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安海的表现已经让她真心的觉得李萍挑女婿的好眼光了,一个人装也装不了十年,而安海的暖心不仅是对溪儿一个人,他实际对每个人都是。看桌上的菜也知道,他照顾到了每个人的习惯。所以现在她想看看,这个让李萍夫妇那么操心的小家伙为何让这家人这么的放不下,包括连皇上对他都青眼有加。

“不会!不过这个好像不用筷子,我可以试试。”果然小歌儿还是抬头,纠正了一下。表示他虽说不太会用筷子,但这个又不用筷子吃。

小歌儿离开曾家时,也就几岁。等出来了,却开始学医了。家里半文钱的事都不会让他做。像是这种虾蟹类的食物,他是有像丁香那样的亲娘的,那也是把他伺候得好好的。

当然,他也不怎么关注吃,回家吃饭送上来的饭菜,也是都是打理好的,鱼刺,虾壳,蟹壳之类要他费心的东西早就去掉了。就跟刚刚安海给他剥的,连肉骨头都没有,都是可以让他闭着眼吞的。不过是佳音问了,他本着做学问的态度,还是认真的看了看,这虾完整时的结构,小心的应答着。

看看那虾,小歌儿低头盯着看了一会儿,想想,站起去他的书包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那盒子里有教士送给他的手术刀,还有一系列的手术工具。虽说他还没学,但教士也知道他是这方面的天才,特意请人从英吉利带了一套送给他。并且教他如何使用,他用这些刀具解剖了不少小动物了。

然后大家一齐看着他拿着摄子夹住虾身,从而手术刀从虾腹剖下,十分干净利落的一整只大虾仁被剖了出来。也和刚刚安海剥的一样,全须全尾,但一点也没脏到手。小歌儿摄子夹着大虾仁对着溪儿甜笑着!

“你个笨蛋,以后吃饭时,不许把你这套东西拿出来。”溪儿不笑了,捂头轻叹了一声。这工具她是知道的,虽说没见过歌儿使用,不过听大哥说过。

这位用这个把个兔子剥皮拆骨,然后看动物的内脏与人之异同。那天,家里就喝白粥了,大家听都听恶心了。结果这位当着自己的面拆虾了,那个她以后还能好好的面对虾仁吗?

小猴子开心的喝起汤来,歌儿这些年可没少折磨他们,现在终于轮到妹妹了,他表示很欣喜。

豪哥儿和佳音倒是对歌儿的手艺很是惊艳,正准备夸歌儿的手式不错,很稳,而且他们也觉得这么剥虾显得高贵多了,比起安海那满手油的剥法,果然歌儿算是技术流了。结果看下面除歌儿之外的三人都一付面色如土的表情,有些诧异。

“怎么啦?”佳音忍不住问道。歌儿剥的虾,显然溪儿是不想碰的,而溪儿的表情也绝不是什么害怕被安海嫉妒,她是真心的不愿碰。

“这是洋人手术的工具,歌儿用这个解剖过兔子,对了,他还去过殓房。”小猴子对着豪哥儿夫妇解释了一下。

溪儿捂着嘴要吐了,殓房?谁让他去的,溪儿真心的觉得歌儿这样,就是被这群人带坏的。

豪哥儿也想吐了,不过他是老练人,忍住了。盯着歌儿纯真的脸,真的有点无奈了,这娃谁教的?

“小小姐,摄子一定比海大爷的手干净。真的,我天天消毒。”歌儿忙急急的辩解起来。这跟解剖兔子和尸体有什么关系?他每一次使用前后都会消毒。然后回家还要更行一次全面的消毒,这比大多数餐具都干净得多,更不要说安海的手了。

“那我也乐意吃他用手剥的。”溪儿黑着脸吼了他一声,现在溪儿深深的觉得,父母让小歌儿学医就错了,顺便她也觉得洋人的医学真是奇怪,为什么动刀动枪的,真是野蛮。不过,她却没说不让小歌儿不学,为什么她也说不清。现在她已经知道,小歌儿真的有天份,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有天份的,她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而扼止他。

“哦!”小歌儿把虾仁准备自己吃了,老爷说了,不可以浪费。

但他这个举动被眼明手快的安海伸手拍掉,小心的从他手上把工具取下,擦干净放回他的盒子。

“这是工具,不是餐具。记住了,以后不许用这个吃东西。”安海把盒子收好,再严厉的嘱咐了一声。这个话,他都不记得跟歌儿说过几次了。虽说也没真的看他当餐具,不过,此时他还是忍不住再嘱咐一声。

“哦!”小歌儿再乖乖的点头,想想觉得他还是有点用的,忍不住还是讨好道,“那小小姐,我去买个新的,给你剥虾好不?”

