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览眼看大势如此,也派了人来向张迈请降,见面就呼万岁,称陛下,敬曰天可汗,希望张迈能封他个一官半职。葛览的使者又道若张迈肯宽宏大量地容纳他,他将献出一个重要的消息来。

张迈问是什么消息,那使者道:“就是杨定邦将军的下落。”张迈这时在西域的地位已经极高,等闲族长之辈也见不到他,像葛览这样的事也未必是要他亲自解决,只因郭洛刚好出去巡视这才让使者进来,见面时鞋子都没穿,只穿着一件薄背心倚在藤椅上吃葡萄纳凉,显得很不将之放在心上。

但听到“杨定邦”三字张迈不由得动容,问道:“你们知道杨定邦将军的消息?”

那使者道:“小人不知,但我家将军知道。我家将军言,只要陛下能容得我部归附,将军必将所知全盘向陛下启禀。”

张迈哼了一声道:“若我不答应,他就不肯说么?”

那使者匍匐在地上说:“不敢。”却不再接口,显然正是如此。

张迈挥手让他下去,想到了有杨定邦的消息也没工夫吃葡萄了,急召诸将商议。

对于葛览的请降,帐中分为两派意见,一派认为不妨纳之,一派认为葛览是数姓家奴,不可信任,而且如今他的部下又离心离德,根本就不需要拉拢他,不久他自然会分崩离析。至于杨定邦的消息,这些年来各种各样的情报听到了不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反对收容葛览的葛丹摩道:“就算是真的也不怕,葛览本非岭西人物,他若能知道杨将军的消息,必然是辗转听闻,可见这件事情不是他一个人知晓,只要我们放出消息,悬赏重金,自然会有人前来领赏。”

张迈沉吟着,等诸将都发表完意见,这才问魏仁浦:“你怎么看?”

魏仁浦道:“圣王海纳天下,胸中之水不必至清。天子五服,近畿甸服为心腹,必须绝对忠心,候服为躯干,必须闻令即行,宾服为衣甲枪盾,必须贴身就手,宾服之外,蛮夷要服,戎狄荒服,此等夷狄时忠时叛自古皆然,羁縻使之臣服从行便是。就算容纳葛览,也不过处之于要服荒服之间,何必苛求他有多忠诚?不过葛览之流,没资格与元帅谈条件,不管杨定邦将军的消息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先到碎叶来以示忠诚,然后再听我主处置。”

葛丹摩笑了起来:“他若没得到元帅的应许,哪里肯来?”

魏仁浦道:“这就要看使者的能耐了。以我军当前之威势以及葛览的窘迫,只要使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未必不行。”

张迈道:“魏仁浦的话有道理,你们谁能替我出使,招葛览来降?”

诸将臣都觉得此事不易成功,而且成功了也不是什么奇功,一时都不敢应承,魏仁浦道:“与臣同行西来的士子当中,有一位名孙敬明者,略有胆色,且颇通回纥言语,臣推荐他西行,一定能够成功。”

葛丹摩道:“颇通,那有多通?”

魏仁浦道:“大致听得懂,不至于因为语言不通被人哄骗,不过还不大能说。”

葛丹摩嘿嘿冷笑,说:“这可不是打仗,是要出使啊,得靠一张嘴的,话都不会说的人能成?”

张迈见魏仁浦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样,便道:“就让孙…”

“孙慎,字敬明。”

张迈道:“就让孙敬明去试试吧。”

葛丹摩父子见张迈已经决定就不敢反对,却都暗中冷笑。

不料十几日后葛览就只身来到了碎叶,张迈颇为诧异,道:“怎么这么快!”新碎叶城旧址离碎叶有多远他是知道的,按理说就算路上全不耽搁,一来一回本不应该这么快。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葛览已经拥众跑到碎叶河中游等张迈消息了。

他看看来复命的孙敬明,却见他三十岁不到年纪,长得五短身材,一头焦黄的头发——却不是因为混血,而是因为儿时营养不良所致,张迈见他如此其貌不扬却有这般本事,问道:“你回纥话都说不清楚,怎么让葛览来的?”

孙敬明道:“臣说真话让他前来,原也不用巧言令色。再说葛览的部下有会说唐言的,因此我是否会说回纥话并不重要。”

张迈又问:“你说了什么真话?”

孙敬明道:“臣给他分析形势,告诉他以元帅如今的威望和以往的行事风格,杀一个来归降臣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若是不来,那就是死路一条。就算元帅不派兵征讨,只要放出风声买他首级,不出百日他的部下就会枭了的头颅送到碎叶城下。”

张迈哈哈笑道:“这样的话他也容得你说啊!”

