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着刘蒙,薛承安又上来打哈哈:“不为啥,就是言语不和!”,见鱼幼薇还想再问,忙催促着说:“快别站着了,弄些药膏给我们涂涂,免得破了相了!”

罢了,改天再单独问刘蒙吧!

“哎呦,蕙兰妹妹你就不能轻点,你轻点啊~~~”刘蒙呼痛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鱼幼薇也不知究竟是真痛还是假痛。

“你再喊,整个院子都听见了,要是有个嘴碎的婢女婆子去跟婶娘说了,看你到时怎么蒙混过关!”加重了手上了力度,鱼幼薇满意地看着薛承安的脸因为忍痛而扭曲。

这些年,多亏了薛承安一直跟阿兄一起呢。这对兄妹真是一对有趣的人,薛慕之一派儒雅的君子模样,薛夫人也是仪态万方的大家风范,这两个孩子却都是耿直的性子,可爱的紧呢!

“刘蒙,刘蒙你在哪?我是慕容凌华,我看你来了…”

薛承安嘀咕:“还真是不请自来,招人厌!”

鱼幼薇有些不明所以,是阿兄的朋友?再一看刘蒙,脸上也是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不管怎样,客人来了,总要出去,况且也不能任由她大呼小叫。刚走到门口,却正好看到一个服饰华贵的女子往里面横冲直撞,迎面而来。朱婆子正手忙脚乱地劝阻,这样的蛮横,哪里是朱婆子能应付来的。

好个性感俊俏的女郎!一件大红色的外衫罩在身上,里面是宝蓝色的抹胸,下身同样是宝蓝色的裙裾。白皙的皮肤,尖尖的下巴画出完美的弧线,弧线往下延伸,是修长洁白的脖子跟饱满圆润的(胸)(部)。

鱼幼薇不禁赞叹,这个女孩子发育的真好!像二月枝头怒放的花朵般娇艳夺目。如果不是脸上柳眉横竖,杏目圆瞪,气势汹汹,恐怕就更完美了!

鱼幼薇上前几步打招呼:“这位小姐,你是要找刘蒙吗?”

“那还用问,我这么大声,你听不到吗?”这位姑娘跨步走到鱼幼薇面前,鱼幼薇才发现她比自己高很多,嗓门也比自己大很多。

看来,阿兄招惹的人挺彪悍呢!看你这回怎么闲庭漫步,看你怎么稳如泰山?存了看好戏的心理,鱼幼薇不介意这姑娘蛮横的语气:“他在里面呢,你随我来!”

“怎么不早说?”不待鱼幼薇反应过来,那女子已经径直越过鱼幼薇,往室内去了。

鱼幼薇摇摇头,尾随其后进入室内,却见那女子径自高声地跟刘蒙说着话:“刘蒙,你不要怕,我已经教训那几个小子了,明天,我就让他们跟你赔礼道歉。那些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才看不上他们呢!

我看你伤的也不重,只是一点小伤。不如,咱们今日去游慧照寺?嗯,今日,天气好着呢!我们先去逛集市,然后再去慧照寺,晚上回来再去放河灯…”完全不管旁人,径自说着话。

是伤得不重,就是因为伤在脸上,所以更加不能出去见人呐!等等,这姑娘好像自称慕容凌华,阿兄的先生,也姓慕容,那这一位,应该就是慕容先生的独生女了吧!都传说是下邽第一美女,今年刚刚及笈,是适婚男子爱慕追求的对象。

美是美,可惜脾气太蛮横了些,不像是教书先生家的闺秀,倒像是地主家的娇娇女!

“慕容小姐,我们可不敢陪你游玩,怕你那些追随者,又会找我们的麻烦呢!”薛承安有些阴阳怪气地说着。

“我又没请你,我问的是刘蒙!”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薛承安气得瞪大了眼睛。

“慕容小姐,你若想找人游玩,学里自有人争先恐后愿意相陪。我今日不便,恐怕不能陪你出去。”

慕容凌华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人拒绝自己,似乎有些不相信。平日里习惯了男子众星捧月般地围着自己转,听惯了奉承赞美之词,她一向认为所有的男子都会爱她。第一次主动邀请别人,竟然被拒绝了,慕容凌华说不出是沮丧还是恼羞成怒。

嚯地站起来,指着刘蒙:“你不愿意,我还不稀罕呢!”说完,又怒气冲冲地走了,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薛承安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刘蒙,最难消受美人恩,真是羡煞旁人呐!”

