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谢筝浑然不觉,也许是陆毓衍温热的呼吸落在了她的鼻尖唇角,她的红唇微微一动,下意识想抽出被陆毓衍握住的那只手,去摸一摸唇角。

陆毓衍一把抓住了谢筝的手,推开了几子,将人拉过来箍在怀中。

力道有些大,谢筝的下颚撞到了陆毓衍的胸口,硬邦邦的,她不由低声呼痛。

陆毓衍却没松开她,环在腰间的手臂越发收紧,怕谢筝挣扎,他哑声哄她:“让我抱一会儿。”

谢筝刚想推人,闻言到底还是顿住了,怀抱太暖,让她心底也升腾出了一丝不舍。

陆毓衍抱着谢筝,只觉得心跳极快,小姑娘的脑袋埋在他怀里,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可他自己知道,刚才若不是将她压在怀里,他会想要吻住她的唇。

樱唇小巧,两边微微翘着,像是在笑着一般,只稍稍一启,就勾人心魄。

明明五年前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明明这两年间遥遥看过她数次,从不觉得她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她还是一点一点留在了他心上,变得这般好看,让人挪不开眼,只想亲近,再亲近些。

这是他的小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如此一想,胸口便热腾腾的,好似谢筝的呼吸透过了衣衫,全部直直呼在了他的皮肤上。

“丹娘…”陆毓衍柔声唤她,声音低沉温和。

声音沿着耳骨蔓延,激得谢筝头皮都麻了,她不知道该应还是不该应,只好微微偏转过头,试着去看陆毓衍。

可惜,只能看到他的下颚。

陆毓衍的下颚绷得有些紧,谢筝一仰头,鼻尖正好擦到他的喉结,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谢筝眨巴眨巴眼睛,再想要低头,细长手指扣住了她的下巴。

哪怕是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吻上去,陆毓衍还是忍住了,他只在谢筝的眼睛上轻轻啄了啄,叹道:“不听话。”

眼皮子酥麻酥麻的,谢筝哼了声,倒也没跟陆毓衍争辩哪儿不听话。

陆毓衍哑然失笑,低头抵着谢筝,这一次,没有隔着手背。

又恢复到了如此贴近的距离,甚至比之前更近,谢筝这回倒是没再想那些七七八八的话本,而是缓缓垂下了眼帘。

心软极了,像是掺了水的面糊,又加了许多糖,甜腻腻的。

她一点也不排斥这样的滋味。

陆毓衍箍着谢筝的肩膀,头抵着头靠了会儿,良久才慢慢拉开距离。

离开之前,到底是舍不得,贴着谢筝的额头吻了吻。

谢筝低着头,整理被陆毓衍弄乱的额发,唇角没有屏住,浅浅勾起,在陆毓衍没有看到的时候,笑了起来。

六一请假条

今天请假,当然不是因为9陆过六一去了,捂脸。

卡文卡哭,让我缓缓,明天三更,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六章 辞行

九月过半,萧柏收拾了行囊,准备返回明州。

傅老太太的身体不能说大好了,但听御医的意思,细细调养,还是不成问题的。

萧娴已经及笄,沈氏没让她跟着父亲远行。

看了眼西洋钟,算着老太太歇午觉起来的时辰,谢筝便与萧娴一道去给傅老太太请安。

“祖母这几日不太高兴,”萧娴低声与谢筝道,“这上了年纪的人,脾气跟小孩儿似的,昨晚上说厨房里的汤熬得不香,吃不下饭了,母亲为难极了。”

谢筝抿唇直笑,哪里是汤不香,是萧柏要走了,老太太舍不得罢了。

萧柏是外官,在京里留了几个月,全是圣上给的体面,那些道理,老太太心里清清楚楚的,可不舍还是不舍的。

延年堂里,傅老太太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听沈氏说话。

待听完了,老太太慢慢哼了声:“你拿主意就好。”

沈氏心里哭笑不得,退出来时正好遇见萧娴,她悄悄往东稍间方向努了努嘴,压着声儿叮嘱道:“就这几天的情绪,记得别跟你祖母闹。”

萧娴抿着唇,看看谢筝,又看看沈氏,叹道:“我们来,不是来闹的。”

沈氏一怔,苦苦笑了笑。

这两孩子要说的话,怕是比闹腾顶嘴还要让老太太难过。

萧娴握住谢筝的手,道:“进去吧。”

