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依旧在剧烈地跳动,双脚不由自主地颤抖,我克制自己的恐惧向那刺眼的光线看过去,木柜中的女人一只手已经从里面伸了出来,手电的光线从她身后照射过来,女人幽暗的影子如同一张网把我和韩煜笼罩在里面。

女人的动作很缓慢,先是手,然后是头,慢慢整个身体从木柜中爬了出来,低垂的长发遮挡了女人的脸,我的脑海中还是之前在木柜里那张扭曲变形的画面。

我瞟见韩煜的眉头微微皱起,不时看看手中的符箓后,又回头望向墙上女人长长的身影,有些疑惑的样子,手也慢慢放下来,没有之前那种全力以赴戒备的神情。

女人整个身体已经从木柜中出来,光线下我清楚的看见女人身上一身白色的衣衫,女人慢慢直起身的时候,掉落在木柜中的手电筒突然熄灭,黑暗中我只看见一个白衣黑发的女人向我们这边慢慢飘过来。

是飘,因为房间里太昏暗,我完全无法确定她是在走,只感觉她离我和韩煜的距离越来越进。

一团亮光突然从女人手中乍亮,我再次看见木柜中那种恐怖的脸,整个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别装神弄鬼,好好说人话,你是人是鬼我还分得清。”韩煜忽然收起手中的桃木剑沉稳地大声说。“你要真是胡作非为的孤魂野鬼今天我就收了你,不过我手中显灵符没燃烧,我也更没见过有影子的女鬼。”

我听韩煜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腰都挺直了一些,突然发现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胆大。

“一直以为容法医应该是见过世面的人,成天都和各种尸体打交道,想必鬼神之说应该嗤之以鼻才对。”对面的女人一边说一边走到墙角,熄灭掉手中的电筒。“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个大男人会怕成这样,明天局里会又多一件笑话了。”

我怎么听着女人的声音都有些耳熟,正在寻思的时候,女人打开了墙边的电灯,云杜若一身白色长款风衣,面带欢愉的微笑看着我。

我气急败坏的半天没说出话,拳头都快捏出水来,如果是个男的,我真想一拳打在他脸上,挺直胸对着云杜若吼了一嗓子。

“中枢神经在受到外界突发性强烈刺激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导致中枢神经受损,情况严重会致人猝死。”

“别文绉绉的,你说了这么多,直白点就是……”韩煜在我身后小声低语。“你被她吓怕了。”

我脸一红,到现在还惊魂未定,一直不想在云杜若面前丢人,可今晚这脸丢得捡都捡不起了,还不知道明天要传到局里,宋迟和刑警队那帮人怎么笑我。

“你怎么在这里?”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让自己看上去平静自然些。

“我来重新勘察现场。”云杜若轻松的走过来,目光透着得意。“你呢,大半晚上不睡来这里干什么?”

我突然想起我和韩煜从下面上来的时候,竹梯是放在二楼窗户边上的,平时竹梯应该是靠放在槐树才对,我居然忽略了这个细节。

“屠夫让我给他一个张松林自杀的理由,我也是来调查的。”

“哦,真是难为容法医了。”云杜若浅浅一笑,目光落在韩煜的身上。“没在局里看过这位同事,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脑子一下懵了,我私底下带人出现在案发现场,这是严重违纪的行为,云杜若公私分明绝不徇私枉法在局里是出了名的,这要让她捅到屠夫哪儿去,停职恐怕是最轻的处罚了。

我本打算编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我忘了韩煜见到女人就失了方寸,特别是在漂亮女人面前,还没等我开口。

“你好,乾道韩煜,在极乐路经营一家忘川小栈,美女有时间可以过去坐坐,买不买东西不要紧,生意不在仁义在,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就是朋友了。”韩煜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

“主营寿衣、寿帽、花圈骨灰盒、殡葬一条龙服务……量大从优?!”云杜若抬头看看韩煜后又看看我,一脸难以控制的微笑。“乾道?你刚才说乾道,这么说你是道士?”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习过道家皮毛。”韩煜说得眉飞色舞,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他从来不会错过任何展现自己的机会,何况不得不承认云杜若的确长得楚楚动人,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

