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在梅园的左侧。

云容知道,那是她失忆后,白梓轩第一次在这里给她熬药的竹屋。

云容的心几乎都已经不会跳动了,她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从门缝里往里一看。

看见了那个与常喜有着十分相似背影的小太监,跪蹲在地上,回头四下打量了一下,再次确定没有人后,伸出右手,把本来是固定在地上的一方石墩用手一扳,少顷,石地上竟然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那人一闪身,便步下通道。随即通道再次关闭。

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那人便再次从密道中走出。云容连忙躲进身后的枯草丛中,见那人走远,才慢慢站了出来。

她之觉得,浑身的血液,她的心房剧烈的跳动着,浑身的血液像被烧开的滚水,让她好难受。

她走入竹屋,学着方才之人的步骤,慢慢走下了通道。

看到右手的墙壁上有一块凸出的圆石,下意识的顺手一扳,头上的地板合拢了。

密道开始非常窄,几乎容不下自己的身形,可是越往下走,变得越宽。

摸索行走了半注香的功夫,忽然看到了前面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

像极了地狱中的冥火,忽隐忽现。

又近了几步,云容双腿一软,扑到了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云容不敢在动一下,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幻境就会消失。

白梓轩躺在一张石床之上,长长的睫毛顺服的垂着,唇色惨淡,像个熟睡的孩子,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胸口没有一丝起伏,鼻尖没有一丝的气息。

原来他真的死了?

云容喉头哽咽,泪水一滴一滴的流下来。伸出双手抱着了他冰冷的身体。

那个坚实有力的怀抱,此时是如此的冰冷,仿佛只剩下一片虚无。

可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什么人?”

第五章(必看)

“什么人?”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白梓轩躺在这里,分明是有人暗中把他偷运到这里,若是自己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东宫之中一处秘密的地宫。

只是云容没有想到,在这个地宫之中,居然还会有其他的人。

回身一看,果然是一个女子,她一身白衣,头发随意绾了一个发髻,手里拿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微弱的灯光,衬得一张素颜,眉目如画,宛若神女。

她的这张脸,分明就是自己之前的容貌。

云容已经恢复了记忆,自然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

她是自己幼时的玩伴锦衣,她虽也是山村女子,却自幼被父母视为珍宝,每日里捧在手心,日子过得很是快活。

白梓轩来到飞霞山的时候,锦衣也见过他。

云容记得,那天自己正在给白梓轩换药,锦衣突然跑了进来,看到白梓轩时,一下子羞红了脸。

云容很慌张,让她一定要保守秘密,那时锦衣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从始至终,眼睛就再也没有从白梓轩的脸上离开过。

之后白梓轩在山上住了半年之久,锦衣来云容那里的次数也明显频繁了许多。

现在想起来,云容一下子有些明白了,也许从那时开始,锦衣就是喜欢白梓轩的吧。

若不是因为那样,她怎么会答应了白梓轩那样的请求,为了另一个女人只身一个人来到这深宫之中。

她虽然隐藏了她本来的面貌,可是云容知道,她是锦衣,白梓轩说过之前为了保护自己,他特意从飞霞山把锦衣找了来,帮她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只是云容没有想到,锦衣此时竟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早就已经逃到宫外去了吗?

她低低的唤了一声:“锦衣!”

“你来这里做什么?”锦衣看到云容在这,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重紧张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浑身的每一处毛孔都进入了警备的状态。

她几步已经走到了石床之前,伸出手狠狠的把云容推开,用自己的身体把白梓轩掩护在身后。

“他都已经成了‘活死人’,你难道还不能放过他吗?”锦衣冷冷的瞪着云容,那目光犹如两道冰刃,生生割在云容的心尖!

“活死人?”云容喃喃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此时此刻,你怎么还能作出这副一脸无辜的表情?你给他下的毒,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他现在除了仅有的一点微弱气息,根本就是一个活死人。”

云容看到锦衣一边说,眼泪也一边落了下来。

是呀,‘活死人’,这和周云嫣同自己说得是一模一样。可是方才那‘微弱的气息’这几个字,让云容仿佛在地狱之中,忽然看到了上空一抹惊闪而过的阳光。

“他的剑伤?”云容不敢相信的重新看着白梓轩,他穿着一件墨色的长袍,胸口上的伤痕被隐藏在衣服之中,仿佛从未受过剑伤一般。

锦衣冷笑道:“怎么,你很失望吗?太子殿下的心脏,比常人向右半寸,所以那天才没有当场丧命。”

云容激动得一下子泪流满面,仿佛眼前开出了无数朵绚丽的花朵。

整个世界又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虽然是一个无知无识的‘活死人’,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漆黑阴冷的冷宫中,伤心欲绝最最悲伤的时刻,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一切才会有希望。

“锦衣,谢谢你,谢谢你!”

