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儿子我了解,他和他爸脾气一样,死倔!”搅了搅汤,黄琦桦盖上锅盖,黄琦桦还是一脸不信,“真没给过你气受?”

怕老人担心,莫宁坚定的说:“真没有。”

黄琦桦放心的笑:“吵了架也没什么的,你也别怕我们担心。现在的小情侣,不吵架才不正常。关键是,我这儿子比较不喜欢表现自己,去美国那几年,他真是学会了收敛脾气,每回不动声色都能把顾启元气得半死。我给你说啊,对付这种人……”

莫宁正听得兴起,黄琦桦却突然打断,她不由好奇的抬头看黄琦桦,见她正兀自微笑着,似是在回想什么。莫宁了然的微笑,也不打扰她,隔了半晌,黄琦桦自己反应过来自己发了呆,于是笑嘻嘻的说:“我在想那个老的,我对付顾启元可是很有一套的。这老头吃软不吃硬,你跟他犟,他不吃你的招,你还真要化作一滩水了,他还真就拿你没办法。”

莫宁似懂非懂的点头。

午饭很丰盛。黄琦桦和莫宁凑一堆说些衣服鞋子之类的话题,顾准和顾启元偶尔谈论些时事。避免了尴尬出现的机会,这一家子人倒也其乐融融。饭后收拾完,黄琦桦说外面阳光好,撺掇余下三个人出门散散步晒太阳。

莫宁和顾准站在两个不同的位置,却不约而同的道好。顾启元也没意见,于是,这一家人又出了门,就沿着小区的小道慢行。

此时的南国,地上虽躺着不少枯叶,树上也还是有绿叶的,隔去直勾勾的阳光,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荫散布在小道上,偶尔吹来风,黄琦桦和莫宁都会下意识的紧一紧围巾,四人前前后后走着,说着些家长里短的事,黄琦桦总被莫宁逗笑,不时掩嘴往莫宁胳膊上靠,顾准在后面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不自觉地浮起温柔的笑容。偏头去看身旁的顾启元,他负手前行着,目光也在前面二人身上,表情和顾准无异。

似是察觉到儿子的注视,顾启元笑容未收,转过头看他,颇有些威严的说:“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幸遇得到好女人,事业固然重要,却也陪伴不了你一生。活到我这把年纪,你会知道,让自己爱的女人幸福比事业上的成功更能带给你成就感,同时,也更难。”

顾准目光沉静,放去小区小道的尽头,良久,他沉声道:“我知道。”

前头黄琦桦和莫宁的笑声又起,顾启元对比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话题太沉重,遂换了个轻松的,笑呵呵的说:“什么时候给我们一个孙子?”

顾准被短暂的惊住,还是飞快的遮盖住新鲜的情绪,认真的说:“不会太久。”

顾启元“哈哈”大笑:“虽然你是我儿子,但我还是得说,这事情可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你还真别太肯定。”

顾启元的笑声引来前面两个女人的关注,黄琦桦的手还勾着莫宁,转头看向顾启元,俏声问:“什么事情值得你笑成那样?”

顾启元也不避讳:“你一直期待的事。”

黄琦桦愣了一下,短暂思考了自己一直期待的事是什么之后,她也紧接着大笑,拉着莫宁走到顾启元父子面前,目光锁在顾准身上,她抬了抬下巴:“是……说我孙子的事?”

顾启元再度“哈哈”大笑。

莫宁被这句话哽得不行,转头见顾准正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莫宁眼神询问怎么回事,顾准无奈的朝她撇了撇唇角,很无奈的样子。

接下来的一路上,黄琦桦和顾启元走在一排,为孙子的姓名和各种后事兴奋的讨论着,莫宁和顾准静静的走在二人身后,莫宁听见黄琦桦提到要见自己的父母,赶快订下婚期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怎么,很怕?”顾准戏谑的问。

“怕什么?”

“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恐惧。”

“没什么好恐惧的,我只是一时还未习惯。”

顾准直言:“我也没习惯。”

莫宁长叹了口气,手□风衣口袋里,和顾准保持一样的漫步姿势,她不看他,轻声喊:“顾准。”

顾准侧头看她:“嗯?”

“我们在一起多久?”

