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急迫,原本的思念成疾,都在这一刻化为了云烟。

她缓步走过去,坐在了陶册的对面,看着他更加消瘦的脸颊。他脸色苍白,脸颊上没有胡须,却有一道伤疤,一看就是新伤,恐怕是今天刮胡子的时候弄伤的。他穿得很整齐,就连衬衫领口的纽扣都系得很好。

他的眼睛无神的盯着她看,眼神涣散,样子无精打采。看到她眼中晶莹,他当即眯了眯眸子,跟着红了眼睛,却别扭的将头扭到了一侧,不再去看她。

他怕…他会不忍心开口说话。

看到陶册的样子,潘笑笑就已经想到他是来宣判的,她只是心口剧痛,却什么也不说。

悲伤的情绪就好似顽劣的孩子,她管不住,任由他们撒野,让她沉浸在悲凉之中。

“离婚吧…”陶册终于开口,声音说不出的沙哑,也不知是声嘶力竭的哭过多久,或者是独自喊了多久,才会让声音哑得如同纸张被慢慢撕裂的声响,让人心疼。

潘笑笑听到了想象之中的答案,眼泪终于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了桌面上,碎裂开来。

她竟然没有去擦,只是看着陶册扭过头,鼻尖微红的模样,说道:“好。”

只要是陶册说的,她就听。

陶册的身体猛的一僵,随即他扭过头来看着潘笑笑。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解释:“我很爱你,可是我也爱我的家庭,为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弄到众叛亲离也不是很好的选择。爱情与亲情相比较…我选亲情…对不起。”

陶册也试着反抗过,祈求过,可是于事无补。家中的人意志坚决,绝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虽然喜欢潘笑笑,却也不想大逆不道。家中从小就宠着他,惯着他。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也是在家中的溺爱之中成长,才会这般的天真。如果让陶册亲手毁了这个温暖的家庭。陶册做不到。

“我知道。”潘笑笑说着,眼泪已经泛滥成灾,她想在这最后一次的见面时给陶册留一个很好的记忆,可是她控制不住,她用豆大的泪滴来彰显着自己的珍惜。

陶册抬手揪着胸口的衣服。难受得可以,最后他还是从包里拿出了离婚协议书,用一双颤抖的手递到了她面前。

她双手接过,放在了桌面上,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笔来,认认真真的签好字。又送回到了陶册的面前。

陶册看着那张被泪水浸湿的纸,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拿着纸放进包里,起身就要离开。

他怕他再不走,就要控制不住,说出类似私奔的话语。

“让我再送送你吧!”潘笑笑突兀的开口,跟着站起身来。慌乱的拿着包跟着陶册离开。

陶册没多说什么,只是默认着让她跟着。潘笑笑跟在陶册的身后三步远的位置。一直流着眼泪跟随。

陶册也没有选择坐车离开,而是一直步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一直走,一直走。

跟着他就好,去哪都行。

不开口也好,他在就行。

兜兜转转,走走停停,一个走在前面哭,一个跟在后面泣,两个这样的人十分吸人的目光,让不少人向他们看过去,两个人却浑然不知,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这条路长一些吧,不想停止,不想走完…

直到落日昏黄,血一般的残阳映衬出两个人苍白的脸孔,与无力的双腿,他终于回头看他。

她的眼睛肿的不像话,原本润泽的唇也因为抽泣太狠而开始脱皮,一个精致的女孩,此时竟然脆弱得不像话。

“再见。”

“好…”她没有拒绝。

她从未拒绝过陶册,此时也不会。

他迈步离开,走了几步才又回头看她,当即看到了她哭得脱力,跪坐在了地面上,看到他回头,竟然逞强的扬起嘴角来对他微笑。

他想奔过去抱住她,可是他怕他会舍不得放手。

他想就此放弃离婚,继续抵抗,可是他不想看到自己母亲哭。

那么,就再见了吧。

我们都没错,只是不适合。

后来,后来,他们终究是分开生活,不再重逢。

潘笑笑越来越安静了,就好似一株长得极好的花骨朵,不会凋零,却也吝啬的不肯绽放。她不喜微笑,不会流泪,只是淡漠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出了国,又回来,进了潘家的企业,只做文职而已,不喜欢与人打交道。

她偷偷的让米轻打听的消息,知道他过得很好,一年的时间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依旧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性格。

前些年他特别喜欢去KTV自己唱歌,他说想要练一练唱情歌,唱给未来的老婆听。

前年他开始放弃养仙人掌,将自己的所有仙人掌转手给了别人,然后去父亲的单位实习,可是他只做了四个月就放弃了,转而下乡,去做了一个村子的村委成员,并非村长,在那里留了一年多,才当上了副村长。

去年他与胖子只见了三次面,人黑了一些,脸也没有之前那么俊秀了,有了些许爷们的气息,陶册特意避开了米轻,不想见她。听说,他的家里总在安排人与他相亲,至于结果谁也不知道。

今年,他升了级别,终于不用在农村体验生活,人也干练了不少,听说临走的时候,村民送了他许多的鸡蛋,拿都拿不回来。

潘笑笑一件事一件事的听,然后一次一次的黯然神伤。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五年了,潘笑笑依旧是一头的长发,甜美的五官。

一切,都与当年一样。

只是身边再没出现过别人。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她宁愿自己一个人,自我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