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局,慕寒止当年自杀的案件是您负责经办的,能不能麻烦您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下。”云杜若上前走一步很认真地问。

“当年的情况?”屠夫转过身看了云杜若一眼。“你认为慕寒止的自杀案有问题?”

云杜若看我一样,毕竟当时负责案件的是屠夫,如果质疑案件的定性就是直接质疑屠夫,我看云杜若欲言又止,这种破事还是我说比较好。

“姜局,根据从刘越武哪儿了解的线索,我们怀疑……慕寒止当年的自杀案恐怕另由隐情。”

“别文绉绉的,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屠夫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一本正经地问。

“我和云队怀疑慕寒止或许不是自杀!”

“荒唐!”屠夫想都没想脸又阴沉下去,重新拿出一支烟在手中搓揉几下后认真告诉我们。

在接到报警后,姜山第一时间带人赶去现场,他到的时候慕寒止和慕晓轩还没有死,姜山立刻通知同事赶往楼上想阻止慕寒止。

“您为什么那么肯定当时慕寒止和慕晓轩还没有死?”我鼓起勇气插话。

“我眼睛还没瞎,耳朵也还没聋,我赶去的时候在楼下听见慕晓轩在楼顶大声哭喊,应该是慕寒止往他身上倒硫酸,慕寒止在众目睽睽下站在楼顶,我一个人看错,现场那么多目击者能看错?”屠夫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

“档案中慕晓轩是先坠楼的,当时您是亲眼看见?”云杜若也很仔细地问。

“我刚安排人打算上楼阻止慕寒止,人还没到楼梯口慕晓轩就从楼上摔下来。”屠夫叹了口气很无力地回答。

“后来呢?慕寒止也是吗,您亲眼见到她坠楼?”云杜若继续问。

屠夫摇摇头,慕寒止怎么摔下来他还真没亲眼看见,因为慕晓轩坠楼后,屠夫知道问题严重了事不宜迟他带着人往楼上冲,希望能在慕寒止跳楼之前能救下她,结果还没到楼顶,就从露台上看见慕寒止快速的摔落下去。

“然后呢?”我细细想着屠夫描绘的当时情景。“您又是如何确定慕寒止是自杀而不是他杀。”

屠夫点燃手中的烟严肃地告诉我们,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谁敢掉以轻心,他当时第一个本能反应也是他杀,马不停蹄往楼顶冲,结果发现楼顶是被反锁的。

“反锁?!”我和云杜若都异口同声地说。

“对!怎么也打不开,最后没有办法,还是我一脚把门踢开才冲上楼顶。”屠夫点点头很肯定地回答,楼顶就巴掌大的地方,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

“楼顶有几个入口?”云杜若这话的意思我猜是在假设如果是有人行凶或许会从其他入口离开。

“你当我几十年刑侦是白干的,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屠夫白了她一眼冷冷回答。“就一个!就是我带人上去的那个入口,其他的没有下去的通道。”

“您说楼顶的门被反锁,后来是您踢开,从慕寒止坠楼到您进入楼顶前后有多少时间?”我想了想若有所思的问。

“你那想法就别拿来做文章了,不管我用了多少时间,在我上去以后楼顶是没有人的,现场我仔细勘查过,没有其他地方能下去,如果真有人推慕寒止和慕晓轩下去,凶手在我们赶到的时候,一定还在楼顶。”屠夫加重语气很严肃地回答。“两条人命,我不会拿来开玩笑,案件定性为自杀是有依据和原因的。”

屠夫说到这里深吸一口烟,来回走了几步后继续说,他之后也调阅过法医的尸检报告,慕寒止和慕晓轩的死因是坠楼身亡,身上没有捆绑拖拽以及胁迫痕迹,根据走访居民楼里的人,都反应慕寒止精神状态有问题,具体是什么原因刺激的,当时因为是自杀结案没有再调查下去。

“我让你们两人查案,怎么?查到二十年前的自杀案,你们两人还打算当包青天给她翻案不成,一鸣惊人谁都想,可问题是要实事求是,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显示慕寒止是自杀的。”

我和云杜若无言以对,屠夫的话我们当然相信,可刘越武的描述很明显是在告诉我们慕寒止没有自杀的动机,而且还有很多疑点,可惜过了这么久已经无从考证。

“我不相信一个死了二十年的女人会回来杀人,即便真有,为什么非要等二十年,很明显有人在颠倒黑白,让你们查案是从千丝万缕的线索中抽丝剥茧找出凶手的破绽,可我发现你们现在完全是被凶手牵着鼻子在走,你们现在的状态正是凶手最满意看到的!”

