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笑着低头翻书阅读,红姑非常自觉地去一边斟茶倒水。

没多久,姥姥把书一合,伸手揉了揉眉心:“不行,还是疲乏得紧。”

“那您…”

“得我睡会儿,你去告诉守卫,一个时辰内,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我。”

“是。”

红姑从姥姥手里拿过书册放下,扶了姥姥回里间休息,伺候着人躺下,她动手去解帐子,姥姥闭眼道:“房里不留人,叫他们都出去。”

红姑诧异不解:“都出去?”

“嗯,都去演武场练手去,省得吵我。”

“总得留几个人…”红姑话没说完,姥姥已经翻身侧躺,红姑见状自不好再多话,只能表示会吩咐下去,放了帐子出去了。

她一走,帐子里的姥姥突然睁开了双眼。

红姑按照姥姥的意思去了夺魂房院落门口。

“门主要休憩一个时辰,任何人不可进去打扰…传话给房中各弟子,叫他们都去演武场操练一个时辰。”

弟子应声后,红姑回了院内,那当值的为首弟子则与一人耳语后,匆匆离开。

红姑很快就走回了院中,按理她这会儿应该也会自己的耳房里歇着候着,不过她却一脸疑虑之色地站在了主厅的门前。

她的眼珠在转动,似在寻思什么,片刻后,她快步冲入了屋内,直奔里屋,隔着帐子急切轻唤:“姥姥,快别睡了,不对劲!”

帐子被姥姥一把撩开:“哪里不对劲?”

红姑神色极为不安:“门口的守卫不是早上当值的人。”

姥姥一愣,随即笑了:“你总算是没瞎。”

红姑闻言一顿,而此时姥姥已从床上下来。

“扑通”一声,红姑双膝跪地:“红姑犯了大错,进进出出这么多次,居然没注意过门口弟子被换过了,请姥姥责罚。”

姥姥盯着红姑看了片刻,转身从衣袖里摸出了黑色的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在手中。

“这是罚你的毒药。”

红姑抬头看了眼姥姥,又看了眼药丸,立刻抓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姥姥此时笑了笑,随即又倒出了一粒药丸,她自己也吞了下去。

“姥姥,您这是…”红姑错愕不解,姥姥却笑道:“以毒攻毒!”

夺魂房院落门口处,唐远鸣和唐正带着十来个弟子,除了留下两个守门外,全部悄然入内后,而后将院门轻轻地关上了。

“兄弟们,时辰到了。”唐远鸣压低了嗓音:“都记住了,姥姥,红姑,一个不留。”

众弟子用力点头后,在唐远鸣和唐正的带领下,轻轻抽出了兵器,朝着主厅逼近。

花柔和唐箫双手相撑着,彼此作为依靠在铁索上艰难地向前挪,此时已经挪到了铁锁中段,但恰恰此时是最难的时候。

因为铁索并不紧绷,两人越接近中断,越是会朝下坠,故而每一次的挪动,都会令铁锁晃荡很久,十分不稳。

唐箫看到花柔脸上沁满汗水,神情紧张无比,轻声安抚:“不怕,没事的,深呼吸,等铁索平稳了,我们再向前。”

花柔很听话,她乖乖地深呼吸两次,此时铁索也不那么晃了,便说道:“好些了,我们继续走吧。”

“好,继续,来,一。”

花柔和唐箫再一次一起滑动脚步,然而就在他们的脚刚滑过去,两个人完全达到整个铁索的最中央时,居然有一支箭矢从石门内“嗖”的一下射出,朝着花柔和唐箫而来。

唐箫和花柔听到动静一起转头时,那箭矢已近在眼前。

太近!太快!太猝不及防!

这一瞬间,几乎是本能反应,两人一起闪身避让!

可是,这一闪,断开了彼此的依靠,立时失衡,花柔惊呼一声直接坠下了铁索,而唐箫倒是反应极快的一脚勾缠脚下铁索,整个人全身横扑在铁索上,双手紧拽了绳索!

如此一来,他们两个相当于悬挂在了铁索上!当然花柔是完全临空的晃荡着。

“别怕!稳住!我马上拉你上来!”唐箫说着已发力扯绳索,奖将把花柔往上拉了一小截,对面那石门里竟又射出三支箭矢!

