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希声冲着四周一喝:“你们都下去!”

殿内守着候着的小太监和丫鬟匆匆退出后,马希声拍了拍身边的空处,示意赵吉昌坐下:“这儿!”

赵吉昌没有任何惊诧与意外,他很坦然般地坐在了床边,挨着马希声轻声道:“陛下,您这是…”

马希声猛得抓住了赵吉昌的胳膊,盯着他道:“孤做了个恶梦,梦见老六要杀我!”

“不过是个梦罢了,陛下您这是忧虑太过了啊!”

“忧虑,孤能不忧虑嘛!以为没了老四就能高枕无忧,结果,又冒出个老六…不行,你得给孤想法子,孤决不能看着老六做大。”

赵吉昌眼珠子转了转:“陛下,奴才有法子为您解忧,但奴才一己之力却是不够,恐怕得借右相之手。”

“只要能帮孤分忧,不管你要借谁的手,孤都准!你快替孤了了这心头大患!”

“那奴才这就连夜去见右相。”

“准准准!你要见谁,几时去,都准!”

于是,夜间应该紧闭的宫门打开了,一辆马车急奔而出。

“赵公公!”许府的书房内,披着发、穿着便服的许德勋一脸不安地看向赵吉昌。

“右相,深夜打扰,实不得已啊!”赵吉昌披着黑色斗篷,带着兜帽,脸有无奈之色。

“公公说哪儿的话?来来,快请坐。”

赵吉昌坐下后,许德勋亲自斟茶:“公公深夜过府,不知是何要事?”

赵吉昌没有作答,而是端着茶慢条斯理地润了一口:“嗯,好茶…”

许德勋立时笑道:“幸得公公欢喜,这紫笋贡茶原是专供宫里的,我手里这点,还是先王赏赐的。”

赵吉昌闻言笑呵呵:“右相这可是费心了,我也终于喝了一回儿这社前茶。”

许德勋一顿:“公公若喜欢,回头我找人再去收一些,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右相费心,这我就却之不恭了,呵呵。”赵吉昌此时忽而收敛笑容道:“说正事。”

许德勋忙凑近了:“您说。”

赵吉昌小声贴着许德勋的耳嘀咕了一番,那许德勋表情有些变化,最后却是笑了:“公公的意思,我明白了。”

赵吉昌笑中带着机锋:“右相,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大王的意思。”

许德勋眨眼笑道:“是是是,这…自然是大王的意思。”

赵吉昌再次端起了茶杯:“这事儿要是办好了,左相那边的气焰也会下去一些,右相,你也能捞着好儿。”

许德勋给赵吉昌再次斟茶:“为陛下办事,自然是好。公公您就放心吧!”

赵吉昌笑着饮了一口:“大善。”

初夏,川西雨密。

成都府一连数日的阴雨,好不容易爬起的热都去了大半。

与夫人李氏早已休息下的孟知祥担心凉气浸了妻子的体内,便爬起来亲自为李氏那边加了一层薄毯。

此时,门扉被轻轻叩响。

孟知祥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氏,抓起了外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老爷。”宋志见孟知祥出来,立刻帮着把门给拉上。

孟知祥将衣服披上了肩:“何事?”

宋志把手里小小的绢布递上,孟知祥打开扫了一眼绢布上的内容便笑了:“传话过去,继续在唐门里散消息,我要看看有没有鱼儿上钩。”

“是。”

“现在正是准备的好时机,叫他们别放松,只等试炼结果一出,便可动手。”

“明白。对了老爷,您要的五十名铁匠已经找齐了。”

孟知祥满意地点头:“很好,那就赶紧开工吧!”他说着看了一眼寝室,声音压得更低了:“别闹出动静来,守备务必严密。”

“老爷您就放心吧,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谁没说过谎!

在慕君吾的指挥下,他们六个人全部走上了一座高台。

这高台看似是绝境,如果不是慕君吾指挥,可没人敢走上来。

当他们全部站在这里后,高台晃动起来,紧接着后方升起一座拱桥,连接了出关之路,同时在高台的正中升起一个小小的石柱,上面托着一枚令牌正闪着金光。

“我们终于破关了!”唐六两说完就疲惫地坐在地上,这一路他走得心惊胆颤,生怕变了刺猬。

花柔此时也放松下来,立时困意上涌,不禁打了一个哈欠。

“大家都累了,出去后我们先休息一下再继续吧!我先去拿令牌。”唐箫说完伸手要去拿令牌。

“等等!”慕君吾突然喝止,令唐箫不解地看向他。

“我建议这块令牌不拿为妙。”

唐箫闻言并没有立刻反对,而是思考。倒是唐六两嚷嚷起来:“为什么不拿啊?”

