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一早就注意到，陈君与厉安安是一类人，他们上课从不听课，只专注于自己的兴趣爱好。厉安安埋头啃时装工学的相应课程书系，而陈君则是整天都在学习编程。他们并不是在玩，只不过他们的目标不仅仅在于升学上。有所不同的是，陈君是**，家庭殷实，父亲从政，母亲营商，像他这类富家子弟即使是学渣也完全无所谓；而厉安安虽然背景不清晰，有点身世成谜的感觉，但安静看得出，他是略为贫穷的。是背景苍白的那一类人。
“有了这款软件，你在蓝宇工作室的自由度应该会更大，甚至能争取到署名权。”安静马上明白了厉安安的真实想法。
“是这样没错。”厉安安点头道。
陈君头也不抬，重新修改了代码，输入了一系列指令后，再次敲下了回车键确定。五道门框里各出现了一个模特，全是板寸的头型，鹅蛋脸尖下巴，然后她们的身上出现了裙子。虽然框架简单，但功能十分清晰明确。“安静，你简直是厉安安的红颜知己。他想什么，需要什么，你完全知道。”
安静不置可否，耸了耸肩。
虽然是一句有点暧昧的玩笑话，就连陈莉都一脸“你们两个有一腿”的表情，但身为当事人的厉安安和安静倒是平静，并不会感到尴尬。
“你拿了什么书回来？”厉安安的计算机知识比不上陈君，所以列出大致要求策划后，就停了下来。
安静下巴往书上一点：“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那本《植物图鉴》被厉安安拿起。他修长手指翻开书页，看书时眼神专注。
虽然是下午两三点，阳光最盛时，但教室里是亮灯的。十多道光管挂在天花板上，互相辉映，照得教室十分明亮，像折射璀璨光芒的水晶格子。
厉安安头顶上刚好就有一管日光灯。安静再次不由自主地观察起他的那对手。在灯下看，他又因为肤色白，那对手莹白如玉，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纤细，手型十分好看。确实是一双好裁缝的手。
也应该是一双艺术家的手。
除了指缝间的那些不能尽除的泥垢。
其实厉安安在城市生活已久，经多次修剪，指缝间的污垢已基本清除，只剩淡淡的一抹灰。再过些日子，自然就看不见了。和大家的手一样。
厉安安是知道她在看的，也知道她想什么。自己和她都是早慧敏感的那一类人，别的同学就是这个年龄段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她在初见时第一眼就已经看穿了他。
两个少年人，心思都重，心中情绪百转千回，偏偏面子上一点不显山露水。
安静从课桌里抽出了一个本子。翻开，里面没有空格和行数，就是白纸。她又拿出铅笔，在上面描画。不一会儿，一朵朵漂亮的花朵和藤蔓植物在她笔下成型。
最为突出的，是一朵黄色的花。造型简洁优美，二三十根纤细修长的黄色花蕊一簇一簇的，像冠戴。四五瓣花瓣簇拥着花蕊，似兰非兰。
“好漂亮！”陈莉叹，“咦，这是什么花，没见过。”
安静正要答，厉安安接了下去：“是圣约翰草。”
“啧啧，这么高大上。”陈莉砸吧着嘴，又低头看了眼她的画。
安静说：“也叫贯叶连翘。这样比较好理解。英国特有植物。”
顿了顿，安静又说：“这种花卉绣进衣服里，很好看的。”
厉安安停下手中笔，将速成的草稿图递给安静：“和我想的一样。”
她与厉安安之间像有某种默契。这俩人一来一往间，如同高手过招，但更为贴切的形容则是心有灵犀。陈莉算是看出来了。
嘿，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安静接过他的草稿细看，就是格纹呢绒的男士西装，中规中矩灰白色，偏偏在两边袖口上各画了一朵黄色的贯叶连翘。为保守、绅士味道的服装，添了一抹灵动。
像一对充满灵气的眼睛。
厉安安忽然说：“安静，你是我的眼睛。”
大家一瞬之间鸦雀无声。厉安安是过了许多年后才明白，当初无心时有感而发的一句话，其实只是他内心最诚实的反应。他渴望像爱惜自己的眼睛一样，去珍爱她。
“心照心照！”安静恢复自然，拍了拍厉安安肩膀：“我给了你灵感嘛。”
厉安安说：“是。”
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依旧云淡风气。但其实，他说时，是很认真的。
陈君一向痴迷电脑，这时也有点明白过来，眼神在厉安安和安静身上扫来扫去，觉得这俩人还真是有那么点意思。
