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这才放心了,长长的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她拍拍胸脯,还好还好,不是绑架犯,他也没被撕票。

挂了电话后,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因为得知他平安无事的欣喜大于一切无端的揣测,便也不去想了。

放鸽子就放鸽子吧,他没遇上危险就行,苏瑶抬头看了看天空,呵,星星真漂亮,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自己又傻呵呵的乐了。

电话另一头,见白笙安从档案室里出来,尚绪之把他的手机轻轻推了推,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刚才有个小姑娘给你打电话,看样子你俩挺熟的。”

白笙安把手上的资料放下,皱眉收起了自己的手机,眉心里透着不满:“尚绪之,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偷听的癖好。”

尚绪之摸了摸自己修整精致好看的指甲,笑眯眯的说:“听小姑娘的意思,你似乎和人家有约?”

话音刚落,白笙安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若无其事道:“是有约……我忘记了。”

尚绪之又开始笑,千娇百媚,成熟女人的风情展露无遗,她轻轻的扣了扣桌角,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她也是好脾气,被你平白无故的放了一天的鸽子,这会儿不是埋怨你,反而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你上哪淘的宝贝?”

她停顿了一下,卷了一下自己长长翘翘的睫毛,又道:“要我说,你不去祸害人,那就是我们烧高香求来的,这世界上可还没有能让你动容的东西。”

白笙安抬眼瞧了她一下,眼神淡淡的,没什么情绪,随手把桌上的资料推到她面前:“与其浪费时间想那些没用的,不如省了那点精力好好想想案子。你看看这些资料,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尚绪之收敛了脸上的调笑意味,纤纤素手挑起装订好的档案资料,模样认真的翻阅着:“你说那是什么标记来着?我又忘了。”

白笙安坐在她对面,轻挑着一条腿,资料搁在膝盖上,微微的垂着头,眉目像是远山一般寡淡,喜怒不见,情感淡漠,听见她的问话,头也没抬,手指又捻了一页翻过去,尚绪之还以为他不愿意搭理自己,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才语气清凉的回答:“倒三角,中间画着只眼睛。”

尚绪之兴致又来了,眼底波光潋滟,好奇的问他:“那个女孩子你哪找的,简直纯良无害,你都消失了一天了,接电话的却是我,她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这次白笙安瞧都没有瞧她,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翻阅资料,一时间,档案室里就只有纸页摩擦的沙沙声,他看了一会儿,放下资料,起身找咖啡喝,尚绪之笑的花枝乱颤:“我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你对活人感兴趣。”

没一会儿,白笙安就端着一杯速溶咖啡回来了,咖啡的热气氤氲而上,把他的面容模糊的水雾一般朦胧不清,他支着一条腿靠在门框上,浅酌一口后嫌弃的皱紧了眉头,完全无视了尚绪之的话。

尚绪之惊讶了一下,被自己这呆愣样子噎的笑出了声。

是啊,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薄情寡义,这样的冷血动物,又哪里懂得人的感情呢?

夜色渐沉,泼墨挥毫般的漆黑浓厚,苏瑶却难得好心情的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家,到家后,苏妈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欲言又止,哼哼唧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孩子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最近不太正常啊!”

苏瑶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心想,自己和白笙安的关系堂堂正正,公开透明,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便豪情万丈的和苏妈坦白了,苏妈听了以后,没有半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欣慰,那眼底的疑惑和惊诧很赤裸,看着她的时候感觉是在看一个失足的智障。

苏瑶心中格外的不平衡,徒生了一种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喟叹,她和白笙安的感情之路,注定波折啊!

晚上吃了饭,洗了澡,她就早早地躺下了,临睡前,脑子腾空了,她才想起来今天的蹊跷之处,先是白笙安不闻不问的撂挑子,接着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如果他真有事,不至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放她鸽子,然后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但是如果没事,他为什么不能赴约呢?

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放她鸽子,为什么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她把手指按在标着白笙安的那串数字上,心里想着,自己和白笙安是那种能质问和吃醋的关系吗?