“不好!听海哥哥的话没,那是工具,不是餐具,就算是全新的,你也不许用它吃东西。”溪儿都要崩溃了,几乎是厉声的吼着。

“好吧!”小歌儿不懂,不过他习惯了听话,既然小小姐和海大爷都这么说了,那可能是对的,他还是算了。

第50章 安海

第一更

佳音已经笑得站不住了,靠着丈夫大笑不止,然后看着他们四个,“你们四个都算是姐姐,姐夫教出来的,怎么四个人,四个样?姐姐,姐夫没被你们几个气得吐血?”

“舅母,我是正常的。 ”小猴子不干了,没看自己多么优秀?

此时连歌儿都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不过歌儿是好孩子,嫌弃完了,擦了一下手,继续喝汤。当自己没听见,大少爷不能被鄙视。他自己在内心纠正着自己。

而溪儿鄙视完大哥,轻轻的把装大虾的碟子推开了一点。安海也知道她吃不下了,忙让人把虾整盘都撤了,把糟溜鱼片移到她的面前。这是去了皮、刺、骨的,口味也清淡适宜,是溪儿喜欢的菜。

“溪儿,你开始学洋文没?”豪哥儿点头,安海对小歌儿也没少了照顾,看得出,安海的性子就是这样。小溪儿若嫁给他,应该不会受苦了。那么就可以问问她对留洋准备得怎么样了,从她准备的进度,就能看出她对婚事的抵触情绪。

“是,大哥开始教我用羽毛笔,还有一些口语,有点难。”溪儿没豪哥儿那么多心眼,忙擦了一下嘴,好好的回话。

要知道她比他们晚学了十年,而他们中间最早开始学的是小猴子,在豪哥儿还没考会试之前,豪哥儿就在教堂布局了。而那时小猴子只有四五岁,就跟着豪哥儿在教堂里混了。所以对溪儿来说,她实际错过了学习的最佳时期。现在追,多少还是有些困难。

“不用给自己压力,你到了地方,周围没人跟你说中文了,你自然也就会说英文了。”豪哥儿笑了一下,摆摆手,看向了安海,“你呢?听姐夫说你想会他们的工业制造?”

豪哥儿可不是曾凡,曾凡现在还把洋人工业体系叫机关之术,但豪哥儿接触十多年了,他虽说不敢引进办厂,怕遭人妒恨,但他比曾凡知道的多得多。

“是啊,我觉得这个很了不起。您看,这是富春光新出的水果糖。他们这是用洋人的法子做的,看颜色很好看。我有问过教士,他们做糖也是用机器了。不但做糖又快又多,口味形状也是一模一样。富春光没敢进那机器,不过买了个糖的配方。还有这个洋铁盒子,看着就比之前的纸包好看。”安海忙拿出给溪儿买的那盒糖。富春光是京城糖果老铺了,现在他们也都开始用洋人的法子做糖了,这也是一种讯号。他打开盒子,给溪儿看,顺便还说道,“我们回头出去了,一块去看看洋人怎么做糖!”

“能有点出息吗?不去学人家怎么做枪做炮,反倒是要去学人家怎么做糖?”豪哥儿都想拍桌子了,现在他们最缺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派人出去?结果好容易皇上真的要派人了,虽说他不希望派自己亲人,但他是真心的希望多派人出去学习的。至少把那些造枪造炮的手艺给学回来。结果这位竟然想着怎么去做糖!