突然，陈莉才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问道：“陈君，虽然你计算机很厉害，但做一个软件工程量太大。我是外行都知道。别说做个简易框架，还有之后的适用于那些网站应用，还有兼容的问题。就你和厉安安两个人，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还有一个女孩子一起参与《换衣软件》开发。”陈君习惯性地拿食指推了推鼻梁，才想起换了隐形来戴，有些讪讪地笑了下：“程碧儿是电脑高手。比我还厉害。她和我们三人一组。”
正要翻书的厉安安指尖忽然顿住。但也只是一瞬，又将书页翻了过去。十分若无其事。
安静马上知道程碧儿是谁了。她就是那山涧吹过的微风，那个认识厉安安的自带仙气的女孩子。
陈莉听了名字，精神一震，嚷道：“就是今年那个中考满分状元？文理全部满分的那个天才？她居然也来了我们学校？！！”
“听说是我们校长花了大代价从城区高中挖过来的。她的一切学费、住宿伙食费全免。一中只要她这个人！”陈君叹：“神一样的存在啊！”
陈莉两眼都冒心心了，抓着陈君拼命摇：“这神经病。哦，不，是天才长什么样的？是不是恐龙？！”她已经自动把一切学习好、尤其是数理化好的女学霸，和恐龙、神经病联想在了一起。
陈君：“……”
见陈君颇为难地摇了摇头，安静撇了厉安安一眼，他还在全程认真看他的书。安静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在上周，去上音乐课的路上见过了吗！你还叫人家仙女。”
“我靠，是她？！”陈莉猛地想到了程碧儿和安静还有厉安安的“复杂”关系，立即闭了嘴。
这最新消息还真劲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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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心情不好。回到家，拿名为安安的痴肥蠢萌大猫出气。
家门刚关上，她就捏着猫安安脸上那两坨肥肉，狠狠地拉扯捏掐一番。蹂/躏舒服了，她才放开它。
“喵喵喵”是我的错，静静。
见它一副委屈嗒嗒的样子，那对绿眼睛里都泪水汪汪了，安静又觉得自己过分了。正要去撸撸它，它哒一下，跳开。
“哎，连你也嫌弃姐姐啦？”
“怎么可能？爱你宠你都来不及！”可说出来的依旧是一连串“喵喵喵”。只会喵喵的某咪跳到了沙发上，将座机拨开，熟练地按了几个数字，就在安静目瞪口呆中，电话居然通了……
安静听见了自动录音播放的声音，是询问要什么套餐。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猫安安按下了3，今天是c套餐……
安静：“……”我此刻很怀疑人生，我想静静……
这真的是一只猫？？？
看见小主一脸惊讶，猫安安尾巴翘得老高，得意得上了天：“喵喵喵”静静，你看我对你好吧！
晚饭后，安静洗完碗，打算去书房看一会书。
一推开书房的门，就听见了飞机滑动时的引擎声。
她怔了怔，只见对面墙的大屏幕里，在放的正是电影《珍珠港》。
“……”
“喵喵喵喵”静静，喜欢吗？我邀请你看电影，好吗？然后猫安安站了起来，居然还作出了一个极为绅士的动作，将右手伸了出来，像在对她邀请。
也不再去深究她家的猫还有多少潜能了。安静接住了它伸过来的手（嗷，不对，是爪子），俩人走到了沙发上，坐下，一人一猫一同看电影。
“喵喵喵喵”静静，我对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安静听见它咪咪咪的叫，声音又软又温柔，她笑着揉了揉它的大脑袋，说：“你是替安安来和我约会吗？”
然后将它抱到了膝盖上，搂着它，下巴也靠到了它的大脑门上。
“喵喵喵”我最爱静静了！
音乐响起，荡气回肠，只是一瞬，安静与猫安安的脸都红了。
是男二和女主的那种亲热戏。
白色的帷幔纷飞，俩人越缠越紧。男二亲吻女主光洁的脸庞，然后是锁骨、肩膀……
“安安，你知道吗？那天上完音乐课回来后，晚上我梦见你了……”安静的声音低了下去……
最后那句尾音像风在轻叹：“我梦见和你也是这样……”
那一刻，猫安安欣喜若狂，他和她是一样的！他也梦见和她倒在了那片洁白的帷幔里……“喵”他仰起头，闭起绿色的大眼睛，亲吻了她的下巴。
“安安……”她低喃。
“你和他真像……”可惜，你只是猫安安啊……
第17章 她的香气
整天待在家里，我要疯掉了。好吧，我只好冒着会和平行时空里的自己相撞的风险，跑去了安静所在的学校。反正家离学校不远嘛！