她盯着屏幕眨巴了半天眼,很沉痛的发现,还真不是!

她把今天的一切归咎于庸人自扰,毕竟,像白笙安那样的天才,是万万想不到她跟个傻狍子似的傻等了一下午,她的不平衡多半是因为自己智商不在线。

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阳光普照大地,苏瑶又成了一枚根正苗红的好少年,早起吃过饭,她正准备背画板去侦探俱乐部,孟凯文的电话就来了,她条件反射的想着,该不会是白笙安出事了吧?

接起来之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孟凯文让她去局里,配合他们调查,苏瑶心知自己热爱党,热爱国家,没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大人大量的没有纠正他的语病。

到了局里,孟凯文就老神在在的把她单独叫进了休息室,然后咔一声上了锁,苏瑶很配合的抖了抖:“没心理准备的还以为你要严刑逼供呢!”

孟凯文似乎很为难,站在原地挠了挠头,表情纠结的像是一块拧不干的抹布,苏瑶坐那傻乐:“你不会是想让我背黑锅吧?”

“哪有那么缺德,不过这事也好不到哪去,你真得有点心理准备。这也是我们开会之后,集思广益得出的结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你也算半个局里的人了,这种关键时刻舍生取义一下,大家都会感激你的!”

苏瑶知道这种大义凛然的铺垫不是什么好事,就像偶像剧里那些跟女主海誓山盟回来之后一定娶她的男主一样,多半都死在路上了,苏瑶眼角跳了跳,有点不祥的预感。

待孟凯文说完,苏瑶还久久不能回神,她仔细的捋了捋他的话,尽量用自己能理解的方式表述出来:“你的意思就是把我当鱼饵,放长线钓大鱼呗!”

“也不是那么个意思,毕竟鱼饵是被吃的,那就太舍生取义了,你的任务就是扮演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在论坛里发发帖子,说说你的遭遇,尽量能引起那些人的共鸣。因为白先生说了,这两起案子极有可能是模仿作案,凶手所在的组织以白先生的作品为指导思想,并且贯彻到实际,个个以为自己是替天行道的大侠,最乐意为人伸冤,你说的越惨,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苏瑶大致了解了情况,至于其中的细节,因为是机密,所以他不方便细说,苏瑶也识趣的没有多问,比如说,白笙安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者,他是不是那垂钓者中的一员。

孟凯文看着苏瑶清澈的两只眼,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罪恶感,其实在决定用诱饵吊凶手出来的时候,他就明确的表过态,并且提议派局里的女警员去,毕竟她们受过正规训练,有实战经验,临场应变能力强,自我保护的能力也比较出众,比起让苏瑶这个无辜的吃瓜群众去,绝对要好的多。

但是他在会议上刚提出来,就被白笙安一口否决了,白笙安说警员的机敏性太强,又有严重的职业习惯,伪装不过关,被对方识破的话不仅前功尽弃,就连目前已知的一点线索也会断个干净,所以只有苏瑶是最佳人选,懵懂无知,像足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当时白笙安神色平静,分析的条理清晰,言语间不带半点个人情绪,孟凯文入了这行,虽然深刻明白,公私分明,杜绝被个人情感干扰,但还是忍不住诧异,苏瑶不是白先生的女朋友吗?他怎么能这么淡定自若的把她推向未知的危险?

当他忍无可忍地把这个疑惑抛出去时,白笙安抬眼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一点感情,甚至带了点嗤笑:“你要搞清楚凶手作案的目的是什么,你倒是说说,她能有什么危险?”

