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唐六两瞪着眼珠子:“造天火炮?为什么呀?”

唐寂抬手在唐六两脑袋上一敲:“你说为什么啊?孟知祥的人马杀害了咱们唐门多少弟兄?而且你不知道,我们往这边的一路都在被孟军追杀!现在他们送上门来岂能不收拾?”

“不行不行!师父说了,若非自保不可以造它!”

“我们就是要自保!先不说它们手里有不少火器,若是顺利夺下了楚王宫占了长沙府,你以为不会向我们出手?”

“可是…”

“别可是了!造天火炮需要时间!你造出来,若没危险我们可以不用,拆了都行!可要是有危险,形势不妙,你那时干着急也没折了。”

唐六两闻言犹豫不决,他必须得承认唐寂说的有道理,是该防患未然,但是他答应过师父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造,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万不得已。

唐寂见他这般,转身看向众人:“你们觉得呢?是不是有尊天火炮傍身,心里也有底?”

众人对视一眼,自是纷纷点头。

“我们才多少人,对方倘若是军队?有天火炮才有真正自保的能力啊!”

“就是!唐寂师兄眼光长远,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六两师兄你还是造一尊吧!”

众人七嘴八舌附和相劝,唐六两高举双手投降了:“好好好,我造!但是现在门主还未寻到,我必须要找到她才能…”

“六两!门主当然要找,但这事儿不一定得你亲自来!我们留几个人在此寻找,你和我还有一部分人去醴陵,我们必须从大局考虑!”

“可我还是想…”

“唐六两!”唐寂激动起来:“你以为就你一个在乎门主吗?难道我们就不在乎?你可不可以以大局为主!你能不想相信我们,相信大家会用心找她!”

唐六两嘴巴扭了扭:“我…好好好,我去,可是我们去了醴陵,那萧哥呢?”

“我给他此处留下记号,让他去醴陵找我们。”

“那…好吧!不过他现在在楚王宫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唐箫的身手必然不会有事的。”唐寂转身冲大家道:“收拾东西,马上出发!”

唐寂说完抽出匕首,去附近的树上刻画下信号。

众人当即牵马背物,一切弄好后,唐寂挑了五个人建议他们朝下游而去继续寻找,而后带着其他人纵马离开了此处。

那五个人也立刻骑着马儿沿着河道向下游而去。

“咚咚咚”房门被砸响,宿在山中木屋里的猎户一骨碌坐了起来:“谁呀!”

“是我!出事了!”

猎户迅速爬起来,打着火折子开了门,一个粗壮的莽汉冲进内,气急败坏道:“不好了!不知道是谁在长沙府街头留了今晚夺宫的信号,潜伏的百来号人已冲宫了!”

“什么?”

“你快给主人飞鸽传书告知此间情况!另外城中兵马调动频繁,只怕祈王的人马要与彭氏对仗,这或是时机。”

“知道了。”

莽汉立刻出屋,离去,猎户则点亮烛火,从护腕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捡了一根烧黑了的柴条开始书写。

唐箫风尘仆仆赶到之前众人所聚之处,这里已空无一人,他看了眼地上熄灭的火堆,下马用手试探温度。

“还热着,才离开不久。”他咕哝了一句,立刻在周围的树干上找信号,很快就找到了:“先撤湘乡。”

唐箫当即上马,驾马而去。

只是他所去方向与唐寂等人截然不同,完全就是背道而驰。

花柔醒了,她睁着黑亮的眼眸呆呆地看着床帐顶,一动不动,就跟失了魂儿一样。

“啪!”屋外突然有了瓦罐摔裂的粉碎声。

随机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哦吼,白弄喽!”

花柔眨眨眼,偏头看了一眼屋门,撑身欲起,却不想扯到伤口,那从胸腔传来的疼痛疼得她嘴巴一咧,低头就看到自己整个胸膛缠着厚厚地白布。

她愣住了,而此时房门打开,一个男人快步入内,头都不抬地抓起一张帕子就去擦衣服上的药汁痕迹,擦了几下,似乎察觉不对,这才一偏头看到花柔正在看着他。

“呦?”男人表情淡定地调侃道:“醒了!我还以为你要昏睡到天亮呢!”

花柔有些迷茫:“昏睡?”

“对啊!你胸口有刺伤,不过你命大,伤虽贴着你心脏,却未有伤及脏器,要不然就是本医圣出手那也是救不了得。”

“你…救了我?”

男人昂起下巴,有点小得意:“对呀!”

花柔低头看着自己胸膛上厚厚的白布,一脸迷茫:“伤,刺伤…”

“唉,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怎么受得伤啊?”

花柔闻言抬头看向他:“我叫…”她顿住了,因为她突然发现她不记得自己叫什么,是谁,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伤。

而对面的男人看着花柔僵直愣住,半天不说话,突然像是明白地点了点头:“忘了是吧?可以的,老规矩!所有付不出诊费,忘记了名字啊,身份的,就在这里给我帮工吧!什么时候医药费抵完了,就可以走了。”

他说完转身走了出去了,花柔则坐在床边,呆呆地。

我是谁?