“人家肯教吗?”安海反问了一下,他又不傻。只不过,好些事不是说他想学,人家就能真的全教给他们。还不如学点实用的,至少他们先建立一个体系出来,让国人慢慢接受用机器来造生活中各种产品。等这些都能做了,他相信,就算洋人不教,也挡不住国人的进步的。

豪哥儿深吸了一口气,却最终把嘴抿得紧紧的。双手握着拐杖,手背上青筋直冒。

“溪儿吃糖了?”佳音看此时气氛有点僵,忙笑着问道。她是知道溪儿不吃糖的,当年她有送过糖果给溪儿,溪儿虽说收了,但后来豪哥儿才告诉她,溪儿不吃糖。她小时候李萍不许,以后,溪儿也就没了吃零嘴的习惯。安海此时拿糖出来,除了说明洋人的机械化,更重要的应该是这是给溪儿买的吧!

“不吃,不过喜欢看各种糖。”小猴子忙笑着接口道。他没想到舅舅会这个而生气。有些事,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左右的,他以为六年前那件事,舅舅应该没那么热血了。没想到,现在他还是,此时他就出来救火了,“舅舅,你看看,海哥儿就是这样,就显得他最疼妹妹。让我在家里都没处混了。”

“不开糖果铺子,于是改开糖果厂?现在蔗糖多贵?你能弄到货源吗?”豪哥儿松了手,牵着嘴角笑了一下,看看那红色的洋铁糖果盒子。眉头一挑,要做糖果生意可不容易。就算糖比不了盐,由朝廷把控。但糖也是由着几大家把着,不是谁都能做的。这些糖果铺子能用多少糖,但真的开个作坊,机器一开,那就是得按万钧来计吧?(一钧为三十斤)

“只是带她去看看,是啊,就算想实业救国,其实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做糖果得有糖。做枪炮就得有好钢、有火药。我们要建钢厂,还得要铁。纵是把全国的铁器都收回来,只怕也造不了几个吧?”安海浅浅的一笑,温和的对豪哥儿答道。

正好,菜上齐了,主食驴肉火烧上来了。安海把小驴肉烧饼给了小歌儿一个,又给溪儿夹了一个,一顿饭下来,他都在一边照顾歌儿,一边照顾溪儿。动作自然而随意。

而此时谈留洋要学的东西,他实际想说,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很多事,不是他想就成的。很多事,不是光想就成的。他和小猴子都想留洋,可是最终,若不是小歌儿,他们谁也不敢,更不能向家里提出。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出来吃个饭,看你把孩子吓得。”佳音怕豪哥儿再给脸色给安海看,忙笑着也给丈夫夹了一个刚上的酥脆火烧。

“他一直这样?”豪哥儿看向了小猴子,刚刚他对安海的印象还不错。人的要求总是不断的提高的。知道安海能做个好丈夫后,他又希望安海能有所成就,不然也不会问他留学的想法了。结果是,这位有想法,可是想得太多,于是啥也不干了。专心的伺候媳妇儿,这让豪哥儿都觉得不能忍了。

第51章 诚实的小郎中

第二更

“好了,吃饱了就回家。歌儿还得给舅舅看腿呢!”安海此时心情很好,他终于看到溪儿眼睛里对自己的那一抹信心,他此时的心境就如雨过天晴般豁然开朗。说话的声调都不禁扬起来。

“就在这儿看吧?到时你送歌儿回家,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小猴子可看不上安海那小人得志的样儿,哼哼着。

歌儿忙放下了筷子,他早就吃饱了,只是规矩不错,觉得自己不能比长辈先放筷子,只能陪着。现在说了可以不吃了,他松了老大的一口气。

安海忙让人收拾了桌子,小歌儿忙去净了手,对着豪哥儿抱拳一揖,算是造了罪。然后先号了脉,两手都号过之后,他先去摸了豪哥儿右腿的腿骨。然后起身,到豪哥儿背后,一节节的摸起他的腰椎来。

佳音之前一直也就看小歌儿像看孩子,当然此时看小歌儿的样子,还是像孩子,但看表情,她突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小看了这个小不点。

小歌儿歪着脑袋,摸完了他的腰椎,再按了一下豪哥儿的两个肩膀,顺手又摸到两边的手臂。感觉上,这位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摸骨的。但是他这样,反而让豪哥儿和佳音都对他产生了莫名的信心。

“舅老爷,您不能只拄这个手拐了。得要两只腋下拐,您的右臂和腰椎已经受伤了。”歌儿终于摸完了,皱眉又去净了手,拿热帕子擦了手,严肃的看着豪哥儿。此时,他就真是一付名医的嘴脸了。

