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见她毫不犹豫便摇头,眉头一皱,说道:“那我换个问法儿,倘若你肯留下来……然后,我便会说给司空听,叫他放了阿顺,如此你可愿意么?”

幼春一惊,面上露出恼恨之色,瞪着阿秀说道:“大人,你这是何意?难道是在要挟我么?……你、你想做什么?”说着,便忍不住后退两步,警惕瞪着阿秀。

阿秀瞟她一眼,说道:“你不过是个穷苦的孩子,我能做什么?只是看你有趣儿,嗯……做的包子也好,我心里头想着。就想留你下来,反正我身边儿也少个伶俐的小厮。倘若你留下,每月也有钱得,又不是白用你,也不会加害你。”

幼春听他细细说来,略松口气,却仍说道:“虽然如此,我仍旧不能留下。”阿秀觉得这个答案颇为意外,便说道:“这又是为何?”幼春认真说道:“对不住大人,我不会卖身给人家做小厮的。”阿秀闻言“嗤”地笑了声,说道:“这是为何?”

幼春略低了头,半晌低声说道:“我……比较笨,怕伺候不了人。”

阿秀望着她看了片刻,终于说道:“难道就为了你小顺哥,你也不能留?”幼春咬唇,心想:“小顺哥定然是无辜的,他不肯放,我便自去求司空大人,我瞧那位大人不似是个坏心的,怕是会答应网开一面也不一定,反正我不会留下来,他这样坏……”

于是幼春便重摇头。

阿秀看在眼里,一阵恼火,然而想了想,却又释然,终于说道:“很好,你倒是分外有主见,我小看了你……那么,不为了你小顺哥也就罢了,我听闻,你有个被卖了当小丫鬟的妹妹……”

幼春闻言,眼睛瞪大望着阿秀,失声叫道:“大人,你说什么!”阿秀说道:“我说什么你自听清楚了。只不过我最近打听到了,你那妹妹人在何处……”

幼春跑上前来,问道:“大人,你知道我大妹在何处?她……她在哪里,还好么?”声音略见颤抖,十分紧张。阿秀看她一眼,故意不回答,只忧心忡忡“唉”了一声。

幼春等了片刻,不见阿秀答话,却见他手端着茶杯,装模作样的喝茶,喝完后才说道:“我做什么要跟不相干的人说那么多……横竖他也不关心那些。”

幼春咬了咬嘴唇,问道:“大人,你真知道我大妹在哪里么?”

阿秀点头。

幼春小心翼翼地又问道:“那么……大人,你能把大妹赎出来吗?”

阿秀漫不经心说道:“那也得看我愿意不愿意,方才有人对我说不愿意留下,弄得我恼恼的,因此也不愿意了……”

幼春的手握了握包袱又松开,最终说道:“大人,只要你……你叫司空大人放了小顺哥,再把我大妹赎出来,我……我就……我就留下。”

一直至此,阿秀的面上才掠过一丝笑意,便转头来看幼春,说道:“哦,想通了?”幼春说道:“大人你能说到做到么?”阿秀说道:“本帅向来是童叟无欺的。”幼春一脸不信,说道:“如此,我得看到他们再说。”阿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说道:“小家伙,谁教你这么狡猾不信人的,很不可爱!”

承了阿秀这句话,幼春便勉强留下在点检司。阿秀便叫下人自买了几套新衣裳给他备着用。幼春却都不理,只穿昔日的衣裳。到晌午时候司空点检回来,两个在书房内低低商量了一会,幼春被赶出外面,也不知他们两个说些什么。

下午司空便又出去,临去时候,笑吟吟地看了眼幼春。幼春伸长脖子望着他离去,阿秀从旁出来,见状便拍一拍她肩膀,说道:“傻看什么呢!”幼春回头见是他,便说道:“大人,小顺哥何时放出?还有我……”阿秀说道:“他已去做了,片刻便有信回来,对了,你进来。”

幼春见他叫,果然就乖乖地跟着进了书房,问道:“大人,何事?”

阿秀笑嘻嘻地,便从桌子上拿了一纸出来,说道:“卖身契卖身契,来来。”幼春一惊,说道:“大人,我……我说话算话,不用弄这个了罢?”阿秀说道:“你这小家伙诡计多端,万一我这边帮你放了人,办妥了,你却一边儿跑了,我却往哪里找你去?”幼春说道:“大人,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无反悔之道理。”

阿秀板着脸,说道:“不信。”说着,便拿了幼春的手过来,说道:“你不会写字对么……嗯,幸好这手上都是伤,再多一道也无妨的。我给你咬破了,画押。”

幼春大叫,说道:“大人,不要!”阿秀牵着她的手,送到嘴边上,望着那粉嫩的手指,笑盈盈地,轻轻往上吹了口气。

幼春只觉手被他拉住,似靠近了他嘴边儿上,一阵阵热乎乎的气喷在自己手上,幼春害怕,便叫道:“大人大人,你别咬我,我会写字。”

其实阿秀只是吓唬她一番罢了,并没有想真的咬她,此刻听幼春叫嚷自己会写字,便又一惊,终于将她手缓缓放开,说道:“你会写字?”幼春缩回手,心有余悸握着,便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内牛满面,写得脸都大了十分木然……于是这是第三更,抱抱大家T。。T

嗯嗯,阿秀以后可能为所欲为了么?能么能么能么你说……?

