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做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医生们才从手术室走出来,出来时他们各个面色沉重。在医院长椅上等了一夜,黄琦桦刚站起来又立即瘫软下去,周一诺和莫宁都搀着她,听见她颤声说:“你们……都别去问,不要去问。”

莫宁朝周一诺使了眼色,周一诺收到之后点点头把黄琦桦的脑袋埋进胸前,拍着她的背说,像哄小孩似的柔声说:“不问,不问。”

莫宁起身将医生领去了一边。轻声问:“怎么样了,医生?”

那大夫戴着眼镜,先扶了扶镜框,因为这个动作,莫宁看见他紧锁的眉川,心下霎时一凉。那医生接着说:“情况很糟,病人曾经有过脑出血的病史,也一直患有高血压,按理说,应该注重调养保持身体检查的。”

莫宁忽然明白为什么顾准费尽心思要顾老先生做身体检查。也忽然想明白顾准对他父亲的很多作为。平静了心情,她道:“接下来……”

医生打断她:“这个你放心,我们会尽力。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尤其还有那位夫人,不管结果如何,好好照顾她。”

“这个我知道,谢谢医生,辛苦了。”

医生一走,莫宁也有些站不住。贴着墙才站稳,她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亲人的离去,对医院一直抱着一种深深的恐惧感。顾启元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此次却正躺在病房里,生死未卜……

一种天命不可知的悲凉蔓延进心底。她坚持着站好,黄琦桦正安静的躺在周一诺的怀里,莫宁走近她,蹲了下去,仰脸看着黄琦桦,她的一双眼睛里毫无生气,见莫宁看她,她突然问:“几点了?”

莫宁抬手看表:“快八点了。”

黄琦桦轻声说:“我有些饿。”

莫宁微微一笑,站起身说:“我去买些吃的。”

早晨风很大,医院附近并没有太多的食品店。稍往前走一些有家卖馄饨的,这样的早晨有许多人正在店里摆出来的小摊上吃着,他们有的很高兴的聊着天,身后那个叫医院的、关乎生老病死的地方看起来和他们完全无关。莫宁的头发被风吹乱,她拂了拂,眼里总有涩意想涌出来。

店主乐呵呵的招呼着客人,莫宁快步走过去,要了三碗馄饨,耐心的了十几分钟,又拎着三个袋子快步朝医院走去。医院门口几步之遥的距离,手机突然剧烈震动,她一手拎起三碗馄饨,掏手机接电话:“喂?”

“我是顾准。”那端沉沉的四个字,随着秋夜的风钻入了耳朵里,莫宁突然想哭。手一松,三碗馄饨掉了出去,滚热的汤溅在腿上,莫宁“啊”了一声。

“怎么了?”

莫宁没去管那刚被溅过的腿,握紧电话说:“没事,你在哪儿?”

“刚下飞机,哪个医院?我爸爸……”顿了顿,顾准继续说,“还好吗?”

莫宁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体谅的说:“医生刚做完手术,目前还好,我们在人民医院。”

“嗯,我马上到。”这话听起来熟悉得可怕,下午黄琦桦说过,面对着的是同样的噩耗。莫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会这样难受,心里堵得慌,怕得慌,一想到顾老先生那张常常堆满慈爱的脸以后会变成一张死气沉沉的照片,她就心里泛酸。

馄饨没了,黄琦桦还饿着,她只得再度走回馄饨店。

重回医院,周一诺一眼就看见她,猛朝她使眼色。莫宁不明所以,快步走过去,听见细微的呼吸声。周一诺眼睛也红红的,莫宁将馄饨放在长椅上,蹲下去看黄琦桦那张脸,已经是满面泪痕,眼睛却还紧紧地闭着,有泪滴从眼角滑出。

莫宁抬手极轻柔的为她拭去眼泪,说:“阿姨,饿了就吃点东西吧。”

黄琦桦抓住她的手,很紧很紧:“顾准来了吗?”

“快到了。”

“我不饿,你们吃吧。”黄琦桦这才松开她,“你们都是好孩子,很麻烦了。顾准来了你们就回去休息吧。”

莫宁努力撑起微笑,声音柔之又柔:“今天周日,我们都不上班。就不用担心我们了,天气冷,这走廊里没有暖气,阿姨您要喝点热的才能保暖呀。”

“您也不想顾准看见您不好的样子吧,顾老先生要是醒过来要见您,您眼睛又肿,肚子又饿,也会让他担心的吧。”

黄琦桦闭了闭眼,又再度睁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三个人都拿起了碗,可都没怎么吃下去,只是喝了几口汤。没过多久,医生办公室似乎开了门,有几个医生从那个方向走出来,莫宁放下碗,起身朝办公室走去。拐角处,她抬头看见一个人正朝她的方向走来,那人黑色风衣,挺直的身影,长腿阔步,那长长的医院走廊在他身后像云雾一样渐渐远去,然后,她终于看清了他。

只是看着他,就已经泪流满面,她却恍若未闻。

二四战

顾准在她的目光里定格,他双手先前是抻在风衣口袋里,停下后,看了莫宁好一会儿,他又微微倾身,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替她擦去脸上的泪,道:“怎么站在这里?”

