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要把我养成猪了。”阮梨容打趣道。

母女俩说话间,阮莫儒从外面急奔进房,满头满脸的汗水。

“老爷,怎么啦?”肖氏吓得面色都白了。

“爹……”阮梨容也慌得急忙迎上去。

阮莫儒眼睛通红,夺过阮梨容手里的白瓷盎,要搁桌上的,却放了个空,瓷盎摔落地上,粉碎的声音清脆而尖锐,汤水淌了一地。

“老爷,沈墨然变心了,是不是?”肖氏掐住阮莫儒胳膊,指尖抖得厉害。

“他要是能变心,就没这祸事了。”阮莫儒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肖氏。

——阮大哥,阿秀妹妹,听知霖说,皇上要沈墨然娶德阳公主,沈墨然拒不遵旨,皇上一怒之下,要纳容儿为妃,圣旨不知何时便下,三千粉黛争宠苦不堪言,我不希望容儿进那吃人不吐骨的皇宫,你们速速找个可靠人家把容儿嫁了。

73彤霞琼字

为了逃避进宫,随便找个人嫁了!

除了沈墨然,她谁也不想嫁。

阮梨容心里空荡荡的难受,眼前越来越模糊,一阵黑暗涌上来将人重重围住。

“这如何是好?”肖氏急得哭起来,“婚嫁大事哪能儿戏,匆忙之中,又上哪找个可靠儿家?”

聂远臻不在香檀城中,陶胜风又远在京城,等不得了。

“圣旨不知何时下,越快成亲越好。”阮莫儒镇定了下来。

“爹,我只想嫁给墨然。”阮梨容低喃。

“就嫁给沈墨然。”阮莫儒挥了挥手,沉着地道:“我现在就去找沈千山商量,让他和马氏两人一个装病,以给家门冲喜的名义迎娶,民间也有没有新郎迎娶的例子,只要冠上夫姓,皇上也不能强纳民妇。”

想脱离沈家的,想不到逃来避去,终究要进那个门,阮梨容黯然。

沈家如今声名扫地,沈墨然生死未卜,女儿这个时候下嫁,他们还不捧着自己女儿,肖氏大声叫好,催道:“老爷,事不宜迟,你快去。”

阮莫儒掌灯时分方回,进门后颓然跌坐椅子上。

“怎么啦?”肖氏和阮梨容不解,阮家女儿肯嫁,沈千山岂有不愿意之理。

“迟了一步迟了一步……”阮莫儒连声叹息。

沈千山死了,死在叶马氏房中床上,沈马氏报官告上衙门,杵作验尸的结果是脱精而亡,沈府如今乱成一团。

“这可怎么好?死讯已传开,孝期内不可以办婚事的。”肖氏白了脸,攥紧帕子,看看女儿又看看阮莫儒,眼眶红红道:“老爷,我不想梨容进宫,咱们就算跟着进京定居,往后能不能见面也难说,能不能跟聂大人商量一下,让聂家娶?”

“不成。”阮梨容断然摇头,悄声把聂远臻的暗卫身份说了,又道:“爹,娘,我若是此时嫁进聂家,皇上定认为是聂大哥知悉他的想法后臣夺君妻抢先一步定下名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那怎么好?”肖氏六神无主。

“其实也没什么。”阮梨容不欲爹娘忧心,心头千回百转后,垂首羞涩地道:“娘,进宫总得验身的。”

明白女儿隐晦所指,肖氏啊地一声,没责备女儿不守闺礼,开心地道:“早不说,害娘担心。”

“娘。”阮梨容拉长嗓子撒娇,偎到肖氏身上假装害臊。

夜深了,整个阮府陷入静寂之中,阮梨容圆瞪着双眼,凄惶无神地看着帐顶,一个陌生男人对自己肆意轻薄的画面从她的脑海中不时闪现,无边无际的悲凉包围了她。

破了身罢,墨然能理解的。

阮梨容把手指伸到自己下面,闭眼咬牙,指尖几次碰到门口,又触电似的缩回。

浑浑噩噩之中,累极倦极意识消散,无尽的黑暗包围了她。

阮梨容醒来时,天已大亮,看到床前站着四个宫装的女人时,绝望使得她连起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那四个女人宝鬓庄严,通身华贵之气,看到阮梨容睁眼后,站得最靠床的那个女人满是欢喜地叹道:“阮姑娘真美,瞧这眼睛,清灵透澈,可真迷人。”