“看到没,有眼睛的人都这么说了。”佳音真是气得要死了,已经不止一位大夫这么说了。

豪哥儿伤好后,不愿被人当成残废,一直只肯柱手拐。于是,走路时,他全身的力气几乎都压在了右手臂上。身体的极度不平衡下,他的右手臂看着就比左手臂粗一些。但是长期的压迫,让他手臂关节受损严重,而因为使力的不平衡,他的腰榷也跟着有些变形了。这两年,他时时会疼痛难忍。但就算这样,豪哥儿也不肯换成腋下拐,让全家人都气得要命。

“那坐轮椅也可以,舅老爷,此事万不可大意。”歌儿提议,但说着话,他又拿出针炙用酒精棉擦了一下,也就在豪哥儿的手背上,还有颈部露出的皮肤插上些细针,约只放了十息左右,再按着顺序再拨出来。

一套动作跟之前解剖虾一样如行云流水,动作流畅异常。但这也没完,他根本没跟豪哥儿他们解释他要做什么。拔完了针,突然拉直了豪哥儿的右臂,刚刚剖虾的那把手术刀,顺手在豪哥儿的右手中指上割了一个小口。手指头喷出一指黑血来。小歌儿拿了个茶杯接着,一直到血由黑变红,他才用小纱布把他的手指包上。

开指放血这一般是对消化不良才会做的,当然那只会用个小针戳破指头,挤两滴黑血出来,而这个只是刺激了胃部反射的穴道罢了。小歌儿这么豪放的为豪哥儿放血,倒是让请了这么多大夫的豪哥儿夫妇都惊着了。

之前也说了,这六年来,他们真的请了无数的名医,小歌儿刚刚的针灸倒没什么,但放血真的没见过。

“这是干什么?”佳音还是忍不住问道。

“放血!哦,这是舅老爷手臂上的淤血,刚刚针灸是逼到手指,让舅老爷疏通经脉。今天他就能好睡一点。”小歌儿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佳音在问什么,忙乖乖的解释道。

“你又疼得睡不着了?”佳音忙看向了丈夫,显然,豪哥儿怕她担心,忍痛没有告诉她。

“习惯了。”豪哥没解释,自己动了一下右手,好像真的轻松了些,点点头,“看不出还有几把刷子,这还是中医的范筹吧?为什么还要去学西医?想说,你想跟他们一样,看个人就拿把刀把他们的肉打开看看?”

“嗯,这几年我有给兔子做过手术,不过都失败了。也去殓房打开尸体看过。觉得他们的医术也很博大高深,我想去学学,看看能不能不用动刀子,但我总得知道他们怎么动刀子吧?还有他们的制药,我也很想学,那个很了不起,他们叫化学!”小歌儿谈到他的专业,就显得很有神采了,完全跟刚刚呆呆的小傻子是两样了。

“那舅舅的腿能治吗?”安海叫他来是看腿的,结果这位先给治了手臂,提也没提那条腿。

“舅老爷的腿,按西医的说法是得手术。不过,我刚摸过,真的跟西医说的,打开伤口,打碎已经长好的骨头重接,会很难受。而且若休养不利,只怕更糟。依我看,不如就这样,我开个药浸的方子,舅老爷请全正骨师每日按摩,虽也是长痛,但应不会再恶化。”

“所以,以后,他最好坐轮椅。然后,只用请正骨师,泡你开的药浸方子即可?”佳音看着歌儿。

“是,不用浪费钱了。”歌儿说得理所当然。

“你就不能说我可以治好?”豪哥儿无语了,歌儿直接在告诉他,所谓之前请的名医都是蒙事,就是在骗他的钱。他的腿不可能治好,老老实实的用药汤泡脚,然后请正骨师让错骨慢慢的矫正复位。而他也不可以再用手拐,这样不但让腿受累,更重要的会损坏他的手关节和腰椎。

“不能,师父和老爷都说,不要说谎话。”歌儿摇头,但马上想到什么,“不是治不好,正骨也是治疗。正骨是矫正您的错骨,还有让您的腿上肌肉长好。这也是正确的治疗之法,孩儿是不让您花冤枉钱,别的治疗都是没用的。”

佳音笑了,现在她真的相信小歌儿是位大夫了。他今天说的每一句话其实别的大夫都是说过的,只是他们不想听。当然,人家也没说得这么直白,只是在暗示。

现在小歌儿说了,他们没有失望,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原来这些年,他们要的并不是那个飘渺的希望,有时,放弃也是一种幸福。当别人一段的给他们希望时,他们都不好意思放弃。现在小歌儿终于让他们可以安下心来做他们自己了。

第52章 溪儿

第一更

溪儿倒是忘记了什么时候起,安海就帮她剥虾壳的了。 回到家,想想看看身边的刘嬷嬷,“海哥哥什么时候开始帮我剥虾的?”

