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秀心平静地说道:“石青璇已经死了。”

桌子“砰”的一声四碎在地,碧秀心立刻后退三步,随后抽出玉箫抵挡住黄药师发出十分的怒火一掌。

两人均是绝顶高手,尤其是黄药师毫无理智地攻击,立刻让整个酒楼一点点坍塌,好在这酒楼被碧秀心包下,到也没生出什么事故。

只是两人飞上空对招,还是惹来不少人的窥视。

他们不敢接近高手对战之地,但是有高手在决战,他们也无法抵住观看的诱惑。

这一天,碧秀心和黄药师决战很快传遍五湖四海,甚至一度盖过寇仲徐子陵得杨公宝库以及慈航静斋传人与阴癸派传人在三峡一战的事情。

大战过后,武林宗师宁道奇、四阀阀主也亲自到来了两位,独孤阀和宇文阀虽然阀主未来,但是他们阀内第一高手宇文伤和尤楚红却是立刻赶到了这里,此外,这里也有人看到了慈航静斋传人和阴癸派传人。

赤水镇有着从未有过的热闹。

就在天下各等重要人士赶往赤水镇,石青璇慢慢向寇仲徐子陵所在之地赶去。

许是赤水镇的大战吸引了无数高手探查,也或许是这些势力的人并未将两个混混放在眼里,派去追查锁拿他们两个均是手底下的人,这导致寇仲和徐子陵险之又险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

原本跟着他们的傅君倬,也在一批批追捕中受了一次又一次伤。

最后,两人将晕迷的傅君倬送入去高丽的船只,就此告别了去。

他们清楚,就是跟着傅君倬去高丽,在他们身上有着无数诱惑的情况下,等待他们的还是躲逃。

这是他们两个的事,还是不要再连累真心待他们的人。

不过这重重追杀,也坚定了寇仲和徐子陵变强的信念。

也如原着一般修炼出长生真气、遇上李靖和素素,又遇见李秀宁后前往东瀛偷账簿事件,紧接着寇仲失恋而产生争霸天下的念头。

这一天,寇仲和徐子陵从被强逼着叫爹的杜伏威手上逃脱后,两人龟缩在青楼偷酒喝。

这会儿得知,碧秀心之女石青璇即将前往大儒王通府中献曲,两人都沉默下来。

寇仲小心地看了一眼徐子陵,他们两个还真是难兄难弟。

他失恋了,子陵也失恋了,说到底,都是他们的身份和武功不够强大,配不上李秀宁。而小陵,石青璇的身份和武功,也是他们这种低微小子能配得上的。

“陵少,反正没什么地方去,不如我们去王通寿宴吃喝一顿。”寇仲大大咧咧地说。

看似不经意地话语,但是也带着细腻心思。

徐子陵没有反驳,算是同意下来,虽然意识到现实,可他心底里,也是想再见见石青璇的!

石青璇在此之前并未显露于人前,对于她的印象,也只限于能够和宇文化及一拼的年轻高手。

此次石青璇为大儒王通献艺,大多数是来观望风向,也有的也是真切想听石青璇吹曲,碧秀心的箫技名动江湖,作为唯一的传人,定然也是一绝,这就导致王通寿宴还未到,整个东平郡就已是车水马龙。

石青璇做寻常女儿打扮落座在客栈一角喝茶,自从辞别娘亲以后,她在寻寇仲徐子陵的同时也好为娘了却昔日对王通的一桩许诺。

这些日子,饶是她并未刻意打探,有关黄药师的信息在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

听得多了,石青璇越发觉得黄药师是个偏执的人,而且因为那故去的青璇对她们一家很是恼怒。

依照娘的性子,定然不会和黄药师为敌,黄药师单方面为难娘亲,石青璇很是担忧。

可是细想下去,他们家和黄药师之间根本是个死结,黄药师自己不看开,当无任何和谈的信心。

若是那位青璇姑娘还在就好了!