当然,在云杜若不说话的时候,等韩煜自我介绍完,云杜若已经解开长款风衣的纽扣,从腰间拿出亮铮铮的手铐递到韩煜的面前。

“韩道长是自己戴上还是我帮你戴上?”云杜若的表情很平静,另一只手已经按在打开的手枪套上。

韩煜一愣看着面前的手铐不知所措,硬生生地转头看我,以我对云杜若的了解,她还真没开玩笑,我连忙挡在前面,憋了半天,在脸上挤出一丝逼不得已的苦笑。

“云队,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非涉案警务人员擅自扰乱案发现场,违反刑法第……”

云杜若真要上纲上线的话,这顶帽子韩煜戴不起,我让他来帮忙,要是被我坑进去,就没有脸见人。

“云队,不是这样的,你先听我……”

“这手铐不是让他一个人戴的,你也有份,你身为警务人员知法犯法,违反哪一条相信不用我给你说了。”云杜若收起脸上的笑容,变得冷若冰霜。

我和韩煜面面相觑,看云杜若的表情,还有以我对她的了解,我知道她没和我开玩笑。

呜!

一声野兽发怒的低吼从窗口传来,云杜若警觉地转过身去,我和韩煜抬起头,窗户被从外面撞开,一缕月光从外面照射进来,银月白如雪的毛发在月色下宛如绸缎般光亮。

银月嘴中持续地发出低沉的吼声,抽动的嘴唇中露出尖锐的牙齿,暗红的眼睛在月色下从妩媚变成了凶狠,它从窗台跳下来,缓慢地向云杜若逼近。

和银月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只知道银月的高傲和冷艳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很少看见有如此通灵性的动物,但今晚我见到一只完全不同的银月,它投射的凶光和残暴的气息让我忘记了它是一条宠物。

银月的白折射着月光,此刻有一种让人心里发寒的感觉,它带给人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我猜云杜若也是没有想到会有一条目露凶光的白狐会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

我从身后看见云杜若的腰间慢慢鼓起,我知道她打算掏枪。

“我是你就最好别这样做。”韩煜在我身边对着身前的云杜若认真地说。“在你把枪掏出来之前,我可以保证它已经咬断了你的喉管,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试试。”

银月步步紧逼,距离云杜若越来越近,我是完全相信韩煜的话,就怕云杜若不知深浅,万一真掏枪我和韩煜都阻止不了,看得出,现在的银月完全把云杜若当死敌。

云杜若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是在激怒银月,以她和银月现在的距离,她已经失去拔枪的最好时机,我的心慢慢提了起来。

韩煜试图让银月冷静下来,不要再靠近,可银月的目光中现在似乎只能看见云杜若。

韩煜说过,遇到危险,他的本能是反抗,无论生死。

麻烦的是,以我对云杜若的了解。

她也一样!

千钧一发的瞬间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云杜若的身体,紧紧箍住她的双手,云杜若的枪只掏出一半,那一刻银月已经犹如离弦之箭冲了上来,我下意识伸出手挡在云杜若的颈前,我不知道银月这一口咬下去我的手会变成怎么样,咬着牙闭上眼睛。

过了很久,发现并没有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看见,银月近在咫尺,呲牙咧嘴低吼着冰冷地看着云杜若,我重重松了一口气,银月果真还是通灵性,并没有兽性大发。

只是我把云杜若抱得太紧,她脸颊冰冷的冷汗和我的混合在一起,她大口喘着气,起伏的心跳异常的快。

……

我是从后面抱着她,怎么能感受到她的心跳?我迟疑的低下头,我和云杜若都看见,我的右手紧紧地放在她胸前……

第七章 鬼看门

云杜若冷艳的样子我见的太多,只是如今这样双颊泛起红云的羞愤还是第一次见到。

“放手!”云杜若气急败坏地对我大声喊。

银月依然还凶神恶煞地盯着她,我哪儿敢就这么放了她,万一她脑子发热,我绝对相信韩煜的话不是只想吓吓她。

“你冷静点,听我把话说完,云队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的脸就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得很缓慢,生怕动作过大惊扰了银月,停在云杜若胸部的手依旧没离开过。“这白狐……这博美通灵性,咱招惹不起的,你不动它就不会上来。”