面对好友的打趣,刘蒙很是镇定,仿佛,不曾听见。

鱼幼薇看着他们,这才发现薛承安不仅退去了幼年时的圆润的胖墩模样,还有了凸起的喉结,嘴上竟还有淡淡地一层绒毛,只是跳脱了性子没有改变,所以自己竟还以为这是记忆中那个小胖子。刘蒙没有他的变化大,但是最近长高了不少了。原来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长大了,居然到了少男多情的年龄!刘蒙,居然都有爱慕者了追到家里来了!

揽镜自照,鱼幼薇一面感叹时光的飞逝,一面沮丧于自己还是小豆丁的模样。

一阵蹬蹬得脚步声,鱼幼薇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薛元容。好一会,没有听到往日唧唧喳喳展示战利品的声音,回过头,鱼幼薇吓了一跳!薛元容此刻正双眼泛红地盯着自己!

“元容姐姐,你怎么了?”鱼幼薇忙问。

薛元容“哇”地一声哭出来:“蕙兰,听婆子们说今日刘蒙的相好来找他了,是不是?”

呀!刘蒙何时有相好了?

看鱼幼薇一副我不知道的表情,薛元容更伤心了:“刘蒙竟然连你都隐瞒,他们都说是下邽第一美人,慕容家的小姐…”

鱼幼薇忙道:“不是的…”就把今日的情况一一道来。

在鱼幼薇再三保证以后,薛元容这才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地去找刘蒙了。

打架、有人找上门,鱼幼薇都不知道怎么跟刘氏解释。刘氏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想瞒过她,有些难。鱼幼薇想到刘氏那张温柔的脸上半含嗔怪,如果得不到答案,她也不会追问。顶多又是叹一声气,继续去织布了。只是那表情,明显就是“我错了,都怪我,没有把你们教好…”,虽然不说话,却比同福客栈的佟湘玉更让人无法拒绝。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刘氏今天回来以后,根本没有问起这件事,这让鱼幼薇跟刘蒙都有些讶然。刘氏还是像往常一样织布,到了吃哺食的时候,菜里面居然没有放盐!再一看刘氏,分明就是就心不在焉的模样,鱼幼薇连唤了几声,她好像刚睡醒一般呆呆地应一声。

到了晚上,刘氏心神不宁的样子更明显了,颇有些坐立不安。纺车吱吱呀呀的声音停了,来来回回的,全是她的脚步声。

第19章 离去

见大夫出来,鱼幼薇忙迎上去问到底怎么样了。

大夫略有迟疑。

鱼幼薇神色一紧,说话就带上几分迫切:“大夫,你有话就直说吧!”

那山羊胡子的老医生沉吟道:“依我看来,令堂这患的恐怕是心病…,小姐能否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令堂,或者亲自去问问令堂,若心结可解,这病自然就好了!我先开几幅通气活血的方子,你先抓几幅药煎来给吃令堂吃,只可治标,不能治本呐!”

鱼幼薇连声道谢,亲自将大夫送到薛府大门。

那日刘氏去集市卖布回来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这个时代医疗并不发达,好在鱼幼薇以前照顾过生病的奶奶,也知道发烧只要热度退下去就行了,因此刘氏的烧很快就退了。烧退之后,别的毛病就没断过。先是眼睛的视力锐减,接着又咳嗽不止,这几天身子越发的沉了。连请了几个大夫都看不出门道,说来说去就说劳累过度、受了风寒之类的。

鱼幼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刘蒙也不去上学只在家中帮衬。实在无法的鱼幼薇只好请薛夫人帮忙请了镇上的名医,这才有了心病一说。

鱼幼薇忙卷起门帘,让屋内的空气换一换,既然不是风寒,就不怕风吹了。连日来闷在屋里,一点新鲜的空气都没有,就是好好的人也要被闷出病来了呢!