屠夫训斥完后我和云杜若心情沉重地离开,屠夫的描述和刘越武的回忆有相同的地方,可也有矛盾的地方,我即便选择相信屠夫慕寒止就是自杀,是我们本末倒置被误导,可刘越武和苏凤梅的事又该如何去解释,他们两人分明是因为和慕寒止有关系才遭到杀害,而且刘越武也指出慕寒止不具备自杀的动机。

回到解剖室我揉着额头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云杜若没有打算回家的意思,看样子多半又要熬夜,楚天启还在专心致志地拼凑着他的积木。

或许是看见我心情不是太好,楚天启都没有多问我半句,我点燃烟有些倦怠地叹了口气,看着楚天启的背影淡淡地问。

“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这话要是之前我会认为很荒谬,可是从无名女尸案开始经历过这么多命案后,我突然发现很多事我根本解释不了。

云杜若给我送来我要的慕寒止家的现场勘查报告,我原本打算今晚好好比对一下屠夫当年的案件记录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她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我在问楚天启,或许她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把档案放在我面前看向楚天启。

楚天启头的没有回,全神贯注搭建手中的积木,好半天后才很沉稳的回答。

“鬼见不得光,每个人心里都有不能见光的秘密,你们有,我也有……我也算是鬼。”

我翘起嘴角无力的笑笑,没想到楚天启居然给出这么深奥的回答,和他年纪完全不相称的沧桑。

解铃还须系铃人,云杜若用手撑着头看着楚天启还在拼凑的无名女尸,所有的案件都是由这具命案引发的,到现在女尸的头还没有找到,云杜若估计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难看出凶手刻意在隐瞒这具尸体的身份,所以或许这具女尸的身份将是整个一系列案件侦破的关键。

我掐灭手中的烟换好衣服,陆陆续续发生的命案,每次似乎都能发现新的线索,可是总断在最关键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又回到原点,云杜若说的没错,或许无名女尸的身份才是整个案件的关键,要弄清楚这个务必先要拼凑出完整的尸体。

楚天启的进展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多,尸体腰部以上级别已经拼凑完成,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具完整的尸体就会呈现在解剖台上。

一直都是让楚天启在拼凑女尸,如果我能早点静下心来帮忙,估计进展的程度比现在要快的多,我让云杜若去忙她自己的,今晚打算和楚天启全力处理无名女尸,云杜若说在办公室对着一大堆报告早已头昏眼花,想找个地换换思路。

我让云杜若换上工作服,尸体的拼凑我之前单独操作过,原本以为仅仅是繁琐和枯燥,但拼凑了几块后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我之前形容成积木都是不对的,确切的说更像是魔方,每一块尸块的拼凑从考量到分析以及最后的衔接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而且最麻烦的是,如同拼图一样,从最开始的拼凑就需要有完整的规划和步骤,我拿着尸块突然不知道从何下手,试图拼凑了几块后,发现非但是错的,更严重的是破坏了楚天启稳定的节奏和布局,反而越帮越忙,正因为我错误的拼凑,导致很多地方要重新开始。

第四十八章 花语

我歉意地给楚天启道歉,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或许也是知道我最近心烦意乱,让我休息一下。女尸的拼凑他一个人慢慢也能完成,他嘴里说的轻松,可我清楚就因为我自以为是的帮忙,让他这几晚的心血全付诸东流。

