟疑,但想到昨日在几处善堂的经历,大概领会了陆毓衍的意思:“衍二爷是叫奴婢拿着银子去向村里人问话?”

似乎很满意谢筝的通透,陆毓衍的眉梢微微挑了挑:“姑娘家问话,比我们几个方便。”

妇人们爱说道东家长西家短,要打听罗家在闹腾些什么,谢筝出面自然是比爷们强。

人都来了燕子村了,也没什么好推拒的,谢筝双手并排,做掬水状,伸到陆毓衍的手掌边,等他将铜板倒在她的手中。

陆毓衍没有动,谢筝以目光示意,对方还是浑然不觉,一副等着她自己动手拿铜板的模样。

留意到苏润卿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谢筝犟不过陆毓衍了,垂着眼帘去取铜板。

陆毓衍的手大,铜板铺开了些,谢筝小心翼翼地去抓,只抓到了叠在表层上的几个,只好又继续。

青葱十指纤长,她没有染豆蔻,却留了一小节指甲,修得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

饶是谢筝再仔细小心,指甲也划到了陆毓衍的掌心。

谢筝硬着头皮取了两个,迅抬头偷瞄了陆毓衍一眼,见他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动作一般,她心里的火苗不禁就往上冒了。

再是皮糙肉厚,人的手掌心都是柔软的,谢筝就不信,陆毓衍没有注意到她的指甲刮到了他的手了。

明明知道,却不动声色,即便他是公子,她是丫鬟,那也该要避嫌才是。

这等做派,摆明了就是欺她。

“这些铜板,不晓得够不够大娘们开口的。”谢筝哼道。

“这些不够?”陆毓衍这时才把视线落在谢筝身上,见她紧紧抿着唇,似是强压着怒意一般,他收回了摊开的掌心。

谢筝当他要从钱袋里再抓一把铜板,下一瞬就见陆毓衍解下了钱袋子,扬手抛给她。

脑袋还没转过来,只凭着本能伸手一接,沉甸甸的钱袋子落在了谢筝的手心里。

眸色深邃不见底,辨不得其中情绪,连映在其中的影子都隐在了清辉浅光里,陆毓衍道:“你看着给吧。”

掌心沉甸甸的,谢筝估摸着袋子里少说也有小十两银子,在这燕子村里,够农户家中两三年的嚼用了。

她原本就是气不顺抱怨,那十几个铜板,向村妇问些事情是足够了的,哪里想到,陆毓衍把整个钱袋子都给她了。

谢筝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好自个儿动手,又从里头取出了六七个铜板,把钱袋子交还给陆毓衍。

陆毓衍没有接。

谢筝干巴巴道:“衍二爷,奴婢手劲小,您这袋子太重了。”

陆毓衍这才把钱袋子收回去,谢筝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寻人说话,一面走,一面数了数手中的铜板。

从罗家往北走,谢筝见一家院子开着门,她瞧了瞧门板。

一位妇人提着锅铲从出来,探头问道:“谁呀?瞧着真眼生。”

谢筝笑着道:“嫂子,我能跟你买几个馒头吗?我们经过村里,干粮不够吃了。”

第二十九章 细密

妇人上下打量谢筝,见她模样端正,不似歹人,且摊开的掌心里放了几个铜板,便道:“哎,家里穷,吃不上白面馒头,只有干菜窝窝,你要不嫌弃,嫂子给你拿几个。”

“窝窝也好,能填饱肚子。”谢筝点头,跟着妇人进了院子,“嫂子,我们东家要去普渡寺,离这里还有多远?”

“也不远,脚程快的,走到天黑也就到了,”妇人道,“你们是外乡来的?不知道京里事情吧?这两个月,好几个寺庙庵堂都死了人了,现在都不敢去拜菩萨了。”

谢筝佯装惊讶:“死了人了?还是好几个?”

“可不是!”妇人连连点头,“之前还是些没什么香火的小寺,昨儿个我男人进京,听说连宁国寺都出事了。普渡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们既然要去,还是当心些,出事的都是独自拜菩萨的,造孽哦!你们记得多几个人,壮壮胆儿也好。”

“谢谢嫂子提醒,我们有五六个人,应当不碍事,”谢筝笑眯眯说,又把话头转到了罗家,“我进来的时候,前头那家吵得厉害,听那动静,家里能砸的好像都给砸了,嫂子,他们家在闹什么呀?”

“你说罗家啊?”妇人不屑地撇了撇嘴,把一包窝窝给了谢筝,道,“那家人也是造孽哦!在闹分家呢!”

谢筝多给了几个铜板,妇人见日头正好,也还不到去林子里给男人送饭的时辰,搬了两把板凳来,道:“罗家人做事实在不够良心厚道。”

虽说是人死如灯灭,好好坏坏都盖棺不提了,但罗家老太委实太过狠心,妇人提起来就连连叹气。

依妇人的说法,她与那个罗妇人是打小一块大的,罗妇人上头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她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人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要伺候一家人吃饭。

罗妇人嫁出去时,娘家拿了好些聘礼银子,加上罗家本身就有些家底,罗老太给三个儿子讨回来的媳妇也都是附近村里条件不错的,一个比一个脾气大,三天两头妯娌起争执。

罗老太还活着时,总算还能压住儿媳们一头,老太婆摔下山死了,这日子就乱套了。

况且,罗老太的死因不太好听。

“又不是养不起,两岁的女娃,乡下人又不讲究,给口粥吃都能活,罗家倒好,全家上下哄骗着归家的寡妇去城里给人当老妈子赚些银钱,拿回来给一家人吃喝用,还把女娃扔到山里去自生自灭!从山里找回来的时候,听说是遇到狼了,咬得一塌糊涂!嫂子都不敢去看!”妇人一面说,一面搓着双臂,正午的大太阳底下,依旧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头七,罗老太就摔死了,我看呐,山神土地都看不过去。”

谢筝晓得罗妇人的女儿死在山上,且死状吓人,却不知道,竟然是叫狼咬死了。

作为母亲,见到女儿如此惨状,只怕是要当场厥过去了。

“罗家那妇人呢?她就没跟家里闹?”谢筝问道。

“闹啊,怎么不闹!”妇人啧啧道,“那三妯娌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反过头来骂她克夫克子还克死老娘,关起门来的丑事,里正都管不住,可怜她孤苦,罗老太没了才两天,就被那三妯娌空着手赶出家门,不晓得去哪儿了。哎,我那两天回娘家去了,要不然,旁的帮不上,好歹拿几件旧衣衫给她。等骂走了小姑,妯娌几个就开始闹分家了,为了点破家具破水缸,都要分出个高低来,我看呐,她们继续砸,砸光了就不用分了!”

谢筝听着心里沉沉的,五味杂陈。

世人多疾苦,她虽出身官家,但谢慕锦为官经常与百姓们打交道,谢筝也听了不少市井人家的生活故事,可谓是人生百态,但罗妇人的经历,还是让她很不舒服。

岁儿说过,罗妇人前头的几个孩子都没夭折了,对这个女儿很是宝贝,幼女被老娘害死,还死得那般惨,谁能忍受得了?

即便是疯魔了也不奇怪。

妇人与她又絮絮说了些罗家事情,便收拾了竹篮,提着窝头干菜,准备去林中送饭。

谢筝告辞,刚起身走出两步,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转过头问道:“嫂子,罗家里头有没有人信菩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