云杜若似乎也发现了银月并没有再攻击的意思,只是低吼着死死盯着她看,被我紧箍的身体慢慢也平静下来,不再挣扎。

我挡在她颈部的手缓缓放下,极其缓慢地向云杜若腰间摸去,银月注视着我每一个动作,手停在云杜若的腰间,女人特有的曲线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柔滑和弹性。

“容……”

“闭嘴!”我在她耳边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云杜若的脸颊越发羞红,我的手已经完全贴合在她细柔的腰部,说真心话,如果不是今晚这个场面,和一个女人如此亲密的接触,我很难说能把持的住。

我的左手慢慢从云杜若平坦的小腹一直向她腰间滑动,我能感觉到她柔弱的肌肤在衣服的阻隔下急促地起伏,当我手碰到她腰际的枪套时,银月发出的低吼从之前的断断续续变得持续和低沉,那是在警告。

我立刻停止,韩煜走到前面挡在银月和我们中间,偏头对我说。

“你动作慢点,银月如果感受到危险,我都控制不住它。”

银月的视线因为被韩煜所阻挡,它试图绕开韩煜,悄然无声的脚步沉稳地移动,韩煜也跟着移动,始终保持着一条线,直到银月停下了,它抽搐的嘴唇中我又看见尖锐的利齿。

我用两个指头把云杜若的配枪夹了起来,举的很高足以让银月看见,然后用力扔到距离我们很远的地方,银月偏头去扫视丢在远处的手枪后,嘴唇不再抽动,目光也慢慢变得平静,悄然无声的脚步中慢慢走到枪旁蹲下来,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刚好照射在它身上,宛如一尊雕像散发着幽魅的银光。

“放开我!”云杜若的声音透着女性特有的柔美,只是没有之前的强势,多少有些慌乱的意思在里面。

“放开你可以,你得冷静点,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手依旧停留在她胸口,没有半点猥琐亵渎的意思,事实上我根本没去想,只是手随着她胸口的起伏上下波动。

“五分钟!”云杜若偏过头去,大口喘着气,脸红得发烫。

我慢慢松开手,云杜若的动作比我想的要快,毕竟是刑警队长,搏击格斗样样精通,刚才被银月的威猛所制,现在有半点机会,动作极其快速娴熟地扣住我松动的手腕,猛然用力我疼得险些没站稳,又不敢大声喊叫,生怕惊动银月,看云杜若的样子,应该是在为刚才我抱住她身体的事泄愤。

“五分……五分钟,说好的五分钟。”我疼得呲牙咧嘴,断断续续地比出五个指头。

云杜若停顿了片刻,愤愤不平地盯着我看,松开手我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

“还有四分二十秒。”她的声音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还记得我们在无名女尸的尸块中找到的那张黄纸吗?”我揉捏着手腕看着她说。“那是道符,我们在上面找到道缘堂,之前一直认为女尸和道缘堂有关联,不过未必和张松林有关。”

我在等云杜若的表态,她一直都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半天才冷冷说出几个字。

“三分十七秒。”

“张松林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目的无非是为了敛财,那道符是七鬼……”我一时忘了道符的名字,瞪了旁边的韩煜一眼。“你倒是接着说啊,不说清楚,明天你和我就得在号子里蹲着。”

“七鬼断魂符,是道家失传已久《清微元降》中所记载的上乘符箓,张松林不要说画,应该连见都没见过。”韩煜估计是见识过云杜若的刚烈后完全再没其他想法。“还能画出这符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五个?”云杜若眼睛一亮,注意力终于没在时间上。

我连忙拿出韩煜之前话的七鬼断魂符和之前在尸块上找到的残片黄纸片递到云杜若面前。

“我比对过了,他说的一点没错,两个纸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一张是谁画的?”云杜若指着我手中的符箓问。

“就是他……”我话刚出口又愣在原地,以云杜若的脑子,她从来都是怀疑一切的。

“这么说,你也有可能是嫌疑人了!”果然,云杜若的目光落在韩煜身上。

“拉倒吧,我从不和人结怨,何况真和我有关系,我还会告诉你们七鬼断魂符的事。”韩煜一边把桃木剑往布袋里装一边满不在乎的摇头,看了云杜若一眼,重重叹口气。“哎,为什么漂亮的女人脑子都这么不好用。”