刘嬷嬷笑了,她是安老太太送来照顾溪儿的,当初安老太太就是觉得李萍对孩子们太过严厉了。小子严厉些就算了,但姑娘还是得娇养的。这才把身边得力的婆子送了过来,这些年也就没再离开过。小溪儿有些事,李萍都不见得知道,但她一定是知道的。

“小姐忘记了?”

“是啊,好像他一开始就给我剥虾了?”溪儿想想摇摇头。

刘嬷嬷笑了,点点头,“是,海哥儿从南方回来,在安家时,就帮小姐剥虾了。他是太太屋里养的,一惯体贴的性子。”

溪儿点点头,她记忆里好像也是这样,她在安家时,安家的老爷老太太宠她没边。有专人给她剥虾、剥蟹的。不过那时,她还是听话的宝宝,还想努力自己来。然后剥好了,还要孝敬安老爷和老太太,把他们逗得不行。

后来安海来了,他其实是很挑剔的性子,看她弄得满手油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忙叫人给她净手,以后不许她自己剥了,他来剥。所以想想看,他那时给自己剥虾,不过是因为他好洁的性子作了罢了。

“你说娘是真的觉得他递了台阶吗?”溪儿想到了母亲,在安家,安家人宠着自己,安海给自己剥虾,其实也是逗趣罢了。边上还有那么些下人呢!

等着安海犯错,被送到了曾家教养。家里再吃虾时,安海就惯性的给自己先把大虾剥好放碟子里,那时母亲好像并没有制止,只是看着自己。

而自己那天可能是跟母亲堵气,故意全吃了。母亲那天却什么也没说,当作没看见。而桌上的人,那天就都当作没看见,于是好像这就成了一种大家的默契一般。默契到后来,安海给自己剥虾都成了习惯。所有人都忘记,这件事原本不该他来做的。

“太太不好意思伤害海哥儿的感情。”刘嬷嬷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嘴好一会儿才怪怪的说道。看到小溪儿的脸,清了一下嗓子,“海哥儿养了两个月伤,才上学。”

溪儿咳了起来来,现在她总算明白,那会为什么母亲不拦着了。那时的安海受着伤,又只身在师父家,从名门贵公子一下子跌落到了跟小猴子一个生活水平线了。那时母亲还让他住在他们主屋的暖阁里养伤,一直到伤好才让他搬到外院里。

所以那时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帮自己剥了几只虾的情况下,母亲自然不好说他什么。只是瞪着自己,想让自己自觉。结果自己也没有那个主观能动性,于是就成了今天这样子。

“所以娘为我找了个脾气好的?”溪儿笑着看着刘嬷嬷。白天她体会了舅舅,舅母的心意。两相对比,小歌儿真的可以做一个了不起的大夫。但是,和他一起,真的就要有照顾他一辈子的决心。而安海不同,他习惯照顾人,他照顾自己,照顾小歌儿,还有照顾舅舅,他惯性的照顾着他觉得要照顾的人。他对自己不算是最特别的,当然这点让小溪儿心里松快多了,不然,她会觉得压力很大。

“小姐!”刘嬷嬷若是十年前,也许会站在安家的那边,但她现在陪了小溪儿十年,小溪儿可以说是她抱大的,到了现在,她的心里天平自会转向溪儿。

白天她也跟在小溪儿的身后,只是她习惯的隐藏了自己,让大家没有关注她的存在。她也一直在观察着安海和小歌儿。她也觉得安海比小歌儿靠谱,只是人的感情能跟着理智走吗?