第五百一十八章 白罗伞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时,殿前广场已清理地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被冲宫的痕迹;楚王宫的宫门处,禁军把守森严,有一些工匠在忙着修复,粉刷着宫门。

刘彦韬亲自带队在长沙府的街头巡视着,神情一点未见放松。

殿内,慕君吾伸展双臂,由着赵富春为他整理衣裳与冠带。

“殿下,几位都指挥使已巡查都城周边,未见异军存在。”赵富春低声传递着信息,对此慕君吾点点头,沉默不语,眼里是掩不住的忧伤。

“殿下,左枢密史与廖学士求见。”

“宣。”

赵富春自觉退去一旁,慕君吾收臂入席坐好,张彦瑶、廖匡图两人入内,行礼后,直奔了主题。

“殿下,入陵诸事皆已准备妥善,今日可行。“

“无人有异?”

张彦瑶躬身道:“无人有异。”

慕君吾点点头,看向廖匡图。

廖匡图折身道:“殿下,学士阁已将文书备好,待入陵结束,便会诚请继位。”

慕君吾点点头,还是默不作声,但他的目色有一丝犹豫。

一旦继位他就被绑住了,回不了唐门了,可是不继位,楚国眼下的处境又是岌岌可危的—他做不到把一个尚在别人嘴边的楚国交给老六老八那些废物,说句丢人的话,他这几个弟弟守家或许可以,立国并不必二哥好多少。

张彦瑶与廖匡图迟迟没等到动静,齐齐抬头看向慕君吾,而后两人对视一眼。

“殿下,该宣令了。”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赵富春此时竟出列往张彦瑶,廖匡图身后一站,折身行礼:“老奴,恭请殿下宣令。”

慕君吾深吸一口气后起身:“着,辰正初刻起丧,巳正末刻入陵,百官同送,国哀三日。”

黄天当立,君子有责,他既然不能避,那就扛吧!

于是在这一天的上午,白色的纸钱扬洒抛落在了通往王陵的官道上,由披麻戴孝的太监们扛着棺椁在前,其后跟随着腰扎白布的百官,以及这阵列中,坐在马车里的看起来神色哀哀的袁德妃。

当队列路过彭府,一夜苍老,白发多了许多神情郁郁的彭玕也低着头加入了送葬的队列。

“真是老狐狸,心里都乐开花了吧。”

“人家是国丈了,这筹下的真准啊!”

周遭的议论声,隐隐飘入耳中,别人夸赞着他的能耐,只有他知道自己输得多么的难看,又受了怎样的屈辱。

可是,他只能忍着,为了彭家最后的尊严和体面,也为了剩下的血脉,他只能把这一切都藏匿着,压抑着。

茅草屋门打开后,花柔缓缓地走出,目色迷茫地观察周遭。

原来,这是一个由七八间茅草屋围成了的院落,院落内有许多百姓,一部分在一间稍大些的茅草屋前排队;一部分则出出进进,他们有洗衣的、有做饭的、还有几个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手里用篾条编制筐篓,就像…一家人那样。

花柔缓步走进其中,她东看看西瞅瞅,好奇张望,而周遭根本没有人在意她。

当她路过其中一间茅草屋时,她听到了哼唧的声音,便从窗口朝内观望,但见这屋内地上铺着草席,躺着不少病患,他们有些人在昏睡,有些人则呻/吟哼唧。

花柔眨眨眼,走向了排着长队的茅草屋前。

“下一个!”

是那男人的声音。

花柔立刻站定朝内张望。

果然先前出现的那个男人正在桌案前给人诊脉。

花柔收回眼神,顺着排队的队伍往前走,但当她路过一个病患跟前时,她顿了一下,回头盯着那人。

那人此时抱肘看着前方,因百无聊赖而打了个哈欠,而后他注意到了花柔盯着他,诧异地看了看自己:“你看我干啥?”

花柔偏了脑袋:“郁金两钱,玄胡三钱,姜胡三钱,木香五钱,当归两钱,地龙五钱,香附三钱,煎汤服下,连服三剂,再晚一个时辰,无药可救。”

花柔说完迈步向前,这人愣了愣,却追着花柔抓上她的胳膊,激动质问:“你说什么?再晚一个时辰,无药可救?”

花柔点点头。

这人却怒道:“姑娘,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啥咒我?”

“我?”花柔懵了:“咒你?”

“我只是陪同我兄弟来看病的,你却说我无药可救?”

“现在还有救,再晚就…”

这人闻言瞪眼:“嘿,你还咒我?找打啊!”

他冲花柔比划拳头其实就是想吓吓她,可花柔却蹙眉道:“别动怒,你肝毒太深,越动怒就越没得救。”

“什么?”这下,他真要打她了!

