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语晨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悄悄穿好衣服走了过去。

“你有心事?”

听见她的声音,唐学谦微微侧身,有点讶异,熄灭了手里的烟,他知道她不喜欢烟味。

“起那么早?”他一把搂过她,视线不自觉落在她布满吻痕的身上:“…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唐学谦看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对她的欲望,他专注的表情很动人,让人情不自禁跟随他的节奏。乔语晨连忙紧了紧身上的睡衣,潜意识里不让他看见她身上的痕迹。光天化日的,女孩子会害羞的好不好…

乔语晨看了看他刚熄灭的烟,困惑的声音响起来:“你从来不抽烟的…”

唐学谦笑了下,勾起的笑容几近无奈。他从小游走在成人世界里,看惯一切黑暗,这使他过早适应高强度的生活。因此,在唐学谦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没有怕过任何人,没有怕过任何事,再阴再狠的诡计阴谋再他眼里也永远不过是游戏一场,他有各种手段,足够应付千变万化的危险。

可是这一刻,他第一次感到害怕。眼前这个温婉细致的女孩子,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果她最终还是决定离开,他将束手无策。

唐学谦觉得很神奇,近乎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让他不再无所不能。

“乔语晨,我有话对你说。”

乔语晨忽然开始紧张。每当他连名带姓一起叫她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紧张。这个男人的职业习惯让他随时随地都能形成一种压迫感,轻易让人手足无措。

“恩…”乔语晨怯怯地看他:“你说啊。”

坦白从宽!

唐学谦一晚上都在念这四个字,到了真正要被处决的这一刻他才感到心理建设远远不够,他甚至有一刹那想反悔。唐学谦知道如果自己不承认,乔语晨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一个霍宇辰,构不成他的威胁,只要唐学谦想,就自然有一堆的手段让他曾经做过的事都湮没在过去。

可是现在,他不想再这么下去了。他想和她在一起,就像普通夫妻那样,诚实相对,没有秘密,彼此坦诚,互相信任。

唐学谦忽然伸手,抚过她肩上被他吮吻留下的痕迹,在乔语晨疑惑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如果我告诉你,昨晚那些事,我不止对你一个人做过,你怎么想?”

如果这是电视剧呢,一定会这样发展——

女主角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一巴掌甩过去,哭着喊着:“你这个混蛋!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对得起我吗!呜呜呜呜…”

男主角承受着那剧痛的一巴掌,不屈不挠向组织靠拢:“我会让你打到出气为止,你打吧!”

然后,啪啪啪啪一阵暴力画面。

再然后,男主角看准时机,开始柔情攻势,具体表现如下:紧紧拥抱已经疯狂状态的女主角,抱起她就朝卧室走去。(那里有床嘛…)

这种战斗策略的中心指导思想是:打是亲,骂是爱,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让它在床上化为虚无吧…

这种电视剧一向被唐学谦同学鄙视不已,有没有搞错,只懂得用叉叉圈圈解决问题,他们没脑子的吗?!

可是现在,唐学谦很无奈地承认:如果用叉叉圈圈就能解决问题,那真是太圆满了啊…

可是这毕竟不是在拍电视剧啊…

事实上是,乔语晨那个一根筋的脑子根本没往‘外遇、出轨、背叛婚姻’这方向上想,乔语晨这辈子被保护得很好,社会经验严重缺乏,在她眼里,结了婚就一定是安全的,因为有法律保护嘛…法律是神圣的、是无敌的、是一违反就要被关进铁笼子的…乔语晨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同学,于是理所当然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同样遵纪守法的好同志,根本没想过在她身边的男人恰恰正是从小到大就视法律条款为废纸一张的极度危险品一只…

唐学谦忐忑不安地看着乔语晨,不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看穿对手的内心进而做出相应对策是唐学谦安身立命的本钱。可是现在,乔语晨没有哭没有闹,没有伤心没有愤怒,反而整张脸都红起来了。于是唐学谦郁闷不已:要了命了,女人心,海底针…

乔语晨完全偏离了主题思想,华丽丽地往光明大道上去想了。

她忍不住红着脸安慰他:“你以前那些事,我不会介意的…结婚之前你对谁做过这些事,你和谁在一起过,和我没关系的,你不用特意向我报备的…”

唐学谦痛苦不已,表情扭曲:乔语晨!你就一定要做圣母吗?你见过有哪个正常男人会这么无聊地把婚前性行为交代给老婆听的?!