是啊,凶手是为了保护受害者才自诩替天行道,苏瑶既然是受害者,就不会有附加的危险,但即便如此,孟凯文还是觉得,刚才白先生的眼底,实在太过凉薄。

基本方针确定后就是如何实施,关于这一点,分片讨论不如扎堆讨论合适,于是,苏瑶被带出了小黑屋,在大会议室里等了半天,一些负责案子的刑警就陆陆续续过来了。

白笙安自然是在最后,他步伐笃定沉稳,又透着丝漫不经心的傲然,身上照旧穿着一身的黑,气场强势而沉重,透着迫人的压力。

关于如何实施,一群出生入死的爷们跟写宫斗戏似的开始编排,个个文思泉涌,才华横溢,就差苏瑶当众死个娘了,叽叽喳喳吵到最后,白笙安终于听得不耐烦了,随手捡了个资料卷成细筒,朝着桌沿敲了几下,语带不悦道:“她活蹦乱跳的,又没有缺胳膊少腿,你们以为凶手是傻的?”

众人当即像是锯了嘴的葫芦,闷不做声了,静待白先生指示。

“让苏瑶扮演被性侵的受害者,这样的伤害既能最大程度的让凶手同情,而且也不需要实质性的伪装,比起你们说的那些如丧考批的法子,可行性要高的多。就这两起案子来看,凶手虽然是打着替天行道的主张,但是行侠仗义的对象还是经过有目的的筛选的,先是强奸了女生的陆岚,再是虐待儿童的李芳茹,虽然这是个例,不能以偏概全,但是往妇女儿童的方向靠是没错的,这是大众怜悯的底线,起码大方向不会出岔子。”

白笙安说了自己的主张,底下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发表意见,参与这次会议的都是局里的老骨干,虽然忌惮白笙安的脾气,但是仗着有苏瑶在,倒也敢打打擦边球。

“我们局里接过不少性侵的案子,那些个姑娘神情恍惚,魂不守舍,可没有苏姑娘这样的精气神啊!”

领头的是这次的刑警队长,有了领导撑腰,剩下的人也敢偷偷的起哄,“不是说要放论坛吗?我们是不是还得起草个文案啊?这种事情眼不能看,耳不能听的,全靠脑补,得写的让人身临其境才行!”

“哦对了,为了追求逼真度,总得安排一个罪犯吧,这样凶手才能有施展身手的对象啊!”

其实众人的话也没带多少揶揄的成分,言辞间倒也算是切中问题要害,只不过个个脸上洋溢着八卦的笑容,暧昧不明的眼神在苏瑶和白笙安之间缠缠绵绵的游移。

起先苏瑶倒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跟上医学科讨论人体构造一样,是站在专业严谨的态度看待问题,但是说到后面,一群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反而让苏瑶蓦地有些害羞,她垂着头,不敢往白笙安的方向看。

低着头的间隙,听见他语气冷冷清清,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这些事情我都考虑到了,我找了一个被性侵的受害者,可以参考她的经历,但是需要苏瑶亲自去操作,至于那个罪犯,就让孟凯文当吧。”

他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就嘘声四起,纷纷打趣孟凯文,一时间,倒也没人再关心苏瑶的羞稔了。

趁着这会儿时间,苏瑶才敢偷偷抬头看他,她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却没有看她,低头把手里的资料扔在桌上,也不顾底下人的吵闹,微微松了松领口,径直抬步离开了。

他的眉眼清淡,一如既往的不带什么感情,眼底的神色带着远山般的悠远,泛着薄雾一样的疏远迷离。

苏瑶莫名的感到不开心,觉得白笙安的冷漠对不起她刚才的小鹿乱撞。

方案已经定了,大家收敛了刚才的姿态,陆陆续续的离开,苏瑶开始质疑孟凯文之前说定人选时的集思广益,就刚才的情况来看,是集思广益了,但没什么参考价值。

出了局里,苏瑶为了让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演员,准备回去先熟悉一下角色设置,刚上了路口,就被一辆黑色的宾利碰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往反方向躲,最后堪堪的停下来后,人车相安无事,她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默念着,还好还好,没什么剐蹭,这车可比她人值钱。

她正要往马路上走,黑色宾利的车窗缓缓地摇下,她一咧嘴,又乐了,嘿,白笙安什么时候换车了?

