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什么叫醉生梦死。

包间的门就是这个时候被推开,随之而来是外面剧烈的音乐冲击着我的耳膜,进来的不是送酒的侍者,两个身材高大一脸横肉的人左右站立。

“什么事?”我叼着烟有些烦躁地问。

“这包间今晚被预定过,麻烦两位换一个地方。”左边的人面无表情,嘴里说得客气不过听得出没有商量的余地。

韩煜撑起身一脸赔笑,拿出那两张包间免费券放在桌上。

“你们应该是搞错了,这包间我们先来的。”

“这包间今晚被预定过。”那人看都没看韩煜拿出的券,加重语气重新说了一次。

韩煜看架势不对,和我对视一眼,我的酒有些醒了,刚想坐起来,门外又进来一个人在和我们说话的那人耳边低语几句,然后把一包东西交到那人手中。

我看清楚是一个信封,那人打开把信封放到桌上,从封口滑出两叠厚厚一摞整齐的钞票。

“实在对不起,这包间今晚真的已经预定过,麻烦两位还是到别处去,一点意思当是赔不是。”

土豪的世界我是不会懂的,为一个包间出手这么阔绰。

“反正都是喝酒,上哪儿都能喝,何况桌上的钱够你大半年工资了,咱换个地得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韩煜坐到我身边笑嘻嘻地说。

我向来与世无争,按理说在平时我的想法应该和韩煜是一样,可酒这东西就是害人,我的理性完全被稀释得干干净净,何况我实在不喜欢门口这两人的表情,手一挥。

“别他妈拿钱压人,这地我们先来的,你们有钱自个找地方去,今儿我就不走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扔出去!”送钱进来的人冷冷在门口说一声。

一直给我们说话的人听完就动手,一把上来想抓我领口,旁边的韩煜动作比他还要快,上前就扣住那人手腕,站起身一用力,那人应声就跪了下去。

那人手腕被韩煜单手反扣,站在他前面低头看他,很难想象一个身材体重超过韩煜太多的彪形大汉,就这样被韩煜轻轻松松一招就给撂倒,而且看得出韩煜还没发力,否则那人的手腕现在应该已经断了。

“有话你就好好说,非要动手,老子不打人不代表不会打。”韩煜发火的样子都很帅气,旁边的小姑娘看得都有些醉了。

彪形大汉跪在地上头上豆大的汗珠顿时渗了出来,看样子是疼得不行,居然咬着牙一直坚持着没吭声,旁边站着的两个同伙一看,交换一下眼色,齐齐冲了上来。

啪!

我重重一声拍在桌上。

“动,给我动动看,今天我就看看你们谁敢动!”

我的手从桌上移开,藏青色的警官证摆在上面,我叼着烟样子有些放浪形骸,感觉和对面的三个混混没多少区别,不过这警官证的分量足够他们掂量一下轻重。

果然,冲上来的两人硬生生的的停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抓起桌上的钱砸在被韩煜扣跪在地上的彪形大汉脸上。

“不要以为钱多就了不起,还真是巧了,这点钱我还真就没放眼里,自己拿着换地方撒野去,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们计较,滚远点!”

我把钱扔在门口,刚好被一只脚踩在上面,门口那不知所措的两人顿时又恢复了刚才的嚣张,各自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一条路来。

我抬头看见有人缓缓从外面进来,脚步很轻却很稳,好像每一步都灌注了全力,却举重若轻犹如马踏飞燕轻松自如。

光头的人一般多少给人不好的映像,可我却没有从进来的这人身上看出一丝的反感,光亮的头下是一张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脸,一双明亮睿智的眼睛,英俊的五官无可挑剔,论颜值和韩煜不相上下。

只不过这人没有韩煜身上那股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痞子气,这人眼观鼻,鼻观心,心无念,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特别是他手腕上那串把玩的油亮光滑的金刚佛珠,我怎么看这人都感觉他像一个和尚!