我回到办公室对着云杜若很尬尴地笑,现在我越来越不像是法医了,心不在焉的翻看上次从慕寒止家勘察的报告,云杜若在我旁边看二十年前屠夫经办这案子的笔录。

一大堆照片散落在桌上,虽然时间相隔二十多年,但当时拍摄的照片和最近拍摄的慕寒止家中情景一模一样,只不过最新的照片上房间被厚厚的尘埃所覆盖,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反复的比对也一无所获,好几天的熬夜让我体力有些不支,天快亮的时候我昏昏沉沉睡着,醒来都快到十点多,起身有衣服掉落在地上,发现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从地上拾起的衣服是云杜若的,她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本打算把衣服给她送过去,门就被凌国栋推开,把一份报告递到我面前。

“这是复印件,正本已经交给云队,在慕寒止房间花瓶里那朵枯萎的花,经过化验鉴定是黑色曼陀罗!”

“曼陀罗?!”我皱了皱眉头好奇的问。“花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从花枯萎的程度应该有一段时间,但不会太长,初步推断应该是进入慕寒止房间的神秘人放进去的。”凌国栋很认真地回答。

“为什么要在花瓶放一朵黑色曼陀罗呢?”我自言自语地说。

“是花语!”刚进来换衣服的楚天启很平静地说。

“花语?!什么花语?”我和凌国栋诧异的问。

“黑色曼陀罗的花语是复仇!”楚天启一边换衣服一边淡淡地回答。“另一个是不可预知的死亡!”

“这是宣战!也是挑衅!”云杜若突然急匆匆的冲进来,把一张花瓶中的照片放在我眼前,正是我正在看的那张。

看样子云杜若也从鉴定报告中领悟到那只枯萎的黑色曼陀罗的含义,我若有所思的说。

“复仇?可为什么死的却是刘越武和苏凤梅,这两个可是慕寒止最亲近的人,从刘越武的谈话中,他对慕寒止有兄妹之情,而苏凤梅和她又有母女之爱,他们两人和慕寒止有什么仇?”

“刘越武和苏凤梅的死或许是另有原因,有人把黑色曼陀罗放在慕寒止的房间,从花语的含义来看,有人是打算给慕寒止复仇,或许复仇对象另有其人。”云杜若忧心忡忡地回答。

“天启说黑色曼陀罗花语还有另一层意思,不可预知的死亡。”凌国栋也担心地说。“从刘越武和苏凤梅的死来看,的确让人匪夷所思,也就是说或许还会有人被牵连。”

云杜若用手下意识捂住鼻子,房间里一直关着窗户,我抽了一晚上的烟,房间里乌烟瘴气很浓重的烟味,楚天启也意识到打开窗户,风吹进来,散落在桌上的照片吹的一地都是。

我们连忙蹲下身子拾取四处散落的照片,当我把一张照片从地上拾起来的时候突然一愣,这是一张二十年前勘察现场拍摄的,是慕寒止卧室的照片,我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慢慢站起身走回到办公桌。

在一大堆纷乱的照片中找寻,找到刚才凌国栋给我的那张枯萎的花的照片,比对了一下后眉头皱的更紧。

“慕寒止自杀后那房间就再没有人进去过,最后一次有人进去是拿走了相册,可现场并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唯一不同的地方是。”

我把两张不同时间拍摄的卧室照片放在他们面前,指着花瓶说。

“后来进去的人在花瓶中放入了这朵黑色曼陀罗!”

“怎么了?”云杜若点点头疑惑的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有回答她,在凌乱的抽屉里翻找了半天后,找出那天周白曼交给我们的照片,那张我们唯一找到的慕寒止照片。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慕寒止跳楼自杀前三天,而地点刚好也是卧室,和之前两张的背景是一样的,你们好好看看这三张照片有什么不一样?”

凌国栋和云杜若把我手中的照片接了过去,一向淡定的楚天启也有些好奇的围了上来,他们看了半天后,云杜若突然兴奋的指着周白曼给我的照片一处地方大声说。

“是花瓶!”