“小心!”

在花柔的提醒声里,唐箫就势在铁索上滚身避让,刚刚被拽上来一点的花柔不但又往下坠了一些,整个铁链也晃荡的更加厉害,感觉每一下都要把花柔给甩出去!

连续大距离的甩动,脑袋又是倒栽葱这般朝下,花柔视线对着深渊那黑漆漆的一片,只觉得头晕目眩,有些迷瞪。

“闭上眼睛!别看!”唐箫提醒着,又开始拉扯绳索,而花柔也很听话的闭上了眼。

唐箫咬牙发力加速地将她往上拽,花柔的身体又开始一点点地上升。

“我可以睁眼了吗?”花柔感觉着自己上升了不少。

“快了!你试试能不能够着绳索!”

花柔睁眼勾着脑袋看了一下自己和绳索的距离,尝试着一个卷腹就想去够铁索。

然而,还是差一点。

“马上就…”唐箫话未说完,那石门又一次放出箭矢,不过这次可是五支!而且还是这五支箭矢两上三下!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唐箫已有判断:若他完全避开上路,下路三支箭矢就会射到花柔,而他若是不躲…

时间太短,不容思考。

唐箫果断地选择不躲避,立刻右臂和右腿各中一箭,与此同时,下路的三支箭矢,有两支擦着花柔的腰身两侧飞过,另一支箭从她的肩头擦过,划破了衣料。

花柔心有余悸地抬头,自然看到了唐箫胳膊上的箭。

“天呐,你怎么不躲?!”

“我躲了,你就中箭了。”唐箫说着伸手掰断了胳膊所中箭矢的箭杆部分,咬着牙发力继续向上拉花柔。

这一刻,花柔感动又深感抱歉,当她又上升了一点时,她赶紧一个卷腹去够,终于够到了绳索…

第二百三十六章 毒,一滴血的可怕

花柔一触到铁索,立刻双脚也上去勾住,把自己挂在了铁索上。

她想回到铁索之上,然而石门内箭矢却频出不断,弄得两人频频闪躲多次之后,力气,精神都丧失许多。

“这样不行!我们不能耗在这里。”唐箫看了一眼剩下的半段路程:“听我说,你也别着急着上来,先这样攀爬离开这段再说吧。”

“好!可是你手脚上的伤…”

“无碍!”唐箫说完开始调整姿势:“花柔,你学我的动作,这样攀爬,会节省很多力气。”

唐箫让自己也掉在铁索之下,两人腰上的绳索挂在两个铁索上形成了借力的支点,而后双手双脚合作,朝前连爬带滑。

箭矢依然频频,但只要闪避得当,两人还是离崖边渐渐近了。

“茶。”姥姥神色淡定地回到主厅里坐下了。

红姑赶紧将茶奉给姥姥,忧心忡忡道:“您,有把握吗?”

姥姥看了眼她脸上的不安,接茶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的脾性。”

“您素来谨慎小心,是错不了的。可是现在整个夺魂房都被他们的人团团围住,这里只剩下你我,万一…”

“你怕我的毒守不住?”

红姑皱眉道:“他们有心加害,岂会不做准备?若是都提前吃了抗毒的药,不就…您还是得有个万全的退路才是。”

“退路?”姥姥冷哼一声,不屑又自信道:“用不上!”

看着姥姥如此态度,红姑是疑惑的,她不知道姥姥的自信在何处,然而此时外面传来了动静,她一回身,就看到一帮弟子手持兵器,杀气腾腾地直冲主厅而来!

“他们来了!”红姑从腰间抽出一对短刃,立刻就要冲出去抵抗。

“回来!”姥姥一唤,唤得红姑错愕回头,就见姥姥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白色瓷瓶。

“回来,站到我近旁来!”

红姑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退回了姥姥身前,她双手紧握兵器,满脸戒备地盯向厅外,因为唐正,唐远鸣已经带着人冲到了主厅门前。

不过,大约是厅中姥姥与红姑戒备的表情,让他们心中有疑,唐远鸣当即阻止了大家的直接冲入,而是让身后的两个弟子去周边和屋顶探看。

姥姥听着屋顶传来响动声,手持瓷瓶,目色阴冷地看着他们:“红姑,我刚才叫你传的什么话?”