孙敬明道:“臣既已经当众说出元帅可能要买他首级的话来,他的部下一听之下,就算不动心,葛览也要思疑他的手下动心的,他一开始自然也动刀动枪来威吓臣,不过臣知道他不敢动我的,我越是不怕,他越是慌了,后来待我以上宾之礼,在我一番劝告之下,他就只身随臣前来了。”

这几句话说的真是轻描淡写,但张迈却能想见当时的场面实际上必定十分紧张甚至危险,但这时见孙敬明对答从容,条条有理,心中欢喜,天策军发展到今时今日,能够纵横沙场的骄兵悍将只嫌多不嫌少,但功能性的臣属却常不够用,像对外出使这样的事情,既要有胆色,又要有大局观,又要能随机应变,又要有内才,这样的人军中也不是没有,却都已是郭洛、杨易、洛甫、郑渭、李膑这样的地位了,除非是对等大国,否则派这样的重臣作为使者如何使得?所以像孙敬明这样的人才,到手了一个心中便如捡到金子般喜逐颜开。

第127章 向伏尔加河进发!

碎叶宫殿已毁,张迈也没有再建行宫,只是在城内立起一一座大帐,幸好述律氏倒也习惯,虽然怀孕了也没有太多的不便。

葛览在龙骧大帐五十步外就跪下了,一路匍匐进来,望见张迈口呼天可汗,张迈不去理会他的阿谀,就问:“你说有我杨定邦将军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时帐中岭西宿将云集,个个眼神严厉,若是葛览的回答有不实的成分,只怕诸将就会发作。

“是真的,是真的!”葛览道:“这件事情,是我当日听萨图克的亲信霍兰向萨图克建言的时候,得到的蛛丝马迹。”

“建言,建什么言?”杨涿在一边追问。杨定邦是他的亲叔叔,在这里以他和杨定邦的关系最深。

葛览道:“萨图克重新娶了妻妾之后,虽然又生下了儿子,但一直多病,军中诸将心里不安,所以霍兰曾建言,说不如派人去西北将杨定邦…杨定邦将军擒拿,好去换他的两个孽种。”

萨图克的两个儿子长子穆萨、次子伊利克如今都还在张迈手中,这一张牌张迈一直没打,这时被葛览提起才想起。

葛览又说道:“不过萨图克当时就否决了,霍兰说话又结巴,我当时又不好问,因此便不知下文。不过话既然是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中露出,料来不假,所以我后来也曾多方打听,才知道了一些端倪。”

“什么端倪?”帐中诸将齐声问道。

葛览道:“听说当日我天策军起家的时候,曾经在怛罗斯和萨图克打过一仗。”

“不错。”张迈悠然道:“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当时的唐军还不叫天策唐军,而叫安西唐军——甚至连叫安西唐军都有些勉强,那时候他们只是从新碎叶城来的一群弱小的边将种群,南下碎叶沙漠,用计夺取了怛罗斯与俱兰城,但终究没法和回纥人的大军相抗衡。

当萨图克即将压来时,郭师道与杨定邦等率领偏师阻遏萨图克,而张迈与杨定国等则率领主力走山道,进入当时还叫讹迹罕的宁远地区。

也就是在那一场战争当中,郭师道战死殉国,而杨定邦也失踪了,那件事情,至今成为了天策唐军所牵挂的一件谜案。

杨涿急道:“莫说往事,你只说你打听到了什么!”

关于杨定邦的事情,唐军中早收到了一些风声,只是这些消息都不确切,所以这次杨易要杨涿跟着张迈西来,其中一个缘故就是要杨涿来看看叔叔杨定邦究竟是生是死。

这时葛览说道:“是,罪将打听到说,杨定邦将军当日从城中走脱之后,向南的道路被封阻,而且他似乎还有别的原因,故意留下了许多蛛丝马迹,竟然一路朝北面的沙漠去了。”

郭洛和张迈对望了一眼,两人马上就都想到杨定邦是在为他们主力争取时间!

当时的安西唐军十分弱小,不但战斗力有限、补给朝不保夕,就是士气也很不稳定,一支没有后方的流浪军,只要打了一场败仗就可能会面临分崩离析的厄运。当初进军宁远地区的主力其实过程也算顺利,但是杨定邦在怛罗斯地区却不能确定,因此张迈和郭洛便猜想到了杨定邦的心思!

“定邦叔一定是怕自己向南逃去,会被萨图克尾随,竟然让他们找到了我们的主力,或者萨图克从定邦叔的行动中猜到了我们的意图,竟然以飞师轻渡葱岭,那时我们就算越过了讹迹罕,只怕也过不了托云山口!”

托云山口飞鸟难度,不是一个可以靠兵力攻打的地方。当初若不是疏勒方面没有防范,张迈等如何能够那么轻易地骗过去?若是萨图克能够早一点得到情报,获悉了安西唐军的意图,也不需要派遣大军,只要有一道命令飞传到托云山口的哨岗下令他们严防死守,只怕安西唐军就得被堵截在葱岭以西进退不得了!