只听锦衣冷笑一声,好似听到了世上最最可笑的笑话一样,“你是在谢我救了他?”

云容泪眼迷蒙重重的点了点头。

可下一刻,她看到锦衣挥手向她袭来,‘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云容的面颊上。

“你怎么下的去手,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呀?你可知道,上次在东宫的花园内,你捡到的那个纸鸢吗?

旁人只知道,太子妃当众责罚了你,可是她们根本猜不到,那个纸鸢根本就是他亲手为了你而做的。

他是在祈求上天,能让你早日想起你们曾经的一切。

你什么都忘了,可他却什么都记得。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视他为仇人,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在与御花园内拥吻,你知道他有多痛苦吗?

我真想让他在酒醉之后,把我当成你,我心甘情愿的做你替身,可是他居然在梦里,在酒后也能把你和其他的女人分得轻轻楚楚。

我只能看着他想醉醉不了,无论怎样麻痹自己却依然清醒,时时刻刻为了你痛苦却帮不了他….”

“锦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是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周云嫣说过,他身上的毒是可以解的,我去想办法,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真的?毒可以解,怎么解?”锦衣上前,一把抓住了云容的衣袖,双目中也流露出惊喜。

云容却一下字呆住了,她只听周云嫣说过,有解药,可究竟解药是什么,在哪里?她却一无所知,而且周云嫣还说,即便是服用了解药,毒已经深入骨髓,每当月圆之夜便会受剧毒反噬之苦,无药可救。

想到这里,云容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刚刚浮上的一丝笑纹,也瞬间消失在空气里。

“这个解药,就是:“碧水琥,和醒神草。”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们的身后响起,云容回头一看,却看见了常喜站在了地宫的入口处,冷冷的看着她。

“常喜!”云容几乎道。

常喜并没有多看她,几步走到石床的旁边,看着白梓轩沉沉的睡颜,

端详了很久,突然一转身跪在了云容的面前。

云容大惊,想要扶起他,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臂。

“云姑娘,太子待奴才恩重如山,可自从奴才跟随太子的那天起,就没有见到太子真正开心过,我想姑娘和太子之前一定是感情极深的,姑娘之所以会这么做,也完全是因为失忆所致。

可现在姑娘都已经想起来了,奴才求姑娘救救太子殿下,目前能救太子的也只有姑娘一个人了。

而且姑娘也一定知道,这种毒即便是服了解药之后,每当月圆之夜也会受剧毒反噬之苦,加上太子之前还服用了“石散续命丹”,两种剧毒加身,即便是醒了,也是形同废人,根本无法再与二皇子殿下争夺江山。

姑娘就看在太子对姑娘以往的情义上,替太子寻找解药,之后,常喜带太子殿下从此隐入民间,伺候殿下一辈子。”

说完,常喜重重的把头磕在石地上。

云容这时也跪了下去,哽咽道:“ 常喜,谢谢你,解药到底是什么,你快告诉我。”

旁边的锦衣也急得跺了下脚,催着他:“常喜,解药到底是什么?”

常喜微微皱了皱眉道:“我幼时在家中,曾经读过祖传的一本医书,上面曾经记载过,一些外邦剧毒的特性,若是我没有猜错,太子所中的乃是西凉国白山族的一种剧毒,名叫:锥心鸠。

而它的解药就是,玄水琥,和醒神草。”见云容不解,常喜又慢慢的解释:“玄水琥,是一块红色的血玉,只有鹅蛋大小,表面,光洁圆润,纹路深浅不一,缠缠绕绕,呈现诡异的颜色。

而醒神草是一朵花,花瓣重重叠叠,似有许多层,片片晶莹温润,若不是馨香扑鼻,见过之人都以为它仿佛是由美玉雕成。

现将玄水琥研磨成粉后与醒神草煎在一起,便是解药。”

云容一一将这两物的样子记下,又问道:“你方才说的我都记下了,可是我要到哪里才能将它们找到呢?”