看那种神情,恰似是鉴别过货物后喜形于色。

“梨容,四位姑姑是宫里太后派来的,太后懿旨,宣你进宫见驾。”肖氏上前一步,小声向阮梨容介绍那四位宫人。

没有册妃的旨意随同,只要路上找个机会弄破那里,验身没有通过,便不需得进宫,阮梨容松了口气。

“阮姑娘,由奴才们服侍阮姑娘。”四个宫人训练有素,碧翠被挤到一边。

高高盘起的问仙髻,华丽的七彩垂珠钗,盘金彩绣棉衣裙,腰上系了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斗纹缎绣五彩祥云罩裳,青金羽纱面银鼠里的褂子。四个宫人给阮梨容穿的戴的,都不是阮府的衣物首饰。

“阮姑娘也不必收拾衣裳了,辇舆里里备的有各种衣物首饰。”衣物不用带,服侍的人更不用带,连和爹娘说话,那四个宫人都立在一旁不回避。

这阵势,难道是皇帝也知自己不愿入宫,阮梨容压下心头惶恐,微笑着拜别阮莫儒和肖氏。

大门外停着豪华得半点不输陶家马车的舆辇,还有阵容严整骑在马上的约一百个护送士兵,阮梨容吸了口冷气。

这么大阵仗,路上觑空伤了自身能逃脱进宫的悲惨命运吗?

“梅贞,你怎么在这里?”看到舆辇里的聂梅贞,阮梨容意外不已。

“太后娘娘听说聂姑娘是阮姑娘的好友,怕阮姑娘路上寂寞,特命聂姑娘陪同。”一个宫人笑着解释。

哪能让聂梅贞陪同?她身体极弱,又怀着身孕,舟车劳顿不得。

阮梨容张嘴欲要开口让她们送聂梅贞回县衙,背上一麻,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阮姑娘请上车。”一左一右两个宫人挽扶着阮梨容上车,看着是挽扶,其实是架着她上车,阮梨容此时,整个人无法动弹。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阮梨容轻轻地低下头,心中浮起一个惊人的猜测。

夏相听到的皇帝要纳自己为妃的消息,只怕是皇帝故意放出的烟雾,以这个作借口,明着召自己进宫,实则是挟聂梅贞到京城为人质,逼迫甄崇望束手就擒。那四个宫人不是普通人,而是内家高手,外面那一队士兵,估摸着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甄崇望给烟雾弹骗了,没有防患,聂梅贞进了这车,只怕是进了铜牢,要劫不易。

车里除了聂梅贞,另有两个宫人,加上阮梨容和陪着她上车的四个宫人,共八人,却丝毫不拥挤,每个人都躺着也绰绰有余。

车门关上,木漆表面,与车框接触却发出金属的咣铛声,其后,一个宫人摸出两把锁,一上一下把车门从里面锁上,证实了阮梨容的猜测。

聂梅贞一直没有开口,想来和自己一样被点住穴道,阮梨容担心不已,一路上不时看她神色,却见聂梅贞面上很平静,还微笑着用眼神安抚自己,方略略放了心。

马车晓行夜宿,住的是官驿,想必是有人前头先布置好了,安排得极是舒适,被褥干净舒爽,吃食-精细无比,聂梅贞更是三餐补汤不断,都是昂贵的药材炖的汤水,马车停住打尖时,便有太医模样的人过来给她把脉。

看这情形,聂梅贞定没有性命之虞的,阮梨容松了口气。不怕进宫为妃了,想着到了京城便能与娘亲和沈墨然相见,不由得兴奋不已,虽是舟车劳顿,容色却比在家时更好看。

辇舆进入京城南大门,速度慢了下来,不知走过多少条街道,殿宇楼阁巍峨起伏的皇宫终于到了。

那几个姑姑不约而同地松了崩紧的身体,一人笑着给阮梨容和聂梅贞松了穴道限制。

“多有得罪,两位姑娘先活动一下筋骨。”