那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郭洛想起其间的险情还是忍不住微渗冷汗——如果事情是那样就实在太可怕了。

但是萨图克继续南下的脚步却比张迈等预计的还要慢些,这其中郭师道的严防死守拖住了他是主因,而后来若杨定邦真的如葛览所说,不向南逃走而向北去,且故意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来让萨图克上当,那么一定也为唐军争取到了不少时间。

安西唐军长征一事如今已经传遍四海,在事后诸葛亮们这里个个都知道了安西唐军当初是向南,但就萨图克当时来说要想到张迈竟敢南下借道讹迹罕以取疏勒——这样大胆的战略却是绝大多数人都想不到的,相反,唐军在守不住怛罗斯的情况下,退回新碎叶城去——这样的行动才是“合理”的,因此若当时杨定邦竟然退入灯下谷且留下痕迹,就更能扰乱萨图克的视听了。

张迈也想到了这一点,心中对杨定邦更增感激!心想:“当初我们虽然为断后的父老兄弟们留下了暗记,但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着来了!他们所作的一切就是要为我们逃出生天创造条件了,为了这个目的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惜!”

想到了这一点,张迈对已经逝世的烈士们就更生了一层敬畏!

当初辗转飞夺的战略在《安西唐军长征变文》变文中显得十分炫目,人人都称赞张迈兵法若神,但却很少人留意到,那许多奇略之所以能够实现,是因为背后有一批人竟然用了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若是欠缺了这一种精神作为基底,那些所谓的奇略便都只是纸上谈兵!

“若是杨定邦将军还活着,那么不管花多大的代价,我们一定都要找到他们!”张迈暗暗下定了决心!

在如今,找到杨定邦已经不是为了找回一支有生力量,而是为了一种精神,逝去的烈士只能怀念,但流落在外的英雄却应该寻回来以接受天策大唐最高的敬意!

“那后来呢?”张迈问。

其实葛览提供的消息很少,不过这一点点的情报却隐约能够与他们心中的记忆相呼应而串联起来,这样的情报反而让张迈与郭洛更加觉得可信。

葛览说道:“这帮人进入沙漠之后,萨图克也派人搜寻过,但沙漠茫茫,要找出几百人来也不容易。人还没找到,东南方面就传来了消息!”

张迈等便想到,那是疏勒告急了。

“萨图克一听说疏勒出事,也就顾不得杨定邦将军了,匆匆忙忙赶往葱岭去了。所以这件事情也就一直都没再提起,一直到他被元帅打败,退回到了怛罗斯地区,这时他想到了要和火寻人勾结,而且他不但要冒犯元帅,还对阿尔斯兰有野心,因此也从很早就有了针对碎叶的攻略。”

“是从碎叶河上游,也就是新碎叶城旧址驻扎东侵,扰乱阿尔斯兰吧。”郭洛说,“然后还假扮成我唐军人马,说是杨定邦将军在侵扰碎叶河下游。”

“不,那个…不完全是假的。”葛览道:“其实,这是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初萨图克是暗中命令霍兰,带着一些天方教的讲经人还有精锐人马,进入了火寻,并将火寻人引到了碎叶河上游,结果却在那里遇见了唐军的余部。”

杨涿呀了一声,说:“难道是…”

“一定是那样了,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话。”石拔道:“灯下谷不可能久待的,杨将军没能南下,就只能北归了。”

葛览道:“罪将也是这样猜测,不过罪将得到的消息并不多,有一些也只是推测,但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言。”

郭洛心道:“所谓空穴来风,必然有因。定邦叔率领我军余部在碎叶河上游游荡,必然曾经东进骚扰劫掠,萨图克后来或者就是借着这个而趁机打出了唐骑余部的旗号来。不过定邦叔带走的人数量不多,而且没有了郑家的接济,兵器等的修补都很成问题,这支人马只怕会越来越萎缩,遇上了霍兰,他有萨图克的精锐再加上火寻人,则定邦叔一定不是对手。”

张迈也有相同的想法,忙问:“遇到了霍兰后杨定邦将军怎么样了?”

葛览道:“我听说,双方在新碎叶城遗址附近相遇,打了起来,局面杨将军不利…”

诸将也都猜到若是打仗,杨定邦肯定没好结果,杨涿叫道:“那我定邦叔叔可…可没事吧?”

却听葛览道:“霍兰虽然得胜,但杨定邦将军十分机警,竟然还是让他全身而退,退到更加北边去了。直到最近,我还从一些山林游猎部落的口中辗转听说,似乎有一支人马在千余里外的山林草泽间活动,不过他们不敢太靠近火寻海,又不敢回来,而一步步转向西北去了。”

“更加北边?”杨涿叫道:“新碎叶城已经是苦寒之地,若是再往北面,那…”

他担忧之色浮于脸上。

让葛览下去以后,张迈再与诸将商议,众人细细推敲了葛览的言语之后,都道:“这个葛览,看起来不像说谎,但他若不是撒谎,那杨将军现在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张迈却道:“不,杨将军应该还活着。”他的话说的不大声,但语调很慢,让人感觉到他有充分的信心!