莫宁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别开头胡乱擦了一把,她说:“医生刚开完小组会,大概是讨论完了。我来问问情况,阿姨在里面,状态很不好。”

顾准站直身体,听完她说的话以后,他才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办公室,莫宁抬头看他的侧脸,他的眉头深深折起来,他的眼睛下面有一圈青黑色的眼圈,脸色并不好。

“辛苦了。”顾准诚恳的说,“你先回去,我进去。”话毕,抬腿迈进办公室。

莫宁在原处愣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再留着,又转身朝来处走去。走廊上的路长长的,很阴暗,有不知来自何处的风灌得人身上毛毛的。莫宁拉紧夹克衫的拉链,加快了步子。

黄琦桦在周一诺怀里睡了,泪渍满脸。莫宁走近的时候周一诺也一副就快睡着的模样。昨天晚上九点多,与黄琦桦和顾老先生都熟识的心血管科主任来了一趟医院,一是对顾启元表示重视,另一方,他们也希望黄琦桦不要太担心,那主任后来还特意为几人找了一间空置的病房休息,黄琦桦愣是坚持着在手术室外呆了一夜。周一诺和莫宁也便陪了一夜。

莫宁也在椅子上坐下来,头很痛,意识却很清醒很清醒。

顾准并没有在办公室呆很久。和周一诺礼貌而简单的打过招呼后,他蹲下去,轻轻拍了拍黄琦桦的肩膀,用莫宁从未听过的轻柔语气说:“回家睡,好吗?”

她坐在周一诺身边,甚至看见他眼角极度柔和的笑意。他得有多么强大才能在这个时候笑得这样温暖。思及至此,莫宁心一抽,赶紧别开脸去。

黄琦桦的声音微哑:“你爸爸怎么样了?”

顾准:“医生正在研究下一步的手术。”

黄琦桦:“我在这儿等下一步的手术。你别企图带我回家。”

周一诺插话说:“黄阿姨,您可以手术前来呀,先回家休息休息,这边我和莫宁站岗就好,有消息会通知您。”

听到莫宁的名字,黄琦桦借着顾准给的力起了身,莫宁已经收拾好情绪,还勉强撑出了一个笑容:“顾准说的很对,您该回去休息的。”

黄琦桦盯着她盯了许久,似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沉入了思考中。然后,她点点头说:“听你们的。”

顾准深深的看了莫宁一眼。

周一诺和莫宁留了下来。上午的医院不像清晨那么阴冷,渐渐有些人往来。周一诺甩着胳膊说:“酸死了。”

莫宁双手抱臂倚在身后的白墙上,朝她说:“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也不需要那么多闲人。”

周一诺瞪她一眼:“你真不仗义!”

莫宁:“我说真的,顾老先生是我的忘年之交,我照看他很应该,你只是我的朋友,帮了忙就可以了,你这么累,回去休息吧。”

周一诺没有理会她,径自说:“你和顾准怎么了?“

莫宁之前并没告诉周一诺她和顾准之间的事情,此刻她更不想说,随口说:“这时候真不适合倾诉情事。”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周一诺长叹了口气,身子一歪,倒在了莫宁肩上。

顾准再度出现的时候,周一诺和莫宁双双在椅子上睡过去。莫宁睡得并不熟,感觉到有一只手掠过自己散落的头发,手指触到她的脸,痒痒的,她睁开眼,顾准就站在她眼前,凝神看着她。他的手还未及收回,正落在她正抬起的脸上,于是这情景就好像顾准刚刚抚过她的脸。

拉回自己的绮思,莫宁看了眼身侧,周一诺已经在她腿上睡熟。

顾及这点,顾准在莫宁身边坐下,很近的位置,莫宁闻到他身上的清爽味道,再看他还微微泛湿的发尾,想着他大概洗过澡了。可是她已经两天没洗过头,这种关头,这小小的念头竟让她有些尴尬,不自觉的想把脑袋移远一些。

“我送你们回去。”

“伯母还好吗?”

两人同时开口。顾准反应较快,轻声回答:“我出门的时候她已经睡了。”

“这个时候应该好好陪陪她的。”莫宁兀自说,又问,“吃过东西了吗?”