“是啊,我们这么辛辛苦苦才破关的。”玉儿不能理解。

“这里显然先有一支队伍来过,他们明明可以过关,却宁可不要此关的令牌,也要用它为我们设下阵中阵,这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慕君吾继续道:“那我们何不就遂了他们的意,让他们以为计谋已经得逞,而后我们反客为主,掌握全局呢?”

唐箫沉思片刻后,点头道:“好主意。”

唐六两有点舍不得地嘟嘟囔囔道:“可我们不拿令牌,这关岂不是白破了吗?”

“是啊,而且万一别的队进来,岂不是白捡了我们这一个?”玉儿也是觉得不能做白工。

“那不会啦!”花柔安慰道:“慕大哥肯定会重新在这里布一个阵,保准让别人拿不到我们的令牌。”

“没错!”慕君吾赞许点头,唐箫立刻表态:“既然如此,我就先不拿吧。”

“你们先在此休息吧,我去布阵。”慕君吾当下要往外走。

“我和你一起去!”花柔热切跟上,慕君吾则体贴地看着她,柔声道:“你还是休息吧,你可一夜没睡呢。”

唐箫闻言,眼光看向别处,刻意地不看他们两个。

“我不困,再说慕大哥你也没睡啊,一起吧!”花柔的回答,让慕君吾脸上扬起一抹浅笑:“那好,你随我来。”

慕君吾带着花柔离开,其他人就在高台处各自休憩。

唐箫靠着台阶,幽幽看着慕君吾和花柔离开的背影。

而后他低下头闷坐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四周大家都已休憩了,他摸出了掰断的弩箭,面有愠色地盯着那枚箭矢。

慕君吾不断地从包袱里摸出一些东西来设阵布局。

花柔跟在他身后,有一句没一句地陪他聊天。

“慕大哥,你说先来的队伍会不会是唐飞燕他们?”

“除了她队里的唐钰,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设下这样的阵中阵。不过,连弩上箭,就太过分了。”

“你怎么能确定那些弩箭是他们上的?”

“唐门举办试炼是为了提高弟子的本领和技艺,谁会想要弟子们死在这里?自不应有威胁性命之物。再者,那些弩箭崭新无比,若真是老物件,早就锈迹斑斑了。”

“可我不明白,杀死我们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那得问唐箫。”

花柔一顿,皱眉道:“你还在怀疑他?”

“不是怀疑,而是我肯定他有很多事瞒着我们。”慕君吾看向花柔:“至少关于这场试炼,他就没说实话。”

花柔不太认同地摇了摇脑袋,却没说话。

慕君吾见状不得不说明白了些:“为几个可换典籍的令牌就困杀我们,这合理吗?而且我们只闯了两个阵,这两个阵还都被唐飞燕的人抢先了,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花柔一时无言。

“我知道唐箫帮过你,你信任他…但在我看来,他只是想利用我们过关,达到他的目的,否则,他不会对我们隐瞒诸多。”

“慕大哥,你比我们都厉害,你说有问题那肯定就有问题,但是…”花柔一脸为难:“我还是觉得唐箫师兄是个好人,他会对我们有所隐瞒,肯定是有苦衷的。”

“他能有什么苦衷…”

花柔叹息一声:“慕大哥,难道这辈子你对别人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吗?你从来没撒过谎吗?”

慕君吾闻言有些语塞,随即却盯着花柔:“你…撒过谎?”

花柔点了点头:“不过我的谎言不是恶意的。”

慕君吾看了花柔片刻,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说得对,谁都有苦衷。”

他想到了自己,的的确确有一些真话是没有办法说出来的,哪怕是对她。

慕君吾转身继续布阵,花柔看着慕君吾的背影,静默地跟在后面走了两步。

慕君吾回头道:“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完成了叫你。”

花柔点头:“好。”

花柔当下靠墙而坐,慕君吾继续忙着布阵。

当慕君吾放下最后一个镜片,脸上露出微笑,回头看时,花柔竟已经靠着墙睡着了。

慕君吾轻轻地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墙壁,眉头微蹙地连忙从包袱里取出披风来将花柔一裹,而后又轻轻地把她移到了自己的怀里,这才闭目休憩。

天色大亮,琳琳背着包袱站在主厅的房门前,眼中含泪:“师父,我要出去执行任务了。”

屋内没有回应。

琳琳坚持地站在那里,声音有些发颤:“师父。”

屋内依然安静,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吸溜一下鼻子,琳琳伸手抹掉眼泪,退后两步,跪在房门前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

琳琳穿过院落,打开毒房院门时,红姑竟已经等在这里:“走吧!”