“元帅是说,定邦叔还在?”杨涿道。

“是,一定还在!”张迈道:“新碎叶城再往北,也是苦寒之地,而且越往北环境越恶劣,养不了多少人。但是你们别忘了,杨定邦将军几次受挫之后,麾下带的人马肯定不会很多了,几百人的话,依靠着北面的山林资源加上杨定邦将军自身所有的能力,活下来的机会是很大的。不过由于隔绝得太久,他们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崛起,所以才没有回来。”

闻说此言,好几个岭西宿将几乎同时站了出来,异口同声道:“元帅,请许我带一支人马,往西北搜寻,一定要接回杨定邦将军!”

张迈沉吟不语,别人或许不知道再往西北是什么情况,他却是知道的。

“不会一不小心,到那里去了吧…”

那个寒冷的东欧罗巴洲,现在还不是张迈进兵的方向,当下天策唐军矛盾的集聚点,在于东方与河中,西北方向,本来是没有任何动力前往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

如果葛览没有撒谎而杨定邦又走得不远的话,那么这个时候早应该听说天策唐军征服岭西的事情了,只要他们一听说,还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东归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离开得太远,以至于与这边消息隔绝了。

若是用后世的地理观念,新碎叶城已经处于亚洲中部偏西,再往西往北,便是亚洲与欧洲交界处——若再过去,还有另外一片广阔的平原,以及一个与华夏处于两个极端的文明!要是杨定邦真的去到了欧洲…

那可就不是派出几百人就能找到他了,搜寻的形势将变得极度艰难。

可是,对于失落的兄弟,对于失落的功臣,天策唐军又岂能不理不问?

“欧洲?苏联?俄罗斯?”张迈的世界史只有比中国史更差,但也隐约记得,这个时代的东欧,应该没有那么强大的国家吧——至少后世那个雄视世界的北极熊还未崛起,也就是说,如果杨定邦真的去了欧洲,那么他还有搜寻队伍所要面对的就只是一群蛮族而已。

随着思绪的转动,张迈渐渐有了一个想法,大军的方略,当然不能因为杨定邦的事情而改变,但是杨易所说的那件事情,或许正可借此而作出安排。

“伏尔加河啊…”他口中吐出的这条河流,没有人听的清楚。

而这个时候,一个青年将领却站了出来。

是杨涿。

第128章 龙向西

“元帅,请让我带人去寻定邦叔。”杨涿站了出来。

他站出来之后,就忽然没人跟他争了。

在所有岭西兵将之中,论到亲,没有人比他和杨易与杨定邦更亲,杨易肯定是走不开的,杨涿是亲侄儿,亲侄儿要去找亲叔叔,谁也不能更他争。

郭洛欲言又止,张迈想了一想,没有反对。

会议结束之后,葛览被暂时安置在碎叶城内候命,张迈派了石坚与史克庄去接收他的余部,至于杨定邦的事情,却还没有最后的决定,郭洛曾去找过张迈,张迈也明确表明得去搜寻,至于人选和规模则还没说,郭洛道:“小涿看来很有信心,你会不会真的让他去?”

张迈迟疑着,说:“或者吧。这件事情得办而且得下决心来办,但去的人却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西北一片荒芜,险阻重重,而且是孤军深入,若是去的人太少,只怕会回不来。我的意思,是得众人志愿去。最好是一群没家眷的人,或者有家眷可以随行的一起过去。这一趟如果顺利,或者几个月能有消息,但我们要做好几年的准备。”

这个时代进入蛮荒之地是很危险的,山林之间没有既定的道路,所遇到的人都可能语言不通,而且由于萨图克已经得到了火寻人的效忠,或许蛮荒之中还有继续效忠他的人,则在半路上还可能会遇到袭击。因此西进搜寻,不能用直线距离来计算,在广袤的土地上搜寻失落者的去向,别说几年,有时候几十年都是可能的。

郭洛便有些了解了张迈的意思,出来后透出风声,这事刚刚提起时众人都很踊跃,真的要去那可就得好好考虑了——这比冲锋陷阵拼命还麻烦,冲锋陷阵地拼命,是生是死一次解决,这事却让人看不到头。

但杨涿却似乎很坚决,已经在写信给杨易,并作一些西行的准备了。和他一起的还有慕容秋华,以及一些曾经在轮台一战杨易失陷时中鼓闹的人。

见到郭洛来,杨涿停下了手中的功夫,郭洛将旁边的人都支开了,才道:“你真的下决心去了?葛览的话是否属实还很难说,这次要是去了…就不知道会是什么前途了啊。”

“前途…”杨涿望着西方,忽然说:“洛哥哥,北庭之战时,我…我做过一件错事。”

郭洛没有接腔,但他的表情告诉杨涿那件事情他知道,而且留意了。

“那件事情,元帅至今没有处罚我。但是我哥哥,却很恼火。”