“住手!”一声喝止,众人让开,男人快步来到跟前,面色不悦:“你要在我的回春林打人?”

那人忙松开了花柔,一脸歉意摆手:“不不不!楚神医千万别误会!是这姑娘嘴巴太臭,无端端地咒我,说我无药可救!”

“你现在还有救。”花柔一脸认真道:“如果不赶紧服药,一个时辰后只能等死。”

“你看!她还来!”

而此时楚神医却注意到这人的面色,口唇,手脚,而后抓上这人手腕:“张口伸舌。”

这人虽然惊诧但还是照做了。

几息之后,楚神医神情凝重低声喝骂道:“你这家伙吃了什么玩意儿,为何肝毒如此深?”

这人愣住,而此时花柔又开口了:“白罗伞。”

楚神医和病患齐齐看向花柔,异口同声:“什么?”

“他吃了白罗伞,应该是前天晚上吃的吧,毒藏体未发,但肝已损。”

楚神医立时看向那人:“你前天晚上可吃了毒菌子?”

这人先前还凶巴巴的,这会儿被吓得竟口齿不清起来:“我我我…我是吃了菌子…但我觉得没什么啊…”

楚神医此时蹙眉喃语:“白罗伞,极毒,毒性损伤肝胆脾肺肾,食后一日半毒发,食用者九成致死。”

那人闻言吓得立刻跪地:“求神医救我,求姑娘救我。”

“我说过法子了:郁金两钱,玄胡三钱,姜胡三钱,木香五钱,当归两钱,地龙五钱,香附三钱,煎汤服下,连服三剂,不,现在得四剂了。”

楚神医惊愕挑眉地看了一眼花柔:“我先抓药。”说罢人已冲去相邻的一间茅草屋内,而周围的一些病患,瞬间却将花柔簇拥起来,他们个个情绪激动,都喊着要花柔给看诊。

花柔却是十分茫然地被簇拥着,神情困惑不解。

第五百一十九章 别装,行吗?

棺椁入陵,仪式一套接着一套,弄到日挂天中时,百官才得以返宫。

当他们回到宫门前时,以廖匡图,李弘臬为首的文人学子近百人已跪了一地,黑压压一片。

他们高举着请愿书,齐声高喊:“恭请祈王殿下继位,护佑楚国百姓!恭请祈王殿下继位,护佑楚国百姓!恭请祈王殿下继位,护佑楚国百姓!”

队列中的百官见状,相互对视,知情的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不知情的,就算事发突然也不得不随大流—这个时候谁若硬着脖子膝盖,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张彦瑶,张迎判等七八个大臣立时下跪,齐声高喊:“臣恭请祈王殿下继位,护佑楚国百姓!”

于是乎,其他官员纷纷下跪,相继高喊:“臣恭请祈王殿下继位,护佑楚国百姓!”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高呼声里,马车车帘掀开,慕君吾面无表情地看向宫门。

这一刻,来了,但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有惆怅。

回春林的茅屋里,此间的主人楚玄与花柔对坐在一张木桌前。

楚玄盯着花柔,眼神探究,而花柔虽然迷茫却坦然地看着他。

“你懂医术?”

花柔摇头。

“不懂?”

花柔点头。

“不懂你怎么知道他肝毒极深?还知道他是吃什么遭了的?更知道怎么救治?”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楚玄惊讶挑眉:“你是谁?师承哪门哪派?”

花柔眨眨眼,又摇头了。

“喂!”楚玄不乐意了:“我不收你诊费,说吧!”

“我不知道。”

楚玄顿了顿,撇嘴道:“别装失忆行吗?我救得你,我检查过你的情况,你没有撞到脑袋,也没有淤血肿块挤压,你不会失忆!”

不会失忆?那为什么我不记得自己是谁?

花柔愣在那里,她皱着眉试图去回想,于是当她的眼眸里红光一闪而过后,她竟昏厥地倒趴在了木桌上。

楚玄愣住,他盯了花柔片刻:“喂!差不多行了啊!”

花柔一动不动。

“喂!”

楚玄伸手戳了戳花柔的肩头,花柔还是一动不动。

“不是吧?真昏了啊?”

唐箫骑着马一路奔驰但很快他停下了。

没追到人也就算了,可是一路都没有人马行走过的痕迹,他怀疑是自己误读了信号,调转了马儿又往回跑。

而当太阳走到了山坡上,即将落下时,唐六两一行人不但赶到了醴陵,更找到了一家带院子的铁匠铺。

唐寂将一个钱袋丢给了铁匠:“这是工钱。”而后他再掏出一个钱袋放进铁匠手里:“这是我们住在你这里的房钱和饭钱,东西造出来,我们就走!”

铁匠看着钱袋,神情激动:“好说好说!你们要打什么铁器?”

“东西不用你打,我们自己来,你只需要准备材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