“不记得了。”顾准诚实的答,好像很久了,可事实是,他们今年夏天才刚认识。

“我也不记得了。”像是为了赌小气似的,莫宁也飞快接了一句。

笑容浮起,顾准道:“等辰氏稳定下来……”说到这里,他还特意停顿,细细的盯着莫宁的表情,半晌,他说:“你很紧张吗?”手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他的指尖轻轻的拂在她脸上,笑道,“你脸很红。”

莫宁一把拍开他的手,瞪圆眼睛:“无耻。”然后,她看到他眼里的东西,深深的、浓浓的、沉沉的,看得她一阵剧烈的心潮起伏。

原来并不是只有表白才能让人心动,就像此刻,她看进他的目光里,在那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的身后有大片的阳光侵入,衬得他周身暖融融的。她就是被这样一幅画面震得心都颤了。

就在这一刻,莫宁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声音,那声音在说“他就是那个人,那个世界上唯一的、能牵着你度过余生的男人”。

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反正顾准和莫宁和好了。

只是这和好的劲头还没过去,顾准又出差去了,好在此次出差的地方比较近,就在上海,而且顾准走前也交代过,只是个小型的活动而已,他离开G市不会超过三天。

莫宁不希望自己显得太矫情,毕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状况还没光临过她,于是就这么百无聊赖的独自过了周末的最后一天。

周一一大早,莫宁赶到报社,心里很忐忑的想知道河源公司的稿子有没有发。就在报社门口,她遇见了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的张乾志,他刚关上车门,从报社门口的停车场朝自己的方向走去,莫宁见他没看自己,也干脆装作没看见,视线笔直的朝报社走去。

两人同等一班电梯,张乾志像是这才发现她,面上还有友好的笑意:“早上好。”

莫宁纯粹出于礼貌,也冲他点头:“早上好。”她的目光太高,没有看见他眼里明显一晃而过的阴鸷。

电梯上楼,张乾志和莫宁在同一层下,出了电梯,他迈了大步子朝新闻中心办公间走去,看见他的背影,莫宁才发现他手上还拎着一个袋子。

莫宁走进办公间的时候,先是听见有人俏声一笑,一点不难听出是付夕颜清脆的嗓子。余光看见张乾志正站在她的办公桌前,两人很开心的说笑着,莫宁不愿去细听,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椅子,放下包,坐下,拿过桌上已经分到位的报纸,边看电脑边看。

头版头条就是她的稿:河源,你打算瞒多久?

心里闪过些微的喜悦,莫宁翻到自己那一版,这才发现自己的稿竟占了整整一个版面,对于《经济家观察》来说,能占到一个版的稿子绝对是重特大新闻。

细细浏览了一遍,几乎没有任何改动,配图也是她选的那幅“手印图”,心下一喜,又开始关注报纸上其他新闻。就在这时,付夕颜和张乾志那边的说笑声停了下来,张乾志还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大办公间,走前还带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掠过莫宁的方向。

周一上午市里有许多例会召开,莫宁十点多跑了一趟宣传部的例会,因为是直属机关的会议,莫宁没开手机。等她开完例会,打开手机时,才发现有许多未接电话,而且她刚看完未接来电是谁,一个电话立刻跳入。

是还远在出差的李总编,那么多未接电话都是他打的,莫宁狐疑的接起,还没开口,那边已经噼里啪啦传来训话:“河源公司的稿子是你写的?”

莫宁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怎么没支应我一声?王蓝也没看稿吗?”

“王主任说选题可以。”

“我问你他看了稿吗?”李总编问。

莫宁诚实的答:“没有。”

话刚说完,李总编的怒声已经传来:“乱七八糟!不负责任!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莫宁已经走出市委大楼,还是没明白总编生气的缘由,不由轻声问:“怎么了,总编?稿子写得不好?”

李总编听莫宁的语气,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天会赶回去,你……先不要轻举妄动,任何行为和举动都等我回来再说。”

莫宁听总编这样说话,心里涌起一股担忧,有些不安的问:“到底怎么了,总编?”