常喜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一脸担忧之色:“碧水琥是养心解毒的至宝,乃是百年前,西凉国奉献的贡品,天下仅此一枚。

前些日子,我虽太子面圣时,曾见过陛下佩戴此物,如今陛下龙体欠安,想必此时,这碧水琥仍旧在陛下身边。若想得到此物,想必有些困难。

而那醒神草,一般长在漠北的峭壁之上,几十年才开花一次。虽也是世间难得,但在御药房中,也应该能够找到。

。。。。。。。。。。。。《云色倾城》。。。。。。。。。。。。。。

白梓轩静静躺在石床之上,安静得仿佛像一个熟睡中的孩子。那样的一卷画面,深深的镌刻在云容的脑海中,她从地宫中走出之后,仿佛整个人都重生了一样。

虽然,寻求解药可能在世人眼中,觉得她的做法是对白曦宸的一种背叛,可是她无法管住自己的心,不去救白梓轩。

只要想到白梓轩因为自己变成“活死人”的样子时,她就无法再理直气壮的活下去。

即便是白梓轩醒来后,也是武功尽失,身体弱于常人,失去了皇位,失去了母后,失去了一切,相比之下,她能为他做的,太少了。

夜已经很深了,今晚的星星很美,像宝石一般,密密麻麻地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乳白色的银河,从西北天际,横贯中天,斜斜地泻向那东南大地。

云容怔怔的看着天际,清亮的黑瞳中水波荡漾,琉璃剔透,眼波流转间,光芒四溢,比繁星还要耀眼。

她的神情,如数被司徒宇看在眼里,仿佛多年前,也有人生了一双这样的眼睛,哪怕是在百丈之外,也能吸引住他的目光。

只是,此时夜深人静,她怎么会在这里?

司徒宇走上前,轻咳一声:“你怎么会在这?”低沉严厉的声音让云容一下子回过神来,看见司徒宇不禁微微退后了半步。

“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云容表情虽然略微有些惊慌,但口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哦,没有人跟着你吗?”司徒宇,看着她身旁并没有跟随伺候的宫人,不禁有些疑惑。

“我又不是犯人,为什么一定要人跟着?”对这个司徒宇,云容实在是反感至极。

司徒宇心中一阵好笑:虽说眉宇间有几分相象,可这性子却犹如天壤之别。

他看了看月色,忽然还是想多余的问一句:“你母亲是什么人?”

若是那人还活着,恐怕也能有这般大小的儿女了。

这句话却把云容问愣了,她只记得姑姑的样子,而父母,仿佛是这世间最最陌生的一个字眼。

幼时,她就一直羡慕锦衣有父母的疼爱,而每次追问姑姑自己父母的时候,姑姑都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只说,他们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病死了。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我没见过他们。”

云容低下头,用脚踩着树根处,残留的雪痕。忽然也想多余的问一句:“难道我长得很像大人认识的什么人吗?”她想着也许这个人认识自己的父母也说不定,可是一想,自己此时的容貌根本就不是原来样子,若是锦衣站在这里,这样一问,还有些意义。

她自嘲的笑了笑,不再理会他,径自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待她走后,司徒宇却向他来时的方向,慢慢的踱去。

云容回到了寝殿,却见回廊上占满了宫人,每个人垂首而立,一脸紧张。

老远便见有人跑了过来,“娘娘,您这是去哪了?可叫奴才们好找!”

云容也有些紧张,隐约知道眼前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走到了内殿,果然看见白曦宸半靠在床头,微微合目,一脸疲倦的样子。

云容的心疼了一下,她听那些宫人告诉她,白日里,白曦宸与襄王吵得很凶。云容了解他,他虽然表面上总是云淡风轻,温婉浅笑的样子,可是骨子里是极为骄傲的,他坚持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如今襄王等人近日的言行,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云儿,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很久了!”这时,白曦宸已经站起身,向她走来。

“我睡不着,自己出去走走!”云容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在他的面前说谎。

她低下头,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把她拥在了怀里,那里很暖,没有任何的香气,可是却有一种干净的味道,很踏实,很舒服。

“曦宸,如果当时我求你不要杀掉他,你会同意吗?”

