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春一急,怕他又来闹,便拼命挣扎,阿秀轻易将她双手握住,皱眉问道:“春儿,你竟是怎么了?”

幼春哪里能挣得过他,只好叫道:“我不想跟大人亲近,不想不想,不管有人无人,都是不想,放开我!”

阿秀心头本正疑惑,听了这话,再细看幼春神色,心底灵光一闪,顿时有了几分了然。

阿秀便故意说道:“原来春儿是变了心,不爱我了。”

幼春瞪大眼睛叫道:“不是!”

阿秀一笑,将人拦腰抱起,向内边走,幼春一急,生怕他做出什么来,用力挣动,叫道:“快放我下来,大人!”她这段日子时常练习拳脚,身手很是利落,竟差点从阿秀怀中跳出去,阿秀一惊,急忙将她牢牢抱住,反而哈哈笑道:“原来春儿功夫大有进步,只不过可仍旧打不过我的。”

幼春挣的脸上见汗,仍旧无果,阿秀将人抱到房内去,房间内布置的很是温馨,淡淡地弥散熏香之气,阿秀踌躇片刻,有意抱着幼春到床边,果然幼春面露惊慌神色,叫道:“你要干什么?”

阿秀坐定了,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撩开幼春面上因为方才挣扎而乱的一缕发丝,说道:“春儿以为我会做什么?”

幼春听他口气不对,便安静下来,皱着眉便求道:“大人,你不要再亲我,好么?”

阿秀哑然失笑,心头已经明白是怎样回事。偏问道:“为何?可是我一见春儿这般可爱,就想亲一亲。”

幼春的脸慢慢地红起来,说道:“不成……现在不成的、以后再,嗯……大人先忍一忍。”

阿秀笑道:“以后……”悠然想想,很是神往,偏又调笑问道:“以后自然是好的,不过现在究竟怎么忍?我不知……不如春儿教我?”

幼春看了他一会儿,望着阿秀一脸笑意,隐隐地有些知晓,便不言语。阿秀见她眼睛看向别处,不停眨动,显然是大有心事,便笑了笑,说道:“春儿果然是大了,竟然学着有事不说,瞒着我。”

幼春飞快扫了阿秀一眼,说道:“我并没有事情瞒着大人。”

阿秀说道:“当真?”

幼春说道:“嗯……嗯……”眼睛便又四处乱瞅。

阿秀忍俊不禁,满心恼怒化作满天乌云散去。将幼春抱在怀中,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必然是听了些话是不是?因此才不让我亲近你?”幼春一惊,身子就猛地抖了抖。

阿秀心里一叹,明镜般了然,无奈说道:“春儿是为了我好,故而不让我亲近,对么?”

幼春苦苦忍了许久,本以为阿秀不知,如今见他说出来,心头顿时大痛,却还嘴硬:“没……我没听说什么……”

阿秀说道:“好春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欲言又止,却又说道:“可我该高兴的……这才是我最爱的春儿。”

幼春抽了抽鼻子,有些动容,叫道:“大人……”想抱他却又不敢,拼命忍着。

阿秀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就放心了……春儿那些话,自哪里听来的,嗯……莫非是你景风叔跟你说的?”

幼春急忙说道:“不是的,不是景风叔说的。”

阿秀哈哈一笑,道:“方才还说没听什么,如今却招认了罢。”

论心计,幼春哪里能比得过阿秀,当下忐忑低头。

阿秀看着她,便又说道:“既然不是从你景风叔那里听来的,嗯……让我猜猜看,恐怕是他的一些手下人同春儿说的?”

阿秀打量着幼春脸色变化,说到此刻,又道:“对了……怕不是当面跟春儿说的,恐怕是那些人‘不小心’聊天之类的,让机灵的春儿听到了,对不对呢?”

幼春听他竟猜的完全准确,一时变了脸色,阿秀见状,就知道自己所料无误了,当下在心里头沉了一沉,面上却还不动声色,只笑道:“好了,春儿既然不说,那此事我也不问了……”

幼春见他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猜的一清二楚,知道瞒不过他,就问道:“大人……你不生我的气么?”

阿秀说道:“傻孩子,你是为了我好,我生什么气呢?”

幼春眼巴巴看他,又问:“那大人不会就又叫我回去罢?”

阿秀瞪她一眼,说道:“是不是在你景风叔这里住的好,故而不愿意跟我了?”