安静穿着白衬衣，站在泳池边的模样，纵使十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当我闭上双眼，她就站在那，亭亭玉立。多么美好。我的梦里，几乎都是她。她的香气，我也记得。白茉莉和檀香，清幽脱俗，淡淡的香，在未来的时空里，我与她分隔两地，那抹香依旧深入我骨髓，永生难忘。
我深深嗅一口空气中飘来的甜香，她的眉眼越来越清晰。年少时的心动，再次触不及防袭来。我找回了，曾经丢失的美好。
——摘自《萌猫安安的日记》好吧，今天我是感性的喵
周末。
临近春节，学校也快要放假了。
这一年的冬末初春，气温居然不可思议地升了上来。
高一年级，还是很轻松的。但从高二开始，每周六都是补课日，为未来的高考做准备。
高二高三年级的读书声朗朗，隔了半个山坡，居然也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安静和陈莉在泳池里“鸳鸯戏水”。
学校的这座体育馆分六层，每层有两到三座场馆，设施完善。而数游泳馆环境最为好，建在顶层，天顶是玻璃天幕，可以看到太阳和月亮。泳池是分为上下两层的，以一个带弧度的旋转扭曲分隔两层，再由两个滑梯链接深水池、浅水池和中水池。还带有十米跳台。
馆内有一面墙是全玻璃幕墙，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蔚蓝的大海。
大海，仿佛就在脚下。一浪一浪漫过，在雪白墙壁下堆出千堆雪。
本质上，安静是喜静的一个人。许多时候，她会独自在夜里来游泳馆，坐在这面玻璃幕墙前对着大海发呆。
或是，看着潮起潮落。
此刻，她就站在幕墙前。陈莉抬头看她，整片海都成为了她的背景。而她只是专注地调试手中的相机。
那一幅画面，就是一张最自然美丽的照片。
陈莉在水里游了一个圈，脸上泛出少女特有红晕，头发微湿，水珠沿着刘海滴了下来，显得她狭长眼睛**的，又黑又亮，像刚从水里捞出的黑曜石。安静按快门按得“咔擦”作响。
“好了，你先去换衣服。”安静看了看相机里的相片。虽然是预热照，但也非常有感觉。陈莉是一个很懂得摆pose的人。
看着她**地上了岸，一双大长腿，特长的腰，简直水蛇一样，才15岁就一米七六了。其实还真的很适合当模特。安静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穿着黑白条纹连身泳衣走进了临时搭建的换衣间。“莉莉，你不打算往专业模特发展么？”
“我喜欢服装设计。”陈莉在红色布帘里地换衣服，声音笑嘻嘻地：“你知道哒，我的梦想是替小朋友设计衣服。童装啊，多可爱，多有童真。每天都是qq的，一想到这个，我是做梦都会笑醒。”
安静一边看着相机，在脑海中根据陈莉的形象构思待会的取镜角度，一边笑着摇头。
陈莉只是换了一身保守的白色内衣裤出来，身上的水珠还没有完全擦干。安静走到她身边，替她整理头发，然后抓了一把随意扎了一个小辫子，与散下来的发垂在一起坠在肩膀上。她的刘海缀满水珠，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可爱。十分具有动感。安静从自己的头上取下桃心图案的方巾，将方巾折折叠叠的，然后在她颈项上绕了一圈，包包裹裹的，成了一件露背上衣，露出一点小蛮腰。
“啧啧，安静，你手真巧。”
“在爸爸剧组待久了，什么都会。美术指导的活，我最有兴趣。”安静递了一条高腰的牛仔包臀裙给她：“这条桃心方巾的边格与中间的大心颜色是深蓝色的，与牛仔裙搭，试试别样的法式风格。优雅带点小俏皮。”说完还不忘对她眨了眨眼睛。
“你就别电我啦，我真的要爱上你啦。”
安静斜了她一眼，嘴角极力压着笑，催促她。
等陈莉准备好了，安静让她坐在池边，一只脚踩进水里。安静换了许多不同的角度替她拍照，甚至为了取得最好角度，也下到了泳池里。
安静在水里扬起头来替她拍摄，因为天顶是玻璃的，明媚阳光就是最佳的天然打光，照在年轻女孩的身上，那个宜嗔宜笑的女孩像会发光，美丽得不可思议，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
陈莉的妆很浅，但防水。是安静替她画的。
在陈莉的唇妆方面，安静放弃了水润光泽的唇色，替她挑选了有朦胧质感的唇色。她的唇是粉润的不带珠光的红，像玫瑰花瓣，用的是雾面的那一种。以朦胧的雾面质感映衬她发间，脸颊上的水珠。清新，唯美。
安静往自己的头发上抓了一把，陈莉马上领悟，举起左手随意压在左鬓上，她眼睛低垂，姿态慵懒，唇微微张着，透出一点小妩媚。
“还行吗？”她问。