二十多日没松开过穴道,吃饭还是她们喂的,不过她们几人不停地给按摩穴道肌肉,并没有多难受,阮梨容轻动了动手脚,慢慢扶了聂梅贞下车。

一个盛妆的女子迎了过来,鎏金穿花戏蝶攒珠髻,身着繁复瑰丽的金丝玫红飞凤摆尾裙,容颜妩媚艳丽,顾盼间倾城倾国,不是苻锦又是谁呢。

阮梨容微一怔,边上几个宫人已齐刷刷跪了下去:“参见德阳公主。”

“免了。”苻锦抢前一步扶起迟缓着半跪的聂梅贞,扫了一眼呆立的阮梨容,撇嘴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公主比在香檀时更美了。”阮梨容真心实意道。

苻锦哼了一声,道:“咋不说我胖了,腰肢没你细。”

她着实胖了,可不止是腰粗了,小腹也微有隆起。阮梨容略呆了呆,心想不会是有喜了吧?

“你的故人在重华殿里等着。”苻锦指向不远处一座的宫殿。

故人?是墨然还是娘亲?看她挤眉开弄眼的神色,应是墨然。

墨然墨然……仿佛山谷回音,反反覆覆的激荡着墨然两字,重重复叠叠,阮梨容心跳快得要崩出胸膛,情不自禁地抬腿想跑过去。

“先别急。”苻锦拦住阮梨容,得意地笑道:“阮姑娘请忍忍,见过我母后,我皇兄,还有我众位皇妃嫂子,再去与故人相见。”

你要不说,人家还不会像热锅上的蚁虫,阮梨容有些郁闷,抬眼见苻锦促狭得意地笑着,忽悟了过来,这人虽贵为公主,可完全不必把她当公主看待。

“多谢公主指点,民女先去见故人了。”阮梨容假装没听到苻锦后面的话,转身朝她指向的那处宫殿飞奔。

“光想着见情郎。”苻锦拂袖子低哼,眼红得冒火。

“公主也可以去见情郎。”宫人嬉笑道。

苻锦面上一红,扭昵了一下,忽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往一侧飞掠而去。

“公主这么着急做什么?”一宫人不解地问从内殿出来的一个宫女。

“公主在罚人跪钉板。”那宫女捂嘴偷笑。

“跪钉板?”众人惊呼。

“嗯,而且,闭着眼睛跪,眼睑上放了两根绣花针,掉一根针就加罚一个时辰。”

“啊?!“众人惊叫。

那宫女笑道:“公主罚人家跪一个时辰,可她后来梳了几十个发髻,换了几十套裙子,再出来迎你们,这已过了两个时辰不止。”

74绣榻闲雨

视线里看着近,走起来却不近,金黄的琉璃瓦闪耀着耀眼的光芒,飞檐上金龙似欲腾空飞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华丽辉煌的宫殿终于近在咫尺。

再走十几步,进了那扇门,便能见到沈墨然了。近乡情怯,心跳如擂鼓般急遽,阮梨容竭力按下心头翻滚的浪潮,缓步朝前走去。

依旧是青衣乌发,墨黑的清幽眉眼,那么清隽的神姿。

从容的身形甫入眼,阮梨容眼眶微微发热。

看到他,躁动的心陡然安定下来,一直在心底沉沉压着的的巨石落地。

沈墨然转头望见阮梨容,墨黑的沉寂眸子瞬间焕发了出勃勃生机,朝她冲了过来,几步后生生顿住,缓步走近,微笑着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梨容,来,见过皇上。”

阮梨容此时方注意到殿中还有一个人。

黑底绣金色火焰腾龙的天子朝服,头戴九龙朝阳金冕冠,从殿外透过来的微黄的阳光照得皇冠垂珠上灿然生辉。

“民女阮梨容,叩见吾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阮梨容跪了下去,三呼万岁。

“免礼。”皇帝的声音有些冰冷,“抬起头。”

一路看来,皇帝没有要自己进后宫的想法的,阮梨容也不惧怕,平静地抬头看向皇帝。

虹霓般的光彩耀眼,皇帝容姿卓绝威仪完美。

“果然清丽无双,难怪你连德阳都看不进眼里。”皇帝笑着看向沈墨然。

不知为何,阮梨容本来不担心的,闻言却微微被刺了一下。

“谢皇上夸奖。”沈墨然深情地毫不掩饰地凝视阮梨容。

“沈卿爱侣重逢,朕就不识趣了。”皇帝哈哈笑着,站了起来往外走,半路上又停了下来,看向阮梨容,道:“说来,阮家于朕和母后有天大的恩情,你也不必去馆驿住了,就在重华宫住下。”