小歌儿有小歌儿的优势存在,他单纯,他也才华横溢。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把他的专业做到极致。至于说其它那些都是小事,她相信,小歌儿只能关注他的医学,再就是听小姐的话。这样的丈夫多么好把握?至少她觉得比安海好把握。

安海是对溪儿很好,但今天,他终于也露出了他的锋芒。所以不但是豪哥儿看到了安海的能力,刘嬷嬷也看到了。不过,刘嬷嬷的想法是同豪哥儿不同的,什么造枪造炮的,那个是找死。她此时倒是宁可让自己的小姐选那小歌儿了,多安全啊。

只不过,现在说这个已经太晚了,刘嬷嬷此时比小溪儿还难受,或者说,小溪儿此时不难受了,当然她也没开心起来。

“我没事。”小溪儿笑着拿起了自己的针线,从决定了她的婚事开始,她就开始给自己绣嫁衣了。不管来不来得及,她还是想自己做出来。

刘嬷嬷退了一步,去让人准备宵夜。自己还帮着小溪儿在烛光之外架上面镜子。让镜子把烛台上的光照在小溪儿的绣绷上。

小溪儿抬头看看那镜子,笑了笑。

刘嬷嬷怔了一下,但马上明白小溪儿在笑什么。

这个高脚镜是安海去定制的。现在洋镜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玩艺了。贵在安海去定做了一个可以调整角度的木头架子。这是专门为了溪儿晚上绣花用的。说既然你要晚上做活,那就把灯弄得亮一点。那时,连曾凡李萍都夸安海这个想法好,顺便把小猴子骂了一通。

因为安海说是跟教士学的反射光原理想出来的,那么一同听课的小猴子为什么想不到。于是这个架子,书房也有一个,用来晚上给曾凡看书写字用。

刘嬷嬷看看那镜子,心里也安慰了一下,是啊,至少海哥儿心里有小姐。

溪儿低头忙起来,这些日子小溪儿总是很忙。绣嫁衣并不是只是做一件红衣裳。而是当新娘子那天,头上盖的身上穿的。包括肩披,腰带等待的配件,大小要有几十件之多。所以一件完整的嫁衣,没有半年是绣不成的。

就算她婚事简办了,但嫁衣却是不能简的。于是包括李萍都跟着忙碌起来。先做那些小玩艺儿。李萍理解女儿的心意,于是不重要的小东西,她都接过去做了,但这也节省不了多少时间。只能让溪儿自己加班加点。

第53章 曾凡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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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儿是希望重要的都自己做,但明显这不太现实。于是李萍是很冷静的处理这件事。

此时溪儿的嫁衣还只是分散的一片一片裁剪好的面料。此时,溪儿绣的是嫁衣的主体身子的中间大片。两个还没没缝上的红袖子,被李萍拿到她的屋里去绣了。但还是给溪儿留下没绣的袖子面料。虽说没有明说,但也是允许溪儿若是赶得及,想绣就绣吧。

于是这些日子,溪儿有点时间都在绣花,管家的事也都交了出来,今天在外头,她没事也做了几个盘扣,这些都是要用的。

刘嬷嬷也不拦着,一生一次,小溪儿想穿着自己亲手绣的大红嫁衣出嫁,无可厚非。他们都集体淡忘了,这个人是不是小溪儿想嫁的那个人。

或者说,他们都似乎认定了,这个人不是她想嫁的,于是那么嫁衣也许就是她最大的寄托,于是,大家都集体的默许了她的拼命。

而主屋里,李萍也在绣花,她手没生,就算近几年,外头对她的绣品是千金难求,她对外也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绣了。但她却不敢轻言放下,每天总会绣上一个时辰,当做好玩。心态不同,她的绣艺反道是更上一层楼。连曾凡都说她的绣品中越的清逸脱俗了,此时,她半夜还是绣花,让曾凡都觉得有些无奈了。

“又不赶!”曾凡看看她把自己看书的镜架也搬进了屋子,就觉得小有些好笑,这么点东西还用这么拼命吗?