石青璇轻轻一叹,竟然呢喃出了声。

就这么一会儿,石青璇不知为何产生一种诡异的压迫感,让她感觉到一瞬间的窒息。

她皱起眉头,手已经紧紧握住玉箫,开始一个个感知客栈里的人来人往。

石青璇对自己的易容之术很自信,尤其她的形貌并未流传下去,所以,她暴露的可能性近乎为0。

仿佛那股压迫感只是她的错觉一般,此时再无痕迹。

石青璇垂下眼,目光看着手中漂浮的茶叶,轻轻地吹了吹,最终小小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起身。

就在下楼的关口,她看见了两个熟人走进了一楼酒楼门。

石青璇从未打算见寇仲和徐子陵,只是欠了他们一份因果,所以才想着尽一份心力保护他们,所以,虽心中有着见到人的喜悦,终究不会暴露自己和他们相认。

寇仲和徐子陵很是风尘仆仆,两人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好,这中不仅仅是赶路累的,更像是被什么事压抑伤感了一般。

三人在楼下擦肩而过,石青璇在柜台结账,寇仲和徐子陵正要上楼,徐子陵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然后忍不住向后看去。

这一瞧见石青璇的背影,便忍不住一怔,正待寻过去细瞧确认,不想石青璇这时已经出了门,等他到了门口追寻时,外面无数的人流中,早就找不到他想找的青衣身影。

石青璇步入一条小巷,没想到徐子陵竟然能够认出她来,这让她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忍不住对徐子陵生出好奇之意。

与之相对的,和她相处同样时间的寇仲没有认出来。

这般想着,她又走了出去,然后看着寇仲和徐子陵走进酒楼。

待再也看不到人,她才转过身离开。

小巷子很窄小,几乎只能容下一个半汉子的宽度,而且这条巷子很长,远远看不到尽头。

石青璇走到深处的时候,小巷子里已经没了人。

安静到一定的程度的小巷,石青璇这时从心底冒出一股子悚然。

她总感觉有人在后面盯着她,可是她感觉不到方位,加之没察觉到杀气,石青璇便不想打草惊蛇,只能以更快的速度奔离。

望着那一闪而逝的青影,黄药师终于露出身形来。

青璇的轻功比以前还要离开,他要是想追上人,必然会暴露自己。

黄药师想着碧秀心的话,在久久追寻的时光中感觉从未有过的脱力。

他不能不把碧秀心的话放在心上,如果石青璇不再是石青璇,他要她又有何用?终究不是他心上之人。

想到这里,黄药师不禁颓然。

石青璇还未恢复神智时他一直盼望着她恢复,如今恢复了,他反而害怕了,仔细想想,当初得到石青璇神魂缺失时,他的心里未尝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很怕,很怕青璇不复。

月黑。

石青璇偷偷进入了王通的府邸,在一处屋角静静地坐了下来。

瞧着满座宾客,有士族官宦的使者,有才华出众的读书人,也有商客武士,娇娘妾语,热闹得紧。

石青璇瞧见了寇仲徐子陵,这般观望着他们和单婉晶纠缠,她又露出惊讶之色。

此时的寇仲徐子陵的精气神和今日白天不可同日而语,分明是功力已经登堂入室,不再是以前那等不入流的人物。

两人与单婉晶、沉无双相争的动作终究为宴会中的某些人所注目。

最先开口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子,举止贵气,气度稳重,应当是个不凡人物。

石青璇通过一路而得到的密报消息,自是认出此人是洛阳王世充。

王世充似乎认出了寇仲和徐子陵的身份,很是客气地喊道:“两位小兄弟,可否过来一聚。”

原本徐子陵一伙并不是最为瞩目,这下主坐的王世充一发话,立刻让宴会上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们。

这一看,宾客中便有人私语出他们的身份,两人身着长生诀秘籍,又有得天下之物中其一的杨公宝库消息,还有和今日的重头戏石青璇有着一定的牵连,已经叫不少人蠢蠢欲动。

寇仲和徐子陵已经知道处境不妙,两人相视一样,很快就有了遁逃的心思。

可就在这时,门口被扔进来两个人。

且扔进来的声势之大,引得全宾客大惊。

高手!

石青璇小心起来。

很快,一男一女走了进来,男的面容白皙,却高挺英伟,他的手上提着一把刀,全身的气势之盛,叫很多人都不敢再看。

而女的清丽动人,不过是个很冷若冰霜的人,她这一进门,并未给任何人一个眼光。与他人不同,石青璇和寇仲、徐子陵却更多了疑惑。

因为这个女人和傅君倬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们还是第一时间分辨出来,她并不是傅君倬。

传闻傅采林坐下有三弟子,傅君倬和傅君瑜是姊妹,这位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天下即将大乱,傅君倬又已经回去,这高丽女来中原做什么?