“蕙兰~~咳咳咳”一声呼唤伴着几声咳嗽。

听见刘氏呼唤自己,鱼幼薇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刘氏的手:“阿娘,先生已经走了,先生说你的病不是什么大病,你不要担心。更不要心疼花钱,几幅药,花不了多少钱的!”

知道刘氏又要劝说自己不要再给给她请大夫治病浪费钱了,鱼幼薇抢在她前面把话说出来。

轻轻地拍着刘氏的背,鱼幼薇有些心惊,原本丰腴的阿娘,竟瘦成这样,背上的脊梁骨竟瘦得像刀楞一样,眼窝也深深地陷下去,整个人面色如菜,毫无气色。

“阿娘!你那日究竟看到什么了?”鱼幼薇忍不住问了出来。

刘氏并一惊,瞬间就释然:“是了,我儿蕙兰如此聪慧,哪里瞒得了你。可怜我儿小小年纪,又要伺候我,又要憋着心事不能问。”

见刘氏不反感,鱼幼薇松了口气。

“那天,我去集市,看见你阿耶了!”肯定、平静的语气。

鱼幼薇大惊,撞鬼了?不不不,这世上哪里有鬼魂之说?不对,没有鬼魂,自己怎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刘氏见鱼幼薇不信,并不生气,而是慢慢地道来:“一开始,我也不信,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后来又觉得是自己认错了人了。心里这样想,但是脚却不听使唤地跟着那人。他们在一间客栈里面投宿,问了老板才知道,他们是一群胡商。

我等了半天,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阿耶,直到,那些人又出来,去镇上胡商的钱庄里面。我亲眼看到那人左眉梢有一颗痣,确定是你阿耶无疑,但是,他却并不与我相认,只是从我面前走过去,仿佛没有看到我一样。”

原本的平静现在化作凄凉:“我本想质问他为何装作不认识我,后来…想到,是我,是我认定他已经死了,认定他不会活了,是我没有救他,我当初不愿救他,那日我说的话,他一定听见了。如此,我有何颜面与他相认?他如此待我,是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这就是报应,报应啊…”

后面语气几近凄厉,那语气不像跟鱼幼薇在解释,倒像是再一次控诉自己当初犯下的罪孽一样。

鱼幼薇怎么也想到不到刘氏遇到的人竟然是鱼文翰,质疑、惊呀、喜悦、不敢相信…,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鱼幼薇一时之间各种反应掺杂在一起,说不上来是喜是忧。

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却传来一阵阵的痛楚,刘氏的手正紧紧地握着自己:“蕙兰,我反正快要死了,他不愿与我相认就此作罢!蕙兰,你是鱼家的人,他是你阿耶,我死后,你定要去找他,啊?”

饱含酸楚的声音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刘氏的脸颊滴滴打在手上。鱼幼薇一阵清醒,不管阿耶是否还活着,眼下,让阿娘解开心结才是当务之急!

刘氏现在的情况分明是心死如灰,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了。

“阿娘,你有没有想过,阿耶怎么能活下来,是怎么得救的?又怎么跟湖人一起了呢?也许他真的没有认出你来,也许阿耶是有什么苦衷不能与你相认。如果你现在有个三长两短,万一,阿耶回来找我们,岂不是又要面对天人永别的场景?”鱼幼薇略沉吟了一下,一句一句的假设,让刘氏有些怀疑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也许鱼文翰被胡人盯上了,现在脱不了身也不一定。

见刘氏有些动摇,鱼幼薇趁热打铁:“阿娘,不管那人是不是阿耶,你都要好好地把身子养好,然后我们再去找他。如果那人不是阿耶,你若…,要我跟阿兄以后再依靠谁?如果那人真是阿耶,你总要亲自去跟阿耶道歉才是。如果我们一家能够团聚自然最好;如果阿耶不愿与你相认,你还有我,还有阿兄,大不了和离便是!”

