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度相见,心情各异,却因上次鹰岩之事,破了心结。幼春说道:“知道你无事我便放心了……小顺哥,这是何处,你一直就在此处么?”小顺说道:“嗯,自上次伤了就一直便在这里。”幼春叹口气,小顺问道:“怎地了?”幼春说道:“小顺哥,我只是想,你若不是海匪该当多好。”

小顺听了,苦笑说道:“我又何尝想?只不过自我出生之时就已经是定了的。当时涂州的官吏无道,百姓们叫苦连天,活不下去,我爹才做了这等营生,我一直不愿,故而逃到岸上去,却又被哥哥找到……他是我唯一的兄长,我又能如何呢。”

幼春想了会,就说道:“小顺哥,你可知那个齐楚夫人跟黑鲨联手,我怕他们会闹出大事来。”

小顺说道:“那夷洲女人我素来不喜,初次见到之时就觉得她必然有些来历,没想到果然如此……幸好如今哥哥已经跟她断了往来了,哥哥性子虽然有些粗莽,但却是个懂得大是大非之人,绝对不会同他们混在一起的。”

幼春说到这里,点点头,然而又颇为难过,便说道:“如今他们在岸上胡作非为,陶老爹也被他们所害了。”一时就垂了泪。

小顺大惊,说道:“怎会如此?”幼春便又把岸上之事说了一遍,小顺也觉难过,就安慰幼春说道:“阿春,你别伤心……那帮人是没天良的。”幼春忧心说道:“他们此次得手,必然还会有下次,海帅虽然坐镇,但是那些偏远的村落,驻兵又少,通信不灵,必然被他们祸害。”

小顺想了想,说道:“放心,海帅自然会防备的。”

幼春说道:“只是他们逃在海上,又奸猾的很,终难以对付,海帅必然头疼。”

小顺听她总是说起阿秀,心头有些异样,便说道:“阿春,暂不用去想这个了……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是也要相信海帅之能么。”

幼春这才打起精神来,说道:“嗯,说的是……小顺哥你也别多心,好生养伤。”小顺见她关怀自己,便欣慰一笑。

两人说了片刻,外头便有人进来送了中饭,幼春本不想用,只是陪着小顺,到底吃了些。吃过了之后,白元蛟却又来到,说道:“瞧你们两个郎情妾意的,让人甚是欣慰,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上便成亲罢。”

小顺同幼春齐齐震惊,小顺便说道:“哥哥,说什么!”白元蛟笑道:“你那心思,还当我不知呢?素日里想的不就是这丫头么?如今人我给你带回来了,你可休要再如上次一般,白白地就把人放走了。如今我替你做主,就把这丫头配给你了,外头我叫兄弟们准备好,今晚上吃你的喜酒。”

他不由分说说了这番话,幼春急道:“白元蛟,我不要嫁!”白元蛟说道:“丫头,嫁不嫁由不得你,我早也说了,你不嫁镇海,就得嫁我,你便自己选罢。”

小顺也急着说道:“哥哥,你休要胡闹了。”白元蛟哼了声,说道:“是不是胡闹,你还不清楚我的性子么?我这话说出来了,再难收回,今晚上你们两个便洞房,倘若你不肯要这丫头,那我只认是我会错意,是你对这丫头并无想法……既然如此的话,哥哥我就大方收了她了,说起来,她这性子倒是很合我的脾胃。”

白元蛟说罢,幼春同小顺两个面面相觑,都知道此人并非说笑。白元蛟见他两个噤若寒蝉,便笑笑自出去了。一时之间外面欢声雷动,大家伙儿便忙碌起来。

里头,幼春坐在床边,甚是忧愁。小顺望着她,两人沉默了将近一个时辰。小顺才说道:“阿春……”幼春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他,问道:“怎地了?”小顺说道:“我哥哥他……行事太过粗莽了。”幼春想到前回差点被白元蛟所污,就叹口气,甚是抑郁,便说道:“为何你们两个全然不像的。”

小顺听了这话,略一笑,说道:“阿春,你怪他么?”幼春不言语,也不动作。小顺说道:“然而不论如何,他仍旧是我的兄长呀……”顿了顿,便又说道:“阿春,其实我先前,真个不知你是女孩儿。”幼春抬头看他,说道:“小顺哥……”小顺说道:“这些日里,我一直都在想昔日同你相处,我也太过愚笨了,竟没想到你是女子,现在想想,当初同你在东城湖那段日子,何其悠闲自在。”

幼春听他说起来,便也不觉回想,点头说道:“是呀。”

小顺望着幼春,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在我心中,倒宁愿你永远都只是昔日的阿春一般,我情愿……情愿你不是女子。”

幼春不明白,却也只好点点头,说道:“我也都想自己不是女儿身的。唉……”

小顺听她这么说,情知她不明白,便又一笑,低着头想了许久,心头百转千回,终于又说道:“阿春,倘若……倘若我说,我喜欢你……”

幼春身子微震,这才隐隐地有些懂了,转头看向小顺,说道:“小顺哥,你说……什么?”

小顺目光柔和望着她,缓缓说道:“阿春,倘若我说我喜欢你……是真心相待你的,你会不会……愿意……”他迟疑了片刻,终于问道:“你会不会愿意……嫁我?”