38正文 探家归途遇无忧

幼春生怕阿秀真个发狠咬自个一下,便忙不迭说自己能写字,果然阿秀便将她放了,饶有兴趣瞧着。幼春看看他的样子,心中懊恼又叹,只想道:“若我不认得他,定然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了,谁想竟是这样的……果然是那一句‘人不可貌相’,古人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反过来亦然……便是这个道理了。”

心里想的多,看阿秀一眼,便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阿秀从旁看的分明,笑道:“你不过是小小少年,老气横秋的做什么?要吹胡子瞪眼的,还嫌早了些罢?”

幼春却不理他。阿秀将旁边砚台端过来,自觉磨了一磨,忽觉不对,便放了手,说道:“小家伙,磨墨。”幼春又看他一眼,好歹把那声叹咽了下去,便握着磨了片刻。

阿秀袖手旁观,只不动弹。幼春磨墨完毕,便去笔架上端量一番,从中选了支小管儿狼毫笔,先拿在手中细看一番,手指尖将毫毛弹了一弹,取了根杂掉的毛儿出来扔了,才去那砚上,浓浓蘸了墨,于砚台边儿上压了压,才提在手中,手捏着笔杆儿,直直提在胸前。

这简简单单动作,她做的熟练且认真,看得阿秀心头暗惊,若说是个世事不知的苦孩子,哪里会拿什么毛笔?何况她这样做来,竟似是个“练家子”一般,若不是自小练成的,也不会如此。

幼春低头,看了看那“卖身契”便又叹一声。阿秀本正疑虑重重,听她又叹,便忍不住也笑。说道:“快些来,不然就只好咬破手指了。”幼春抿了抿唇,分明是个不愿之态,禁不住阿秀在旁“骚扰”,她便无奈摇头,在纸上缓缓写来。

“陶幼春”,三字跃然纸上,阿秀看幼春一眼,便把卖身契拿过去,放在眼底细细端量一番,见那字隽美娟秀,毫无慌张杂乱之态,隐隐却有英挺轩直之风骨,在一个十岁左右少年来说,已经难得。

幼春将笔搁了,便看阿秀。阿秀望了一番,忽地问道:“小家伙,若是穷人家的孩儿,必不会写字,你休瞒我,……你究竟来自何处?”

幼春情知一味不说的话,他定然还要穷追不舍,先前只以为见他几面便罢了,因此不想多做纠葛联系,谁知道阴差阳错,屡屡相见。如今见阿秀又问,她便故意沉沉叹口气,说道:“既然大人又问,那么我便不瞒了……实话说,其实我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不料家中出事,我便跑了出来,一直流落街头,先前我父是个饱学之士,我自是会写几个字的,不足为奇。”

阿秀便斜眼看着幼春,幼春被他看得心跳,还镇定问道:“大人看什么?莫非大人不信么?”

阿秀想了想,说道:“那么你便实实在在不是这陶家之人了?”幼春点头。阿秀躬身下来,逼近幼春,说道:“嗯?”幼春后退一步,却靠在了桌边儿上,无法再退,略觉紧张。

阿秀目光如刀,缓缓说道:“既然你不是陶家的人,那这名字……怕也不是真的了罢。”

幼春变了面色,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想到,本来想拿这名儿搪塞过去的……谁知道这人如此精明狡猾?幼春暗暗叫苦,却还说道:“大人,实在……因为昔日之事,我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就连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了,自此便一直叫陶幼春,并没有故意欺瞒大人之意。”

阿秀便哼了声,说道:“当真?”幼春急忙点头,真诚看他。阿秀想了片刻,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勉为其难收了。”

这卖身契本是他求着幼春签的,如今倒好像是幼春求他。幼春心头哭笑不得。却也由得他去罢了。

果然,下午时候司空点检回来,告知幼春阿顺已经被放了出来,幼春便欲去看,司空只说阿顺已经自回家去了,听闻他家住城外某处……因此幼春也难得去找。幸好司空又说她大妹找到,幼春才又欢喜起来,便同阿秀商量,要送大妹归家。

阿秀说道:“你要去倒成,我自把你家大妹赎了出来,本是要送她回家的,如今你便跟着走一趟,也算回家一趟,了了你的念想不说,别日后又说我不近人情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