杨涿当初曾涉嫌泄露上层情报,有鼓动兵将胁迫张迈的嫌疑,不多这种事情十分微妙,若是明白处理,也很难说清楚杨涿到底是否犯了军纪,而且可能会因此而让岭西宿将内部产生裂痕,张迈当时处理得很低调,事后也没有再提起,若是别人或许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可是杨易对自己弟弟的要求却格外严厉——甚至苛刻!这个在他杨家也是有传统的——当年杨易还未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将时,杨定国也是处处都打压着他。

“阿易在信中跟我说过这件事情,”郭洛道:“不过也没多说。我知道他最近对你没好脸色看,但你们毕竟是兄弟,没什么过不去的。”

杨涿却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是兄弟,所以他对我才比对别的将领才更严厉!有一次我…”他迟疑着,终于道:“有一次我要进门时,刚好听见我哥哥在跟元帅说话,他…他竟然要元帅把我流放…”

说到这里杨涿的眼睛有些红,但他很快就忍住,不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这个年轻人,如今还不到二十岁,在前十几年他虽然也历经了不少艰辛,然而有父兄挡在前面,在人事上其实没有经过多少风雨,反而是最近这一年中,他的心路竟然是走过了过去十几年所未经历的一切辛酸。

“北庭那边,现在正在进行新的军训,”杨涿道:“我知道哥哥开了一些新营,比如有一个他很看重的孤儿营,若没有那件事情,我想他会交给我的,但现在却交给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郭荣。”

所谓的孤儿营,是杨易在北庭之战以后陆续建立的新军营之一,里面以天策唐军兵将的养子们为骨干,收罗了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各族精健少年,因其中孤儿甚多,所以有孤儿营之称,并非正式番号,其实此营人数达到千余人,乃是一个府的规模。而且刀、马以及给养的配备以及训练强度也非普通军府可比。

对于这些新营,杨易是亲抓建设,郭荣是此营副都尉——而都尉则是一个老将,由于此营的主要组成乃是少年,所以郭荣便隐隐然成了此营的领袖。像这种特别组建的军营,军方明眼人谁都看出那是未来精兵的种子,所以郭荣虽然只是一个副都尉,但其名字却能让一些高层将领记得了。

郭洛自然也知道杨涿在这些事情上,大概是受到了刺激,然而此刻他也只能说:“你哥哥向来是任人唯贤,他起用什么人,栽培什么人,想来都有他的考虑和用意,你也不用太过在意。或许他并没有别的意思。”

杨涿却还是摇头:“若是没有别的意思,就不会特意让我跟在元帅身边了,不但我,秋华他们也来了——他们有几个在碎叶这边其实用不上他们的。现在我在元帅身边,也真的没什么用处。我想来到这边,大概是哥哥跟元帅说了,让他有个机会就将我们流放了!既然要流放,与其去夷播海,还不如到更远的地方找我叔叔去!”

郭洛还要说什么,杨涿却已经道:“我决定了,我要去找定邦叔,如果能找到叔叔,那自然是好,兴许哥哥就原谅我了,但万一找不到…那也是应了我哥哥的愿!也或许,我能找到一块水土肥美的新天地,就像阿汴一样,为咱们大唐打出一片新的疆土!”

七天之后,一支以杨涿为都尉、慕容秋华为监军的两千人队伍被组织了起来,这两千人是杂色队伍,其中包括三百多个岭西老兵,以及一些后勤人员,还有一些妇女家眷。除了他们之外,就是让葛览带领千余人带路。张迈给出了许诺,只要能够寻到杨定邦,回来之后会安排葛览回北庭。

这三千多人出发之后,碎叶又恢复了平静,但西鞬那边又通过宁远传来了消息,却是萨曼的将领请求郭洛赶紧进兵。

在去年冬天激进派起义军曾一度退回到他们所占据的城市过冬,但是开春之后攻势又变得猛烈起来,布哈拉再次告急,而撒马尔罕而是摇摇欲坠,昔日的商业繁华之地如今内外交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围城之中破了产。

西面布韦希兄弟又继续向河中挺进,虽然一时尚未逼到布哈拉城下,但那种来自西面的援救已经断绝的绝望感却为布哈拉的守城者带来极大的压力。

奈斯尔二世再次向宁远发出求救的书信,这一次更是气急败坏了,几乎只要天策军能够救他,别说割地,他都愿意向张迈称臣了!

“是时候了。”刘岸来的书信中说。张迈问郭洛的意见。

“如果说要灭萨图克,那是时候了。”郭洛道:“不过我们现在粮草还不足啊。”

张迈哈哈一笑,骂道:“阿洛啊,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坏的?”

他望着西方,忽然有些唏嘘起来。

郭洛道:“大势已定,迈哥你还叹息什么?”

张迈道:“我叹息这片土地太大了,都不知道该如何统治才好。”

若是旁人听见这话非愕然不可,但郭洛却很明白张迈并没有在装。

土地太大与钱太多不同,如何治理确实是一个难题,尤其是在现阶段的技术水平下,要想统治这么大的疆域,并且要有效而长时间地统治下去,那委实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

“不过,”张迈笑了一笑,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会有办法的!”