安静看了她一眼，说：“我技术，你不放心？”顿了顿又说：“你这个年龄的青春、活泼、灵气，都要很好的表达出来。再加一点天真的小妩媚。你懂的，我最反感风尘味，自然不会把你往那方面拍。”
“别啊，烟视媚行挺好玩的。你模样周正又美艳，摆那种姿势最正点。”陈莉笑她。
“你想死哦。”安静抓起岸边眼影盒假装要砸她。
安静眼珠子转了转，下巴一点，对她说：“躺下，靠在池边，脸和身朝我转过来，单手托脑袋。”陈莉照她说的做，看着她嗤嗤笑：“你这话真污。还躺下，让我自己动哦。”
安静：“……”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得污好不好……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你……安静一边想着，一边上了岸，她穿的是窄脚的牛子裤，湿了身，贴着双脚更紧，也有点难受，不过也不怎么在意，打算拍完这组再换泳装。
“安静，你真的不在意那个程碧儿？”陈莉侧躺在水池边，水臂垂到水里，将水泼到了她身上。
安静在调试相机，水花溅到了屏幕上，很不爽地推了陈莉一记：“弄坏了，你赔啊！”
“切，得了吧，你那是防水的，唬谁呢！哎，别岔开话题！”陈莉突然扯掉当上衣的丝巾，跳进水里顺势将安静也拽下了水。
可怜安静没反应过来，被她猛地一拽就下了水，两只手高举着将相机托起，像个鸭子一样傻冒。
陈莉给她配音“嘎嘎嘎，我是丑小鸭。”
安静嗤嗤笑：“你不就是丑小鸭嘛！”
“得了吧，知道你是天鹅了。”陈莉嘟嘴。
安静将相机放到岸边，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既然都下水了，也就游个几圈热热身好了。
陈莉在一边看，啧声不断。安静不理会她，反反复复游了好几圈。安静水性不算太好，但这里是浅水池，脚一伸直就到底了，所以她不怕。
见她游得起劲，陈莉突然游了过来，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说：“静静，我叫了厉安安过来哦。”
安静脚下一滑，猛地吃了一口水，咳了起来。
反应居然这么大？“我还不是为你着想。很明显程碧儿想先下手为强，他们三人组在教室里搞应用软件的事。她现在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你还不抓紧。”陈莉说。
“好了啊，别说这有的，没的。起来，去换衣服。”安静已经站了起来，沿着一级一级的楼梯走了上岸。
她是穿着套头衫和牛子裤就被陈莉拽下水的，现在模样也够狼狈的。为了方便换衣服，安静在陈莉未到时就在泳池边搭起了简易更衣帘。她推开那道由四个架子架起深红色的布帘就走了进去。
衣服**的，贴在身上又重又难受。也幸亏室内中央空调暖气够劲，安静折腾了许久，才把衣裤脱下来。
“把我的包推过来。”安静把外衣裤脱了，才想起换的衣服还在一边的大包里。
没有见到大包的影子，安静又叫了一声，然后一件洁白衬衣和牛子长裤、短裤还有牛仔裙都递了过来，就在门帘开关那里。
安静笑她：“直接拿进来不就完了。又不是没见过。”
对方没做声。安静伸出手来在她手上捞了一把将衣服拿稳，察觉到她的皮肤异常滚烫，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将衣物拿了进帘子里。
白衬衣很长，是遮到膝盖那种。带蓬蓬袖设计的薄纱白衬衫，是chanel的最新款，还是袁茹为补偿她，特意给她买的。为了方便下水摄影，也就选了超短的牛子裤。不过她先将白色连体泳衣穿上做了打底。
等她出来，刚要指挥陈莉准备，可下一秒几乎惊掉了下巴。是厉安安站在了红色门帘外。他肤白，也是一件白衬衣加白色的毛衣，深蓝色校服裤子被他熨烫的一丝不苟，每一条折线都是笔直。他站在那里，白与红映衬，有莹然的光跃落他眼底，那张青涩的脸生动而充满活力。
他看着她，仿佛入定。没有像以往那样，以一副低眉浅笑的温润模样示人。
这样的他，让人看不透。
安静与他对望，黑漆漆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好几圈。他居然还摸了她的泳衣……有那么一瞬，她险些崩溃……
厉安安的眼里，她那件纯白薄纱一样的衬衣几乎透明，可以看见内里那件小小的白色泳衣，她的衬衣比短裤还长，飘飘荡荡的，衬得她那双腿又长又直，她身上肌肤白得几乎透明。
他的喉结，不可控地上下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