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不!我就是为了不受委屈,才想嫁给四郎的!”

彭岚起身走到窗前:“我彭家自投靠马殷、为楚国之臣的那一天开始,便把楚国当成了自己的家,现在昏君当道、民不聊生,这样的楚国我彭家看不下去,父亲看不下去,我也看不下去!所以我们才寄希望于四郎。”

“可公子,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

彭岚回头看着胭脂:“他不过是遇到了心爱之人,一时乱了心绪,想给那人幸福罢了。可是国将不国,家不成家,又哪来的幸福可言?”

彭岚说到此处似是十分伤心地叹了一口气,便伸手把窗户关上:“我乏了,歇着吧!”

她关上窗户,去往卧榻休息,而此时蹲在窗下贴耳倾听的飞云似一只夜猫般悄然离去了。

慕君吾不可思议地看着飞云:“她当真这么说?”

飞云的点头确认,令他不禁思忖。

“公子,这些日子我看着彭小姐对林姑娘关照有加,有些话我一定要说。”

慕君吾看他一眼:“说。”

“咱们起事需要强援,彭家的外军和亲军若能为您所用,则大事可成!前番江上夜宴,您也看见了,朝臣们虽有心投靠,但仍有顾虑,现在彭家的效忠至关重要!”

“你说的我都明白。”慕君吾轻叹:“但若现在不解除婚约,将来恐怕就更难了。“

“公子,您日后是一国之君,想迎谁入后宫,就是您一句话的事情。为何一定要与彭小姐解除婚约呢?“

“我心有所属,且只愿与她一人白首。”

“可是…”飞云皱起了眉头:“林姑娘出身卑微,朝臣是不会同意她入主后宫的。”

“出身不够,总有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是…”

“她这一生,能达到何种高度,现在言之尚早;若日后她为了大业居功至伟,出身又算得了什么呢?”

飞云愣了愣点头道:“原来公子早有打算,是属下多嘴了,不过…眼下公子还是忍耐一二,彭家的势力,必须为您所用!”

“彭家的势力,我绝不会放掉,更何况…要揪出宫中内鬼,也得依靠彭家。”

“宫中内鬼?”飞云一脸惊诧。

慕君吾从怀里摸出两个信瓤放在桌上:“你看看吧!”

飞云展信,看完第一封,脸色已大变,看完第二封后,他震惊地看着慕君吾:“公子,这…”

“内鬼不除,我楚国永无宁日!”

客栈里,花柔守在唐箫床边。

这会儿夜已深,瞌睡虫袭来,花柔便单手撑着脑袋迷瞪着双眼打起了瞌睡。

于是,唐箫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花柔的模样,立时他的眼中涌起暖色,一动不动地盯着花柔看,贪婪地迷恋着海市蜃楼一般

此时,花柔的一缕发丝垂落下来,落在了唐箫的右肩上方,他想要抬起左手帮花柔整理发丝,但这一动,一阵痛感不仅涌上,还失控到毫无力气,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臂缠着布条绑着竹片,还被悬挂在了脖颈上。

唐箫眼里闪过几分无奈,偏头再看向花柔,而此时花柔撑着脑袋的手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唐箫下意识的抬右手轻轻托住了花柔的额头。

花柔没有醒来,她太累了,而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距离,都让唐箫的眼神热烈起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玉儿拎着一包食物入内:“我回来了!”

花柔立时被惊醒,唐箫也赶忙缩了手。

“诶,你醒了?”花柔看到唐箫醒了,脸上有了一抹喜色。

“嗯,刚醒…”唐箫有些心虚,他不敢看花柔,忙把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我的手…”

花柔皱起眉头:“你的胳膊断了,不过还好,现在已经接上了,但还得小心静养三五个月,才能康复。”

此时,玉儿放下食物走到床前:“你醒了就好,再不醒我们就只有明日回去想办法了。你能动吗?”

唐箫尝试着起身,花柔扶着他下床,试着走了几步。

“还行。”唐箫说着扫视周遭:“慕君吾呢?怎么不见他?他没事吧?”

“他没事,已经先回去了。”

“回去了?”

“嗯,他是偷偷溜出来的,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去…”花柔正说着,突然看到了唐箫脸上的局促,眼珠子一转:“你该不会也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唐箫尴尬地点点头。

玉儿失笑道:“居然你也是偷溜出来的,那你也得自己回去了!可你身上的伤怎么解释呢?”

她说着看向花柔:“这下慕君吾教我们的说辞,怕是得改!”

花柔刚要说话,唐箫抢言问道:“他要你们怎么说?”