95道不同不相为谋

幼春放眼去看,却见小顺正在同一个夷洲武士对上,一时难分难解,不过小顺是重伤初愈,未免有些动作不灵便。幼春张弓搭箭,箭头破空而去,将那武士逼得一退,回刀自保,小顺趁机袭上,将那人杀败。

小顺回头,远远张望幼春。幼春冲他挥一挥手,身后那人怒道:“陶侍卫,该走了!休要耽搁!”幼春不理,大步向着小顺方向跑去,那边小顺望向这边不由一愣。

阿秀所派那人上前一步,欲将幼春拉住,幼春用力一摆手甩脱了他,大声叫道:“小顺哥!”

小顺虽不知发生何事,见幼春叫他,便急忙欲回来,怎奈却被两个夷洲武士拦住,一时脱不了身,幼春咬牙,边跑边射出箭去,虽然准头欠佳,仍是逼得那两人手忙脚乱,小顺趁机向着这边便跑,此刻里,船上齐楚夫人看的分明,喝道:“把那女娃子给我擒来!”顿时又有两个身法诡秘之人纵身下船,向着这边掠来。

阿秀所派那人见状,咬牙挺身而上,架住一人。刹那间小顺也及时赶到,将另外一人抵住。

旁侧白元蛟虽然对上齐楚夫人两个门下,却仍有余暇眼观六路,他的属下虽勇猛,怎奈齐楚夫人所带之人甚多,已经渐渐支撑不住,白元蛟心头长叹,一时望见小顺处情形,扫了几眼,便皱了眉。

幼春同小顺两个合力对上一个夷洲武士,才堪堪打个平手,阿秀所派那人身手却还不错,竟跟那武士不相上下。白元蛟见小顺同幼春已经有些支撑不住,顿时大喝一声,奋起神威,举手将跟前一个夷洲之人劈倒,那两人被他虎吼震得心神不宁,一时惊慌,白元蛟揪起另外一人后颈,用力向着这边一掷,劲头奇大,那武士竟成了极厉害的武器,顿时就把对上小顺的那夷洲武士撞翻开去,双双气绝倒地。

船上齐楚夫人见状怒道:“你们几人齐去!”船上数道人影纵身又下,白元蛟不理,纵身向着小顺这边过来,将到之时发掌一击,旁边跟阿秀所派之人对敌的夷洲武士大叫一声,也跌了出去,连带阿秀那人也身形一晃。

白元蛟扫他一眼,冷哼道:“你是出海龙的人?”那人见被他识破,也不吭声,只是擦擦嘴角鲜血。白元蛟咬牙说道:“早知道出海龙不会那么好对付!竟安排的这样好计策,……滚!”

那人并不动,却看向幼春。

白元蛟见状笑道:“今夜情形你也看到,这丫头已经是我弟媳妇,回去跟出海龙说就是了!我看在丫头面儿上才不杀你,你知道我须不是菩萨性情的……还不快滚!”那人咬一咬牙,顿足离去。

此刻齐楚夫人所派之人已经赶到,白元蛟将大惊失色的小顺拉住,仓促说道:“带丫头自后面水路走!”

小顺说道:“哥哥,我不能走。”白元蛟看幼春一眼,说道:“出海龙都能把细作送到岛上来,怕是蓄谋已久,今番必定会动手,只是迟早之事,我同龙夫人都被他算计在内……事不宜迟,你快些离开。”

小顺说道:“哥哥,我同你一起……要死便也一块儿。”白元蛟出掌将一个掠身过来的夷洲武士拍翻,说道:“你死不打紧,你想叫丫头跟你一块儿么?方才那人之所以来此,怕是奉了出海龙之命要带她走的,难得她竟没离开……”

幼春听白元蛟顷刻间已经明白事情来龙去脉,心头暗自震惊。小顺大惊看向幼春,幼春叹口气,便点点头,小顺一时惊住。

白元蛟说道:“放心罢,就算你先离去,你大哥也没这么容易就死的!速走!”

小顺心头百般犹豫,转头看向幼春,着实煎熬。幼春握拳说道:“小顺哥,你若留下,我便同你一块儿就是了。”

小顺听了这话,忍不住便落下泪来,叫道:“阿春!”心头无限感念。

那边白元蛟背对两人,也自听得清清楚楚,一时微微一叹,却又露出笑来,朗声笑说道:“我果然是没看错你这丫头,——镇海,带她去罢!”

小顺挥手擦去眼中泪,说道:“哥哥,我便在涂州等你,你定要去找我!”白元蛟手上不停,将几个夷洲武士逼得连连后退,放声说道:“甚好,咱们兄弟不见不散!”

小顺狠了狠心,拉着幼春的手,转身便跑。

幼春跟着小顺跑过海滩,一边回头看白元蛟,见他身形仿佛猛虎一般,煞气凛然,几个人全不是对手,还有人欲来追她同小顺,尽数被白元蛟拦下,惨叫声连连扬起,终于船头上齐楚夫人按捺不住,纵身下来亲自对上……

两人越跑越远,渐渐地进了树丛,回头再看,却已经看不到白元蛟同其他人的身影了。小顺一声不吭,只是向前,同幼春两个跑到岛后,僻静处果然系着一条船,小顺解开,叫幼春上去,自己扶着推了一会儿,便也翻身上船,船离开岛,缓缓地荡到海上,正行驶间,听得身后“轰隆”一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