“对!是花瓶,慕寒止跳楼的三天前,卧室对面的衣柜上还整齐的摆放着一对精致的花瓶,可是慕寒止跳楼死亡的当天,对现场勘探的照片中,衣柜上只剩下一个花瓶!”我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就是说慕寒止在死亡之前其中有一个花瓶消失了。”

“或者……或者是被人拿走了!”云杜若兴奋地说。

“我们之前在天台做硫酸腐蚀部位的验证时,就提出过一个想法,如果慕寒止不是自杀,是他杀的话,那她跳楼的楼顶并不是第一现场。”我点点头来回走了几步,习惯性的拿出烟。“慕寒止在有孩子后性格孤僻,深居简出不和人交往,如果楼顶不是第一现场,那什么地方才是最合适的第一现场呢?”

“当然是她的家,慕寒止接触的人很少,去的地方也不多,唯一能避开视线的地方只有她的家。”凌国栋很专业的说。

我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衣服一边换一边对云杜若说。

“你现在去找屠夫,申请晚上重新对慕寒止家做现场勘查和鉴定。”

“对慕寒止家?!”云杜若有些为难的看着我,她的表情我懂,屠夫才教训完我和她,而且屠夫是坚信慕寒止是自杀,现在还抓着慕寒止不放就有点一意孤行,不过云杜若看我表情坚定,深吸一口气。“好,我马上去申请,可为什么不是现在,非要晚上?”

“凌哥,今晚又要麻烦你,鉴定方面你是专家,今晚怕是要你亲自走一趟了。”我没有回答杜若云而是转身对凌国栋客气地说。

“瞧你这话说的,都是工作真能有发现当然是好事,可是我们对慕寒止家的勘察该做的都做了,能发现的也都发现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应该没有遗漏。”凌国栋很沉稳地对我说。

“我当然相信你负责的勘察鉴定不会有遗漏,但是,少了一项勘察项目!”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

“少了一项?少了什么?”凌国栋诧异地问。

“血迹鉴定!”

“血迹?!”凌国栋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但很快又点点头。“还真少了这一项。”

关于血迹鉴定的遗漏还真不能怪凌国栋,慕寒止的案件二十年前就定性为自杀,所谓先入为主没人会往这方面想,我也不过是因为云杜若的推断,万一慕寒止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的话,那她的房间恐怕是唯一适合的凶杀现场。

我翻看过屠夫当年的案件笔录,也没有关于对慕寒止房间做血迹鉴定的项目,估计当年也忽略了这个过程。

我不知道云杜若是怎么说通屠夫,反正她从屠夫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在车上看见我就说了一句,你最好祈祷你的推断没有错,否则回来你自己去见屠夫。

事实上我心里也没有底,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设想的层面,但关于那个消失的花瓶,总让我有些疑虑,为什么慕寒止死亡后那花瓶会消失,况且那花瓶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唯一的可能那花瓶或多或少和慕寒止的死有关联。

赶到慕寒止的房间天已经黑,凌国栋让鉴证科的同事不要开灯和窗户保持房间里的黑暗,然后拿出鲁米诺试剂。

鲁米诺是一种人工合成的有机化合物,又名发光氨,主要用于现代刑侦的血液检测,原理是在检验血痕时,鲁米诺与血红素发生反应,显出蓝绿色的荧光。

这种检测方法极为灵敏,能检测只有百万分之一含量的血,即使滴一小滴血到一大缸水中也能被检测出来,即便是存放很多年的血痕也能被检测出来。

凌国栋很有经验的在门口处滴了几滴观察反应,黑暗中没有任何变化,我听见身旁云杜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想必她现在和我一样的紧张。

凌国栋开始沿着房间逐步往卧室滴洒鲁米诺,我们跟在他身后仔细留意黑暗房间的任何细微的色彩变化,突然凌国栋停留在快到卧室的一把椅子旁,他慢慢站起身看向我们,我和云杜若从他闪开的身影看过去。

一点蓝绿色的荧光慢慢在黑暗中呈现在我们面前,我心中暗暗惊喜,虽然只有一点而且持续的时间很短,但那微弱蓝绿色的荧光足以让我坚信这房间里恐怕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而且已经尘封了二十年。

