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吉昌此时站直了身子,冲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立刻奔到跟前:“启禀大王,左相有要事求见!”

马希声正看得起劲,怎么会搭理?

“不见!”

“慢着!”赵吉昌弯身贴着马希声说道:“大王,左相大人来问,必有要事,要不奴才出去帮您问问,若不是什么大事,奴才就帮您处理了如何?”

马希声想都不想,连连摆手:“行行行,去吧去吧去吧!”

赵吉昌当即向外走,还与小太监相视一笑。

殿内,马希声激动观战:“咬,使劲咬!对,对!”压根儿不在乎自己同意了什么。

赵吉昌带着小太监走到了殿外,可殿外面根本就没有左相的身影。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凑在赵吉昌跟前:“干爹,这样真没事儿吗?”

“没事,他这会儿挪不动步呢!”赵吉昌低声说完,忽然就抬高了声音,冲着面前的空气说道:“左相大人,大王这会儿忙着呢,有什么事我帮你转达。”

小太监见状捂嘴偷笑,赵吉昌抬手戳了他脑门,轻声道:“绷住!没个正形样儿。”

赵吉昌再次抬高了声音:“行,我知道了,我这就转告大王,左相请回吧!”

赵吉昌摆手,小太监会意也亮了嗓子:“左相大人,您这边请。”

小太监一个人走了,赵吉昌看了看四周那些拜了他为干爹的小太监们,慢悠悠地返回殿内。

一入殿,赵吉昌躬身矮背地凑去了马希声身边,此时蛐蛐围笼里一场战斗刚刚结束。

马希声摇头晃脑道:“你的大个子大是大,不中用,还是孤的黑将军,啊不,黑元帅厉害!”

“大王慧眼识才,奴才甘拜下风。”

马希声用茅草把蛐蛐儿拨进了雕笼里:“说吧,左相有什么事啊?”

“回陛下,左相说他想要亲自负责陈昭仪厚葬一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 质疑,烂在肚子里

马希声一愣:“他?堂堂左相何必亲自处理这事儿?”

“谁说不是呢,这可是乱了规矩了,估计呀,是害怕自己的学生跑回来被大王您给逮住吧!”赵吉昌说着瞥了马希声一眼。

马希声此时下巴一抬,笃定道:“做梦!他,回不来了。”

“没错,不过祈王这些年怕是也有些根基了,奴才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刚好可以把有异心的人一网打尽。”

马希声闻言挠头:“你说的是没错,可是抓余党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了,这陈氏厚葬,孤要是大张旗鼓的布兵,那不也太…”

“大王!”赵吉昌一副我懂的表情道:“奴才明白大王的顾虑,您是怕有损德名,还会打草惊蛇对吗?”

“对对对!”马希声点头:“是这个意思。”

赵吉昌眼珠子一转:“大王,您信得过奴才吗?”

马希声拍了腿:“你这不废话吗?”

赵吉昌轻声道:“那就请大王允准奴才召集小太监们组成一支禁卫,在陈昭仪厚葬那日,布控各处,如此一来,总归都是太监,不比兵勇扎眼,但要是余党有异动,照样能给您清喽!”

马希声眉眼一抬:“这个法子好!孤,准了!”

赵吉昌身子一躬:“还求陛下赐禁卫手令,奴才好行事。”

“笔墨伺候。”

赵吉昌立刻伺候了笔墨,马希声写下“着赵吉昌集召禁卫一支,方便行事。御”后,便盖了印,给了赵吉昌。

赵吉昌当即跪接:“请大王放心,奴才定保您高枕无忧。”

烈日当头,大家闲散地躲在树荫下避暑。

唐箫拿着地图和唐寂在小声商量着什么。

唐六两躺在树下辗转反侧几次后,终是按捺不住地坐了起来,冲着唐箫嚷嚷:“唐箫,我怎么觉得不对啊!”

唐箫和唐寂一起看向唐六两,靠着树干小憩的花柔和玉儿也被惊醒,坐直了身子张望。

慕君吾坐在树杈上本是远眺,闻言低头眼扫下方。

“唐飞燕可以有备而来当众作弊,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有点准备啊?”