李总编又是叹气道:“这篇稿子……哎,你太轻率了。”

四六战

回到报社已经是下午,开了电脑,新闻群里已经炸开了锅,莫宁心一慌,差点以为这锅是为自己的事情而炸开的,拖了拖聊天记录,看了消息才知道原来不是说自己的。

刚放下的一颗心,在看到一幅无比和谐的合照时又瞬间提起。

是顾准和谢灵在庆祝酒会共同举杯的照片,两人都笑得那么大气,笑容弧度都很相似。下面一排排的对话都在说着这二人的故事。

顾准和谢灵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爱情;辰氏其实是顾准的,谢灵所代表的华隆是辰氏最大的合作企业;谢灵很痴情,在很多次公众场合都毫不掩饰对顾准的爱意;两人此度是一同去上海出差,酒店房间都相邻……

莫宁放下了鼠标,深深呼吸,靠后躺向躺椅,不知道为什么,往常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小心眼,因为看见顾准和谢灵的合照就这么抑郁。

因为总有种直觉,有些什么东西,就要离开她。

她的不安在下午得到了证实,王蓝王主任下午回报社的时候办公室都没来得及回,直接在经过莫宁的时候叩了叩她的桌面,声音冷到不行:“进来。”

莫宁起身跟上,进了办公室之后,王蓝拎着公文包直接进了办公桌后,招手对莫宁说:“关上门。”

莫宁关门,还未转身,就听见“噼啪”一声巨响,转身,是主任将一沓报纸甩在桌上的声音。

莫宁皱眉,尽力平抚自己的心情,冷静的问:“怎么了?”

王蓝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很功利,也很市侩,莫宁平日里不喜欢和他打交道,大多时候,她有事都直接找李总编。他看着莫宁,眼镜后是一双恨不得吃人的眼睛,不过几分钟,他开始半咆哮的说:“谁让你把稿子直接送去编辑部的!?”

“周五下午您亲自批准的。”

王蓝立刻变脸:“我批准的?你的意思是,你捅出的这个黑锅还要我背?”

莫宁疑惧更甚:“主任,您能把话说明白吗?”

王蓝“哼”了一声,就站在办公桌后,伸指指着莫宁说:“你倒傲气!你可知道河源公司一大早就把投诉电话拨到省委宣传部去了?要不是总编暂时为你压着,你今天就要倒霉!”

莫宁不明白:“我……犯了什么错误?”

王蓝声色俱厉:“你的稿子离里没有一个证据是真实的,你的那个叫岳容的证人,河源公司所有人事档案上都没有这个名字,还有你的四十六个手印,以及那个叫王璐的死者……”说到这儿,主任似是再也说不下去,气得脸发白,道:“现在人家要以侵权罪告我们,他们的法律顾问直接打电话来通知了,省委宣传部都直接过问这事情了,你说,你打算怎么办?”

这无疑是到巨雷,恍然打过来,莫宁刹那间被震得脸色发白,双腿好像都支撑不住她的站立,她有些虚弱的扶住面前的椅子,借势坐了下去。

王蓝的气愤更甚,因为李总编不在,所以,这样大的新闻事故,承担最主要责任的还是他。像他们这种宣传部直接管辖的单位,只要河源公司不放弃起诉,那么,作为直接责任人,王蓝最轻的处罚也是开除。从记者到编辑,做了十几年才升到主任,工资和福利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却要为她背上开除的罪名,他怎么会不生气?

赶在情绪崩溃边缘,王蓝还是理智的指着门说:“你先出去,总编来了再具体讨论。”

莫宁没说什么,愣愣的起身离开。

主任办公室门口围了许多人,都是一副八卦加好奇的样子,莫宁看着那一张张旁观者的脸,一眼就看穿他们内心是怎么样一种“事不关己”的冷然心态,觉得自己好悲哀。

一个来问她“好不好”、“出什么事了”的人都没有,不止没有,她还在一众好事者的脸中发现了抱臂挑着奇怪笑容看她的付夕颜。莫宁立在原地看了看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她的人缘原来这样差,是太自负太刚愎自用了吗?