夜店里能有韩煜这样的道士,再多一个和尚我也不感觉奇怪了。

只是韩煜看了那人一眼后,慢慢松开跪在地上彪形大汉的手腕,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们换一个地方。”

第十五章 俗家弟子

我认识韩煜这么久,知道他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他性子刚烈从不低头,更不用说服软认输,今天的事都闹到这地步,反正我是没打算下台的,警官证都拿了出来,也下不来了,就这么认怂心里会堵得慌。

没想到韩煜居然会让我换地方,我很吃惊地看着他,这完全不像他的个性,韩煜没有了刚才的飞扬跋扈,在门口那人进来后,他明显收敛沉稳了许多。

“这人是太子,最大黑帮的头,关于他传闻有很多,回头给你讲,不是怕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你是警察,和他为一个包间大打出手,传出去对你身份有影响。”韩煜靠在我耳边认真地说。

太子给人的感觉是慈眉善目那种,和韩煜所说的黑帮老大完全格格不入,他弯腰从地上把我扔掉的钱拾起来,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丝的戾气,倒是有一种心静如水四大皆空的淡泊。

太子把钱随手递给旁边的手下,很随和地说。

“穷不和富斗,民不和官争,给你们说了多少次,自己是什么身份也不掂量掂量,我们是民怎么斗得过官,下次机灵点,要动手也先问清楚对方身份,不然怎么吃亏都不知道。”

太子和颜悦色地训斥手下,可我听得出是在说给我听,意思是我拿警官证出来狐假虎威,本来对他并不反感,他这话一说出来,我火气顿时冲了上来,刚想起身,就被韩煜紧紧抓住我手臂按了回去。

我知道韩煜是为了我好,可是酒劲上头我就想争个高低,瞪了韩煜一眼,执拗地让他放手。

“什么事?”

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听着很耳熟,太子回过头,我从他侧脸看过去,在太子身后站着的女子,灯光中我看见一张淡雅如仙的绝色美艳的脸,天鹅般高贵的玉颈,一双清水般的明眸闪耀着动人的神采,笔直细致的鼻梁下,一袭妖娆妩媚的紫色长裙衬托出婀娜多姿的柔和曲线。

“没什么,一点失误而已,我们换一个地方吧。”太子很平静地对门口的女子回答。

我应该是喝醉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静下来的时候会偶尔想起云杜若,就像现在这样,我看门口的女人,怎么看都像是她,只是我看惯了云杜若穿警服的样子,和门口的女人所表现出来的气质截然不同。

我揉了揉额头,看你真醉的不行,怎么会突然想到云杜若,她是绝对不会来这样的地方……

“容彦?!”

我茫然地抬起头,淡雅的香味迎面而来,云杜若就站在我面前,我再次搓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点,云杜若怎么可能来这样的地方,她是在职警务人员,又怎么可能和黑帮老大在一起。

可等我看清楚后发现,那还真是云杜若,只不过不是我经常见惯的那人。

“你怎么在这里?”云杜若的表情和我一样吃惊。

她问的话同样也是我想问的,只不过她问我的时候,我正靠在身后那女子丰满的胸部,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嘴中叼着的烟头,上面还有清晰的口红,云杜若的目光现在就落在上面。

“你们认识?”太子走过来淡淡地问。

“认识。”云杜若的回答很冰凉,分明充满了一种对我的鄙视和厌恶,她之前大多时候都是这样对我的,我以为和她的关系应该缓和了,没想到脱下警服的她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走吧,我们换一个地方。”太子很轻柔地对云杜若说,我看见他的手轻轻放在云杜若的肩头。

“把手放下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介意,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保护,一个黑帮老大的手怎么能放在她的肩头。

云杜若一愣,眼神中有些意外在流动,但很快就淹没在失望和愤怒中,转身和太子离去,太子也没理会我,手一直停留在她冰清玉洁的肩头。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劲,酒劲上来韩煜都没把我拉住,我冲上前一把抓住太子的衣领,用力地拉扯,呲!一声破裂的声音,太子的衣服被我从后面撕裂开来,露出健硕的后背和手臂。

云杜若惊呼地转过头,恶狠狠瞪我一眼,看看太子身上被我撕破的衣衫,生气地说。

“你够了,别在这儿发酒疯,找个地方好好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云杜若非但没有感激的意思,反而异常气愤,太子很平静地转过身,淡淡一笑。

“没事,就一件衣服而已,民不和官争,他喜欢让他撕就是。”