第四十九章 消失的血迹

凌国栋安排人从发现蓝绿色的荧光的地方开始用喷雾,大面积喷洒鲁米诺,并要求鉴定人员用长曝光相机及时拍摄,这是因为鲁米诺显示血痕的时间非常短,最多只会持续三十多秒。

我和云杜若站在房间中,慢慢张大口,随着鲁米诺喷雾的检测,我们在漆黑的房间中看见大面积的蓝绿色荧光,客厅的部分还较少,越往卧室走,荧光的面积和分布越来越大,这意味着,这房间里曾经到处都是鲜血,不过被人擦拭得干干净净,也擦拭掉了所有的真相。

对于血液的喷射我或许是这房间最专业的人,看着卧室到处分布的荧光,我的心慢慢提了起来。

“墙上也有荧光,说明鲜血曾经溅落上去过。”我指着床边一处荧光最为强烈和面积最大的地方说。“这里应该就是案发第一现场,只是没有办法确定这些血液是谁的,但多半应该是慕寒止,她当时应该就是在这里遇害,从墙上溅落的血迹看,她应该是被重物袭击,才能导致血液这样的溅落轨迹。”

云杜若听完面色凝重,看向我所指的地方,然后再回头看看床的对面,眉头一皱淡淡地说。

“花瓶!为什么在慕寒止死亡的时候房间中本来是一对的花瓶只剩下一个,因为花瓶就是凶器,有人用花瓶袭击了慕寒止,事后拿走花瓶是为了销毁证据。”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点点头声音黯然的指着分布的荧光说。“这些血迹的溅落分布很自然,由此可见,慕寒止在遇害的时候并没有反抗,而且通过当年现场勘查照片也不难发现,房间没有争执打斗的痕迹,慕寒止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杀。”

“慕寒止的档案我也看过,上面记载慕寒止性格孤僻,来往的人很少,而且这里还是卧室,什么人能让慕寒止如此放心,带到卧室里来呢?”蹲在地上的凌国栋站起身疑惑地问。

我忽然想到刘越武在死之前告诉过我和云杜若,慕寒止跳楼那天正好是慕晓轩的生日,而慕寒止很开心地告诉过刘越武,那一天慕晓轩的父亲要来,能让慕寒止带进卧室毫无防备的人或许就是这个一直没有露过面的神秘人。

按照这个推断想下去,就连慕寒止的被杀动机都慢慢有些清晰,不是慕寒止不想公开让她身败名裂的男人是谁,而是这个男人刻意在隐瞒自己的身份,甚至最后不惜杀掉慕寒止来保守秘密。

“有脚印!”鉴证科的同事在一处地方大声喊。

在鲁米诺喷雾的显影下,一双脚印出现在我们眼前,目测应该是男人的脚印,第一次从慕寒止现场提取到直接的物证,房间里所有人都很兴奋,可只持续了短短几秒的时间,这种兴奋变成了震惊。

在鲁米诺喷雾下出现的脚印并不只是一双,慢慢的,第二双、第三双直到第四双脚印的出现,散乱的分布在卧室中,二十年前这些都是带血的足迹,尘封了二十年被揭露开,当时的房间中除了慕寒止和慕晓轩外,还有另外四个人!

我和云杜若之前一直在假设,是那个神秘男人为了掩饰身份而对慕寒止杀人灭口,可如今看起来,案件似乎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慕寒止死亡的那天房间里有四个人,从脚印的分布来看,很可能是这四人合谋一起杀死了慕寒止和慕晓轩。

现场鉴定分析同事告诉凌国栋,在房间里发现的血迹经过检验和核对和慕寒止的一致,但是现在并没有发现慕晓轩的血迹。

“看来慕寒止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遇害。”凌国栋叹了口气对我和云杜若说。“从现场的脚印看,有慕晓轩的脚印,但没有他的血迹,当时他应该亲眼目睹了慕寒止被袭击致死的整个过程,但当时他没有遇害。”

“姜局也说过,当时他接到报警赶到现场的时候,还看见楼顶在哭泣的慕晓轩,说明慕晓轩当时还是活着的,和现场痕迹的推断吻合。”云杜若点点头说。

“慕寒止身上被硫酸腐蚀的程度比慕晓轩要严重的多,当时在案发现场目击者都证实,看见慕寒止在楼顶往他身上倒硫酸,如果当时慕寒止已经死亡,那倒硫酸的就是凶手,推慕晓轩下楼的也是这个人。”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沉重地说。