谢筝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马上要离京的不止是萧柏,还有她跟陆毓衍。

陆培元看过镇江府衙的案卷了。

谢慕锦遇害,同知李三道代管镇江,等新知府上任,而李三道的夫人正是指证谢筝与秀才有交往的两位同知夫人之一。

为了坐实谢筝与他人情投意合,除了那两位夫人与厨娘,另有城中车马行做轿子生意的轿夫说抬过谢筝去城中一处园子,谢筝打扮得很漂亮,一准是约了情郎,又有走街的货郎说卖过一只头花给那秀才,过几日就见知府女儿戴了同样的头花…

如此种种,全是谢筝闻所未闻之事。

而章家夫妇的质疑,上头一字为提。

李三道整理的案子,应天巡抚陈如师拍板断的案,刑部山西清吏司结案。

流程清清楚楚,案子乱七八糟。

李三道的夫人做了伪证,毫无疑问,李三道一样是被买通的人,陈如师和山西清吏司到底是稀里糊涂只求快速结案,莫要危及自个儿的乌纱帽,还是也被人打点了,这就要去细细查了才清楚。

陆培元和萧柏商议过了,陆毓衍放外差,任广东道、山西道巡查御史,可查应天、镇江、太平三府之事,眼下已经定下出发的时日,只比萧柏离京晚三日。

谢筝决心跟着陆毓衍一道去。

前几日与萧娴提起来,她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就是谢筝的性子,谢筝是不会愿意留在京里、留在萧府,让陆毓衍一个人去整理镇江案情的。

镇江的官场,谢筝比陆毓衍了解得多。

今日过来,亦是谢筝与众人商议后的结果,之前是担忧老太太扛不住,这才多有隐瞒,如今既然定下了方向,还是要与老太太说一说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东稍间。

傅老太太皱着眉头饮羊乳羹,见了萧娴,撇着嘴道:“难喝!也不知道当初娘娘为何那般喜欢。”

萧娴从老太太手里接了瓷碗,道:“您又诓我了,我小时候挑嘴,您教我说‘只要是对身子骨好的,再不喜欢也要吃’,还说先皇后娘娘最厌恶羊乳羹,但这东西能养她的身体,她就坚持喝。”

傅老太太挑眉,浑然不觉说岔了,面不改色道:“有吗?老婆子以前还这么劝过你?”

萧娴笃定点头。

傅老太太眨了眨眼睛,几分精明又几分装糊涂:“年纪大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哎,阿黛今儿个怎么过来了?老婆子听说,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找你打听衙门里的案子,你哪儿都说了,就是不来给老婆子说。不行不行,今天来了,就坐下来多给老婆子讲讲。”

萧娴和谢筝交换了个眼神,不由失笑,傅老太太这是转话呢。

这也使得谢筝放松许多,上前在罗汉床前,给傅老太太跪下,恭谨磕了个头:“老太太,今儿个是来给您磕头辞行的。”

傅老太太闻言怔了怔,看看谢筝,又看看萧娴。

李嬷嬷通透,见了这模样,打发了其余人出去,透过帘子一角,见沈氏还带着心腹守在明间里,不由愈发谨慎,去将后窗关上了。

“辞行的?”傅老太太拧眉。

萧娴不走,她身边的人没有回明州的道理,哪怕是萧柏身边要添伺候的人手,也不至于轮到浅禾、阿黛身上去。

傅老太太想了想,有些悟了:“年纪到了?许了人家了?是哪家呀?谁给说的亲?”

谢筝抬头看着傅老太太:“前些年就许了人家了,老太太您给说的亲。”

“我?”傅老太太惊讶极了,转头问李嬷嬷,“老婆子还管过这事儿?”

谢筝微微点头,低声道:“老太太,是我啊,我是谢家阿筝呐。”

傅老太太愕然,她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看着谢筝。

那双丹凤眼晶亮晶亮的,与记忆里那个爱笑的小姑娘一点点重合起来,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扣着谢筝的肩:“老婆子前回还说,这眼睛像极了阿筝,竟然真的是阿筝,可你不在镇江府,怎么…”

怎么会成了阿黛,跟着娴姐儿回京了…

这番话,傅老太太没有问完,无需多问,她也能猜得到,肯定是谢家出了变故,使得谢筝不得不如此做。

谢筝一五一十说了镇江事情,说她在进京路上遇见了萧娴,说她要随陆毓衍再回镇江。

傅老太太闭着眼睛,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这把年纪了,自个儿也算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自问对生死一事,经历颇多,可听说了镇江事情,还是难过极了。