红姑眨眨眼,紧盯着唐远鸣他们:“姥姥要休憩一个时辰,谁都不许打扰。”

姥姥的目色此时由阴冷变为了不屑:“你们是没听见呢,还是忘了门规?”

众人沉默,谁都不敢接茬。

很快分散出去查看的弟子回到了唐远鸣的身边,齐齐摇头。

唐远鸣见状,心里踏实下来,登时腰身挺直,喝道:“哼,你很快就不是门主了,还提什么门规!”

“你确定?”姥姥笑了,那笑容说真的,有些瘆人。

“当然!”唐远鸣看着那笑,心里不免不适,但是此刻反正都没退路,所以他立刻招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动手!”

唐远鸣当下带着众弟子冲进厅内,红姑自然手持短刃上前阻挡。

而姥姥不过是迅速打开了手里的瓷瓶,瓶身一斜,倒出一滴黑红的血滴于指尖后,她朝着唐远鸣眉间一弹!

一滴血凉凉地打在了唐远鸣的眉心正中!

那一瞬,唐远鸣以为自己中了暗器飞针,吓得后退一步,抬手摸上眉心,当他发现那不过是一滴黑红色的血,便不以为意地继续挥刀砍向姥姥。

然而他刚向前迈出一步,就突然表情极度扭曲、痛苦,随后不过眨眼间,他手中的兵器落地,双手紧捂胸口处的后仰倒地!

这突然的变化让冲进来的弟子都很错愕茫然,,几乎是齐齐一愣,不过很快他们都一个个的出现痛苦扭曲的面色,而手里的兵器全部落地后,纷纷抓向了自己的心脏处!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如断线傀儡跌倒在地,他们无一幸免地倒下,让红姑从懵到惊再到骇然!

她有些僵硬地转动了脖子回身看向姥姥,看到的不过是姥姥挺直的身躯,高昂的头颅,还有她手里紧握的小小瓷瓶。

“红姑,念门规给他们听!”姥姥一如既往的阴冷着,这一刻所有人的痛苦在她这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红姑看向那些倒在地上呻吟痛苦的人,她吞咽了一口唾沫,开始背诵,只不过她的呻吟带着无法抑制的抖动:“门规第十一条:一切有违门主令者,等同叛出,门中即时清剿,尸不留…眼…”

红姑在一条条地背诵着。

厅内的许多弟子已经动弹不得,临近门口出的几个,却还在努力挣扎,他们想要爬出这主厅,然而他们的举止缓慢无比,最终他们谁也没能远离这里。

当最后一个弟子不甘心地趴在门槛上,气绝身亡后,红姑停下了背诵,她脸色发白,再次看向姥姥:“这毒…”

“现在你不必担心了。”姥姥的脸上扬起了一抹胜利者的亢奋与得意。

“这是什么毒?竟然如此厉害?”

“唐门里厉害又不为人知的毒多了去了。现在,你去把唐雷和唐诗琪给我找来。”

红姑一愣:“您是打算一起收拾他们…”

姥姥摇了摇头。

“那您…”

“如果除掉他们俩就可以永绝后患,我不会隐忍到现在的。”姥姥拿出黑色瓷瓶,倒出了两颗药丸,递给红姑:“让他们吃了再进来。”

红姑明白了,姥姥要做的是杀鸡骇猴,是震慑!

红姑不敢犹豫,她迅速接过了解药,立刻跑了出去。

姥姥看着她仓皇地跑远后,脸上得得意与亢奋骤然消失,她垂眸眼扫着一地的尸体,目色晦暗。

红姑惶惶地冲道院门处,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院门,却不想唐九儿竟站在院门前,而她的脚边放着一个木桶。

此时,她的脚边处了两个躺倒在地的守卫弟子外,还有一地发绿散着苦腥气的汁水。

红姑一时诧异,愣在原地,而唐九儿却冲她冷声道:“都死了吗?”