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刘氏也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的,不管怎样,总要亲自去见一见,当着他的面问他,自己才能甘心。

刘氏的眼神渐渐清明,不负刚才的迷离与混沌,鱼幼薇知道自己说的话见效,但是依然不敢放松。见她没有发困的迹象,怕她一个人又会胡思乱想,将这半天的功夫白费了,鱼幼薇又陪着她说话,净挑着自己听来的趣事将给刘氏听。

刘蒙端药进来的时候,看见刘氏半歪在靠枕上,鱼幼薇正给她梳着头:“阿娘的头发最好了,又黑又亮梳起来最好看了。”

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间,一个漂亮的堕马髻已经梳好,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堕马髻侧偏而低垂,发鬂松垂,象要坠落的样子。看上去随意又不失风情,比那些一丝不苟的发型看上去更自然可亲。

鱼幼薇忍不住憧憬道:“等蕙兰长大了,蕙兰也要梳堕马髻呢!到时候,定比阿娘还要美呢!”七分讨好三分认真地语气让刘氏听了觉得心里很熨帖。

“那也要阿妹嫁与他人妇才可以呀!不知阿妹看上哪家小子了,真是福气滔天啊!”刘蒙边戏谑边试了试碗里的温度,觉得刚刚好,这才准备用汤匙喂刘氏。

鱼幼薇听他这样说才意识到只有嫁人后的妇女才可以梳堕马髻,知道是自己失言,但是嘴上却不依不饶:“嗯,怕是我没有看上哪家小子,倒是有小姐看上了某人,还追到家里来了呢!”

刘蒙有些尴尬,这个妹妹面前,他从来没有讨到过一丝半缕的巧。在这个空当,刘氏已经接过要碗,抬起头,扬起碗,在递过来的时候,只剩下碗底黑嘿的药渣。

刘蒙一愣,旋即展颜一笑,有这个妹妹在,天大的事情也摆脱了。前几日可吓坏他了,几乎都以为姑母要…

漱完口,鱼幼薇服侍刘氏躺下,刘氏却像突然想起什么地问:“蕙兰刚才说有小姐追到家里来了,是怎么回事?”

鱼幼薇忙靠近刘氏,低声耳语。刘蒙虽然听不见鱼幼薇在说什么,但是看着刘氏促狭地望着自己笑,就知道鱼幼薇肯定在编排自己。早知道,就不接那句话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了这一插曲,刘氏的心情好了许多,接下来的几天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却跟前几日有着天壤之别。可以下床以后,鱼幼薇每天都会陪着她在院中散步,一来可以活血通筋,起到锻炼的作用;二来,整日躺在床上,到了晚上就会睡的不踏实,散步可以让她白天少睡一些;三来,可以避免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几天的精心照顾,刘氏的脸上明显有了起色,开始退去蜡黄,每天沐浴融融的春光,脸上渐渐回复往日的红润。

薛夫人得知刘氏身体大好了,这才携了礼品来探望。在门口遇见鱼幼薇又忙跟她解释,说自己实在是太忙了,又怕薛元容吵闹,所以才不敢让她过来。鱼幼薇心中明白,这个时候,人生病的时候除了自家人,外人是不便来探望的。一来,怕客人将外面的邪风带给病人加重病人的身体;二来,怕把病人的病过给客人。古代的医疗设备很差,一个感冒就有可能要人命,所以对于这一点,鱼幼薇是非常理解的。

寒暄着将薛夫人请进屋,鱼幼薇将刚刚新煮的茶端去待客。

刘氏正在跟薛夫人说准备要离开。

鱼幼薇心中暗自思量,阿娘可真的是很着急。

薛夫人有些吃惊:“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就要离开?可是住得不惯吗?”

怎么会不惯?要是不惯也是刚来的时候不惯,现在都已经五年了,再多得不惯也都习惯了。薛夫人这样说,不过是怕刘氏不方便说原因,委婉地问一下罢了。

刘氏笑着解释:“我们来到下邽五年,承薛郎弟跟弟妹照顾,我们三人才有了栖身之所,安身之处,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薛夫人忙道:“嫂子,言重了,这样说,太见外了!”