琳琳出院,带上了门。

此时,唐九儿的房门微微打开了一下,但又迅速闭上了。

花柔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睡在慕君吾的怀里,很是惊讶,随即又发现自己裹着披风,这才意识到是慕君吾在照顾自己,不禁脸上飞起红晕。

她脸上烫烫地,偷眼轻瞄慕君吾的睡眼,看着看着就从偷瞄,变成了凝视。

慕大哥对我可真好。

花柔的脸上扬起幸福的笑容,但此时她却发现慕君吾的脸开始泛红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什么都没听到

奇怪,他脸怎么红了?难道病了?

花柔想到此处,当即就想伸手触摸慕君吾的脸颊。

慕君吾却突然睁开了眼,花柔一惊,迅速闭上眼睛,缩手装睡。

慕君吾轻笑道:“既然醒了,我们就回去吧。”

花柔闻言害羞地睁开眼,低着头从慕君吾怀中离开:“那个,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花柔迅速抬头看他:“你脸有点红,不是在生病发热吧?”

慕君吾摸了下自己的脸:“我没事,走吧!”

慕君吾立刻起身,花柔扯着披风跟在他后面,很是关切:“真的没事吗?”

慕君吾并不回答,只是向前走。

“我在问你呢!”花柔不满地追在后面,慕君吾突然站定转头看她一眼,有些恼怒似地急急说道:“你先关心你自己吧!”

“我?”花柔不解。

“你的脸都红成猴屁/股了!”

花柔一愣,立刻捂着脸颊,羞涩地低下头。

慕君吾促狭得逞,自是满面笑容,颇有些春风得意地向她伸出了手:“走吧!”

花柔红着脸,默默地把手伸了过去。

于是他牵着她,往回走。

夺魂房的院落里,姥姥站在主厅门口,望着树上的鸟儿叽喳叫闹,面带微笑。

试炼已经开始,只要一切顺利,她便可以就此安心地清理那两只蛀虫。

想想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来到,自己将心中无憾,登时觉得这初夏已是盛夏般艳阳高照。

就在此时,唐敏带着唐十一和唐镜匆匆入院。

姥姥一看到他们三人,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唐敏带人到姥姥面前刚要开口,姥姥便抢言道:“里面说。”

于是他们全部入了厅。

姥姥坐上主椅,表情严肃地看向唐敏:“守着门。”

唐敏立即去了门口,贴门盯着外面,十分警惕。

姥姥这才冲唐十一和唐镜道:“说吧!”

唐十一向前一步躬身道:“姥姥,我们…去晚了,唐蝶已死。”

“死了?”姥姥语气中透着疑惑,仿若不能相信。

“是的,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尸体也已经被焚烧了。”唐镜上前补充。

姥姥眨眨眼,撇了嘴:“怕是个障眼法吧!”

唐十一一脸谨慎道:“并非如此......我们打听到的情况…像极了毒爆,与她同时死去的,除了她的丈夫,还有四个唐门中人。”

姥姥立时站了起来:“四个唐门中人?”

“我们几乎抓了全村的人询问,说法完全一致,一起死掉的人当中,有四个是夺魂房的。”

姥姥脸色阴沉地瘫坐回椅子上,好半晌才有了反应:“唐敏!立刻核查夺魂房所有派出去的弟子,我要知道是什么人抢在了我前面。”

“是,门主。”

“姥姥,我们这次还有一个发现。”唐镜此时补充道:“唐蝶她...还有个女儿。”

姥姥阴沉的脸上霎时有了喜色:“哦?此人何在?”

“此人已失踪,但我们打听到了她的名字,她姓花,名柔。”

姥姥当即愣住,唐敏很是惊愕地看向了唐镜:“什么?你们刚才说她叫什么?”

唐镜刚要重复,姥姥的手一抬,两枚长针直接扎进了他和唐十一的后颈,两人立刻双膝发软跪地倒下,不省人事。

唐敏见状看向姥姥,她的眼中有不解和惊骇之色,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姥姥此时却若无其事般地起身迈步,走到了唐敏的身边。

“刚才你什么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