待上了车,白笙安大约也没有和她谈情说爱的好心情,面色清水一样寡淡,语气不疾不徐,透着丝不经意的威严,全然没有两人独处该有的暧昧甜蜜。

“我已经联系好了受害者,你通过电话和她沟通,尽量能做到心领神会,至于帖子怎么写,要循序渐进,不要太过急躁,那些人都是人精,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得了的。你最近不要随意走动,安安分分在家里待着,其余事情我会交代给孟凯文,之后他会协助你的。”

车子上路,像是鱼儿进了水里一样流畅自然,苏瑶闷闷的坐着,格外的不开心,白笙安侧头扫了她一眼,她向来活蹦乱跳,比一般女孩子柔韧,鲜少有这样颓丧的时候,他拧了拧眉头,以为她是在忌惮这次任务的危险性,难得有耐心的安慰她:“你放心,虽说你是诱饵,但是不会把你推向前线,有危险就让孟凯文上,他会保护你的。”

见她还是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对于他的话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句,他猛打方向盘,车子滑向路边,停了车,他手指轻轻叩了叩方向盘,斟酌了一下,面色微沉,声音不自知的冷了几分:“这次行动比较特殊,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孰轻孰重你要分得清,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他已经用尽了平生最好的耐性去解释,苏瑶却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敲了敲眉心,反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瑶仰头看着他,嘴角的弧度下沉的很是可怜:“你要去哪?”

“嗯?”白笙安皱了皱眉,眼底浮起一丝疑惑,不理解她这莫名其妙的发问。

“你把我交代给孟凯文,让他保护我,那你呢?你要去哪?你不能留下来保护我吗?”苏瑶的语气轻软,带着丝恳求,十足的小女儿姿态。

“苏瑶,你还没分清楚状况吗?现在不是让你耍脾气的时候,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总不能一直在你身边耗着,早在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在我身边不会那么轻松,你要做的是协助我而不是做个……”累赘,这样不分时间场合的拖累我。

最后的话他没说,等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时,苏瑶已经沉默的偏过了头,远远地看向窗外了,她眼底是什么神色,他不得而知。

白笙安把苏瑶送到家门口,临下车时,他终究是于心不忍,在她推门下车之际,轻轻地揽了一下她的腰,还未及出声,她就像一颗炸弹一样轰的一下砸进自己的怀里,他被她撞得胸膛嗡嗡作响,怀里的人身体娇软温热,小脑袋在他肩窝撒娇般的蹭来蹭去,因为埋头在他怀里,所以声音沉闷含糊,但听得出来,她的情绪格外低落。

“那你不要有危险,没人保护你的时候你一定保护好自己,孟凯文说你无坚不摧,但是都是血肉之躯,你又没有三头六臂,再聪明的脑子也挡不了枪子,所以你千万千万注意,完整的走完整的回来,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特别特别忙的时候就接一下,如果实在不方便回短信也可以,让我知道你没事就可以了。一个人的时候也别只顾工作不吃饭,你自己顾不上就拜托其他人帮你买饭,多少吃一点……”

她在他怀里絮絮叨叨的说,一双手把他揽的越来越紧,白笙安觉得自己心底的某一处像是消融的冰封湖面一般,被她一点点的瓦解,逐渐的崩塌,渐渐泛起涟漪。纵使他从来不屑于体验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但他此时依旧觉得,这样的感觉虽然陌生,但是足够美好。

他不懂得心情畅快时应该如何表示,以往结案的时候他最多允许自己浅酌几杯,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感觉酣畅快意,那种微醺醉人的感觉让他通体舒畅。

而如今,他似乎发现了比美酒更加醉人的东西。

他遵从本能的把苏瑶按在座椅上深吻,她也毫不扭捏的大方回应,白笙安吮吻着她柔嫩的唇瓣,一种异样的感觉遍布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的血液一点点的燃烧起来,最后呈燎原之势,燃尽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感受着她的热情和娇软,心中想着,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一吻结束,两人俱是气喘吁吁,苏瑶面红耳赤的开门下车,几乎是落荒而逃,这并非是她和白笙安的第一次接吻,她却清楚,唯有这一次,他是真正的动了情,对她有了最原始的,遵从内心的欲望。

