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毒的心思!”三老夫人怒不可遏,只以为是姐妹间斗气,哪想如此恶毒,这是要毁人一辈子啊!

说话时,三老夫人一直看着洛婉如。

洛婉如瑟缩了下,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何氏阖了合眼,看向跪在地上泪水潸然我见犹怜的洛婉兮,比起四丫头,女儿真的被宠坏了,胸无城府,哪里斗得过人家。

“你可有证据?”三老太爷十分冷静,心里他也有了偏向,但是他得看证据。

洛婉兮:“王婆子亲口承认何妈妈给了她五百两银子,让她如此害我。”

何氏拍案斥责:“荒谬!何妈妈与你无冤无仇,何必大费周章害你。”

三老夫人看着何氏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老大家的稍安勿躁,且听婉兮丫头说完。”

何氏抿了抿唇。

洛婉兮:“柳枝。”

低眉顺眼的柳枝趋步上奉上王婆子的口供。

洛婉兮又泣声道:“要不是我事先做了防备,现下王婆子已经被灭了口。对方如此心狠手辣,竟是连人命都枉顾,叔祖,叔祖母,我实在是害怕。今天她们只是想毁我清白,谋害王婆子,有朝一日她们会不会想要我的性命。”

第一次摔倒可以说是大意,摔第二次那就是傻了。王婆子是个关键,为防万一,她把人看守在陶然居里,哪想这样都差点被人在王婆子的药里惨了致人发热的东西,到时候王婆子死于高热,既灭了口又让她背上了人命。

多么周全的计划,周全的让人骨寒毛立,可更让洛婉兮心惊的是对方的无孔不入,她这般严防死守都差一点着了道。才来不久的洛婉如一行人会有这本事?

看完供词的三老太爷,目光如电般投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婆子,似乎又成了当年嫉恶如仇的大理寺少卿,点了点供词:“你可认罪?”

何氏盯着王婆子道:“你确定是何妈妈指使你?”

三老太爷警告的扫她一眼,冷笑一声。

何氏面皮微微一抽,置若罔闻。

王婆子抖如糠筛,彷佛下一瞬整幅身子骨都要散架。

洛婉兮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心知王婆子肯定在人神交战,她想反悔,她不敢得罪大房。洛老夫人到底老了,洛婉如能收买这些人,何尝不是因为她们知道,大房才是一家之主,尤其是洛老夫人这一场病下来,洛婉兮敏感察觉的下人态度的变化。然就算王婆子反悔也无济于事,三老太爷有的是手段让她说真话。

王婆子脑子从来没转的这般快过,一会儿是自己得罪了大房会是个什么下场,一会儿又是自己反悔了,事后大房为了永绝后患会不会再害了她,翻来覆去的琢磨,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三老太爷却没这么好的耐心,一撂茶碗:“来人,带下去审问。”

王婆子一个激灵如梦如醒,对上三老太爷如炬的目光,又想起差点抹到自己伤口上的能要了她命的药,咬了咬舌尖终于有了决断:“老奴认罪,都是何妈妈指使老奴,老奴不想答应的,可何妈妈拿老奴一家老小威胁,老奴不敢不答应,三老太爷饶命,四姑娘饶命。”说罢以头触地砰砰砰直响。

三老太爷眼都不多眨一下,还是命人带下去再审问一遍确保无疑:“传何妈妈!”

何氏心沉了又沉。

吴氏面色也有些僵硬,洛齐翰心里咯噔一响,目光凝重起来。

第二十八章

传唤何妈妈之际,洛婉兮指着噤若寒蝉的医女对三老太爷道:“三叔祖,就是此人欲加害王婆子,幸好被及时制止。”当时情急之下她刺王婆子那一下颇为用力,遂伤口十分深,洛婉兮也怕王婆子有个好歹便死无对证,故去请了谢府医,哪像跟随而来的医女竟然暗下杀手。问她受何人指使,她闭嘴不言,洛婉兮也没时间审问,索性让三老太爷审,有什么比亲自审问出来的结果更值得相信。

三老太爷目光一沉,声若响雷:“你受何人指使?”