玉儿看了花柔一眼:“就说凤主泄密坏了计划,我们被抓,是你救我们脱身,并在孟府听到九蛮山中有密道直达合州,为怕孟府极速出兵报复唐门,你才带我们借道出逃并炸了那里。”

唐箫闻言皱眉不解:“为什么要这么说?所有功劳可都是你们的啊。”

玉儿耸肩道:“他说…只有归功于你,姥姥才不会责罚我们。”

唐箫转了转眼珠子,沉思片刻后说道:“我明白了,既如此,那就由我来解释吧!”

第三百一十六章 薄情与否?

姥姥躺在床上,精神略有些不济。

唐九儿喂她喝完最后一勺药,边给她理气边劝:“别闷在心里了,你得撒开手。”

“说得轻巧,唐门我撒得了手吗?箫儿我撒得了手吗?”

“不放手,就你这身子骨,能撑得了几年。”

“只要能把唐门稳稳当当地交到箫儿手里,我立刻咽气都行。”

唐九儿闻言叹气:“油盐不进。”

姥姥当即白了唐九儿一眼:“你还不是一样?你若不那么护着花柔,就是帮我了。”

“花柔好了,唐门才能好。你对唐箫的舐犊之情早已让你失去了理智。”

姥姥被噎得语塞,忿忿地哼了一声,扭头不理唐九儿。

唐九儿则兀自摇头。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阵子,姥姥自言自语起来:“也不知箫儿现在如何了?怎么还不回来…”

姥姥转头看向唐九儿,脸上全是忧色:“他不会有事吧?”

“刺杀孟知祥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姥姥登时急了,不高兴道:“你就不能宽慰宽慰我?非要…”

话没说完,叩门声响起,是唐敏叫门。

“进来!”

唐敏推门而入:“门主,唐箫回来了。”

“真的?”姥姥马上撑着身子坐起来,喜出望外:“他人呢?在哪儿?”

“人在院外,不过,他受伤了。”

“什么?”姥姥掀开被子便要起身,但因为动作太猛一个眩晕向后倒去。

唐九儿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她:“慢着点!”

“我没事!快,快让他进来见我!”

“是!”唐敏应着奔了出去。

唐九儿赶紧给姥姥裹上了一件披风,扶着她走到桌前坐下:“人回来了,你这下可踏实了。”

姥姥点头,又看了唐九儿一眼:“可他受伤了。”

“能活着从孟知祥的手里回来,知足吧!”唐九儿话音刚落,唐箫走了进来。

姥姥看到唐箫,眼光热切,立时激动起身,但起身一半后又坐下了,她眼瞅着唐箫胳膊的伤处,满眼都是疼惜,脸上却又绷着冷劲儿。

唐箫来到桌前,跪下:“姥姥,箫儿回来了。”

姥姥绷着脸,一派怒色:“哼,你还知道回来!”

“箫儿是唐门弟子,就算做了错事也会回来领罚,箫儿绝不敢不归家。”

一个家字,让姥姥脸上少了几分冷冽。

唐九儿此时已上前伸手扶唐箫:“你快起来,让我看看你的胳膊。”

唐箫没有起身,他跪在地上,双眼看向姥姥。

姥姥见他居然还拗着,自是绷不住了:“叫你起来你听不见啊?”

“您不原谅我,箫儿不敢起。”

“你有什么不敢的?”姥姥闻言话就从口中怼了出来:“只要是和花柔有关的,就没有你不敢的!”

唐箫低头不语,像霜打了一般,唐九儿见状看着姥姥,无声地用口型提醒她:胳膊。

姥姥看他那执拗样子,又气又心疼,再瞅他胳膊的伤处,更是不忍:“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快起来让毒主给你看看。”

“真的?”唐箫抬头,眼里有着喜悦:“您真的原谅我了?”

姥姥急切道:“真的!别墨迹了,快让毒主检查一下你的伤势!”说着人都激动地扶着桌子站起来了。

唐飞燕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盯着床上摆着的一身喜服,泪眼婆娑。

这是订婚宣布后,她特意准备的,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穿在身上。

敲门声传来,唐飞燕擦干眼泪:“谁啊?什么事?”

“小姐,唐箫师兄回来了。”

唐飞燕一愣,立刻跳下床拉开了门:“他回来了?他还好吗?”

“听说受了伤,这会儿人在姥姥那里。”

唐飞燕立刻飞奔而出。

唐九儿检查过后将布条重新扎好。

“怎么样?”姥姥关切的眉眼都皱在一起:“不会落下毛病吧?”

“这郎中医术不错,接得很是周正,换我,怕是都接不了这么好…”唐九儿看向唐箫:“他可有给你开药?”