之后的一周,苏瑶一直在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受害者,她觉得自己天生就有这种博人同情的能力,因为她幽怨哀婉的帖子发出去没多久,论坛里就跟煮沸了的粥似的开始按捺不住的冒泡,她帖子下的回复越来越多。直到某一天,有人留言问她,伤害她的禽兽到底是谁,她心里咯噔一声脆响,心知,自己深闺怨妇一般的期期艾艾,总算让这大鱼咬勾了。

之后,她颇为良心不安的把孟凯文的信息贴了上去,为了防止这些狡猾的人精使诈,孟凯文早已伪造出一套完整的身份信息和生平履历,八国联军似的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几乎成了一个浓墨重彩的大恶人。

当初孟凯文自己看到这信息时,脸都绿了,眼神哀怨,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苏瑶长叹一声,颇为同情。

既然鱼已经上钩,孟凯文就准备收杆了,在确定那些人准备对自己动手时,孟凯文故意满大街乱晃,苏瑶是个合格的演员,在他佯装再次趁夜黑风高准备行龌龊之事时,苏瑶凄厉悲惨的尖叫声响彻天空,余音绕梁,久久不能平息,听得孟凯文都想跪下来求她,他作势拉扯着她往前走,顺势覆在她耳边心有余悸的感慨:“我的妈呀,您老这几嗓子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苏瑶被他拽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笑的跟只小狐狸似的:“不叫这么惨他们能信吗!”

“等任务结束了,一定得封你一个中国好助攻的荣誉称号!”

“敬谢不敏……”

孟凯文拖着苏瑶往早已准备好的出租屋走,那里是个死胡同,四周都是高墙,是个瓮中捉鳖的好地方,两人拉拉扯扯的过来,身后果然有两个人尾随而来。

孟凯文通过别在衣领上的对讲机部署行动,之后冲苏瑶使了个眼神,苏瑶很默契的点点头,然后惨叫一声把自己摔进屋子里,孟凯文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额角狠狠的跳了几下,这孩子,给自己加戏加的也太过分了。

苏瑶进了屋子后就飞快的从已经预留好的后门逃出去,孟凯文躲在门后守株待兔,待人进来,潜伏好的队员便一拥而上,把嫌疑人按在地上,被逮住的明显是个炮灰,因为另一个同伙见状立刻抛下伙伴拔腿就跑,孟凯文派了几个人追出去,余下的人把逮住的那个扭送回局里。

回了局里,人们才看清这裹的很木乃伊的嫌疑人居然是个女孩子,并且看上去有些眼熟,后来才知道她是一地产大亨家的千金,姑娘长的漂亮,但是眼神空洞,估计是长期的金钱腐蚀加上心里扭曲导致外表看着像那么回事,瓤子里已经溃烂不堪了。

大伙连夜审讯,小姑娘的脑子估计生蛀虫了,对于自己故意杀人的事实供认不讳外,还颇有点自鸣得意的感觉,小嘴一张一合,声音清脆欢快:“那个陆岚和李芳茹都是死有余辜,他们自己干了丧尽天良的事,竟然能逃脱法律的制裁,既然这劳什子法律没屁用,那就让我来收拾他们,我这是替天行道,你们还得感谢我!”

孟凯文气的脑门充血:“我谢谢你八辈祖宗!说吧,这事可不是你一个人做的吧,你的同伙都有谁?”

姑娘一梗脖子,还颇有点刘胡兰宁死不屈的风范:“这事就是我一人干的,要杀要剐随你便!”