唐学谦很想就这样放弃解释算了,但要命的是,乔语晨越圣母,他内心那仅存的米粒般大小的良心就越不安,越觉得对不起她,越是想坦白从宽。

唐学谦任重道远,艰难地开口:“…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指的不是婚前,是婚后。”

第 24 章

婚后。

乔语晨狠狠僵了下。

在刚开始的一瞬间,她几乎没办法理解他的意思。他就站在她面前,靠得那么近,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昨夜留在她身上的气息,记得他抱着她律 动的那种频率,记得高 潮时他如水晶般破碎的惊艳,乔语晨在那一刻前所未有地相信永恒,相信地老天荒的爱情。

可是梦醒时分,他却告诉她,他的这一切,并不只属于她一个人。

一瞬间天堂,一瞬间地狱。

乔语晨握紧了手,冰冷的汗渐渐湿了手心。这个现实远远超过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她没有与人对抗与人质问的经验,她只能将全身的重量靠在阳台栏杆上,防止自己站不住倒下去。终于找到声音的时候,乔语晨几乎有点语无伦次。

“我们结婚了啊…结婚的意思,不就是一对一的关系吗?”

唐学谦头一次被问倒,他很想开口解释点什么,可是他发现,他真的无话可说。一失足,千古恨。他错了一步,于是全盘皆输给了她。

他看见乔语晨的眼睛,清澈见底,满满的都是对他的信任。唐学谦闭上眼睛,她太美好,美好到让他舍不得。

“对不起。”

最简单的三个字,曾经从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字典上,如今,终于出现了令他折服的人。

“为什么?”乔语晨的声音很哑,但她没有哭,过分强大的现实让她几乎停滞了思维,人在极限时反而会忘记哭泣。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她不懂,真的不懂。她一直以为他的若即若离是他的天性使然,她总是找出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为他开脱,母亲教过她,爱情是需要经营的,夫妻间的信任最重要,于是她几乎是毫无理由地相信他,就算被他伤得委屈至极也只会在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自我催眠,天亮以后她仍然是无条件爱他的乔语晨。

乔语晨不自觉地抬起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钻戒闪着耀眼的光芒,她把手伸到他面前,声线里夹杂了一丝颤音:“…你和别人做的时候,也戴着结婚戒指吗?”

“那个,你听我解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学谦的心狠狠一沉。解释,他能怎么解释?说我们的婚姻其实不是我的本意?告诉她他是被迫才和她结婚?不行,唐学谦在心里断然否决,他不能把那些事告诉她。他已经让她对她的丈夫彻底失望,他不能再让她对她的父亲失望,他不能把她和他婚姻背后的黑暗摊开在她面前。

他看见乔语晨定定地看着他,他看见她眼里对他的最后一份希冀,期待他给出一个足够让她原谅他的理由。唐学谦闭了下眼睛,诚实相告:“和你结婚时,我没有爱上你。”

乔语晨不说话,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他不爱她,她其实是有感觉的。他总是若即若离,让她感觉不到他,乔语晨有的时候想,是否是她奢望太多,他原本就是心性极淡的一个人,要这样的他给出真心,是否是一种强人所难。

乔语晨安静地开口:“唐学谦,当初你向我求婚,到底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唐学谦此时几乎可以体会到在审讯室被审讯的犯人那种接近崩溃的心情。他发现他把自己至于了一个相当棘手的处境:不仅要坦白,还要造假。这是截然矛盾的两种选择,他需要承担所有责任,其中的平衡点,必须丝毫不差。

“我向你求婚,是因为…”唐学谦握紧了手,说出一句谎言:“…那时的我,需要一个身份合适的妻子。”

乔语晨一下子咬住了下唇,几乎疼痛出血。

他的意思,她明白了。

他向她求婚那年,他全面入主唐远财团,后起之秀,少年英主。业界内一夜震动,质疑声四起:不管唐学谦究竟如何优秀卓然,他都太年轻了,而年轻就意味着缺少经验,这使得各方投资人对唐远的信心产生极大的动摇。

他必须树立一个成熟稳重的公众形象,他必须有足够的筹码说服各方利益相关者。而联姻,就是最好的手段。他需要展现给股东看他的各个方面:责任心、稳重感、属于男人的毅力和魄力,良好的婚姻状况可以迅速提升他的公众印象,进而提升投资人对唐远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