男的叫跋锋寒,明显是来挑战的,言语之间和突厥的武尊毕玄有过节,更是将毕玄当做自己未来的对手。

这般锋芒毕露立刻让大伙都心生不满,尤其打伤此间主人迎客下人来看,这次跋锋寒来意不善。

王通是寿宴主人,只是按捺小会儿,作为好友的欧阳希夷已然忍不住出手教训这等狂妄的后生小子。

谁知,这跋锋寒不过二十三四岁,却功夫奇高,竟然和成名多年的先天高手欧阳希夷拼了个不上不下。

纵观全宴,欧阳希夷的武功绝对是前三的高手,可是这年轻人竟然有这份功力,这立刻叫人心生惊叹之意,同时也在暗暗打听他的身份。

王通见好友欲使出十分力与这后生小子比拼,心中已产生杀机,然而跋锋寒越战越强,刀落之处,让人观看的宾客退避三舍。

石青璇想了想,将玉箫放在唇边轻轻的吹了起来。

寿宴不宜起血,并非生死之仇,何必叫两方生害?

石青璇并未吹任何一首曲子,而是在欧阳希夷和跋锋寒的刀剑交击空间中若现若隐,是随手挥来的即兴之作。

箫声让人难以相信的浑融在刀剑交呜声中,音符与音符问的呼吸、乐句与乐句间的转折,纵有间断,听音者亦只会有延锦不休、死而后已的缠绵感觉。

仿佛吹过无数次一样,石青璇慢慢闭上眼,脑海似乎闪过一些碎片,似乎,她以前也曾以箫声止住了他人的争斗,可是她十多年缺失神智的记忆却没有这些画面,这倒是无从说起了。

下面的人听得痴了,不光王通熄了杀机,寇仲和徐子陵忘记逃跑,就是欧阳希夷和跋锋寒也不由自主停止了打斗,听着石青璇的箫音忽喜忽悲,显然已经沉浸在石青璇接下来箫声情谊之中。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箫音也出现了一丝迷茫,不过很快转为细语问候,令听者不自觉回忆过去的悲欢离合,若非箫艺大家,是无法听出这一瞬间的迷茫的。

扫向底下众人,石青璇的手指慢了下来,最后箫音倏歇。

大厅内没有人能说出话来。 

王通在怀念什么,眼眶似乎有了湿润之意,而欧阳希夷威严的眼睛里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石青璇不知为何却涌出一股哀伤,似乎也有那么一双眼睛的情绪在她面前展现过。

这么一种莫名的感觉,石青璇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听到欧阳希夷怀念而疼爱的语气、还有跋锋寒甚是真诚的钦慕求见之言,她也无心理会。

于是并不露面,只是扬声向王通说明今日为娘亲偿还一曲外,便向他们辞去。

青影晃动之下,速度之快,只剩下一片残影。

功力极好又反应极快的跋锋寒傅君瑜立刻追了上去,寇仲和徐子陵还未褪去惊喜,也匆忙地追了上去。

正面相遇

石青璇的轻功可谓是天下无双,天下能追上她的,只有三人,其中两位是和她轻功同出一源的黄药师和石之轩,剩下的便是碧秀心了。

碧秀心现在是剑心通明的大宗师,又通晓不死印法的法门,不难拥有决定轻功。

所以,跋锋寒和傅君瑜武功再如何高强,注定会将石青璇更丢了。

石青璇甩掉两人后并未走远,她终究没有忘了自己的目的,在寇仲和徐子陵还没有绝对自保之力,她还是得跟着他们。

无论救命之恩,还是让她变成一个正常人,这等恩情足以让她付出重大的代价。

慢慢走回去,却在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箫声传来。

石青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细细听了一会儿,脚步已经难以控制地向箫音地接近。

箫声极美,更难得的,箫技十分高明,石青璇极其喜爱弄箫,这会儿听到一个志同道合之辈,便已经生出知音之意。

随着慢慢接近,箫音已经开始变化了,不再是那清风朗月之曲,而是变成缠绵动人的曲调,带着一种极致的诱惑,让石青璇慢慢靠近。

石青璇在箫音中自成大家,如何听不出其中

诱惑之意,若非没有听出这箫音中除了诱惑,还有悲哀苦怜之意,她是不会这般随意靠近的。

终于瞧见了人。

颀长的青衣背影在清澈的湖水边,湖水上倒映出此人的面庞,这一见,石青璇已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明明是年轻俊美之极的面庞,可是两鬓却已经斑白,他静静地在一边吹箫,一种油然而生的孤寂和刻骨的思念,叫人心生剧荡,不敢再有任何接近。

石青璇就站在那儿,听着这难得听到的妙音绝曲。

他所吹的是那诱惑扰人心绪的曲子,也用上了他不凡的内力,可石青璇却无丝毫不适,只觉此曲最是绝妙不过了。

随着曲调慢慢降低,再到后面的停歇,石青璇还沉浸在箫音之中。

“这是《碧海潮生曲》。”

黄药师看着无知无觉的石青璇慢慢说道。

石青璇似乎诧异他会主动和她说话,她眼带笑意说道:“名字真好听,是观潮起潮落而生的吗?”