苦苦一笑,她不再逗留,挺起胸膛,抬腿阔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像没事人一样拉着网页,余光里看到今天的报纸,她想到李涵。先是一惊,后来又想,她早已经让李涵呆在家休息了,这篇稿子也没署上她的名字,即便有难,应该也不会牵连到她。

尽管不对岳容抱希望,莫宁还是忍不住拨了个电话过去,并无意外的听见电话里“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事实太明显,她不是被人陷害了就是河源公司力量太强大,她的稿子根本撼动不了它。

其实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绝望的时候,莫宁还是忍不住想哭。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事业——如果会写几篇犀利的稿子算作事业的话——就这么像镜花水月一样散开来,什么都没给她留下,倒教会了她一个残酷的人生教训,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就在这个时候,她特别特别想念顾准,特别特别想给他打电话,可是,犹豫了很久,她最终没有拨通那个电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要用何种语气何种心情去和他倾诉这一整件事。

他会听吗?好笑当初是她自己那么清高的说,要给两人彼此的事业以自由。他会安慰她吗?如果换做是自己,苦口婆心劝他他却反咬她一口还冲她发脾气,莫宁保证自己不会再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顾准和自己太像,像到让莫宁找不到一丝勇气去打这个电话。

李总编晚上七点多到的报社,上至编辑部主任,下至部门摄影记者,都被留了下来开会。总编来之前,有人还冷言冷语不时吐几句怨言,总编一现身,众人就全体噤了声,一众人被安排在大会议间开大会。莫宁更是被总编直接逮去了主座位旁边,接下来两个多小时的批判大会一直开到深夜。

这个会莫宁算是听明白了,河源公司的反应很快,报道一出来的一天之内,对方不止告到了宣传部,该公司法律顾问还专知会了报社,三日内会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事故责任人下到记者,上到值班编辑,部门主任……牵连甚多。

已经无人在意莫宁的新闻是不是真正失实,反正河源公司已经找出证据证明他们的清白。主任甚至当场放出一段刚播过的新闻,里面河源公司某位总经理对着电视机镜头说:“我期待这场官司,我对赢得这场官司抱着百分之百的信心。”

散会后,李总编留下了莫宁,就在冷气森森的大会议室对她说:“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这次……我也保不了你。”

莫宁出了报社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心情荡在谷底,寒风凛冽,她全身冷得发抖,为了御寒,她把风衣领口竖得老高,可是即便这么冷,她却不愿意打车。带着吹风能让自己思路清晰的想法,她打算就这么一路走回家。一路无人,只有她的长靴在人行道的花砖上发出闷闷的响声,莫宁被这规律的声音扯走了思绪,想着自己最坏的打算大概是……

她真的不太敢想。

经过一个大十字路口的时候,有辆车停在她面身边,莫宁没发现,等到路灯又朝前走,那辆车缓慢的跟着,在一处可以停车的地方,车主人按了按喇叭。莫宁这才发现那车,只是,车窗里探出来的脑袋实在让她心烦,她并不理会,继续抬步向前。

张乾志已经从车上走了下来,快步追上莫宁,他拦住她的去路,笑容挂在嘴角,似乎很乐于见到莫宁这副不好的样子。莫宁无意与他纠缠,侧了个身,从他身边走过,张乾志讽刺的说:“都这时候了,还装清高吗?”

莫宁自顾的朝前走,完全无视他。

“如果你愿意请求我,我可以帮你安然度过这场劫难。”张乾志转过身,看见莫宁倏然停下的背影,他的嘴角渐渐升腾起嘲讽的笑容,仿佛是早猜到莫宁会这样,仿佛在想莫宁跪在自己面前请求自己的情景……总之,他此刻的心情极好。

莫宁只是停了不到五秒,又继续往前走去。

见她继续前行,张乾志立刻收起笑容,声音大了些,也冷了些:“我就等着看你能这么硬到什么时候……”顿了顿,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或者你还等着顾准来救你?”

莫宁知道再听他的,她会忍不住回去骂他,可她也清楚的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她没有任何资本去骂他,因为她没有亲戚在当宣传部部长。想到这儿,莫宁加快了步子,开始不断观察路边有无出租车经过。她已经走得很远,听不见张乾志的声音,她以为他自己也觉得没趣所以没说什么。

事实上,张乾志只是压低了声音,他上车前最后一句话是:“整不死你老子不姓张。”

夜风飒飒的响,吹在空旷的马路上,无端的使这个夜变得恐怖而凄凉。

那一天夜里,莫宁回到家,澡也没洗,就这么和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盯了一晚上。凌晨,她想到自己的手机还没开机,也许有人找自己,于是赶紧充电,起床起得太急,站起来时竟然两眼发白,就这么倒在了床脚,磕上了脑门,很痛。