“既然弟妹弟妹没把我当外人,我也不好隐瞒。当初我们逃难出来,并没有见着我家夫君的尸首,因此,现在想回去看看。无论如何,我夫君现在连一个墓、一块碑都没有,我每每想起,实在是于心难安,所以想回去…”说到伤心处,纵然强忍着哽咽,也难以继续下去。

薛夫人想到很多原因,但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心中隐隐有些理解,不禁想到刘氏近日来的病可能也是因为如此。

听她如此说,薛夫人反倒不好再做挽留,只安慰她要节哀,不管怎样,都要先养好身子再说。

薛夫人走了没多久,就遣人来将鱼幼薇请过去,坐了半日,鱼幼薇才从前院回到偏院。

到了晚上,他们要离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薛府,所有人都有些吃惊。毕竟已经在这里呆了五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准备离开,的确让人不明所以。甚至有些进府不久的仆人婢子,这才知道他们不是薛家的人。

连薛承安也有些不相信地跑过来找刘蒙确认。

是啊,鱼幼薇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

刘氏的意思这几天就走,不愿意再等下去了。只有一件事情未定,就是刘蒙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她们一起离开。

刘氏的意思是让刘蒙留在这里继续学习,等她们到了家中再说。鱼幼薇也举得不应该中断学业,但是刘蒙却坚持要与她们一起走:“姑母、蕙兰,你们既然要走,怎能将我一人留在此地。你们两人在路上也多有不便,我怎么说也是男子,路上也可以照顾你们。再说了,你们回家,将我一人撇在这里,是何道理?”

最后鱼幼薇决定,来时一起,走时也一起。本来就只有三个人,再分散看,就更不像个家了。

是夜,鱼幼薇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了,有些睡不着。准备起来走走,推开门,却发现,刘蒙此刻正站在院中。

呵,原来阿兄跟自己一样对这个地方有些依依不舍啊!

再一看,鱼幼薇愣住,心中隐隐有些明白,看来,薛元容并不是单相思呢!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吧,到时候是高兴的跳起来还是喜极而泣?

又看了一眼刘蒙,他此刻正看着月亮门直直地望着薛元容的院子,可惜,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否则阿兄跟元容能在一起那该多好!不知,我们离开的那天,元容能不能回来送行!

第20章 初到

春色正浓,春风舒畅。田地中绿油油一片片青青的禾苗,此刻生长的正好,在春风的吹拂下招摇地起舞。远处波光粼粼的一汪清水,婉转穿插在一片或白或红的花海之间,隐隐约约可见其曲折的弧线。那一片花海,此刻正热闹,夭桃灼灼,粉李艳艳,风一吹阵阵花瓣簌簌地落到地上、水面,被细细的河水带向远方。蝴蝶、蜜蜂穿插其中,忽上忽下,好一派春日融融。

宽阔的官道上,马车稳健疾速前行。颠簸地马车并未影响鱼幼薇的兴致,极目眺望,眼帘中俱是一片花红柳绿。总归是出来一次,若不好好欣赏,岂不是辜负这大好春光!

“蕙兰,我们是先回鄠杜,还是直接去长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鱼幼薇来拿主意,刘氏、刘蒙包括鱼幼薇在内都已经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这样有奇怪之处。

“今日时间紧迫,我们先直接去长安城内投宿。等安定下来之后,再回乡也不迟!”鱼幼薇像是早就有打算,说完这句话,又将头扭到窗外。阳光暖暖地照下来,真是舒服极了,鱼幼薇很是贪恋这一抹明亮的温暖。

准备走的时候,刘氏又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这样子着急,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要去寻找夫君,长安这么大,一时半会寻不到该则怎么办?再回下邽是不可能的了。大郎的学业正是最要紧的关头,蕙兰年纪还小…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啦,刘氏有些心慌。

但是她心中又非常坚定,不管怎样困难,一定要寻找鱼文翰。那天放弃继续寻找救助鱼文翰,她本来就非常后悔自责,几年来甚至认为是自己害死了鱼文翰。那一天见到鱼文翰,并且他无视地走过,让刘氏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地震之中死掉。现在,她一定要寻找鱼文翰,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已经说过一次放弃,再不能说第二次…