“这…”唐箫刚说一个字,唐六两又急吼吼地打断道:“还有,你可是门主姥姥亲手带大的人,你知道的不会比唐飞燕少啊!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能稀里糊涂就被他们抢了先呢?”

唐寂闻言立刻警惕地看向唐箫,眼神又了怀疑:“你让我们放弃周边关卡,选一个远的去,该不会是为她们争取时间,想让我们输吧?”

先前,第一个关卡被唐飞燕用作弊的方式抢了后,唐箫就在他们急急忙忙赶去第二关卡的路上,提出了新的方案—舍近求远。

对,就是放弃近的,选择远的,好避免他们始终追在唐飞燕的后面,白用功。

唐箫面对质疑,自然身心受伤,他再次强调道:“各位,我真没想到你们会这么想,我发誓,我绝对不可能帮什么唐飞燕,我也是真的没想到她能有这一手!”

唐箫把手里地图朝向大家:“至于选远一点的去,我先前就说过了,是怕那些近的已经被唐飞燕他们得手,那我们岂不是要做无用功?”

众人沉默,这沉默道不清是赞同还是质疑,实在令人难受。

“大家听我说!”此时,花柔站起身来:“我从进唐门起,就得到了唐箫师兄的帮助,我相信他!至于被抢了关卡的事,那是唐飞燕他们使诈,我们可不能因为这个就互相猜疑啊!”

玉儿此时也站了起来:“花柔说得对,我们得互相信任。”

唐箫对花柔投去感激的眼神,慕君吾此时从树上跳了下来:“既然花柔相信你,那我也信你。”

“谢谢慕大哥!”花柔冲慕君吾露出感激的笑容。

唐六两见状气得不行,委屈地嘟囔:“我也不是不相信,我就是憋得慌。”

“好啦,只要我们互相信任,再难的事也不是事!”花柔去了唐六两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哄他:“别气啦!”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唐寂开口表态,唐六两立刻接茬儿:“对,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还得弄死那些不要脸作弊的!”

唐六两刚说完,他肚子就冒出了一串咕噜噜的响声,大家一愣,随即哄笑。

唐六两捂着肚子,可怜巴巴道:“我饿了。”

花柔笑道:“那我们还是先同心弄吃的吧!”

当下众人应了好,各自忙碌起来。

袁德妃在花园里修剪着花枝。

天暖日艳,花开的盛,枝桠也总是冒新,看着钟爱的花枝肆意得都没了型,她闲来无事干脆出来修剪。

刚刚修剪出个型来,丫鬟丹青急匆匆地跑到她身边。

“娘娘,不好了!”

袁德妃处变不惊地看她一眼,懒懒散散地:“急什么,慢慢说。”

她手里的剪子咔嚓两下,剪掉了两片叶子。

“大王今早在朝会上下了旨意,着陈昭仪改为厚葬,礼…礼同贵妃!”

袁德妃手中剪子咔嚓一声,一朵花掉落在地。

她扭头看着丹青:“礼同贵妃?”

丹青点了点头。

袁德妃没好气儿的把花剪丢去一边,脸色阴沉道:“我堂堂一个贵妃活得好好的,他居然给一个死人厚葬,还礼同贵妃!他是疯了吗?”

“奴婢也甚是不解…”

“哼!我倒要去问问他,他把我这个当娘的往哪儿放!”

袁德妃迈步就走,丹青急忙追在后面。

慕君吾抓了一只山鸡回来,看到玉儿在溪水边洗野果,诧异道:“怎么就你一人?花柔呢?”