吴氏脸色微不可见的一白。

医女身体抖得不成样,按在地上的双手蜷缩成一团,冷汗如雨下:“我,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三老太爷重重一击案几,冷笑:“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保你背后的主子不成。实话实说,还能求得从宽处置,若是冥顽不灵,这等害主的刁奴,拖出去乱棍打死也不足惜。”医女都是从家生子挑出来培养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主家手里。

医女骇然变色,惊慌无措的磕头求饶,大声疾呼:“三老太爷饶命,三老太爷饶命,是凉月姑娘命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凉月,吴氏跟前的大丫鬟。

吴氏脑海里嗡的一响,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她嘴唇剧烈的哆嗦着,似乎想解释什么,可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直愣着双眼。

知妻甚深的洛齐翰一颗心直往下坠,难掩失望的质问吴氏:“你为何如此?”洛齐翰实在不明白,妻子和洛婉兮一直相处和睦,她怎么会去害洛婉兮。情感上洛齐翰不愿意相信,但是理智上不得不相信。

在王婆子和医女被带进来那一刻起,吴氏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了,事到如今,吴氏已然没了侥幸心理。三老太爷审了一辈子案件,活生生的人证落在手里,还拍他审不出真相,现在否认,到时候被审问出来,只会更丢人。

吴氏深吸一口气后站起来,不敢看洛齐翰失望的脸,对着洛三老爷深深一鞠躬道:“是我让凉月做的!”

“你!”洛齐翰指着吴氏,痛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吴氏满嘴苦涩:“我娘家光景越来越差了,怕是过不了两年后的遴选,保不住皇商资格。”士农工商,等级森严。皇商和商差了一个字,地位却是千差万别。再有钱的商人也只是商人,可皇商却能算半个士族,所以皇商可以与官宦人家联姻,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确保自己能在每隔五年一次的遴选中留任。

如吴氏嫁进洛家,再譬如何氏庶妹嫁到皇商米家,都是利益的交换,一方出钱,另一方出权。然而与日渐没落的吴家相反,米家蒸蒸日上。何氏兄弟在户部风生水起,而皇商统由户部筹理。

洛齐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就像是被人塞了一把冰块,整个人都冻住了。妻族的困境,洛齐翰也有所了解,然他爱莫能助,他无一官半职,说难听点不过是洛家一个大管事。若是父亲在世,他还能厚着脸皮开口,可对着素来严肃的嫡兄,他真的开不了口。

洛齐翰懊丧的垂下头,不用妻子说他已经明白,妻子这么做,肯定是长房的人许诺了她。都是他无能,才会害的妻子坐下这等错事。

羞愧难言的洛齐翰蓦地起身,拉着吴氏双双跪在三老太爷面前:“三叔,吴氏如此都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没有尽到责任,是我们对不住四丫头,请三叔责罚。”

三老太爷冷哼一声:“还算你有自知之明,你们的错,待会儿再算,吴氏,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一个字都不许隐瞒。”洛齐翰侧身对吴氏道,神情凛然:“举头三尺有神灵,三哥三嫂,生前待你我不薄。”

三老爷的话烧的吴氏满脸通红,眼眶也泛红,几个妯娌明里暗里瞧不起她商户出身,唯有三嫂平易近人,还教她这深宅大院的规矩,带着她见客融入圈子,想起当年点滴,吴氏只觉得无地自容,悔不当初,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答应助纣为虐呢。

吴氏拭了拭泪,再抬头时,脸上一片坚定。

何氏暗叹一声,大势已去,连吴氏都倒戈了,何妈妈脱身无望,她得想想怎么把这件事影响减到最小,不由庆幸,还好自己及时赶到,否则女儿还不得被这些人生吞活剥了。

吴氏开口:“七日前何妈妈找到了我…”

何妈妈离开祖宅太久了,到底人生地不熟,有些事不是光凭银子能办成的,她需要一个助手,她挑中了吴氏。

知女莫若母,何氏知道女儿此去临安怕是不肯安分,可大女儿怀相不稳,她分身乏术,只能吩咐何妈妈仔细看着她,怕小女儿闹的厉害不好收场,何氏特地叮嘱何妈妈,有事可以去找吴氏,必要时以利诱之。洛齐翰碍于颜面开不了口,吴氏却是硬着头皮求过何氏,只是无功而返。

以娘家和儿女前途为诱惑,吴氏果然动摇了。有了吴氏搭手,洛邺才能那么巧的受伤,把白暮霖吸引过来,再到洛婉兮落水,一切都自然而然,经得起推敲,只要王婆子死了。

原本她们就打算让王婆子发热至死,令一落水之人死于发热,对掌家多年的吴氏来说并不难。便是有所怀疑,没有真凭实据又能如何。谁能想到是她们做的,她们和洛婉兮无仇又无怨不是吗?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吴氏道:“我这儿有何妈妈的留下的文书。”口说无凭,吴氏也怕大房翻脸不认账,她都昧着良心办事了,若是再得不到利益,自己岂不成了笑话,遂一定要何妈妈留下文书做凭证。其实她更想洛婉如写,何妈妈再得脸也是个奴才,奈何何妈妈道洛婉如毫不知情。可眼下观洛婉如,哪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洛三老爷立时命人去取来。