“你……”云杜若被韩煜这话呛得一时想不到如何反驳。

“云队,他你就真不用怀疑了,从尸块的分割精密度看,凶手是具备熟练外科解剖知识的,常年拿手术刀的手会有印记。”我拖过韩煜的手在云杜若面前展开。“这双手根本没拿过手术刀。”

“你这个推断只能证明分尸的人具备解剖知识,但你有没有想过,凶手或许并不是一个人,至少能画出这张符箓的人了解或者直接参与了凶案。”云杜若据理力争毫不退让,目光重新落到韩煜身上。“你刚才说能画出这道符的人只有五个,也就是说,这五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和无名女尸案有关。”

“你就趁早打消这念头,知道为什么只有五个人知道吗?”韩煜白了云杜若一眼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清微元降》失传已久,是道家上乘符箓,知道的都是口授,能接触到这样符箓的都是大道独行德高望重道家前辈高人,大多都是避世清修得悟大道,别说杀人,这些高人还怕扰了道行,说句不好听的,真要杀人,还用得着用七鬼断魂符。”

“是你自己说的,能画出这样符的人只有五个,既然符出现在尸块中,这五个人就脱不了干系。”云杜若步步紧逼。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知道的就五个,谁敢保证没有其他道家同行也会,你与其在这七鬼断魂符上下工夫,还不如趁早查清那女尸是谁。”韩煜不慌不忙的回答。“人都死了还用这样的符咒,生前的积怨恐怕不会太浅。”

我在云杜若面前说话,即便她再强势我始终都会考虑她的感受,可韩煜性子和她同样烈,完全不会理会这些,云杜若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回得死死的。

“还有没有要说的,其实也不用说了,五分钟到了。”云杜若见在韩煜身上问不出什么,看看手表目光回到我身上。“容彦,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堂堂一名主检法医居然找一个道士……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道士帮你查案,我今天算是开眼界了,你这位道士朋友挺能说的,你就好好想想,看看你和他能把姜局说服吗。”

我无力地叹口气,我是太高估自己的口才,也太低估云杜若的严谨,听着口气她明天是会向屠夫上报的,我揉着额头都没脸去看韩煜。

“你这人说话这么尽带刺啊,道士怎么了,你能办的事,我也能办,道士会的,你可会?”韩煜眉头一皱,一把将我推开,直挺挺站在云杜若面前,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盯着她。“你们警察查案,这房子查来查去看情形也没查出什么吧?”

“我没必要告诉你任何涉案信息。”云杜若也挺直胸针锋相对地回答。

“别扯淡了,我今儿就卖朋友一个面子,让你知道道士会什么。”韩煜抬起手,竖起大拇指对着我一本正经地对云杜若说。“这房间有问题!”

“房间有……问题?”我一愣走到韩煜身边好奇地问。“什么问题?”

“我也想知道。”云杜若淡淡一笑,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这房间坐西面东,左右各一楣两窗,雕花屏风在窗前。”韩煜边说边用手摸摸屏风胸有成竹地说。“这是北山阴木,阻绝阳气,加之这房间格局,阳光终年难照射进来,一楣两窗从来不会出现在房中,因为这叫鬼看门,两扇窗户是眼睛,中间门楣是鼻梁,夜晚月色被北山阴木所折射到窗户上,你们看看这左右两边对称的窗户像什么?”

我和云杜若都转头看向韩煜所说的窗户,月光下那窗户竟然像一张人脸,因为窗户不是中规中矩的形状,而是水滴形,远远看去如同一双眼睛,阴冷的月光照射在上面,宛如鬼脸。

“你说这种窗户不会出现在房中,那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我皱着眉头好奇地问。

云杜若好像也有些兴趣,看着韩煜等他回答。

韩煜左右看看两边的鬼脸,淡淡地说。

“坟墓!”

第八章 銮床睡尸

坟墓?!