“她在那边帮唐箫师兄剖鱼呢。”玉儿指了指前方,慕君吾立刻顺着她所指方向而去。

树下,花柔同唐箫配合着用柳枝串好洗干净的鱼。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唐箫叹了一口气:“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竟然成了这么没有信誉的人。”

“别这么说,六两他们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而且他们哪里知道你的好?上次要不是你出手救我,我只怕已经…”

唐箫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是说好了不提吗?这可是必须烂死在你我肚子里的秘密。”

花柔点点头:“我知道,我没有和人说过,我只是觉得你很委屈…”

“男人嘛,委屈一点没关系的,凡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唐箫露出了灿烂笑颜,花柔也笑得很明朗:“鱼都串好了,我们拿过去烤吧,六两师兄可饿急了。”

他们两人拿着串好的鱼离开后,慕君吾拎着山鸡从树后面走了出来,盯着唐箫和花柔的背影,神情复杂。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他死了,高枕无忧

恪礼殿,是楚王宫里御前太监的居所。

本来这太监里最高的衔乃是大内总管,可楚国乃是藩镇封王,哪里敢与唐皇较大内之称?

加之先王效仿周制,太监一律称寺人,但唐皇名讳为李嗣源,冲了一个嗣音,所以避讳的沿用了第二档的官制。

也就是说,楚王宫中最高的衔就是御前太监。

赵吉昌因为一直伺候着马希声,自然跟着他鸡犬升天,成为了这里的主人,也就是楚王宫里最大的太监--御前太监。

当他把马希声写的手令铺在了桌上,趾高气昂地敲了敲桌子后,屋内候在此处的四位太监凑过来一看,纷纷看向赵吉昌。

“大哥,您要这个干吗?”掌案太监一脸疑惑。

“这还用问吗?有了这个手谕,我们就可以自成一军。”殿上太监说完笑嘻嘻地看向赵吉昌。

“我们当禁卫有什么好?”回事太监撇了撇嘴:“还不如现在吃香喝辣呢!”

通事太监立刻打了回事太监肩头一下:“不懂了吧?大哥这是想过过官瘾。”

“胡说什么呢!”赵吉昌一拍桌子,冷笑道:“官瘾?没看到那些大臣们还得在我这里陪小心啊!”

“那您这是…”

赵吉昌勾勾手,这四个楚王宫里各处为首的太监立刻凑到他跟前。

赵吉昌压低了声音:“大王无心朝政,咱们就哄着他一点一点地把朝权让出来,到那个时候,我们,不就是真正的大王了吗?”

四个太监起先是十分惊讶地看着赵吉昌,但看着看着一个个都发出了奸笑声。

此时,赵吉昌悠然地从袖袋里摸出了先前装好的信笺,盯着那信笺咧嘴笑了起来。

天高皇帝远,等我一点点地控制了他,那我可就是楚国真正的…大王了。

这边,赵吉昌还在意气风发的畅想未来,那边,袁德妃已经怒气冲冲地来到了王殿,

可是王殿里,没有大王的身影,只有一帮子擦拭整理的丫鬟太监。

“大王呢?”袁德妃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得众人跪地,他们瑟瑟发抖,缩着脖子,偏却无一人能回答大王去了哪里。

袁德妃等了片刻眼见无人答话,怒气更盛,她气得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丹青匆匆跟在了后面。

“娘娘,您就别生气了,大王圣谕已下,事情也只能这样了啊!”

出了王殿,丹青小声劝慰,袁德妃却是怒气冲冲,步子一点也没缓和的意思。

丹青不得不继续劝慰:“娘娘!自大王登基以来,陛下就渐渐不似从前那般听娘娘的话了,也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您这个时候去,怕是…”

袁德妃突然停住脚步,丹青不敢再言,可袁德妃却指了指前方:“那是不是大王?”

丹青顺势望去,随即有些尴尬:“看着…像是…”

尴尬,她很尴尬,自入宫伺候至今,她可从没见过哪个大王是他那般模样!

此刻,楚国的大王,正和两个小太监蓬头垢面地趴在花池的泥地里翻腾。

“大王,奴才逮到一个!”小太监捧着手里的蛐蛐,献宝一般。

马希声转头一看:“不行,小了!”