虽然接触得不算多,但傅老太太喜欢谢慕锦的为人为官,喜欢顾氏的性情谈吐,也喜欢谢筝幼年的率性天真,若不然,也不会极力主张陆毓衍与谢筝的婚事,她握着谢筝的手,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一阵问安声。

沈氏的声音从明间里传来,她道:“老太太,毓衍来给您请安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磕头

傅老太太抿了抿唇,想安慰谢筝的那些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谢筝听闻是陆毓衍来了,亦有些诧异。

定了外差,陆毓衍这几日格外忙碌,几乎是夜夜都歇在都察院,翻看应天、镇江与太平府这数年间的大小案卷,与前几年巡按过这几处的御史了解当地状况。

她没有想到,陆毓衍今日会过来萧府。

李嬷嬷请了陆毓衍进来。

谢筝偏转过头看去,陆毓衍收拾过了,但眼底有些发青,难掩一身疲惫,她不由皱眉。

陆毓衍上前与傅老太太问了安,见谢筝跪着,也就没落座,陪着在谢筝身边跪下了。

傅老太太伸手想扶,却没扶住,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做什么?罢了,跪都跪下了,当年定亲的时候,也没一道给老婆子谢过媒,现在磕个头就起来吧。”

两人依言重重磕了个头。

傅老太太示意两人起身坐下,与陆毓衍道:“你来得也巧,她正与我说家里事情。

原本是一桩好婚事,老婆子也没想到,中间会出这等变故,原还念叨着等阿筝及笄了就催你母亲娶她过门,眼下是要耽搁了。

多耽搁两年,也不知道老婆子还能不能吃到喜酒了。”

陆毓衍敛眉,道:“怎么会吃不到?喜酒是一定要让您喝的。”

傅老太太含笑,一手牵着谢筝,一手牵着陆毓衍,将两人的手叠在一块,重重拍了拍:“都是好孩子。人生总有起伏,你们现在能齐心协力,老婆子当年保媒总算没保错。毓衍,阿筝娘家没有别人了,以后不许欺负她。”

桃花眸子温和起来,陆毓衍道:“您放心吧。”

傅老太太又问了些放外事的计划和打算,晓得镇江一案牵扯了后宫旧事,她凝眉沉思,问李嬷嬷道:“詹嬷嬷的住址,你那儿还记着吗?”

李嬷嬷想了想,应道:“应当记在簿子上,您稍等,奴婢去翻一翻。”

傅老太太颔首,交代陆毓衍与谢筝:“这个詹嬷嬷,与老婆子年纪差不多。

她是旧都人,从前是先皇后娘娘身边做事的,娘娘薨逝后,她离开后宫返乡。

老婆子与她也算熟悉,直到前几年,还时不时有书信来往。

你们正巧要去旧都,不妨去见见她,虽说齐妃娘娘病故时,她已经离京了,但宫里的事情,她总归比我们外头的人清楚。”

说话间,李嬷嬷也翻出了存着的地址:“是几年前的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住在老地方。”

谢筝记性好,看了两眼便记下了。

陆毓衍与傅老太太道:“搬了也不要紧,只要还在旧都,府衙里寻人,还是方便的。”

傅老太太又交代了几句,稍稍觉得疲惫,便叫他们都散了。

李嬷嬷送了人出去,再进来时,就见老太太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她走过去,替老太太整了整毯子,道:“您莫要伤心。”

“也不算伤心,”傅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就是觉得世事无常。”

“好歹阿筝姑娘活下来了…”

傅老太太挤出笑容来:“是啊,好歹还活着一个。看来老婆子要多熬两年,才能吃到这杯喜酒了。”

在萧府里头,陆毓衍也没与谢筝多言,向沈氏行了礼,出府回都察院去了。

谢筝与萧娴回到安语轩,一面饮茶,一面嘀咕:“好端端的,也不知道他做什么来…”

“还能做什么?”萧娴睨了谢筝一眼,“也就你没良心。”