当天张迈就让魏仁浦草拟文书,通告萨曼全境,宣布自己将率领大军,亲自来解布哈拉之围。魏仁浦将这封书信写得激情洋溢,又让人将之翻译成波斯文字,甚至还派人编成了诗歌!

料想这文书传到布哈拉时必然能够引起萨曼君臣军民的轰动!

然而这时已是七八月间,文书传到布哈拉也得很久,再加上天策唐军的动兵等事务,一不小心又要冬天了。

西鞬那边萨曼的守将这时也感受到了起义军的压力在增大——这时候起义军的数量已经大到不仅仅能围困撒马尔罕和布哈拉,还有相当多的流兵正在冲击西鞬的安全。因此他也害怕了,急忙向宁远这边求援,希望双方能够联手击溃这些叛贼。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信和徐从适正在适应内陆深处的气候与水土,而春小麦的秋收季节也要到来了。

这个冬天是平和的,它不像北庭之战的那个冬天一样,然而在它的平和之中,却暗藏了席卷一切的杀机!

一条巨龙即将腾飞,当祂再次吞吐其王霸者的云雾时,放眼西域还有谁人能够不接受其笼罩?

第129章 碎叶留守

怛罗斯地区本来算是有一个相对完整的防线,不过其防线却都算不得天险,若是敌我兵力悬殊,这条防线能否起到作用就很难说,而且腹地又太浅,除非后方更有补给,否则经不起长期的攻防战——这也是当初安西唐军诈取怛罗斯以后没有将这里作为根据地的原因。

而现在萨图克的情况更加糟糕——当初唐军好歹还只是东西两面受敌,此刻的怛罗斯地区却还被郭洛来其腹部安插了一颗钉子!若是张迈的大军挥师西进,位于怛罗斯与俱兰城之间的“灭唐砦”的兵力发难起来,俱兰城也就没法全力防守了,整个防线都会崩溃。

这也是张迈坐镇碎叶,对怛罗斯的战局一点也不担心的原因之一,唐军在碎叶河流域屯田积粮,攒着继续进兵的资本。

可是萨图克毕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张迈在岭西虽然推行务实的政治,却也不是所有的部落都买账,一些族长、酋长出于族群或者宗教的考虑,仍然率部投奔萨图克,因此在过去几个月中西域的回纥族以及天方化的游牧部落进入怛罗斯地区归附者仍有不少——从这件事情可以窥知萨图克这位大汗仍然有一定的号召力。

这半年的时间,在俱兰城、灭尔基和碎叶沙漠之间形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东面是汉家的天下以及愿意接受天策大唐统治的民族,奉行着宗教平等、世俗化政治的理念,西面则是坚持胡化和天方化的民族与宗教。

天策三年秋冬之际,萨图克算定了时间,让胡沙加尔在俱兰城布局玩弄虚兵,自己却忽然率部突入河中地区。

前面的起义军已经扫除了所有进兵的障碍,苏赖又已经留出了道路,因此萨图克兵锋行白水城、屏葛全无滞窒,只一个月轻骑就抵达撒马尔罕附近,后方大部队的主力也全部进入到了河中,萨图克突至这里时,收拾各派兵力,又掌控了十余万人。

他这一招颇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纛推到屏葛,西鞬那边才得到消息,等消息再传到碎叶,时间上已是冬天的第二个月,天气又将转冷,又到了无法用兵的季节。

葛丹摩葛齐辉父子听到消息后破口大骂萨图克奸猾异常,军方宿将如石拔等都请命要冒着风雪出击。

张迈却淡淡道:“他这一招玩得不错,不过我们不必被他带着打,一切仍然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明年春暖花开之日,继续进兵。郭洛你先南下,设法进驻西鞬,郭威为我前部,先取怛罗斯,然后双方会师围攻屏葛。咱们到了屏葛城再喝酒。”

郭洛忽道:“元帅,家母的阴宅寻到了,如果你进入怛罗斯,是否能过去看看。”

郭洛的母亲当初在飞夺疏勒的途中病逝,张迈等将她葬于途中,地点大概位于怛罗斯与宁远之间。当时百事草草,又怕坟墓被追兵发现掘了,所以连墓碑也没立,只是做了暗记,数年过去郭洛一等兵力上掌控了这片区域马上派人前去寻找,但也寻了好久才找到。

张迈一怔,随即道:“是,应该的。”又道:“是否要将岳母迁移到宁远,或者河西?”