红姑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唐九儿嘟囔了一句,红姑有些茫然:“什么?”

“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唐九儿说完拎着木桶入院,从红姑身边走过。

红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颗药丸,快步离开。

第二百三十七章 羊皮卷

通过不懈的努力,花柔和唐箫已经攀挪到了离崖边一丈的地方。

此刻,他们额头沁汗,体力不足,特别是唐箫,右臂和右腿处的衣料已被鲜血染红,整个身体像是风中的布条一般剧烈抖动着。

“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要到了。”花柔眉头紧皱,担忧焦虑地给他打气:“来,一…二…”

唐箫咬牙坚持努力向前,可是石门内不断射出的箭矢依然在肆虐着骚扰,这一次,他运气很不好,箭矢冲他身躯而来,他不得不大幅度摆动躲避。

结果,闪避开了,人却再也没有体力去抓住铁索了!

他坠了下去,完全是靠着与花柔相连的绳索悬挂在铁索上。

花柔其实体力远不及唐箫,此刻她也很疲惫,但是这突发的状况,因为两人的重量不同,花柔几乎是被拉拽的翻上了铁索!

若不是她反应迅速地抓住铁索,这会儿,只怕她已和唐箫一起坠入深渊了。

花柔死死抓住铁索,咬牙努力地对抗者唐箫下坠带来的牵引力量:“我…拉你…上来!”

花柔咬着牙,努力的把自己的身体往铁索另一面下滚,她想要借支点对抗那份力量,然而此时的唐箫一看花柔的境况,毫不犹豫地手就往自己的腰上摸。

“别拽了!你趴在上面!趴好!听着!等下过去后,你就往石窟里面走,里面有一个药毒阵,阵中有唐门门主传承,今后唐门…”

唐箫急切的交代,让花柔意识到不对,她低头看到唐箫居然在解腰上的绳索,立刻喊道:“你要是敢解开绳子,我就跳下去!”

唐箫一愣。

“唐箫!我不会放弃你,你也别让我…欠你一条命!”

花柔费力地喊完后,不再去尝试将唐箫拉回到铁索上,也不在往下滚,而是就这样尽全力维持原样,挂着唐箫,双手紧攀铁索艰难前挪!

对,挪!

一寸一寸,像是毛毛虫的蠕动一般,她艰难地挪着,往崖边挪!

这一刻,坠在下方的唐箫看着花柔咬牙的艰难挪动,双眼里有钦佩更有歉意。

“谢谢你。”

“你救了我那么多次…现在如果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撑下去!”

花柔奋力地向前挪动,额头的汗水大颗大颗的滴落,一双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不见血色。

她紧咬着槽牙,努力地向前,双眼没有畏惧,只有坚定。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花柔顽强着,努力着,唐箫在下方看着花柔,眼神越发的热烈。

随着挪动,距离在缩短,然而,他们耗在铁索上的时间太长了,绳索在铁索上不断摩擦,又加上两人的重量,已经开始出现断裂的情况。

唐箫和花柔都注意到了,花柔越来越焦急,挪动的速度在努力加快,而唐箫却很平静,他甚至还安抚起了花柔:“别怕,来得及!不会有事的,稳住,放心,我们一定能过去的。”

终于在花柔不懈的努力下,他们靠近了崖边,而此时绳索已经被磨得只剩下细细的一缕。

唐箫看了眼绳索,大喊了一声:“抓紧铁索!”而后他抬手朝着崖边挥出一掌,那掌风带来的反作用力让他荡了起来。

唐箫此时抽出腰间匕首,在荡得靠近崖边时,把匕首猛然插进了石壁内,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最后一缕绳索断裂了。

“唐箫!”陡然消失的下坠吓得花柔尖声大喊,当她看到了挂在崖边的唐箫时,她觉得她的命都去了半条。

对望里,花柔心有余悸,唐箫则淡定一笑。

花柔不敢耽误立刻爬到崖边,而后伸手抓住唐箫的胳膊,好不容易才把唐箫拉上了崖边。

没有了性命之危,两人彻底脱力,像没了骨头般瘫倒在崖边上,只有破风箱般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