“谢陛下隆恩,民女家与夏相爷颇有渊源,民女此番进京,想住到相府。”阮梨容垂首禀道。

“母后念叨着阮家的恩情,一直想见你,等见过母后,再去相府不迟。”彩珠下皇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子肃穆幽暗。

殿门咣当一声闭上,也隔断了那个让人不安的身影,阮梨容扑进沈墨然怀里,衣诀翻飞起舞,恍如彩蝶翩翩。

檀烟袅袅,沁入心脾,紧紧地相拥,悲哀愁苦似随云烟幻去,心底深处绽开满怀的欣然。

谁也舍不得开口说话,静静地依偎着,许久,沈墨然轻轻地推开阮梨容,双手捧起她的脸,目光清雅柔和,绵密的情意牢牢罩住阮梨容。

四目定定相对,阮梨容眼眶渐渐润湿,方才猛打眼看着不觉得。此时定下神来细瞧,便觉沈墨然瘦得可怕,往日刚劲不失柔和的脸庞轮廓变得棱角分明,精神初看不错,细细凝望,只觉面色白如冰雪,瞳眸漆黑幽深,憔悴暗藏在眉宇间。

知道别情苦楚,但看到他的失魂,阮梨容还是忍不住心头抽痛。

“别来可好?”

“不好!想你,你呢?”

“我也想你。”

欣喜的问候,脉脉含情的眼神,热烈緾绵的爱抚,点点滴滴的柔情犹如春日新抽的绿叶,颜色鲜嫩,叶脉分明,清新醉人。

悠长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的亲吻,阮梨容的意识随着一波波动荡的快意渐渐涣散,沈墨然的手也随着渐渐加粗的鼻息不安分起来。

绵密的吻落在苏缎云烟衫没有掩严实的脖颈上,沈墨然喃喃地倾诉着自己的焦虑和忧心:“分别这些天,我天天睡不着,晚上梦里,睁眼闭眼,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你!”

说话间,他的手伸进她的胸襟,抚摸着那柔润的两团,轻轻地描摹山顶的小点,沿着那一圈红晕转动着指尖……

渴望和羞涩结合在一起,熟悉的颤.栗感觉席卷了全身。

手指在蓓蕾上挑弹,奏出兴奋的旋律。

瑰红苏缎云烟衫褪到手臂上,碧霞烟绸丹芙抹胸被扯掉,樱花般的茱萸在指尖下颤颤巍巍,缓缓地由娇嫩的柔车欠变硬,粉红的色泽变浓,呈了绚丽的深红。阮梨容渐渐迷醉,迷乱地挺起回应。

沈墨然陶醉地持续不断地拢捏着,有时温存和缓,有时迅疾狂暴,阮梨容震颤着,嘴唇无力地启合着,气息如兰似馥,白-皙的山峰潮涨潮落激烈起伏。

沈墨然的手指往下面那个更为隐秘的地方探去时,阮梨容轻颤,低喃道:“这回,我娘说皇上想纳我为妃,我吓得想自己弄破那里。”

“进宫做皇妃不好吗?”沈墨然的手指在门口顿住,俊美的脸庞浮起浅淡的笑意,看着阮梨容的眸子墨玉般温润。

那眼光看得人全身暖洋洋的,使人一下子从寒冷的冬天步进明媚的春光里。

阮梨容俏皮地笑了,抚过他漆黑的斜飞的眉,轻轻摩挲上挑的红润嘴唇,柔软的腰肢蹭磨坚实有弹性的身体,调侃道:“要不,咱俩一个做皇妃,一个做驸马去,不过。”她略一顿,拉开沈墨然累赘的衣物,嘴唇炙热地印上他润泽的喉脖,慢慢往下至精致的锁骨,再到胸膛,“公主与修七已有夫妻之好,你把我得了,让皇上也戴顶绿帽子,可好?”

沈墨然纵声大笑,这是他最爱梨容的地方,温柔慧黠善解人意,多情妩媚娇憨温婉。

“管他是谁,都拆不了咱们。”不过,为防万一,还是不要忍到洞房之夜了,沈墨然拿定主意,把阮梨容按倒到窗前几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