郭洛道:“河西太远,而且元帅你往后也不见得会久安于凉州,汾儿随着你,岂不也要迁徙?我虽在宁远镇守经年,但往后的局势,怕也不会继续镇守宁远。我兄妹都还没安定,迁坟之后若我们居处有变,难道又要迁徙一次?郭洛实在不忍令先人屡屡播迁。不如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再说吧。”

如今天策大唐又将面临重大变局,凉州的格局只算是偏安之首府,尚未能有资格做一个大帝国的首都,若是天策大唐的疆域再次扩张,中枢继续迁徙也是有可能的。至于郭洛,他在过去几年为天策大唐掌舵的任务已经完成,往后将由防守转为攻击,最后是继续出镇边疆裂土封王,还是进入中枢执政治国,却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兄妹都还没有,所以郭洛决定暂时不为亡母迁坟。

郭洛要离开之前,挑了个只有几个亲信的场合对张迈道:“元帅引兵西进,碎叶的治理者却得挑个适当的人——这里未来一年是我们大军的两大补给所在,宁远那边可以放心,但碎叶是新得之国,用之得人则不但没有后患,还可以向西接应大军、向东联系北庭。若是用不得人,却是会留下一点后顾之忧。”

张迈道:“你心中有什么人选没有?”

郭洛道:“若要说到信任,自然是我们带来的人最好,但我们的人对这里的民情风土还不熟悉,对各族各部的脾性细节也不熟知,与牧民首领们关联又不密切,以外人治碎叶,犹如周公之子之鲁国,非急切能有功。但我们马上就要对河中用兵,却没法用几年的时间来慢慢化俗,因此我建议起用岭西人——如今那些还对萨图克怀有幻梦的人都已经向西逃去了,剩下的就都是要在我天策军中谋取功名富贵者了,只要我们进兵顺利,留守者一般不会有异心的。”

张迈点头道:“好,我会考虑的了。”

郭洛与他的这段谈话虽然绝密,但不知道为何还是有消息走漏了些许,外间各族知张迈有西征之意,便都揣摩着他西征之后会起用谁。

天策大唐武将众多,但能耐、资历都足够镇守这么一大片区域的政务类官员却不多,在东面有郑渭、张毅、洛甫等人,却显然都不可能来,若要在身边找,则有两个人的呼声最高——那就是史怀诚和葛丹摩!

这年冬天,张迈在碎叶大集诸部,分派诸将,命诸族酋长都来参见石拔,众人便猜张迈竟有意以石拔作为军方留守统领——这却是大大出乎诸人意料之外的,石拔可一直都是张迈的亲信部队啊,而且是唐军的攻坚强手,这时竟然要让他镇守边藩!不过想想,以石拔的威名与资历,若有他镇守碎叶,确实也能让西征的大军放心。

尽管石拔本人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然而张迈对他说:“这里算来也是你的故乡,你如今衣锦还乡了,多留一会没什么好处,再说你一直只是冲锋陷阵,没有其他表现别人便只道你是个莽汉,现在我却再留个任务给你,留在碎叶,招募人手给我训练出一支新的骑兵来!这个对你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只是不晓得你是否能够办到。”

石拔一听才转不悦为欣然,道:“元帅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我可不止是会冲锋!有多少新丁都是被我带成将军的!碎叶这里人强马壮,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回头也能给你训练处一两万精骑来!”

张迈哈哈笑道:“一两万精骑?你就吹吧你!阿易手头也只有这个数,阿洛和薛复都还没有!你要是能在我离开期间弄出一两万精骑来,我就给个上将军你做!”

军方首脑算是选定了,那么辅军政臣呢?

张迈却迟迟没有透露口风。

众人都等得有些心焦,这日郭威、石拔一齐来见,他两人原来是朋友,如今在军中阶级齐肩,越发显得亲密,石拔因猜测起辅军政臣的人选来,郭威说:“这个人选,别人猜得,你却猜不得。”

石拔道:“为什么?”

郭威道:“你就要成为这里的镇守大将了啊!虽然军政分开,但没事的时候你可以不干涉政务,真发生什么大变故的,还不得你拿主意?因此这个辅军政臣得是与你配合得很好才行。这个人选,可以等到我们大军出发再公布,但却不能等到大军出发才让你知道。”

石拔连连点头说:“有理,可是元帅迟迟不说人选,我也只能干着急啊。”

“那就要看元帅是还不想公开,还是说元帅还拿不定主意了。”郭威道:“若是元帅不想公开,那么我们就不妨等着,看看元帅的安排,但若元帅拿捏不定主意,我们却就要帮着想一想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你得先去问个明白。”

石拔拉着他道:“那你跟我一起去,你比我会说话。”就拉着郭威一起来了。

张迈听了这个经过后指着石拔笑骂道:“你是我什么人!问个话也得找人陪你?”

石拔憨笑道:“元帅,小石头怕你呢!”

张迈呸了一声道:“你怕我?你跟我耍皮耍了多少次了,还会怕我?”

旁边马小春也笑了,石拔道:“私事上我敢跟你开玩笑,说到大事,我总有点怕。”又拉了一下郭威说:“再说老郭也不是外人,对不?”