“不会!”白曦宸,感觉怀中的人儿明显的震了一下。他轻轻一笑,把一个吻落在了她的额头:“那时,如果不是有人拿你的性命去威胁我,我是绝不会放过他的。你知道的,在认识你之前,杀皇后母子,夺皇位,是我这一生,唯一的目标。

可是现在,我却希望他没有这么快的死掉。我更想让他活久一点,再亲自杀了他。”

云容回过头,不解的看着他。

白曦宸双臂收紧,把她整个人完全拥入怀中:“我只是很悲哀,自己是怎样也无法比过一个死人的。”

云容挣开他,忽然转过身,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这是白梓轩“死后”云容第一次主动投入了白曦宸的怀抱。

白曦宸感觉她把他抱得那么紧,可是片刻后,他又感到,她是在哭,哭得很伤心。他的心底一阵怅然,却只是轻轻一笑:“云儿,若是把今晚当成洞房花烛之夜,我也觉的十分圆满。”

果然怀中的人儿,立刻止住了哭声,把头从他的怀中抬起,幽怨的看着他。

白曦宸只呆了一会,看着云容睡下,便离开了她的寝宫。

看着天边的星际,他整个人忽然轻松了下来,再有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嫁给他。

白曦宸回过头,再次看向云容的寝殿。

在心里对她说:云儿,两年,给我两年的时间,无论你愿不愿意,我一定会让你安稳的坐上太子妃的位子,甚至是皇后的宝座。

第二天天未亮,云容便命人将御药房内的司药史传来。

那人是一位四旬左右十分儒雅的男子,他见了云容连忙跪地行礼:“参见娘娘!”

他之前也是经常在后宫走动,光惠帝的嫔妃众多,很多人为了寻求美容养颜的药材,自然少不了和他接触。

早就听说,当今太子,也就是之前的二皇子殿下,有一位极为宠爱的女子。为了此女,险些与诸多朝中重臣翻脸,没想到,这么快,今日自己便有幸相见。

云容开门见山:“有劳司药史!昨晚,我犯了旧疾,有恐今日大婚之际让太子担忧,所以这么早传药史前来,不过是想寻一味药。”

这位司药史一听自然不敢怠慢,曾闻太子为了这位娘娘曾连性命都可不顾,只要是她张口,便是把御药房搬来,也未尝不可。

于是连忙道:“请娘娘明示,下官立刻去取。”

“我想寻一株醒神草!”

此话一出,这司药史竟是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暗想,怪不得当今太子殿下对这位娘娘宠爱有佳,她果然是见多识广,居然连醒神草都知道。

果然是渊博得狠呀。

这醒神草极为珍贵,如今御药房也仅仅有一株而已。

他连忙道:“不知娘娘身患何病,此物岁珍贵,却不可乱用。”

云容淡淡一笑:“不过是娘胎里带来的旧疾,许多年没有犯过了,本以为好了,昨夜却又突然犯了,之前我家山里,也有这种东西,以前用过,药史不必担心。”

那药史听云容这样一说,连忙道:“下官这就去取。”

云容没想到会这样顺利,微微想了一下,又叮嘱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太子知道,今天是好日子,我不想扫了他的性。”

那人走后,不到一炷香的时辰,那株玉雕般的花朵,便到了云容的手上。

一会,大婚之时,白曦宸会带着她们去给光惠帝行礼,只是该如何从他身上娶到那玄水琥呢?

第六章

梳洗打扮好好的云容随着宫婢走出寝殿,早有一众宫人候在了殿外,众人扶着云容上了辇舆,缓缓的向观月殿走去。今日的婚典便是要在那里举行。

这一刻,天际骤然飘起了皑皑的白雪,漫天的雪花随风飞舞。

云容抬起头,片片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最终变成一滴晶莹的水珠,好似一颗纯洁无垢的水晶般。

云容的心底,有某一处角落也随着这颗水晶慢慢沉了下去。那感觉缓缓的,直达内心的最深处。

宫人很快从来到辇舆前,为她放下了两旁的辇帘,云容的心底竟然涌上了一丝失落之情。

她伸出素白的小手,去接帘外的雪花,小小的雪花随着她掌心的温度,再次变成晶莹的水滴,她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是捧着世间最纯真的爱情。

早有人把紫金的小手炉递到了云容的手里。从东宫到观月殿大约要走上一炷香的功夫,外面天寒地冻,可辇舆内却丝毫感觉不到,只有温暖和馨香。

云容知道,白曦宸为她准备的一切,皆是按着太子妃的依仗,佩饰。虽然她坚持不愿意做什么太子妃,可白曦宸依然是要把他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他的爱就像是她手心中的 “水晶”一样,晶莹剔透。