我和韩煜的目光都看着太子裸露的手臂上,整个手臂被密密麻麻的纹身所包裹,总感觉纹身给人一种匪气,但太子身上的纹身却是让我感觉到震撼。

那纹身不是图案,而是一排排刚劲有力的小楷文字。

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

我下意识在心里去读太子身上纹身的字,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金刚经。”韩煜估计是看出我的疑惑,在我耳边细语。

“混混就是混混,何必招摇撞骗,把自己搞得像和尚一样,你就是在身上纹满经文,你还是一个作奸犯科的人。”我完全是在挑衅,分不清是因为云杜若还是太子处处指桑骂槐地挖苦。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佛在我心,大地山河,尽是佛身,鸟鸣虫叫,车鸣人声,都是佛语。”太子第一次正眼看我,被我撕破衣衫态度居然依旧不温不火。“你满口神佛,空无心,只看佛相,佛又何来。”

太子还真像是和尚,佛理说得头头是道,越是这样我越是反感,冲上去一把握住他放在云杜若肩头的手。

“强词夺理,说得你是和尚一样,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佛家不是说要四大皆空,你跑这里来招摇撞骗,丢不丢人。”

“哈哈哈。”太子放声一笑依旧平静如水。“你眼中此处酒色财气,是非相,而我眼中不过是红粉骷髅、白骨皮肉,万物皆为虚无,我破一切相,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孰是孰非你自己斟酌。”

我说不过韩煜就认了,可我居然连一个混混也说不过,火就更大,握住太子的手越发用力,手背青筋暴露,但太子放在云杜若肩头的手纹丝不动。

“容彦!”云杜若见我有些失去理智,大声呵斥。“你够了,到底想要干什么?”

“跟我走!”我另一只手抓住她低垂的手。“你忘了你身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要是被人看见,你知不知道后果?”

“我和你去哪儿?”云杜若突然一本正经地反问,然后看看我身后语气我听不太懂。“和她们一样陪你纸醉金迷?放手!”

我没有松手的意思,我不明白到底是我醉了,还是她醉了,一向严于律己的云杜若居然和黑帮的人混在一起,而且对我的关心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是生气。

“她让你放手。”太子很从容地微笑。

我没有松手的意思,咬着牙指甲都快陷入到太子的手掌中,我赌气一般要把他的手掰下来,太子淡淡一笑,突然肩膀一震,一股劲力从我手掌传过来,我整个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跌跌荡荡向后退了好几步,没站稳跌倒在地上,头磕碰在茶几的棱角处,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泉涌,衣服也被刮烂,敞开的衣服中我的半块玉缺项链露在外面。

我一摸满手的鲜血,但已经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抄起桌上的酒瓶砸碎,站起身锋利的碎片直指太子。

太子的目光一直看着我胸口的项链,表情有些诧异,再抬头看我的时候目光中多了一分深沉。

韩煜脸一沉挡在我前面,被我一掌推开。

“我的事,不要你管。”

我自己都感觉我现在幼稚得像一个孩子,对面的云杜若看见我额头不断涌出的鲜血,眼角有一丝慌乱闪过,走到我和太子之间。

“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我的事自己有分寸,不要你管,先管好你自己。”云杜若的声音里我竟然隐约能听出痛惜和不忍,她看看旁边的韩煜。“他疯你也不管着他,带他回去。”

云杜若说完转身对太子淡淡得地说。

“他无心的,不要惹事了,我们换一个地方。”

太子的脸上始终是一种淡泊的微笑,不喜不悲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外面有人送来一套新衣服,太子毫无顾忌地在我们面前脱掉被我撕烂的衣服。

我看见了他健硕的身体和线条分明的肌肉,还有那用金刚经纹满半边身体的纹身,只是在他左手臂上还有一条青龙,右手臂是一只白虎,但看上去不像是纹身。

太子穿好衣服临走的时候忽然转过头平淡地说。

“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装和尚,我就是一个和尚,我是佛门俗家弟子,法名六道!”