眼泪终于找到一个借口,流了出来。

其实对莫宁来说最大的打击并不是处理结果,而是失败,一向太看得起自己,真正失败了,她竟然觉得难以接受,总觉得这其实是个噩梦。

前几天顾准还为这件事和她争吵,那时候顾准那样劝她,她不听,她心高气傲,她觉得自己是无可战胜的……

终究是太天真了,是她这段日子活得太逍遥太畅快了吧。

还是觉得无法面对顾准,一想到他,心里就猛泛苦意。想到手机开机后找自己找的最紧的是他,她又退却了,再度摸黑躺回到床上,放弃了充电。

周二,各媒体单位领导到省委开会,电视台中午长篇幅的播放这次会议的内容。张乾志那位直系亲戚坐在会议桌正中间,无比威严的说:“……新闻真实不仅仅是新闻工作者的素质修养,更是每一个从业者必须严格坚守的职业道德。每一个从事新闻工作的人,都要时刻记着对自己的报道负责,对广大的人民负责。对于那种没有职业道德的新闻从业者,各单位应当坚决处理,决不手下留情。一定要肃清整个新闻行业的风气,将……”

总编回来的时候将这个精神完整传达了一遍,然后公布了“河源事件”暂时的处理结果,从主任到记者,一律停职等待最后处理。

“河源事件”成为G市年尾最大的虚假新闻报道。因为之前不知是谁散布消息说《经济家观察》为了赢得噱头,不惜捏造事实,伪造证人,只为吸引眼球。《经济家观察》成为网络上人人得而诛之的“无良媒体”,有人甚至人肉出莫宁,不少人还对之进行了残酷而猛烈的抨击,一时间,报社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而莫宁正身处在暴风中心。

事件当事人莫宁已经无暇去顾及这些了。为了“眼不见为净”,她再也没上过网,只是执拗的把以前堆积在办公桌下的报纸和杂志拿出来翻,很淡定的样子——起码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

这天中午,李涵来了,她是真的关心莫宁的,拉着她的手一直没命的哭,咕咕哝哝的说都怪自己,都是自己坚持要管这趟事之类抱歉的话。莫宁看着她,觉得自己的人品至少没有太差,起码还有个关心她的实习生。

好好安慰了她一番,莫宁简单收拾了东西,在办公室一众男女各色的注视下离开了报社。走出大办公间门前,她听见付夕颜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活该。”

本来打算这么低调的走,听到这句话,莫宁突然想为自己连日来的低谷找个发泄口,于是,停下前行的脚步,她退回到付夕颜面前,对方正用一种讽刺加鄙夷的眼神看她。莫宁笑了笑,那笑容很冷,却也很艳:“知道昨天夜里十点张乾志在干什么吗?”

付夕颜表情立马冷凝下去,警惕的看着莫宁。

莫宁笑得愈加好看:“他开着那辆常载你的车,跟在我后面,我走一步,他进一步,跟了很久呢。”

付夕颜大恼:“你胡说八道!”

莫宁不理会她的恼,又扔了一句话:“以前我佩服你,因为那时候你还很骄傲,坚决不要别人不要的东西,现在……”故意在这里停下,莫宁转而又说,“现在,你竟然这样稀罕别人不要的东西,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指责或鄙夷我,你没资格,因为我莫宁从不欠你。”

这话说完,莫宁又毫不示弱的回视了付夕颜一眼,转身潇洒离开。

哪怕她以后狼狈不堪,起码她离开的时候……还留着那份气场。这是她的骄傲——无法隐藏也无法压抑的骄傲。

回家以后,莫宁还是给手机充了电。果不其然,四十多个未接电话里,有三十多个来自顾准。她心里满满的情绪,就在看到这些未接电话之后顷刻崩盘,拇指一动,她的电话已经拨了过去。可是,还未拨通,莫宁就挂断了,又很快关机,像是怕晚一秒就会出现什么变故似的。

周三上午,赶在顾准回来前,莫宁搬出了顾准家,住去了一家并不好找的酒店。

买过了一部手机,又换了张新卡,旧卡旧手机都留着,只是不敢开。

联系报社用的是新手机,总编在电话里告诉她,河源公司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收回了诉讼,但是,碍于宣传部的压力,报社对莫宁的处理结果还是比较残酷,直接开除,然而,所有与“河源事件”有关的记者编辑里,只有她一个人被开除。

李总编在电话里好奇问:“莫宁,你老实说,你最近得罪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