“呦呵!就你这脑子能想出这么缜密的杀人计划?”孟凯文毫不留情的讽刺,姑娘被气的小脸通红,孟凯文悠悠的道:“我也是为了替受害者家属伸张正义,那我现在剐了你,我还能得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

姑娘绷着脸不作声,孟凯文耐着性子问:“说吧,你的同伙有谁?不说的话,小心我大刑伺候,你这细皮嫩肉的,别整的你亲妈都不认识了!”

“你敢!滥用刑罚拷问犯人是违法的,小心我让我爸告你!”

“可别指望这没屁用的法律!你叫你爸,你叫你爷爷都没用!痛快的把你的那些同伙交代了,不然我有的是你吃不完的好果子!”

“我就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说完,这小姑娘眼睛一翻,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吼叫,跟杀猪似的,穿透力极佳,震的人脑仁子疼:“救命啊!警察严刑逼供了,救命啊!没天理啊!你们还算是人民公仆吗,就是一群衣冠禽兽!”

孟凯文在她的嘶吼下怒不可遏的摔门出了审讯室,恨不得把她捏碎了嚼着吃:“老子就该当个禽兽,就地把你丫法办了!”

再后来,一队的人挨个进去审讯,这丫头软硬不吃,问的急了就跟死了妈似的哭喊,折腾了一晚上下来,众人都跟去了三魂七魄似的,完全丧失战斗力。

待把这丫头收押了,剩下几个队员回来说那同伙跑了,他们没逮住,孟凯文被会心一击,差点吐一口老血:“你们这么多人逮一个人没逮住?他是踩了风火轮了还是你们让他三招了,这么一晚上,都能载着他绕市里自驾游了,你们他妈的回来告诉我人没逮住!一个个脸皮甩的可比腿快!”

几个人闷不做声,孟凯文心里堵得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逮不住就逮不住了,杵这儿干嘛?准备给我唱戏解闷啊!”

轰走那几个炮灰,孟凯文看着刚擦亮的天,给苏瑶去了一个电话,这丫头倒没事,只是说后来她又被尾随了一次,但是身边有潜伏的警察护着,倒也平安无事。

孟凯文并不意外,因为苏瑶被对方报复这样的结果,白笙安一早就料到了,这也是他之所以反对让苏瑶当诱饵的原因,白笙安明明比任何人都看的通透,能预知到所有的危险,却义无反顾的把苏瑶推向前线,这样的残忍让他难以接受。

可怜这个丫头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福大命大,却不曾想是被她最喜欢的人蒙在鼓里。

又过了两天,一大早白笙安就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抛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特意赶回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这里又死人了。

死者名叫吴旭,致命伤是在心脏处的枪伤,死因是主动脉破裂引起的大出血,没有其他明显外伤,伤口边缘没有灼烧痕迹,所以排除自杀的可能,是一起明显的他杀案。

白笙安去勘察了现场,吴旭的尸体是在距离孟凯文他们埋伏的现场不到五十米的另一间民宅里发现的,门锁没有撬动的痕迹,说明凶手可能和死者相识,或者说,是通过某些诱骗的手段进入死者家中。

尸体身上穿着睡衣,面朝下躺在客厅中央,血流痕迹自然,没有遭到人为的破坏,地板干净,不见任何血和足迹,如果凶手想要跨过死者进去房间内,完全不留痕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房间里也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说明凶手根本就没有继续前进,极有可能是凶手在死者开了门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就开枪射杀了死者。

照这种情况来看,能自然而然的给凶手开门,并且毫无顾忌的把视野盲区留给对方,两人显然是相识的,既然如此,就肯定是熟人作案。

孟凯文已经交代下去对吴旭周围的人进行彻查,还没一会儿,就来了一消息,他听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吴旭的好朋友之中就有梁静,就是昨天晚上在局里哭的如丧考妣的丫头。昨天他让那丫头气的祖坟都要冒烟了,今天说什么也不想再去见她。

白笙安神色冷清,眼底透着一丝倦怠,想来最近一直连轴转没怎么休息,孟凯文不敢开口请他帮忙审讯,心中纠结半晌,他反倒主动说道:“把吴旭的照片给我,一会儿我亲自审。”