马希声又趴回泥地里撅着屁股寻找。

另一个小太监抓了一把泥,失望地摇头,却突然看到袁德妃走近,刚要报信,被袁德妃冷冷瞪了一眼,便不敢出声了。

但他也不傻,赶紧伸手去拉马希声的衣角。

马希声哪里知道这是提醒?他不耐烦地伸手将一把泥直接糊在了小太监的脸上,人盯着泥沼压低了声音:“别动,这儿有个大的!”

他说的是蛐蛐儿,此刻黑亮亮的一只大个蛐蛐正在花泥里警惕地看着四周。

马希声轻手轻脚靠近,抬手准备去抓时,一只脚突然踩在了蛐蛐上。

“谁!”马希声大怒抬头,迎上的却是对他怒目而视的袁德妃,当下憋屈之极又发作不得,忿忿地甩了下胳膊,从泥地里站了起来,不满地瞪向那三个小太监。

袁德妃盛怒之下,却知道大王的脸面重要,她只能压着火低声道:“大王真是好兴致啊!倒在这儿重温儿时的把戏。”

马希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您怎么来了?”

袁德妃摆摆手,丹青立刻知趣地招呼着三个小太监退得远远的。

人一走开,袁德妃上前一步,盯着马希声,语带嘲讽:

“我再不来,指不定还出什么乱子呢。一个小小的昭仪,大王都要按贵妃的礼数厚葬,大王是嫌我这个当娘的,活得太长了吗?”

马希声闻言赶紧陪了笑脸:“孤哪里有这个意思!厚葬陈氏,只是想博个美名,当然,也想看看能不能顺势多抓几个祈王的余党。”

袁德妃眉头一蹙:“余党?祈王都没抓着,抓什么余党?”

马希声当即笑道:“祈王已死,抓他是不必了。”

袁德妃愣了几秒:“你确定?他怎么死的?”

“坠崖,说是尸首都被蛇虫鼠蚁给咬烂了。”

袁德妃闻言似乎并不是很开心,她有些狐疑,又觉得大王当不会乱说,定是得了消息。

神色几番变化后,她终究是眨了眨眼道:“怪不得大王今天兴致这么高,这么沉不住气呢!”

“既然威胁没了,沉不沉得住气又有什么关系!”马希声那浑不在意,俨然得意忘形的样子立时惹来袁德妃的哂笑:“大王不会以为自己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马希声显然有些意外母妃竟会这么说,当下疑惑地看着袁德妃。

袁德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老大,老六,老七他们可都还活着呢!”

袁德妃说完转身离开花池就走。

马希声阴着脸跟着她从花池里走出来,那几个小太监们立刻就想围上来帮着整理,不料袁德妃却又突然匆匆折回,吓得他们几个立刻退开,退避三舍。

“既然大王已经下了圣谕要厚葬,那我会亲自送灵。”袁德妃的话令马希声错愕:“您要去?”

袁德妃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为了大王的厚德之名,我自当亲自相送,就连文武百官,也应一并相送。”

袁德妃说完走了,马希声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突然兴奋道:“对啊,就应该让文武百官都来才对啊!到时候谁有问题,不都看出来了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平安欢喜

“娘娘,您就别生气了!”丹青陪着小心,跟在袁德妃身后劝言:“大王他应是没想太多…”

疾步向前的袁德妃闻言突然站定看向丹青,仍是一脸怒色:“说得轻巧,试问哪一个当娘的,最怕的不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

“娘娘,奴婢知道您是着急,可这也得大王自己心里当事啊!”

德妃抬头看天,叹了一口气:“哎,做娘的把一颗心全给了孩子,只求他过得好,可他要是不领情,就算我把心操碎了,那又有什么用呢!”

德妃说完失意地摇摇头迈步向前,丹青目有心疼地跟在后面。

试炼林地内,唐箫,唐六两正在生火,慕君吾拎着山鸡远远地冲着在一旁举着鱼串的花柔喊道:“花柔,来帮我一下。”

花柔把鱼递给了唐箫,跑去了慕君吾道身边:“要我做什么?”

“清洗山鸡。”慕君吾说着迈步就走,花柔自然跟着,唐箫在远处看着他们的背影,目色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