幼春赶紧摇头,说道:“才不是,我是想等……我都跟大人说了,等大人……可以娶亲的时候……”

阿秀哈哈大笑。幼春看着他开心而笑之态,也觉得高兴,也心安了下来,才露出笑容。

阿秀笑罢,见她笑的羞涩可爱,忍不住低头就在幼春额上亲了口,说道:“春儿可要牢牢记得,不许忘了你要嫁我的。”

幼春红着脸呐呐说:“我才不忘。大人也不要忘了。”

阿秀点头,说道:“朝思暮想之事,我哪里就会忘了?小傻瓜。”

两个将事情说破了,解开心结,幼春心里去了一桩心事,才又担心问道:“大人,你不能亲近女子,这是何等重要之事,你怎地也不跟我说?倘若大人你再像是上次那样……我该如何是好?”

阿秀说道:“我不同你直说,就是怕你担忧……更怕你像是如今这般离开我身旁。”

幼春忐忑看他。阿秀低头,在幼春的脸颊上轻轻蹭过,说道:“可是我知道春儿无论是在哪里,都是心中最想着我的,对么?”

幼春伸手,缓缓地将阿秀的脖子环了,说道:“嗯!”

阿秀出到外头之时,却见景风在厅上,脸色有些不对,见他来到,才笑道:“咦,怎么唇上有些伤了?莫不是不认得路,撞坏了?”阿秀一笑,说道:“是啊……你这地方实在太小,一不留神就撞到了。”

景风道:“你倒是比我更心急,对了,说起来,你若还不出来,我就要叫人进去请你了。”阿秀问道:“何事?”景风说道:“适才宫内有人来了,说是皇上传我速速进宫。”

阿秀问道:“可知道是何事?”景风叹道:“听闻是皇上忽然病重……”阿秀一惊,说道:“那还不速速入宫?”景风说道:“正要先同你说一声。”阿秀道:“说个什么,只不过,此刻宫内最是诡谲,保不准有些人狗急跳墙,作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我有些不放心,索性我陪你进去。”

景风目光闪烁,望着阿秀说道:“若有你在,龙潭虎穴也能去得了。”阿秀笑道:“你要留神,把那所在说成这个,万一将来你去了那里,岂不是人在龙潭虎穴里头了?”景风说道:“岂不正是这个意思?”

皇帝此番一病,病情便越发沉重,景风最初还一天进出宫内一趟,后来便逐渐频繁,只是始终不曾在宫内留宿,幸喜皇帝病情渐渐好转起来。

不料,有一日便又生了一宗事端,原来是被封了贵妃身怀有孕的那妃子被查出用的药物有异,照料她的太医上报,言说连怀的龙胎都有些危险,这还正在查,竟有人说此中必然是六王爷下了暗手,皇帝虽然“手足情深”,不肯相信,但是皇后却哪里肯放过这个?便不停地撺掇皇帝,皇帝表面不言,心中却对景风有了心结。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医院那边另一位太医,在偶然之间竟发觉贵妃的药单有异。这太医不敢怠慢,便不免上报,太医令当下领了众人前去,不料贵妃面如土色,不肯把脉,只要原先指定的那位太医,太医令见事情有些蹊跷,便叫人去请那太医,谁知却发觉那人不知为何竟已经自缢。

贵妃得知这消息之后,顿时昏厥过去,太医令见此,急忙蘀贵妃请脉,谁知道一请之下,竟发觉贵妃并无喜脉之象!

太医令当时大惊失色,又怕自己诊断有误,赶紧叫几个老太医上前,换了四五个太医,最终竟都是一样:贵妃并没有怀有身孕。

太医院将事情如实禀报,龙颜震怒,当下即刻将贵妃传来问话,贵妃哭着招供实情:原来一切竟是皇后娘娘幕后指使,谎称有孕,好瞒天过海,又说中毒来嫁祸给六王爷,龙子遇险皇帝自然会大怒,此计正是为了除去六王爷而设,种种事情,尽数说明……

此时景风正在宫内伴驾,连同几个大臣,唐相也在,顿时听了个一清二楚。

经过此事,皇帝对皇后死了心,任凭她再叫冤枉也不肯见谅,当着众家大臣的面儿,定下了六王爷的储君之位,昭告天下。

皇帝被枕边人捉弄,经过这番刺激后,原本好些的病情顿时又有了变化。皇帝的病一时好一时重,有时候竟一连昏迷几个时辰,景风起初还不停出入宫廷,后来便一直都留在里头照料,不再回府。

十天之后,缠绵病榻许久的皇帝终于驾崩,皇帝大殓之后,六王爷端述登基,改年号为“显嘉”。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景风叔万岁!!