孟凯文如蒙大赦,拔腿就跑,没一会儿,就把吴旭的照片带了过来,白笙安捏了捏眉心,眼底的红血丝看的真切,语气里透着一丝疲态:“好了,给我吧,你继续调查。”

梁静被带到了审讯室,经过昨夜的拷问,初战告捷,她似乎掌握了这种让警察束手无策的技巧,胡搅难缠加插科打诨,因此,信心倍增,甚至连眼泪都不屑于流了,脖颈抻的长长的,像是骄傲的芦花鸡。

只是,早上过来审讯的这人,却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他阔步而来,面容精致,长身玉立,眼底透着空濛迷离的神采,整个人散发着高不可攀的矜贵气质,那一身的黑衣让他的气场越发的厚重强势,不怒自威的模样很是唬人。

他走到她对面坐下,手肘撑在桌沿上,右手食指点着一张照片轻轻地推到她面前:“认识这个人吗?”

梁静愣了一下,觉得他不仅好看,声音也宛如天籁般的好听,她在上流圈子里见多了帅哥,却没见过这么极致的,一时间只顾着惊艳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战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认识,吴旭,是我的朋友。”

“朋友还是同伙?”白笙安继续追问,声音不高不低,但透着显而易见的威慑力。

见她不作声,他并不强求,转而说道:“你是梁家栋的女儿,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吴旭是底层摸爬滚打的蝼蚁,你和他能有什么层面上的友谊?还是说,你在上演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的戏码,准备和他双宿双飞?”

他语带戏谑,言辞并不激烈,不像是那几个警察一样,跟惹毛了的疯狗一样,胡乱咬人,他的声线清冷悠扬,山涧一般疏润,内里却裹夹了森森的寒意,梁静听得出来,他可没什么心情开自己的玩笑。

“他……是和我一起的。”

“他死了,被人枪杀了。”白笙安没有看她,垂着眼睛,手指点在那张照片上一点点的旋转,神态悠然自得,仿佛在谈论阴晴雨雪,而非人命关天。

梁静惊诧的脸色发白,这会儿才知道,这人和其他人是彻彻底底不一样的,他没有感情,不懂悲悯,怕是连那层皮囊下流淌的血液都是没有温度的,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定是你们杀了他,只有警察才有枪,你们杀了我的伙伴想让我坦白,我是不会上当的,你们都是冷血动物!”

她的手脚被拷着,动弹不得,就只能在凳子上胡乱挣扎,等她嚷够了,白笙安才漫不经心的起身,施施然的走到她面前,声音照旧不疾不徐:“既然你知道你的同伴是因你而死,那就趁着你还有最后的那丝自知之明,把知道的都交待了,免得再连累别人。”

他的眼底古井般平静无波,面容寡淡的不见一丝起伏,他说自己没有感情,他像是一只毒蛇,蛰伏在黑暗里,嘶嘶的吐着信子,周身被阴暗笼罩,泛着诡异的森寒。

梁静莫名的觉得害怕,她知道昨天晚上那些人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眼前这个人却不一定,惹恼了他,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她终于放弃了负隅顽抗,调整好呼吸后,她哑着嗓子道:“我是在一个叫IBB的论坛上认识吴旭的,起初我以为那个论坛只是个单纯的粉丝聚集地,因为我也喜欢白笙安的作品,所以我就加入了论坛。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是谈论作品,谈论案件,到后来,大家不满足虚拟的世界,便开始在现实生活中找刺激,吴旭是这个行动的总指挥,我们论坛里所有的活动都是他组织的,包括寻找合适的受害者,追踪那些逃脱法网的罪人,设定杀人方案,完美的还原书中的案发过程,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和操控的,我虽然杀了陆岚和李芳茹,但我只是一把杀人的刀,幕后的一切都是吴旭在安排和指挥。吴旭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她妈妈对他不够重视,改嫁之后又生了个孩子,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就他一个外人,久而久之,心理就有些不正常,思想行为也格外的偏激,他是白笙安的狂热粉,疯狂迷恋白笙安的小说,别人当消遣,他当做人生信条来看,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在论坛里待的久了,我们一些资深成员偶尔也会见个面,后来我才得知,原来吴旭不是大boss,他背后还有一个神秘人,据说只有他亲眼见过这个神秘人,至于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成立这个论坛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们无从得知,只是知道,我们就是一颗颗棋子,到底是被谁挪动,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白笙安从始至终面无表情,梁静最后话尾说了句:“我们论坛里好多成员都认为,这个白笙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因为这个神秘人对白笙安的作品了解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除了是他本人,不可能再有别人会这么痴迷了。”