黄药师淡淡地看着她,回答道:“还有因为一个人时的心潮起伏。”

石青璇忍不住望向他的眼睛,只是看了一眼,就回到他手中的箫上。

“你的箫竟然与我的一样!”她惊奇地说道。

石青璇手中箫是碧秀心从慈航静斋带出来的古箫,不光好看、音色极妙,更是坚韧不凡,寻常宝剑与箫相碰,损毁的定然是宝剑。此物天下仅有一只,此次再见一样模样的箫,她当然惊奇不已。

黄药师转动古箫,这支箫是他多年前用了两天两夜从秦淮河捞出来的,当年他协助青璇杀安隆的时候,这支古箫落下了秦淮河,后来他将自己的桓伊箫给了青璇,只是后来变故重重,青璇离开了这个世界后,桓伊箫虽然给了新生的小青璇,可是碧秀心离开后却将桓伊箫留在了幽林小筑,又将从慈航静斋带出古箫给了青璇。

青璇自后世携带古箫而来,这导致原本独一无二的古箫变成了两支。

黄药师很想说这支箫是她的,只是看石青璇眼中纯粹的好奇,他便说不出口。

他到底还是报以一种希望,她希望青璇亲自告诉他,这支玉箫是她的,再和他说:我回来了,药师。

石青璇见他不搭理自己,只得移开了目光,刚才自个很失礼。

她行了一礼,说道:“打扰先生了,小女告辞。”

黄药师再次背过身去,还是不搭理她,并重新将箫放在唇边,闭上眼吹奏早已刻入骨髓的曲子。

除了《碧海潮生曲》,他们还一起创作了《桃花》《幽林》等多首曲目。

碧秀心说得对,若不是青璇,也不过和青璇披着一张面皮而已。

他能做的,不是将她强认成青璇,而是慢慢确认。

若不是,他便回桃花岛,桃花岛上的幽林筑早已经建成多日。

石青璇远去了,却没有离开这个地方,她飞上了树听着这让她打心底的妙音,直到再也没有箫音才离开。

她只道自己舍不得这等妙音绝曲,但是日后她恢复了记忆,才清楚地明白此时莫名的留恋并非对曲,而是对人。

寇仲徐子陵舒适地躺在一堆禾草上,不用说,两人也是跟丢了。

两人反应很快,一更丢就更快地遁走了,毕竟在王府他们暴露了身份,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这会儿已经确定完全安全,两人说着在王府的事,说了与他们作对的单婉晶几句,又谈到跋锋寒年纪轻轻武功这么厉害,再到傅君瑜为什么和傅君倬的关系,傅君倬现在怎么样了?

多是寇仲主动说话,徐子陵兴致缺缺,却还是很给面子的回兄弟的话。

到后面两人谈起了武功,不自觉又悟通精神和内劲交合在对战的作用。

直让隐藏在树上的石青璇惊叹不已,这两人无师自通,其资质和悟性之高,当世也就那么两三人而已。

两人想通后,寇仲瞧见又颓落的徐子陵,他坐了起来,装作很轻松地说道:“你猜那风湿寒能否追上石青璇?若给他勾引了,你岂非再没有机会?”

要知道跋锋寒在王通寿宴的一手,在场的女眷无不爱慕地看着他。

徐子陵皱眉道:“你省点精神不要痴心妄想好吗?李秀宁的教训还不够重吗?”

这翻言论,却是不想多谈,说到底,他自个也是在逃避。毕竟,石青璇见到了他们两人,也没和他们打个招呼。

想想看,跋锋寒从武功还是从容貌才学,他差得远了。

寇仲哪里不明白徐子陵的想法,经过李秀宁一事,他心中虽然不忿,却也清清楚楚明白其中的差距,他不想自己的兄弟和自己一样伤怀,于是才做玩笑说他没有机会。

石青璇一怔,仔细瞧了徐子陵的眉眼,随后轻飘飘地下树,默默地站在树下,心中却极为不平静。

她是不知该如何做了?无意惹红尘,红尘却已生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