“为什么既然能在房间里杀掉慕寒止,但偏偏要留着慕晓轩呢?”凌国栋大为不解地问。

关于这一点我想云杜若和我的想法都是一样的,留着慕晓轩是为了布置慕寒止自杀的假象,现场目击者都听见和看见慕晓轩的哭声,说明慕晓轩是活着的,同时也看见慕寒止,下面的目击者并不知道这个时候慕寒止已经死亡,先入为主会认为慕寒止在楼顶时也是活着的。

目击者看见慕寒止往慕晓轩身上倒硫酸,会主观地判断慕寒止精神失常,这也会后面慕寒止跳楼自杀埋下伏笔,一个连自己亲生孩子都忍心伤害和杀掉的女人,可见已经完全精神崩溃,即便是跳楼也不足为奇,没有人会去追查自杀背后的原因,所有的一切简简单单归结于慕寒止这个人疯了!

这也解开一直纠结我很久的一个问题,刘越武告诉我和云杜若,慕寒止把慕晓轩看得很重,完全就是她的寄托,还专门因为慕晓轩生日特意去看望刘越武,拜托他做自己小时候喜欢吃的豆沙包,慕寒止又怎么忍心伤害慕晓轩。

事实上之前关于为什么要用硫酸我一直也没有想通,不过现在慢慢我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掩饰作案时间和慕寒止真正遇害的时间,为后面布置慕寒止跳楼自杀的假象做准备。”云杜若在我身边一针见血地说。

“不错,留着慕晓轩故意没有在房间杀害是为了布置自杀的假象,可凶手知道即便是跳楼自杀,法医也会进行尸检来确定,到那个时候,法医会很快发现慕晓轩和慕寒止死亡时间不对,从而推翻自杀的布局。”我揉着额头慢慢地说。

凶手的布局其实很简单,要控制慕寒止不容易,但要控制一个小孩就简单的多了,把慕寒止从楼上推下去会让人对慕寒止的死产生怀疑,所以凶手需要目击者来证明精心设计的自杀案。

但慕寒止会反抗一旦在众目睽睽下露出破绽就前功尽弃,所以慕寒止必须先被除掉,而为了掩饰慕寒止的死亡时间,必须破坏和腐蚀慕寒止的皮肤,这才能完美的让人相信,慕寒止和慕晓轩是一同坠楼身亡。

“为什么选择从楼顶跳楼自杀这个方式,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我淡淡地说。

鲁米诺喷雾显影血迹的时间很短,只会持续三十秒,而且必须在黑暗中才能显现,好在凌国栋提前安排了人用长曝光相机对现场血迹分布拍照,在完成所有的血迹勘察后,我打开灯房间恢复了明亮,那些分布在房间四处的荧光瞬间消失在我们眼前,犹如一段被埋藏的秘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隐藏了二十年。

“我知道!”云杜若胸有成竹地对我说。“慕寒止的直接死因应该是被重物袭击导致,但这样的伤口会在法医尸检的时候被发现,为了掩饰这个伤口,最好的办法是造成慕寒止坠楼身亡的假象,四分五裂全身骨骼多次严重损伤的尸体是很容易隐藏那个伤口的。”

“可你还是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我看了看云杜若说。

“是……是什么?”云杜若疑惑地问。

“尸检报告是谁写的?”我不慌不忙地反问。

“萧博……”云杜若说到这里也意识到什么。

以萧博文的尸检技术和经验,他又怎么可能分辨不出到底是重物袭击的伤口还是坠落造成的损伤,可尸检报告中萧博文最后的鉴定是自杀,由此可见萧博文最终是没有发现那处真正的致命伤,可是一个法医权威又怎么会失误。

“你还记不记得周白曼说过,她曾经见到慕寒止和一个男人争执,虽然没有看清男人的脸,但是记住了男人身上的味道。”我来回走了几步淡淡地问。

“福尔马林!那男人应该是医务工作者或者有机会接触医药方面的人。”云杜若脱口而出。

“应该是很专业的医务从业人员,而且技术和经验都非比寻常!”