唐箫点头,把药方拿了出来,递给唐九儿。

唐九儿接过药方,看到上面的内容,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但她立刻掩饰住,将药方还给唐箫:“按此服药,你应当三个月便能痊愈。”人又转身冲姥姥道:“你们还有话要说,我就不多留了。”

姥姥点头,唐九儿离开。

姥姥看向唐箫:“既然是去救花柔,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她们人呢?”

“我吩咐她们过一个时辰再回来。”

“这是为何?”

“要是我们一起回来,您会因为箫儿的错,而重罚她们。”

姥姥冷哼一声:“任务失败,几时回来都是要领罚的!”

唐箫拽了拽姥姥的衣袖:“姥姥,这次您可不能罚她们,若无她们,唐门危矣!”

姥姥疑惑地看向唐箫:“这是为何?”

“我赶到成都府时,凤主已经把她们出卖给孟知祥了…”

姥姥闻言眉头紧皱。

“本来我只能选择带她们逃离,保存实力,但花柔却告诉我,她偶然听到了孟知祥正在集结兵马…”

“集结兵马?”姥姥很是错愕。

“是!姥姥您有所不知,孟知祥早就对唐门心怀不轨,他秘密在九蛮山中修了一条直达合州的兵道,若不是我们几人出手将其炸毁,现在孟知祥的兵马恐怕已经追到山门口了!”

姥姥脸上的惊诧消失了,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十分淡定:“所以她们的功劳,就是炸了兵道?”

“对!她们拦截了孟知祥的大军…”唐箫说到此处突然反应过来:“您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

姥姥笑了笑,没说话。

“您早知有兵道之事?”

姥姥点点头:“这兵道,可不是为了吃下我唐门修的。”

“不为唐门?那是为了…”

姥姥眉扬起:“想知道?等你做了门主,这些我都会告诉你的!”

“姥姥…”唐箫一脸无奈。

“箫儿,我让花柔去刺杀孟知祥,你以为就是铁了心让她去送死吗?”

唐箫没有啃声,他不能说是,但心里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是,这个任务对她来说非常困难,但她修的可是毒功,若是连她都不能抓住机会杀掉孟知祥,门内还有谁能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最大的麻烦呢?”姥姥叹息一声:“我是薄情,但对你并不薄情;我也的确冷血,可若无冷血牺牲,哪有唐门这三十年来的安然与壮大?”

姥姥说着伸手在唐箫的肩头上轻轻一按:“你怪我心狠,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扛起真正的责任,若有一日它扛着千百斤重担,扛着唐门的未来,那一两个人的生死和这唐门的安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唐箫皱着眉摇了摇头:“一定有办法可以避免这些牺牲,找到别的方法去守护唐门。”

姥姥苦笑道:“也许吧,我是做不到了。希望你手中的唐门能够做到吧!”

“姥姥…”唐箫不只是无奈更多的是无力—在姥姥的心中,唐门的门主依然只能是他。

“行了!我知道你不想我罚花柔,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不仅不会罚她,以后…也都不会再为难她!”

第三百一十七章 第一个

“夜深了,回家业房歇着吧!”

唐敏脸色冰冷的将唐飞燕阻挡在夺魂房院外。

“敏姑姑,我是来找唐箫的,我一定要见见他。”

“大半夜的见什么见?”唐敏口气非常不好:“明早再来!”

“敏姑姑…”唐飞燕厚着脸皮继续耍赖,却突然看到了唐箫正从里面出来。

“唐箫!”唐飞燕惊喜地挥手,随即看到了他胳膊上有伤,立时不顾守门弟子的兵刃与唐敏的阻拦,强行冲了进去奔到他面前:“你怎么了?伤到胳膊了?”

唐箫冲唐飞燕苦涩地笑笑:“没事,小伤。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要照顾你…”

唐箫突然偏头贴着唐飞燕的耳垂低声说了一句话,唐飞燕愣在了那里。

“对不起。”唐箫从唐飞燕身边离开,脸上的表情很沉重。

唐飞燕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滴砸落下来。

唐敏看着唐箫走远,又看了唐飞燕一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正寻思自己要不要上去把人撵出去,唐飞燕一转身自己就跑了出去。

山门处,按照约定,迟归的花柔和玉儿惴惴不安地刚走出门洞就看到了守在外面的唐箫。

“怎样?”玉儿拉着花柔奔到他面前:“姥姥怎么说?”

唐箫微笑着看向花柔:“放心吧,姥姥不会责罚你们了,她命你们自行回房休息即可,此次任务的事不可与任何人提起。”

“真的?”玉儿一脸惊喜。

花柔却皱眉:“姥姥真不会罚我们?”

唐箫点头道:“事已至此,姥姥知道责罚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何况你们把功劳都揽在了我身上。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姥姥还要举办赐姓大典呢!”

“赐姓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