云杜若最终还是和太子一起离开,只是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一眼,充满了关切和焦虑,等所有人都离去,包间里的那些女人早已吓的全跑掉。

韩煜劝慰着我,从我手中拿下破裂的酒瓶,脱下衣服按在我额头。

“你幸好没有和太子动手,不然今晚估计你会横着出去。”

“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你不是从来只进不退,生死不论吗,今晚怎么认怂了?”我偏过头没好气地说。

“什么叫我窝囊,我能和他们动手,输赢还不知道了,你呢?”韩煜一脸苦笑地又把衣服按在我头上。“你是法医,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真动手我能周全,你就麻烦了。”

我撑起脖子刚想和韩煜发火,就被他摇着手打断,很认真地说。

“太子还真没骗你,他还真是佛门俗家弟子,看见他手臂上的印记没,左青龙右白虎。”

“装腔作势不伦不类,混混身上谁没这些东西。”我不屑一顾地回答。

“那还真不是装腔作势,佛门俗家弟子下山要先过木人巷,沿巷两侧共有一百零八个武僧把守,要闯过所有考验后,到达木人巷尽头,巷口有一座烧热了的大鼎炉拦阻,炉的左右两侧印有龙虎图案,须抱住鼎炉移开方可出关。”韩煜一本正经很严肃地对我说。“因此会在前臂内侧烙下左青龙,右白虎印记,太子成功闯出过木人巷,要打死你简直轻而易举。”

第十六章 鬼炉鼎

我和韩煜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凌晨,头上足足缝了三针,夜风吹袭伤口,痛感让我酒劲退散,人恢复了清醒,轻轻触碰包扎过的伤口,心里暗暗苦笑,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意气用事。

酒和女人都是害人的东西,结果一晚上两样都碰了。

韩煜在旁边劝慰地挖苦,我摸出烟叼在嘴角,摸索着打火机,脸部轻微地动作也能牵引出剧烈的疼痛。

“那太子到底什么来头?”我心境平静了许多,淡淡地问。

“我也是听闻,太子的父亲是黑帮老大,不过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过,名号在外面挺响,三教九流都是江湖人,他父亲在黑道上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很多事不是警察能管得过来,黑道有黑道的规矩,不过倒也真没听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韩煜摊摊手说的模棱两可。“前些年太子父亲金盆洗手,位置就交给了太子,这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只知道他接手黑帮后,更是风平浪静,管理得比他父亲在的时候还要太平,话说回来,这地治安好,多亏了他,你们警察还真要谢谢太子。”

听韩煜的描述不像是在给我讲一个无恶不做的黑社会,倒像是大慈悲的出家人。

“太子叫什么名字?”我点燃了烟若有所思地问。

“这个真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这么叫他。”韩煜摇头。

回到忘川小栈的时候,我迟疑地站在街口对面,云杜若披着外套坐在店铺的门口,见我和韩煜回来,站起身走过来,韩煜知趣地去开门留下我和云杜若两人站在外面。

“头上的伤怎么样?”云杜若抱着双肩歉意地问。

“死不了,破了点皮。”我执拗地挺着胸,满不在乎的样子。

“今晚你喝太多了,不像我认识的你。”云杜若叹了口气。

“是吗?”我深吸一口烟,淡淡一笑反问。“你认识的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云杜若看看我的额头关切地说。“要不明天你别去局里,我帮你请假。”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你是在职警务人员,和有黑社会背景的人接触,你可知道什么后果,要是被人看见传出去……”我皱着眉头加重语气很认真地对她说到一半,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我自己的事有分寸,何况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法医,相信你也学过,透过现象看本质。”

“你都明目张胆和太子在一起了,你还有分寸?”我的声音变得有些焦急。

“你是在意我和黑帮的人走太近,还是在意我和太子这个人走太近?”云杜若抬起头轻描淡写地问。

我……

我一时哑口无言,突然发现我竟然回答不了她这个问题,说话太用力,额头上的伤口牵扯得隐隐作痛,我捂住伤口,发现血渍又浸透了出来。

“别在外面站着,进来说吧,这是极乐街,你们两个大半晚上站在外面。”韩煜站在门口打招呼。“指不定会吓着谁。”

我和云杜若一前一后回到忘川小栈,韩煜去给我们倒水,刚坐下银月就从闲庭信步地走过来,看云杜若的表情应该还是对它有些忌惮,银月盯着她看了一会,偎依到我身边,用头蹭着我大腿,好像挺心疼我似的,我抚摸着银月的头。

云杜若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到我身边,伸手解开我头上的纱布,触碰到我伤口,我痛得下意识往后躲。

“别动,你好歹也算医生,伤口不处理好容易感染。”云杜若动作轻柔地取下纱布,对着刚出来的韩煜。“找点酒精和干净的纱布。”