我一愣,毕竟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我基本是一无所知,听韩煜说得头头是道,就连云杜若也不再像之前处处针锋相对,我们都看着韩愈等他把话说下去。

阴宅之地多会选福泽绵长庇佑后人的风水宝地,风水讲究藏风聚气,但怕的就是阴煞,阴气越重阴宅越不好,后人轻则受苦重则绝户。

但有些枉死之人,怨气过重难以平息,死后下葬多尸变,为防范往往会专门挑选阴气过重之地,以阴克阴,会在阴宅左右两边修建陪室,形状就和这一楣两窗格局大同小异,有的甚至在东西南北修建四个陪室,这样的阴宅必会选择坐西面东之地,阳气越少越好,便于阴气聚集,俗称鬼镇坟。

看云杜若的表情,应该也和我一样,都听得似懂非懂,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突然听到感觉有些新奇,就连一向严谨的云杜若也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说的鬼镇坟和这二楼房间有什么关系?”

韩煜走到屏风面前示意我们过去,让我们从屏风的缝隙里看窗户,站在屏风面前我和云杜若这才意识到,这屏风并不是随便摆放,所放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挡住窗户。

“白天的时候,阳光是永远无法照射进这个房间。”韩煜不慌不忙地解释。“现在你们关掉灯再看看。”

云杜若居然很顺从地按照韩煜的话去做,外面月已当空,皎洁的圆月犹如白玉盘悬挂在空中,当房间灯熄灭的瞬间,房间顿时陷入黑暗,正如同韩煜所说的那样,光线根本照射不进来,完全被屏风所阻挡。

我和云杜若就这样茫然地站在漆黑的房间中,我一时半会不明白韩煜是想告诉我们什么,但很快嘴就慢慢不由自主地张开,一抹淡淡的光亮在房间中亮了起来,越来越明亮,我这才看见是从屏风上散发出来的,左右两边的屏风像夜明珠般耀眼。

不,就是夜明珠!

我在屏风明亮的地方找到了光源,那是一颗镶嵌在屏风中的圆珠,和屏风的纹路浑然天成,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北山阴木最主要的用途除了可以阻挡阳光外,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能吸收月光,而夜明珠在北山阴木所聚集的光源中闪亮,这房子白天是没有丝毫光线,但到了夜晚……”

韩煜说到这里,抬手指着我和云杜若的身后,我们回过头去,左右两边屏风中的夜明珠折射的光线不偏不倚刚好照射在二楼房间正中的楠木大床上。

“我之前说这房间有问题,确切的说,应该是这张床有问题。”韩煜信步走到床边注视了良久,转头很认真地问。“你们在这房间找线索,这床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云杜若恢复了之前的严谨,斩钉截铁地回答。

“床下我也看过,没有被移动或者躲藏过的痕迹。”我疑惑地看看韩煜,有些不解地问。“这床能有什么问题?”

“这房间呈长方形,被两个屏风隔断成三个区域,楠木床居中,仔细看不难发现,左屏风上的图案是飞鸟归巢,可你们好好看看鸟头像什么?”韩煜指着左边的屏风问我们。

我和云杜若把头靠近屏风,图案中群鸟,雕工细腻栩栩如生展翅翱翔,一派祥和,就是韩煜所指的鸟头看上去是有些很奇特。

“像……像人脸?!”云杜若仔细看了半天有些惊讶地说。

“对,就是人脸,死有归煞,子孙逃窜,莫肯在家,酒瓦书符,作诸压胜。”韩煜点点头表情严肃地说。“枉死之人魂魄归家,恶鬼必随,这屏风所雕刻的并不是飞鸟,而是恶煞,人头鸟身,色苍,自柩中出。”

我和云杜若都听不太明白韩煜说的这些,都没插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右边的不用看了,是五子拜寿图,寓意福寿双全,可图案中五子头尖如桃,赤裸上身,面恶目凶,那是五通神,俗称凶神。”韩煜心平气和地看着我们一本正经地说。“左右屏风合起来真正的意思是凶神恶煞!”

“凶神恶煞……和,对这个房间有什么关系?”云杜若完全比我还好奇。

“张松林打着道家的名号招摇撞骗,殊不知早就被人算计,我之前说过,房间这样的摆放格局只会出现在坟墓,在风水中,这样的阴宅格局被称为……”韩煜的目光落在那张楠木大床上。“銮床睡尸!”