这时魏仁浦正在整理笔记,插口道:“其实郭将军、石将军的顾虑也有道理。留守大臣的人选,确实应该早点定下的。”

张迈指着他道:“你留下如何?”

魏仁浦慌忙道:“仁浦年青资浅,难以服众。”

张迈笑道:“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也不说自己不行。”停下看着大帐顶端,过了好一会,才悠然一叹,道:“其实我现在也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郭威道:“若这边实在挑不出合适的人选,不如便从东面调人过来吧。”

张迈摇头道:“我军能文能武的人有几个?纯粹的文臣而要摆平碎叶这百数十个部落,那更是不容易。不行的。阿洛说得用本地人,那是很有道理的。”

石拔道:“原来元帅早有主意了。嗯,那老头原来也不错。”

“那老头?”张迈一奇,道:“我自己都还没主意,你就知道我要选谁了?”

石拔笑道:“本地人的话,那还能有谁,不就是史怀诚、史克庄父子嘛!史怀诚是很能实干的,史克庄也不错,让他当我的副手吧。我有他们父子两人帮我,我对治理岭西就有把握了。”

马小春也道:“小石头说的对,这两人真的不错。我在外面也常常听说他们的廉名,史家在岭西根基深厚,史怀诚在各部中威望又很高,而且这人在阿尔斯兰手下的时候就已经有贤相之名了——我们小时候在夷播海时都听过他的事迹呢。若是他来当留守政臣,那么一定可以保证我们后顾无忧。”

张迈嘿了一声,道:“你懂什么!”一句话将马小春说的不敢再开口。

郭威见状问道:“元帅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张迈迟疑着,打发了马小春出去看看马奶酒来了没有,魏仁浦上前道:“其实臣以为,特殊时期,治国不一定要用廉吏的。”

张迈朝他看过来一眼,道:“若是你的话,认为谁合适?”

魏仁浦想了一想——其实对这件事情他早就考虑了许多,这时想的是如何措辞,终于道:“臣以为,用史怀诚,不如用葛丹摩。”

帐内石拔哇的一声叫出来,道:“用那个贪官、叛徒、奸臣,那怎么行!”

魏仁浦道:“其实葛丹摩并非无能之人,否则也不能在阿尔斯兰麾下与史怀诚抗衡这么多年。而且据我所知,在他当政期间,岭西的税赋和阿尔斯兰的财产并未减少,而各部也未产生大动荡,可见他征税和调和诸部的能耐都还是有的。若不是阿尔斯兰被我们压迫着,内部又出现萨图克这样的心腹大患,岭西回纥未必就会垮。”

石拔冷笑道:“这个葛丹摩自然会征税,他可是岭西最大的贪官啊!他调和诸部?哼,那是谁给他的贿赂多,他就扶持谁,谁给他的贿赂少,他就压制谁!这样的人留守碎叶,岭西的百姓都不会服他的!”

魏仁浦道:“如今两河已定,只要不出大差错就不会出事,而西域将有一场狂风暴雨。我们西征在即,对碎叶这边最大的要求,就是要留守者能够稳住局面,同时向西输送粮草羊群,至于其它的事情,比如内部的发展,反而可以靠后些。要想靠葛丹摩来将两河变成一片乐土那肯定是不行的,不过此人此归降之后在诸事上都显得十分热切,总是想在元帅面前表功示忠,只是一直都没机会而已,若元帅力排众议,委任他做留守,他势必感激涕零,到时候再加一点监督制衡,就可以用其长而限其短了。”

石拔不喜欢葛丹摩,见张迈竟然在微微点头,忙道:“为什么一定要让葛丹摩来呢?干脆让史怀诚来做,不就什么限制都不用了么?葛丹摩不过有一些偏才,史怀诚却颇有些大才干,而且这人既有才,又有德,在本地人脉又广,魏小子你出去打听打听,各部牧民没有称颂他的。若有他在,我保证不但能够稳定碎叶,而且两河的诸部落以及老百姓都会有福气的。”

魏仁浦轻轻一笑,没有接口,张迈也是轻轻一笑,道:“道济说得不错,就用葛丹摩吧。”

郭威马上醒悟了过来,石拔却瞪着眼睛,一时还想不明白。

第130章 目标——俱兰城!

碎叶留守的政臣的人选终于在小范围内公布了,出人意料的是,留守政臣竟然不是史怀诚,而是葛丹摩,史怀诚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得愕然,葛丹摩则心花怒放。自归附张迈以来他一直心怀惴惴,他和葛齐辉投降郭洛的时候并未得到多少承诺,所以一直以来都对张迈极尽讨好之能事,希望能够获取他的欢心。

可惜一直以来,葛丹摩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没能够得到张迈的欢心,这次争取留守政臣,葛丹摩其实也没有很大的把握,没想到张迈最后竟然会选择了他。

在史怀诚错愕之际,葛丹摩父子早就跪下磕头谢恩,口呼万岁,又向张迈保证一定会好好治理碎叶,以供军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