我很确定地告诉云杜若,因为能让萧博文都失误地做出法医判断,原因只有一个,凶手很清楚如何去掩饰伤口,说明这个人对各种外伤的形成和特点都了然于心,为了防止在尸检的时候被发现破绽,指不定这个人还特意专门处理过慕寒止的尸体,以至于最后连萧博文都没察觉出来。

第五十章 雨中尸〔黄金联赛满1100票加更〕晚上七点还有加

云杜若突然走到我面前,慎重地对我说,上一次她和我去见段红,当时段红回忆萧博文负责慕寒止和慕晓轩的尸检,导致萧博文行为异常,按理说萧博文是法医权威断然不会相信鬼神之说,可萧博文反应如此强烈,会不会另有隐情。

云杜若这话倒提醒了我,萧博文在给慕寒止母子尸检后精神状态恍惚,说在停尸间看见尸体坐起来,而当时他正在负责尸检。

“如果凶手具备医学知识,就会考虑到尸检中有可能会被发现,万一真检查出致命伤,那所谓的自杀就不攻而破。”我大胆地假设,毕竟我也是从事法医工作,对于尸检也很熟悉。“如果导致萧博文行为异常是人为的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萧博文在尸检之前都是正常的,偏偏在负责慕寒止和慕晓轩的尸检中发生了变故,如果是有人刻意伪造自杀的迷局,而且又是精通医学知识的人,那就一定会想到尸检这一步。”云杜若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这个人很可能担心尸检这关过不去,所以误导和影响萧博文的判断,很有可能萧博文所受到的刺激也是这个人布置出来的。”

可惜萧博文死了也二十多年,当时的情况现在也无从考证,我们这个想法终究也只能停留在假设的层面。

“上次在天台你模拟慕寒止身上皮肤被腐蚀部位的实验。”我把注意力重新收了回来。“当时你说云杜若的双脚是不应该被硫酸腐蚀的。”

“是啊,不过现在也证明了,慕寒止是在这里被害的话,她的尸体应该没有被搬动出这个房间过,她身上被硫酸腐蚀的过程应该就发生在这个房间里。”

我也是这样想的,慕寒止的房间并不大,要达到她身上硫酸腐蚀的程度,以及云杜若之前证明过的脚底都被腐蚀的效果,她应该被硫酸大面积浸泡过。

浓硫酸具有极强的氧化性和腐蚀性,在地板上应该会留下明显的印记,我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合适处理慕寒止尸体的地方。

我从卧室出来,目光看向对面的卫生间,之前注意力一直都在客厅和卧室,这里连灯都没有打开,我走进卫生间就看见一个浴缸。

“应该是这里!”我大声对身后的云杜若说。“白瓷具有抗腐蚀性,当年慕寒止遇害后,尸体应该就是在这里被处理的。”

说完我又看向凌国栋,指了指没有开灯的卫生间。

“鲁米诺试剂喷雾往这里也喷点,不出意外这里一定会有血迹。”

凌国栋拿来喷雾在我指的地方小心翼翼很专业地喷洒,果然片刻后清晰的荧光出现在黑暗中,一直由浴缸延伸过来。

“这……这血迹显示的怎么比刚才快的多,而且这么明显?”凌国栋站起身有些吃惊地说。“这不像是遗留了二十多年的血迹啊?”

凌国栋又细细的看了半天,表情更加严峻,指着地面对我们说。

“你们看,地上的荧光强弱有明显的两种,一种是和卧室中发现的一样,显影比较弱,应该是二十年前在这里处理尸体留下的,可另一道血痕光线强度明显强于之前的,鲁米诺的原理主要是和血红素反应发光,所以血液中氧化含量越多光线越亮,这个亮度……这血痕是最近,不!是今天才有的!”

我和云杜若一听面色立刻凝重起来,我按下卫生间灯的开关,漆黑的卫生间立刻明亮起来,可我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