我的注意力也随之转向韩煜所指的方向,韩愈围着楠木床走了一圈,用指头敲击床沿几下,很沉稳地抬起头。

“在阴宅格局中,这里放着的不是床。”

“那是放什么?”我急迫的问。

“棺材!”

我和云杜若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很难用我们的认知去了解韩煜告诉我们的这些事,韩愈让我们仔细看看这床的样子,之前没仔细留意过,刚进来的时候晃了一眼,只感觉这楠木大床庄重大方,色彩层次分明,绚丽有序,线条飘逸流畅,韩煜这么一说,我也发现这楠木大床的形状有些奇怪。

床是由楠木所制而成,和寻常的床样式不太一样,前端床沿大,后端小,呈梯形状,左右两边的床沿有有轻微的弧形,特别引人注目的要属床的外部装饰,正面的床头有贴金技法画的鹤鹿图案,左右两边是梅兰菊竹、桃榴寿果,在材面上有寿山福海。

最让我诧异的是,这楠木大床的上方竟然还有一块木板,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由床四周的柱子所支撑,我猜想应该是为了方便挂蚊帐之类的。

“棺材……”我慢慢向后退了几步,口中自言自语地念叨,在远处站定后,嘴慢慢张了起来,果然如同韩煜所说,这楠木大床真的形同一具棺材,而那上面的木板,正好就是没有盖上的棺材盖。

“楠木阴气重,做家具不合适,更不用说拿来做床,之前楠木都是用来做棺材用的,多少人以死后有一副楠木棺材为最大的幸事。”韩煜不慌不忙地看着我们说。

“虽说张松林借道家名号骗人,可道家讲究风水,他欺世盗名也有二十多年,多少都应该有些了解才对,怎么可能把床搞成这个样子?”我很诧异地问。

“你也太看得起张松林,銮床睡尸这么高深的风水局估计他听都没听说过,这房间的布局就和那七鬼断魂符一样,都出自他人之手……”韩煜看看房间四周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看起来,有人在利用张松林,而且没想过让他活多久,天天在这房间里睡,不死才是怪事。”

“你说了这么多,没有任何依据,也有可能是巧合。”听云杜若的语气,她已经从之前的好奇中恢复了正常,冷冷地说。“而且就算你说得这些是什么风水局,那和张松林的死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告诉我张松林的死就是因为睡了这张床的原因。”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之前告诉你的看来你一句都没记住。”韩煜白了她一眼,头高傲地仰起。“阴木屏风左恶煞,右凶神,月光阴晦被屏风上的夜明珠聚集到床上,这床常年不见阳气,每逢夜晚阴气浓重,属重阴之地,不是活人睡得地方。”

“别再胡言乱语,你说得再多我也不会相信。”云杜若义正言辞地把韩煜的话顶回去,瞟了我一眼充满嘲笑的口气。“容彦,真没看出来,你怎么说也是受过高等教育,拥有专业技能的人也会相信这些异端邪说。”

我一时哑口无言,事实上韩煜说得我还真有些相信,只是实在没有任何依据去判定他所说这些的真实度。

“这床你们检查过?”韩煜没有理会云杜若,很认真地问我。

我看看云杜若,鉴定科的事她必我更清楚。

“废话,当然勘察过,不过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云杜若很干脆地回答。

韩煜不再说话,走到楠木大床边,蹲下身体,沿着床边轻轻敲击,厚重的回声在大床中间的部位变得空洞,韩煜的手指停在那里,重新敲击几下后,明显不一样的回响让我和云杜若都有些惊讶。

“想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就别傻站着,搭把手。”韩煜大声对我们说。“把这床翻立起来。”

云杜若有些迟疑,我猜她是担心我们这样做会破坏现场,不过我估计她多少也有些好奇,楠木大床为什么会传来空洞的回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加入了我们。

我们三人合力把床竖立起来,床底是一整块严丝合缝的楠木床板,韩煜围着床一直在摸索,突然停在左边的床柱上,嘴角慢慢上翘,挂在一丝不羁的微笑,透着得意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