此刻手心很凉,可心却是很暖。

嘴角竟然不自觉的浮上了一丝甜甜的微笑。

可这笑容终究只是霎那之间,下一刻,她的心终究再也不能安静的去品尝这份甜蜜。

那笑纹也随着越来越近的喧闹之声,缓缓的散去。

有宫女扶着云容下了辇舆,抬眼望去,眼前是连绵不绝的红毡从她的脚下,一直铺到巍峨高耸的观月殿的玉阶前。

云容的眼底微微有些湿润,这一切都是太子妃才能享受到的尊崇。

可就在云容怔怔失神的片刻,却看见不远处又有一驾辇舆向这里驶来。

不多时,便看见史玉扶着宫娥,踩着金登从里面步出。

她一身鲜红的嫁衣,在白雪之上显得格外的耀眼夺目,整个人像极了一团天边的霞云,美丽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

原本就极美的面庞,此刻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双秋水明眸,摄魂勾破,连云容也一下子看得呆住了。

就连史玉走到了她的跟前,都没有回过神来。

自己此时的陋颜,与史玉相比,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云容有意错后半步走在史玉的身后,随着那礼乐之声,向正殿内走去。

步入殿内后,便看见一身红衣,长身玉立的白曦宸,早就已经站在了大殿的中央。

听到了宫人的诵传,他已经回过头来,笑盈盈的看着云容,眸内桃灼潋滟,蕴着浓浓的深情。

看着微微低下头去的云容,他几步径直的向她走来,捉住她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他的手还是那样的温暖,再触及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微微的皱了皱眉,感觉到了她的小手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的手不自觉的将掌心的那只小手,更紧的包裹住,想把自己体内的温暖,都从他的掌心渡给她。

这样的她,让他有些不安。

那个一直温暖他灵魂的小女子,竟在此时此刻,手心这般冰冷!

他用力的握着她的手,云容感觉自己的手心便温暖起来,抬眸之际,她看到被白曦宸冷落在一旁的史玉,虽然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仪态万千的风度,可在对上云容双眸的那一刻,云容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妒火。

她似乎有点忍不下去了。

云容知道,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陛下驾到!”宫人的一声诵传,光惠帝被两个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用极慢的速度走向了大殿正中的宝座。

云容没有想到,短短月余,光惠帝已是须发皆白,老态龙钟,整个人全无了往日的生气。

虽然她之前,知道光惠帝久病不愈,又服用了虎狼之药,可是她也没有想到,此时的一代帝王竟然会憔悴成这个样子。

也许,真正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不是之前的疾病,也不是虎狼之药对身体的伤害,而是他仅有的两个儿子,为了皇位兵戎相见,其中的一个不止一次的想要谋害他,而他宠爱栽培了二十几年的另一个儿子,就活生生的‘惨死’在了他的面前。

这样的打击,即便是心冷如他,想必也是无法承受的。

云容看到他眯起眼睛,满含深意的看着自己,里面不再有往昔的轻蔑与鄙夷….他,仿佛是要有话对自己说。

“吉时已到!”就在这时,司仪的令官声音高高响起,霎时间礼乐齐鸣,白曦宸拉着云容的手向光惠帝行叩拜之礼。

虽然只是一个仪式,白曦宸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微微有了汗意。

这一刻,明明是如此的短暂,却又是那么的漫长。

待,行过了所有的叩拜之礼后,白曦宸竟周身立刻轻松气来,但他显然不愿在此与光惠帝有过多的交集,随即便欲携云容与史玉转身离去。

而云容此刻的心情,却又怎能用复杂二字来形容。

他是她愿意为之付出生命去爱的人,

可她却注定也要欺骗他。

她几乎就想把自己心中想要去救白梓轩的事情,坦白的告诉他。

只是,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她不可以这样去做。他容不下白梓轩,就如同白梓轩不能容下他一样。

他们三人之间,谁对谁错,谁负谁,谁伤谁,背叛绝望伤痛,有谁又说得清?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所受的痛苦变得这般极致。

她无法面对今日,更不敢预测将来。

即便是今日婚礼之后,她依然无法说服自己与他去做一对真正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