“闲着也闲着。”李萍低声说道。

“这个好像是小歌儿常说的,反正也没什么事,于是就去学点东西。你觉得没事,于是就去干活。”曾凡笑了一下,坐到了妻子的对面。桌子上还有一碗药,一个很漂亮的盒子。

“海儿又送新糖了?”曾凡现在不像之前每天要喝药了,但是小歌儿还是会隔几天来给他号脉,然后换上一付药。李萍给他配药的一般是蜜饯。但只要安海买了糖,给他送药的就会变成安海送的糖。

“嗯,说是用的洋人的法子做的,弟妹也试了,说挺好吃的。”李萍还是没抬头,女儿的嫁衣,她也很在意。曾经她也想为女儿亲手做一件完美无缺的嫁衣。只是女儿跟她的性子太像了,什么都喜欢自己来,于是她也就只能收了这份心思,若不是时间不够,她也许连袖子都没法做。

曾凡一口把药喝了,然后捻了一颗糖放进了嘴里,他习惯自己一口把糖咬碎,而糖里那微酸带点咸的夹心一下子充满了他的口腔:“这个糖很特别。”

“嗯,今天溪儿也吃了一颗,也觉得很好吃。”李萍笑了一下,想到晚上女儿把糖给她时说的话,轻笑了一下。

“她不是不吃糖吗?”曾凡怔了一下,女儿小胖妞时,还挺喜欢吃糖的,不然,也不会把人生的目标设定为糖果铺子了。只是李萍开始让她少吃糖后,这孩子脾气的就不吃了。这些年,连甜的点心都极少吃。

“今天吃了,看来我不如豪哥儿了解孩子。”李萍也叹息了一声,“今天他们出去了一趟,看来各有所得。”

“我们不用孩子们了解我们,只要知道我们是为他们好就成了。”

“皇上最近没说啥了吗?”李萍终于抬头看向了窗外,这些年,她的身边早就不放人了,她不喜欢再经历一次丁香姐弟的故事,所以现在她身边的人,连名字都随便了,没有感情,自然不会有牵扯。

“没有,他同意了我们的建议,在英吉利建立办事处,专门照顾孩子们。”曾凡答非所问。

“四皇子呢?”李萍这些日子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四皇子,她会忍不住想,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想把女儿许给四皇子?这一切,她都不觉得是巧合。两世为人,她从来就不信巧合,每一件事的生,一定会有原由。

“我和皇子之间从来就没有私交。”曾凡也是政治家了,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他们都知道未来的主子是谁了,但他不愿意亲近,他还在做自己。

“英吉利什么时候开学啊?”李萍再一次低下头,现在她真想快点送走孩子们,现在觉得子女都走了也许是好事,他们都走了,他们也不用担心了。

曾凡轻叹了一声,笑了一下。是啊,什么时候开学啊?其实他们都知道,孩子们不用等着开学才去,只是他们需要表现出他们的不舍与无奈。不然,为什么曾凡要设什么办事处,并不是真的要照顾孩子们,而是让人知道,他的孩子们还在朝廷的监管之下。

“孩子们走了,我们回湖南去吧?”曾凡突然说道。

“辞官?”李萍一怔,却也一喜。此时退隐倒是极好的。

“不是,此时纵是我想退隐,皇上也不会允的。还有那些人呢?豪哥儿把事情处理完了,我想跟皇上请旨,湖广两地为官。这样豪哥儿还能帮帮我。”曾凡笑了一下,似乎轻描淡写的说道。

李萍虽说不管事,但是外头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曾凡想去湖广两地为官,显是意有所指的,这几年,湖广已经不是什么鱼米之乡的富庶之下,相反,这两地是天下最最危险的地方。

因为曾经富庶,一但觉得过不下去了,他们的反抗反而会更加激烈。李萍他们的家乡还好,李萍多年前就注意到了流民问题,这些年,虽说湖南的情况也不好,但是因为有团练,因为李萍一直让陈家把自己的土地拿出来接受流民,并且开设更大的作坊来让本地农民变成拿薪水的工人。从而让社会的矛盾降到了一个相对可以接受的范围。但是其它地方就不一样了,各处都有一种让人紧张的氛围。

而安家号称两广王,留下两个儿子在外头,其实就是慢慢的在转移安元在南方经营这么多年所储备下的财富。

李萍看着丈夫,人家把财富捞走了,而他却要往前冲?那炮仗真的突然有一天被爆了出来,他要与他的信念共存亡吗?