刘蒙正半眯着眼睛挺身直直地坐在车上,像个入定的老僧,几乎没有存在感。对此,刘氏跟鱼幼薇也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鱼幼薇知道,这次到长安来寻找鱼文翰困难重重。先不说长安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寻找一个人简直就是海里捞针,就光说维持几个人正常的生活,就是一个难题。

虽然现在刘氏这几年攒下了一些钱,加上离开的时候,薛家赠送的钱财,鱼幼薇算了算全部的家当,再想了想下邽的物价,应该可以维持半年的事件。长安的物价肯定比下邽要高,如此一来,如果不想办法挣钱的,钱根本不禁花。前世在城市生活的经验告诉鱼幼薇,没有钱,就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虽然情况不是很乐观,但是相对于五年前一无所有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反正都已经出来了,现在要想的是到了长安如何生存下去。

本来就打算在日暮之前能够进入长安,因此早上起得格外早。赶上三四月份,正是春困不醒的时候,上午还好,刚刚出城的新鲜跟对未来的彷徨憧憬让鱼幼薇很是很是振奋;到了下午,困意一阵阵袭来,鱼幼薇支撑不住,伏在刘氏的腿上呼呼大睡来。

“蕙兰,醒醒,我们要进城了!”

在刘氏轻声地呼唤中转醒,掀开车帘,鱼幼薇赫然发现长安城就直直地耸立在眼前,那么逼近,仿佛触手可及。

这座饱经风霜的城池,丝毫不见衰败。在夕阳的沐浴下显得庄严、肃穆又不失宁静平和。车子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经过了几道检查,车子缓缓地驶入城内。对于长安,鱼幼薇或多或少带了后世的憧憬与向往,希望领略这座城市名垂千古、顶级繁华的勃勃风姿。

马蹄敲打着青石砖铺就的路,磕哒磕哒的声音清脆悦耳。此刻已经是傍晚,路上行人依旧不减,来来往往很是热闹,却并不喧哗。正欲感叹长安的人民素质高,却听到一阵与这安静极不符合的喧哗吵闹声越来越响。

掀开车上的帘子,鱼幼薇看见士兵正押着一排犯人迎面走来。其中有男有女,都是破衣烂衫,污浊不堪。这些人也都是面容哀戚,如行尸走肉。掠过一个少女,鱼幼薇的眼睛忍不住定住,在所有人都灰心丧气的时候,这个少女眼中的清亮与坚定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手中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一副保护的样子。

耳边传来车外议论纷纷的声音:“听说这次犯事的江大人,原来还是探花郎呢!做了那么大的官,怎么说下马就下马了?”

马上有人接到:“探花郎又怎么了,还不是被赐死?只可惜他的家眷!小姐们还好,大多是贬为奴籍,与人做婢子。至于丫鬟,就只有被卖入勾栏院的份了…”

“可惜了,江家小姐,可是弹了一首好琴,那唱歌的嗓子听说皇上都夸过呢!可惜了…”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找了一家略偏一些的客栈,鱼幼薇一行人住了下来。脑海之中混混沌沌,不知明天究竟会如何!鱼幼薇此刻已经不再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刘氏现在已经想要寻找鱼文翰,自己只能诱导她先安定下来,刘蒙不能因为来到长安就停了课业,学要接着上。那么挣钱养家的担子,就只能自己挑起来了。

第二天清晨,三个人围桌而坐,开始为以后的生计谋划。刘氏的意思是先让刘蒙去书院读书,然后再租一处房子,将织布需要的工具置办起来。等安定下来以后,再去长安各大胡商店里打听。这个想法得到了鱼幼薇的赞同,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就只能在此安定下来,但是也不能坐吃山空立地吃陷。

“…不行…,姑母,阿妹,现在只有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一旦我去书院读书,家中没有男子,你们诸事不便。别提找人了,就是生活都成问题。一旦你们有事,我又无法及时赶回来,岂不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在此处,我们举目无亲,我不能任由你们在此。”一番话说的句句在理,但是又异常平静。