顾准摇摇头:“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莫宁真诚的说:“会好的。”

顾准转头看她,她给了他一个鼓励性的笑容,顾准就那么看着她,一直没有转过视线。

她自己并不会知道,这个笑容带去的是怎样一种冲击。

顾准坚持把周一诺和莫宁送回家。一回到家,周一诺就趴在床上再也没醒过。莫宁先去洗了个长长的澡,吹干头发后想试着睡一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上了三天班,尽管对顾老先生很担心,但总想着自己并没有什么身份和立场去医院,便一直在这样自我建立与自我摧毁的斗争中度过。第三天晚上十点多刚洗完澡,周一诺便把手机丢给她:“顾准打电话给你了。”

莫宁从床角捡回手机,按号码回拨了过去。“嘟”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应。“你替我接过了吗?”莫宁问周一诺。

周一诺躺在床上:“我在听音乐,间隙中才听到你手机响,没接到。”

莫宁重拨了一遍号码。

依然是无人接听。

十一点多,莫宁仍然在拨电话,可是,电话那端仍旧没有任何反应。这时候,她却再也没有迟疑,拎了外套就出了门。

十一点半到医院,直奔顾老先生的病房。看见值班护士正坐在那里看小说,她走去问:“1号房那位病人还好吗?”

那护士抬头:“你说顾老先生?”

莫宁点头,脸上抑不住的担忧,大概是这种担忧太真实,护士叹了口气说:“很不好,从住院开始就一直没醒过,昨天中午差点就救不过来了,今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又病危了一趟……顾夫人刚刚才在隔壁办了住院手术。”

莫宁一颗心跳得飞快,“扑扑”的,她总觉得那东西会从身体里弹出来。

“顾先生太辛苦了,一直没合过眼,唉,天底下上哪儿找这么孝顺的儿子,老天真是喜欢捉弄人,这么和谐的一家子愣是要给这么些恼人的绊子……”护士小姐完全放弃了看小说,撑着脑袋认真的和莫宁聊起来。

莫宁此刻也实在堆不出笑来,直言打断:“我去看看顾老先生,谢谢。”

护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了笑又重新捧回手机。转身那一瞬间,莫宁心底苍凉,再悲剧的事情在无关的人眼里也只是个悲剧而已,并不是所有人都该为悲剧而悲,就像那位护士,她永远也不会像她这样,这么急切的、热切的渴望这只是个噩梦。

重症病房此时并不开放,莫宁在门口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顾准,连他的影子也没看见。医院不能打电话,莫宁便走出了大楼,就在医院后的小花园一遍又一遍的拨他的号码。

仍旧是“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更深露重。莫宁裹紧长外套,手机还握着手机,小花园里此时静得连她的脚步声都显得特别突兀。路灯稀薄的照着这片地方,莫宁漫无目的的朝前望去,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木椅上正坐着的人。

坦白说,心疼和心碎的感觉一并袭上她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快步朝他走去。

是顾准。他就坐在木椅上,一腿闲放在另一腿上,闭眼靠在椅背上。他似乎不觉得冷,风衣敞开着,从椅子边沿垂下,他里面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线衫。莫宁走上前去,轻轻叫了一句:“顾准。”

顾准睁开眼,脑袋仍然搁在椅背上,他的目光里是漆黑的天幕。

心里不断泛出酸楚,莫宁走过去,在他看得到的地方站定,说:“很冷了,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顾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莫宁心急,不得不激他:“你要是也生病了倒下了,谁去照顾你爸妈,他们比你更脆弱,他们更需要保护,你如果这样自暴自弃,要他们依靠什么?尤其是你妈妈,她如果醒了,你不在边上她会多怕,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不好受,可是,总要去面对的……”

她没能一面又理直气壮一面又控制着语气的把这些话说完,因为顾准一只手将她拉向了他。她落在他的怀里,尚来不及分辨当下的情况,便被一双唇紧密的吻住。

他竭尽全力的、发狠一般的吻她。

莫宁原本还抗拒着的手被他按下,全体收在他的怀里,渐渐的,她的反抗到最后全变成尽数的接纳,接纳他的排山倒海,接纳他的抵死纠缠,接纳他一切无法言明的伤。

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的去回吻他。

然后,她尝到了泪的味道,那么苦,那么涩,那么让人心揪一样的疼。

二五战

他哭了吗?