谢筝捏着茶盏莞尔,她才不会没良心呢,谁待她好,她一清二楚。

隔日里,京城下起了秋雨,使得本就有些凉飕飕的天,早晚都添了寒意。

萧柏启程出发了,萧临和萧娴一直送到了十里长亭才回来,沈氏更是牵肠挂肚的,偏偏婆母在京里,又有一双儿女的人生大事要操持,她只好按捺住心情。

谢筝忙着收拾行李。

说是行李,她的东西也不多。

离开镇江时,可以说是身无长物,跟着萧娴回京,穿的用的都依着大丫鬟的规制来,这会儿收拾起来,倒也简单。

萧娴又让人给她赶了两身方便出行的衣裳,至于首饰,一来她没多少,二来也没打算戴。

几双干净的鞋袜叫她仔细收好了。

之前查案时弄脏了鞋子,松烟跑去买来的,还很新,哪怕天气再冷些就不好穿了,谢筝想来想去,还是带着了。

离京前一夜,萧娴拉着谢筝一道睡。

说是谢筝守夜,等房门一关,哪里知道屋里是怎么歇的。

萧娴拉着谢筝躺在拔步床上,侧着身子絮絮与她说话,时不时打趣几句。

饶是谢筝不怕萧娴的胡言乱语,也叫她说得啼笑皆非,只能不轻不重踹了萧娴一脚:“我这回去旧都,要去那个什么书院里,瞧瞧那韩家十四郎是不是跟你说得一样俊俏。”

萧娴一怔,笑着挠谢筝的痒痒:“我都放下了,偏你还时不时拿出来笑话我。”

谢筝怕痒,咯咯直笑:“那姐姐如今心里记得谁?”

手上动作一顿,一时之间,萧娴的脑海一片空白,似是闪过人影,又似是什么都没有。

她叹了一声,道:“谁都没有。其实没有也挺好的,我已经及笄了,很快就会定亲出阁,与其真记住了一个不合适的,不如空荡荡的,谁也不惦记。”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却也叫人难过。

两情相悦,少女含情,原本是最最叫人心动之事。

谢筝不由伸手搂住了萧娴的腰身,道:“别这么想,你该有个最好的。”

萧娴倒没多少失落,揉着谢筝的头发:“你与表兄情投意合,就自个儿偷着笑吧,至于我…”

话到嘴边,萧娴略微顿了顿,没说泄气话,反倒是笑弯了眼:“我呐,我等着你从镇江回来时,我也有个能让我牵肠挂肚的。那时候你就再不用跟我提韩家十四郎了,我让你换个人选笑话我。”

谢筝扑哧笑出了声。

这一夜,没有要启程前的辗转与忐忑,谢筝睡得很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抵达

清晨的京城很是热闹。

路边有不少早点铺子,小贩们穿街走巷,出入城的百姓候在城门附近,依次进出。

谢筝跟着陆毓衍,通行方便。

陆培元正好休沐,送他们到了长亭处,语重心长交代了许多。

“应天、镇江的官场,各个都晓得我们陆家与谢家的关系,你这次外差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人家不用猜都知道,”陆培元清了清嗓子,“哪怕事实如此,也别让人挑出差池来。就他们办谢家案子的这个糊涂态度,这么多年间,肯定还有其他糊涂案子,不用怕找不到他们的过错,仔仔细细查,在应天地界上,还没哪个昏了头,敢明目张胆给你使绊子。”

应天府治就在旧都,另辖了附近几个小县。

陆家是旧都世家,百年沉淀,姻亲关系亦是盘根复杂,这些旧都的世家,一荣俱荣,又多有子弟再朝为官,一道说一句话,应天府衙都要掂量掂量。

陆毓衍晓得陆培元的意思,颔首道:“殿下恐怕也是这么个意思。”

李昀把他扔到都察院,是晓得他心系镇江,顺水推舟罢了,陆毓衍往镇江去,若只查谢家案子而不管其他,怕是会太过直白。

陆培元叮嘱完了公事,又唠叨起了家事:“你们到旧都时,只怕已经过了你母亲的生辰了,但礼数不可缺,我让你捎回去的东西也万万不能忘了。”

毕竟是放外差,轻装简行,除了陆毓衍和谢筝,也就只跟了松烟和竹雾。

四个人、四匹马,并几个包袱,并无马车箱笼,便是要捎些东西回旧都,也带不了多少。

“除了给你母亲的,还有给二筒的,”陆培元摸着胡子道,“它从小吃的就是京里的粮食,也不晓得去了旧都习惯不习惯,指不定就瘦了…在府里,它从来都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回了旧都,几位老太太都不喜欢猫儿,你母亲少不得拘着它,肯定不得劲…”

一说起二筒,陆培元的语气里不知不觉就带了几分思念,滔滔说了几句,意识到说过了,尴尬地摸了摸胡子,一本正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