自从被鱼幼薇骂醒之后,刘蒙便以书为友,时时处处不曾放开过。现在这么轻易平静的说出不读书了,看来,他在决定来长安的那一天就已经想好了。

“阿兄,你想伴着我跟阿娘,这个我明白。但是,你要想想,我们总不能一直靠阿娘织布为生吧!”鱼幼薇并不急着劝说他,而是将问题抛给他。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可以去做工,可以给代写信,可以给人写状纸,可以…,可以做很多事情!”,刘蒙小心地回答鱼幼薇,担心不小心就掉进她的陷阱里面。

看着刘蒙有些警惕,鱼幼薇不禁在想,难道自己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摇头笑笑,鱼幼薇继续发问:“这也是个好主意,可是,且不说阿兄你现在年岁才只有十二,不足以取信于人,但说以后,难道阿兄竟想一世都给人写字不成?”

刘蒙被鱼幼薇冷不丁地这样一问,一时愣住,是啊,难道一世都要给人写字不曾?

“正如阿兄所言,家中就只有阿兄一个男子,所以,依靠科举光耀门楣谋得前程的事情也只有寄希望于阿兄一人。现在,你身上,担负的绝不是你自己的前程,而是我们鱼、刘两家共同的责任。只有你好好读书,有朝一日高中龙虎榜,奔的前程似锦,我跟阿娘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假的。”鱼幼薇给他画了个大饼,不信你不心动。

见刘蒙有些激动,仿佛看到了自己成为状元郎,鱼幼薇继续给他洗脑:“到了阿兄高中之时,给阿娘谋一个诰命夫人,岂不为美?”

就在刘蒙高兴不已的时候,鱼幼薇突然话语一转“如果,现在为了我跟阿娘一时的安虞,你放弃了大好前程,日后你跟阿娘怎么面对舅舅舅母?或者你自己已经怕了,怕了寒窗苦读,怕了与千万人共过独木桥,怕自己会失败,是吗?”

再来一顶大帽子压下来,看你还不缴械投降?

果然,刘蒙哪里是鱼幼薇的对手,被她这一捧一激,刘蒙此刻满脑子都是高中状元,恨不得立马就到书院读书:“谁说我怕了?蕙兰,姑母,我一定会考个状元回来的!”

其实,刘蒙就是个非常简单,非常闷骚的人,平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是最受不了激。对于这种人,就是先给他好处,给他甜头,然后再徐徐图之。前世半年跑销售的经验,让鱼幼薇积攒了不少经验,看来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不管怎样,都不要正面与你的客户或者谈判对手争执,或者试图说服他赞同你。你只要将他的危险处境告诉他,适当的加一些夸张与渲染,他一定比你更着急。

“但是…,我要是走了,你们怎么办?”虽然很像去读书,脑子冷却下来,刘蒙还是有些犹豫。

鱼幼薇看得出来,他现在只是缺少个理由来说服去学堂而已。

“阿兄,你只是去读书,又不是去上战场打仗永远不会来了。学院里平时也会放假,这是其一。其二呢,翠华山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只有半天的路程,来往方便。其三,这里是长安,天子脚下,如果这里都不安全,那天下便没有安全的地方了!”鱼幼薇娓娓道来,刘蒙边听边点头。

刘氏也在一旁劝说:“现在,没了后顾之忧,大郎你就安安心心地去读书,姑母还等着你挣个诰命夫人呢!”

“好!”听她们这样说,刘蒙真正放了心,不在拘泥扭捏,这一个“好”字,回答的中气十足,自信满满!

完成了这件事情,鱼幼薇跟刘氏都觉得是大功一件。当天下午就去给刘蒙买了一些读书用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以及拜见先生所用的礼物。

“阿娘,你看这个纺机,做工很精致啊,快来试试,看看用着顺不顺手?”路过一家织布工具店,鱼幼薇忍不住呼唤刘氏。

老板见店里来了客人,自然很高兴,忙殷勤地招呼刘氏上手试试:“小娘子真是好眼力,整个长安城,就数我们家的纺机最好了。连彩衣坊来小店买纺机呢!”

彩衣坊?听名字像是做衣服的地方,应该非常有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