白笙安缓缓抬起眼睛,嘴角上扬成一个轻蔑而讥讽的弧度:“对一件事物过度痴迷的,往往是因为求而不得。”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背影挺拔,身材颀长,怎么看都赏心悦目,梁静松了口气,却没了欣赏的心情,他走了,她才觉得周遭的空气轻薄了几分,胸口终于没那么压抑沉闷了。

【第五章】

出了审讯室,白笙安的眼底才霜冻般慢慢的结了冰,他刚才注意到,梁静的掌心并没有那个诡异的标识,很有可能说明,像她这样直接抛头露面出来作案的充其量是个炮灰,还不够资格打入组织内部,就她刚才的陈述来说,对于这个组织,她几乎完全不了解,仅仅是因为喜欢他的作品,追求快意杀伐的刺激,才心甘情愿的被当枪使,那死去的陆岚和李芳茹看来也似乎真如她所说,仅仅是因为逃脱了法律的制裁,才引起了他们注意。

这个所谓的论坛这么分析下来,似乎真的只是一群变态聚集的窝点,和那些有诡异标记的人没什么相干,无论是实施者还是被害者,身上都没有出现过那个标识。

就表面看来,无论是这个论坛还是这两起案子都和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毫不相干,他不相信是自己草木皆兵,现在的安宁,无非是因为他们所见的,不过是这个组织所披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其实,从张林娜的案子开始他就已经隐隐察觉不对,杀害张林娜的凶手是罗雅雅,但是她对于张林娜掌心的标识却浑然不知,也就是说,在她杀了张林娜之后,有另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现场,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情况下把那个标识刻画在了张林娜手上。

之后苏瑶被绑架,掌心同样被刻上了那个标识,但是显而易见,这个实施者和罗雅雅并不是一路人,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能精确迅速的先自己一步找到囚禁苏瑶的地方,并且堂而皇之的用钥匙打开了罗雅雅地下室的门,画完标识之后又潇洒离开。

这两起案件中,对方一直是处于一种旁观者的态度,但是对于案件的熟悉程度却不逊色他们任何一个专案人员,他没有明确的企图,甚至在苏瑶毫无招架之力时,也没有对她进行过分的伤害,他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通过这种张扬放肆的行为引起别人的注意,让那个人知道,他可以自由的涉足他的世界,让他无路可逃。

而那个变态要找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他白笙安。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个标志,那是他早期的一篇文中描写的一个阴邪教派的信仰,信徒们把掌心刻画这个标志当做是得到神明庇佑的仪式,他们认为这样的仪式可以让他们开了天眼,日后便可以预见生死,洞悉祸福,是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能力,而要保持这种能力的代价就是要用新鲜的血液滋润灌溉,于是,这些邪教信徒便把杀人当做是给神明的供奉,每次有祭品被抓回来,他们就会虔诚的集会,在潺潺而下的沸腾血液里浸泡画有标识的手掌,直到祭品死透,血液凝固,变得腥臭,这样的供奉仪式才算结束。

他记得这是他头一次把眼中所见的阴暗放大到文字之中,那个作品如今想来只能算是折射他心灵阴暗的随笔,因此,他无法断定,那个变态利用这样的标识引起他的注意,是为了说明他们的孽缘之久,还是想提醒他人性本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