第54章 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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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取媳妇说是要低调,但是曾凡此时此地的地位,想低调也挺难的。他这十年也经历了好几个部门,那些部门的同僚,下属就算不请,人家也会扎堆来送礼。此时曾家的热闹程度一点不比何家差,由此也看出,曾家在京中官场的地位了。

而豪哥儿这几天并没有在家里待,不过他这回老实的一直坐轮椅了。因为李萍知道了豪哥儿所谓的坚持,于是他的手拐被没收了。连双拐也不给他,想出门,要么被人抬着,要么就坐轮椅。

豪哥跟妻子还能争一下,但对着李萍,想都不要想,老实的被人推着吧!不过,可能从站着到坐下,心态好像一下子就变了些。可能看问题的角度随着他此时的高度,产生了变化。正如安海说的,他即使是坐着,他也比一般人高。他并没有约见那些想翻天的官员,他先见的是湖南会馆的人。

一个十分幽静茶馆,豪哥儿先到的,他先坐下,自己给自己煮起茶来。脑子里过的是与曾凡的对答。

他急迅进京,自己真的看到了曾凡,就知道来错了。显然曾凡是有自己的处置之道的。不过他来了,曾凡并没有说自己准备怎么做,而是问他准备怎么做。

豪哥儿出门前跟陈福兴和李彬也议过的,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你们吃我的,喝我的,还要搞我们家的人?脑子进水了吧?他也这么想,在他们看来,你们这些人是我们扶植的,我能扶你们,我也能扶别人。敢翻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湖南王不是随便能叫叫的。

但曾凡把他给骂醒了,湖南王!谁封?不管当今还是准备上位的皇子,打个喷嚏就能让陈家永无翻身之地。他们这些商人就是皇家与权贵养的猪,等养肥了,就是要宰了吃的。所以,那些翻天就是有持无恐。他们是官,他们用你们的,吃你们的,对他们来说,那是给你们面子。

这回,豪哥儿好像才真的第一次认识了自己这个温文而雅的姐夫。十年的政治生涯,让一个温文而雅儒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政治家。

当然,曾凡并不是让他忍气吞声,曾凡虽说已经是政治家了,但他却是个骨头很硬的政治家。用他的话说,他的身段可以很软,可是骨头很硬。他决不会这时妥协!他不妥协了,豪哥儿自然更不能妥协了。他原本也不是那肯妥协的性子。

可是不管妥协不妥协,问题要解决,官员们,豪哥儿已经不打算见了,你们想把我当猪?我还就不给你们这个面子了。你们没资格坐我对面上谈价钱了,因为我不打算给你们开价。

湖南会馆的张管事进屋时,一头大汗,就好像他是从湖南会馆里跑来的一般。豪哥儿不禁看看外头,现在京城虽说没有下雪,但反而比下雪还冷些,就是那种快要下雪了,天空之中正在积聚着力量,准备来一场结结实实的大雪,把这个古老的城市一次盖住一般。张管事能把自己弄成这样,倒是有点意思了。

“少爷!”胖胖的张管事顾不上抹汗,就在门口中对着豪哥儿深深一揖。

他不是陈家的管事,而是湖南会馆之前就有的管事的。陈家开始觉得湖南会馆是个有用的地方时,湖南会馆早就存在了。那时,他们的作用也就是联络与帮助湖南在京的乡亲。等到陈福兴对他们感兴趣后,会馆就陈家领头,由湖南商会出资完善。虽陈家没自己出头,以湖南商会为名。但这里头的人和事都是陈家在尽心尽力,所以二十几年下来,湖南会馆在京城被陈家经营得跟铁桶一样。这位张管事就是陈福兴一手照应的,自叫豪哥儿为少爷,不敢用其它的称呼。

张胖子这些日子也是觉得有点苦逼的,他真是觉得自己是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的。湖南会馆曾经那么风光无限。是所有外地会馆中最团结、也是资源最多的。他走出去,谁能不叫他一声‘张爷’!

这回的事也是,他其实看到贺家要与曾家为敌,他内心是有点欣喜的。他能在京中混迹这些年不倒,自是有自己的一套法则的。他敏锐的查觉了这些人之间的矛盾,他觉得自己可以利用这些矛盾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因为他们闹起来,第一个要争取的就是会馆的资源,他就能稳坐钓鱼台。他也知道豪哥儿进京了,他没第一时间去曾家拜见,其实也是等着豪哥儿去找他的。不管如何,他看来,豪哥儿才二十七岁,才做四年官,就被人搞跛了一条腿,赶回老家。他心里是看不上豪哥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