阿秀:乱叫啥,叉出去……

某人:楼上速速准备当皇后吧(╯3╰)

阿秀:看我的降龙十八掌……

112、游旧殿一语惊雷

废弃的宫殿,满目断壁残垣,死气沉沉。先皇帝对桃妃跟祥嘉公主的最后宠爱,无非是在她们葬身火海之后,并未叫人把昔日的桃花宫重新修葺整理好教新人入住。这一处被火烧过的宫殿,是锦绣满目的皇城之中一处特例。

昔日的景风,先前的六王爷端述,如今的当朝天子,一个人缓步行于其中,目光所至之处,风扬起已如蛛网一般四处飘拂的残帐,让人极难想象昔日桃花宫的盛况。

景风目光一停,却见在一处被烧焦了的墙角地方,断木之下正压着一物,他走过去,将那些覆盖上头的乱枝残石拨去,把底下那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的东西舀了出来。

怔怔地望着手中之物,被火烧的残破,又经风吹雨打,早就辨不出本来面目。

但景风仍旧一眼认出,此是何物。

他难以忘记。

犹自清醒的记得,那一年。

他在殿中独自坐着,白狐裘遮了半边脸,垂眸闷闷饮酒,心中因小九的突然变故而不快。满堂喧喧地觥筹交错,他放眼去看,目光冷冷地觑着别人的热闹,小九方去不久,皇帝就能这样无心么……他冷冷一笑,满心愤恨,正欲低头,却在无意中见到上头一个小小人影时候怔住——

她滚在那美艳绝伦的桃妃怀中,靠着桃妃,笑的天真无邪,双眸亮亮地,精灵可爱,也不知桃妃说了句什么,她望着自己便笑,笑的春光妖娆。

他有几分醉了,目光眯起,心头一动……

这个,怕就是那个传说里天资聪颖的祥嘉公主了罢。

他少年时候便出京游历,最近才回来京中,只听闻皇兄得了个玉雪聪明的祥嘉公主,此时倒是第一次相见,他扫了一眼心想:小家伙,果然长的极美,若是大了,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主儿罢。

然而再多的热闹,都同他无关。他心中悲痛难言,又带一丝无处宣泄的愤怒。

他慢慢地转开目光,闷声不响继续饮酒。

一直到那个小小的人磕磕绊绊地走到自己身边。

他蓦地抬头,有些惊诧,那小人似乎害羞,极快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玩弄手中的一枚彩色圆球,上面点缀着些小小银铃,一动之下,叮当发声。

小家伙装作玩耍的模样,眼睛却时不时地偷偷扫他几眼,小脸上红红地,着实可爱难言,眉心那一颗胭脂记,恁般醒目。

“你……公主……”他不知要说什么好,祥嘉公主无缘无故过来做什么?

他目光一扫,见满殿的人也都在打量此处。

忽然成了众人关切,他蓦地有些局促不安。

正在皱眉,身边——“六王叔……嘻!”精灵一般的小家伙笑了笑,终于过来,手脚并用地爬上他的膝头,伸手抱着他的脖子,望着他的脸,凑过来,“啵”地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手上正握着一杯酒,此刻用力抖了抖,酒倾了大半。

见小公主憨态可掬,天真无邪之状,又看素来冷淡的六王竟被逗引的失态,一时之间,满堂轰然。

是谁冰雪一般的脸色,骤然薄红!

……

一阵冷风吹过。将景风从记忆里头唤醒出来。

手上紧紧地握着那枚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圆球,已过多年,但他仍旧记得。

曾几何时,此物在他身后,抵在他的脑后,银铃叮当发声,然而此时,上面的银铃早就不知散落何方。

许是冬日的风太过冷冽,让人浑身寒彻,心头忽然一阵莫名悲苦,有什么东西撞上眼眶,景风握着那物,猛地回身疾走。

出了殿,向北而去,身后跟着的众太监宫女追的气喘吁吁,一直转到一处院落景风才蓦地住脚,屏息想了片刻,却又转回来,将龙袍换过,只着平常衣裳打扮。

身边并没带其他人,景风进了里头,这院子似是新翻修过的,处处崭新,又跟外头的宫殿布局不同,到好似是外面寻常住宅似的。

景风穿过二层院门,才听得有人声隐隐,说道:“这几天我很少见景风叔来,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你们也不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