云杜若近在咫尺地站在我前面,心无旁骛帮我处理伤口,可她身上淡雅的香味一直萦绕在我鼻尖,我心猿意马的不知所措,越是想回避伤口越痛。

酒精清理外围时浸透到伤口,我努力咬着牙不让她看见我呲牙咧嘴的样子,韩煜不合时宜地坐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好几次我想让他回二楼去,他根本没读懂我眼神的意思。

安静在房间蔓延,我身体僵硬得不知所措,云杜若每一次触碰到我皮肤都有一种电麻的感觉,足以让我忘掉伤口的疼痛。

“案子有没有进展了,屠夫给的限期快到了。”我语无伦次的试图找到一个话题缓解房间的安静。

“没有什么大的进展,本指望能找到视频录像带或许会有新的线索,可道缘堂上下都被翻遍了,也没有发现。”云杜若细心地处理伤口很平静地回答。

“会不会张松林把视频录像带收藏在其他地方,并没有在道缘堂。”

“调查的资料显示张松林名下只有道缘堂一处房产,如果没放在道缘堂,那要找寻起来就真是大海捞针,连一个方向都没有。”云杜若的动作短暂的停顿一下,我猜她心里其实是很焦急的,只是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对了,床底发现的四具婴孩尸体,你验尸后有没有新的发现?”

我叹了口气,无力地摇头,忘了头上的伤口,酒精浸透的更多,疼得我差点没叫出来,忍着痛我回答。

“都是自然死亡,不明白为什么被钉在床底,尸体有被灼烤过的痕迹,在尸体上找到大量残留的石蜡蒸汽,由于尸体干缩皮下脂肪液化,所以尸体很有可能被蜡烛烧烤过,但原因不明。”

“蜡烛烧烤过?”旁边的韩煜突然插话,表情很奇怪。“上次在道缘堂床底找到的那些尸体,年纪都多大?”

“最大的两岁,最小的半岁,都是婴孩。”云杜若回答完后,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去看韩煜。“有什么问题吗?”

“这四具孩童尸体的下巴是不是都烧毁的最厉害?”韩煜郑重其事地问。

我想了想,的确是这样,之前验尸的时候这个细节我也留意到,但因为尸体全身都有被灼烧的痕迹,所以也没太特别注意。

“养尸?!”韩煜得到我答复后,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云杜若已经重新包扎好我伤口,坐下来诧异地问。

“养尸?什么是养尸?”

“之前在道缘堂二楼的风水局是阴宅的銮床睡尸局,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要在阳宅摆放阴宅风水局,你们刚才说床下尸体不满三周岁,我才明白其中的意思。”韩煜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们回答。“至北宋以来,便有南养蛊,北养鬼,中间养尸的说法,在阳宅设下阴宅的銮床睡尸局,无形中道缘堂就变成了养尸地。”

“养尸地?!”我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也没回过神。“尸体也能养?”

“辨龙秘笈中,有关养尸地的记载比比皆是,诸如死牛肚穴、狗脑壳穴、破面文曲等天然风水穴,均是形成主养尸的凶恶之地。”韩煜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声音低沉地回答。“养尸地在风水中是最恐怖,危险的墓地,尸体埋入吸收了日月精华,生人阳气,日久即成操控,而銮床睡尸的风水局把道缘堂就改造成阳宅中的养尸地。”

“你是说,张松林床底的尸体是他养着的?”我惊讶地问。

“他哪儿有那道行,养尸地阴寒,道家秘术中也鲜有提及,因为太过伤天元,施法者的道力和召赦力都必须极其高深,否则会自食其果,张松林不过是被人当食材一样睡在上面,任由尸体吸收其阳元,他死于非命是早晚的事。”

“那为什么要用蜡烛烤呢?”我一直很好奇这个。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刚才我说了,中养尸,指的是北宋后的中原,而用蜡烛烤未满三周岁孩童下巴的目的只有一个。”韩煜面色凝重,停顿了片刻。“提取尸油!”

越听韩煜说,我越震惊,这些完全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物,如果不是韩煜帮忙找到床底的尸体,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他所说的半句,看云杜若的表情,估计心里想的和我一样。

“提取尸油?尸油能有什么用?”

“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