那个吻里,莫宁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个问题。她很想很想去看他的样子,她也为这个想法努力过,怎奈全身上下的精气神都被吸走,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一直沉溺在他的怀里,感受他冰冷而又火热的气息。

他没有让她看到他,一吻结束的时候他把她按在他的肩上,声音很轻:“不要看我。”

她成全他的自尊他的骄傲,她在他肩上安抚的顺着他的背,道:“我不看。”像两个孩子之间的对话,此时他们还仅仅依偎着。

他抱她抱得很紧很紧,分明是施力者,莫宁却隐约觉得他是想从自己身上汲取力量,于是她给,大度的给。

这个男人给过他心动、心醉、心碎的感觉,这一次,他让她觉得心疼,一直疼一直疼,她找不到办法去抑制那股疼痛。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我父亲并不爱我,他从不抱我、过马路他也从不牵着我……诸如这样的例子很多,那时候我很羡慕能被爸爸举到肩膀上的孩子。”

夜里的风拂过来,很冷,两人却都不想动,也不觉得冷,顾准的视线伸长在前方,他头一次有这样浓重的欲望想要说一些在记忆深处已经落灰的东西。花了一段时间平静,他的语气在秋夜里慢慢恢复,淡成静静的语调:“你曾问我离开华隆的原因,”顿了顿,顾准接着说,“原因正是我和我父亲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他有一套严格缜密的行为处事方式,他认为那很科学,于是他希望我能遵守,我并不想,所以我们争执吵闹,我把他气得脑出血。”

莫宁转头看他,他微微眯了眯眼,昏暗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睫毛在那里投下阴影,她看不清他眼里的内容,但她总觉得,他也许想流泪。她有种冲动,想揽过他,让他在自己怀里哭。这种想法太诡异,一闪而过的时候,莫宁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她只得开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大家都有这样的过去,我小时候也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爹妈亲生的,或许那个时候爸妈也不懂得疼孩子,毕竟,没有谁有过做父母的经验。”说了半天,她觉得自己太废话,又止了声,不再说什么,气氛回归平静。

“对我父亲的病情,我一直在做着最坏的打算,我想过,最糟的事情发生的话,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我的母亲。可是,昨天、今天,我父亲两次病危,我们像坐一次没有终点没有前路的云霄飞车,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我安抚我母亲,我参与医生的每一次讨论,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定手术的进行与否,医生总是要我做心理准备要我做最坏的打算……我看着我母亲崩溃,我想着,如果现实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我什么时候会崩溃呢……我却没有软弱的权利。所以,我只能在这么窝囊的晚上窝在这么个窝囊的地方……我从来没有现在这一刻这样后悔,后悔没有强行押我父亲去检查身体,后悔没有在他还健康活力的时候给他最珍贵的呵护,后悔曾和他争吵,后悔……也许再也没有和他争吵的机会。”

莫宁伸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软声道:“父母的离去是每个做子女的人生过程中都必须要经历的,我们这样脆弱,只是因为爱他们,舍不得他们。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斟酌着莫宁话里的意味,顾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谢谢。”

莫宁又被这话凉了一道,自嘲的说:“我是自愿的,没什么好谢的。”

顾准偏头看她,她却不接应他的目光,然后他说:“我不是在谢你。”

莫宁终于转头看他。

顾准眼神抬向浩瀚的天空:“我谢谢他。”

“谢老天?”莫宁有些讶异,老天都让他双亲进医院了,他谢老天什么?思及至此,她又问:“顾老先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明天做开颅手术,这是最后一个手术。”

“阿姨……”

“她不知道。”

“需要我陪着你……”话一下子说得太快,莫宁来不及收回,只得拙劣的补充,“我是指,阿姨她不能……”

顾准:“需要。”然后毅然决然的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向前方。

他再度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天幕,心里不自觉的浮起莫宁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给了我一个你。

周四上午十点,开颅手术正式开始,由几个国内外知名心血管专家对手术操刀。顾老先生在G市的名声本来就大,加上顾准的影响力,院方对此十分重视。院长甚至全程陪伴手术的过程。

顾准一直坐在长椅上,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固执的握着莫宁的手。莫宁发现,顾准尤其偏爱握着她,很紧很紧。以前她习惯于问他握着她的原因,可是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她能够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那是需要。

他需要她给他力量,他需要她给他勇气。

五个多小时后,医生陆续从手术室出来,院长先走上去问情况,莫宁见顾准一动未动,手腕微微使力,她说:“不去听听吗?”

顾准端坐着:“他会过来告诉我。”

莫宁:“……”

事实证明,顾准有先见之明。院长不止亲自走过来,还乐呵呵的握住了顾准的手,先道:“手术非常成功,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这不止是顾先生的喜事,也是我们医院的喜事。”

莫宁明显感觉到顾准紧握着她的手大大的松了,他连日来的疲倦神情仿佛被镀上一层光,他微笑着说:“谢谢。”

院长道:“虽然还有两天的观察期,但我相信,顾老先生会好过来的。”

院长的表情很真诚,顾准和莫宁一起朝他微笑。那微笑太过相似以至于院长走前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