听罢,三老夫人倒抽一口凉气,要是王婆子死了,没了这个破绽,就真让她们得逞了。如此步步为营就为了陷害洛婉兮,为的是什么?三老夫人心里这么想,也这么问了,这个疑问在她心口盘旋已久,三老夫人看着何氏和洛婉如母女俩直接问:“婉兮到底哪里碍着你们了,要让你们如此费尽心机的陷害她?”害人总要有理由吧!这样的大费周章,若说只是小姑娘之间的口角,三老夫人是不肯信的。

何氏双唇抿成一条薄线,面容端凝,正要开口就听见守在门口的下人禀报,何妈妈到了。何氏合上嘴,目光幽深的望向从门口进来的何妈妈。

对上何氏的双眼,何妈妈心头一颤,身形晃了晃,她的视线在下跪的吴氏身上绕了绕,不待三老太爷质问,何妈妈双膝着地,重重跪于地上:“一切都是老奴做的,早年老奴因为三夫人的缘故挨过一顿板子,伤了身子,这才成婚多年只有一个女儿,还是个体弱多病的早早夭亡的。四姑娘和三夫人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奴一见三姑娘就忍不住心中怒火。于是哄骗五夫人,是夫人难忘与三夫人的旧怨,又恨二姑奶奶三番五次和大老爷写信要将表姑娘嫁给大少爷,所以要让两人永无宁日。”

何氏和故去的三夫人李氏不睦,在场好几人都知道,原因是何氏一个要好的表妹思慕洛三老爷,何氏也乐见其成,几番撮合。可最后洛三老爷娶的是何氏,那位表妹心灰意冷之下另嫁他人,婚后仍然对洛三老爷念念不忘,不出两年就郁郁而终。

至于白洛氏想把白奚妍嫁给洛郅,三叔祖夫妻还是头一回听说,然联系白洛氏性子,还真是她能想得出来的,白奚妍没有父亲,谈婚论嫁时难免被人挑剔,哪里还有比嫁回娘家更好的选择。

若白暮霖真的看了洛婉兮的身子,洛婉兮嫁给白暮霖的可能极大。那样嫁过去的洛婉兮少不得要饱受流言蜚语,尤其是望子成龙的白洛氏更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日后可想而知。

想想还怪有道理的!

“老奴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姑娘!”说罢何妈妈竟是一头撞向桌角。

洛婉兮一看她动作不对就猛然伸手抓住她的衣服,还有一人动作不比她慢,正是带着何妈妈进来的丫鬟。

那丫鬟瞧着不起眼,不想力大无穷,硬生生把何妈妈扯了回来,被扯回来的何妈妈毫发无伤却脸色惨白。

洛三老爷重重一拍案几,震的上面的杯盏都颤了颤,冷笑:“想死还不容易,等查明真相,你这恶奴,想不死都不难。”何妈妈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当他是瞎子,没发现洛婉如的反常。这恶奴不过是打量着一死了之,事情就断在她这儿,自己也没理由再去查洛婉如。

因着三老太爷的话,何妈妈抖了抖,声嘶力竭:“一切都是老奴做的。”

看着嘶喊的脸都涨红了的何妈妈,洛婉兮不得不承认,洛婉如命好,有这么一位忠心耿耿的奶娘,拼了性命也要护着她。可惜了,护不住就是护不住!死了也护不住!

沉默了许久的洛婉兮又一次开口,一开口就吓得好几人险些魂飞魄散:“二姐这般处心积虑害我,只因我挡了她的路,盖因她与许清扬有私情!”

第二十九章

何氏再也维持不住自己镇定从容的贵夫人形象,拍案而起怒喝:“一派胡言!”

洛婉兮直视何氏双眸,神情凄然而又决绝:“到底是谁在胡言,大伯母心知肚明。知女莫若母,大伯母您敢对着我父母在天之灵起誓,二姐和许清扬清清白白,而您毫不知情,若有一字不实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放肆!”何氏一把扫掉面前茶盏,脸色阴沉的指着咄咄逼人的洛婉兮:“你不要得寸进尺。”

洛婉兮挺直脊背,抬头望着何氏,泪水滚滚而下:“到底是谁在得寸进尺,二姐喜欢许清扬,觉得我碍眼,就设计毁我清白,坏我婚事,二姐有没有想过她毁掉的还是我的一生。

这次计策失败了,下次二姐是不是打算直接取我性命了?若非攸关性命,大伯母觉得我一介孤女,愿意得罪您,得罪大房吗?可是我不得不如此,因为我知道倘若这次我选择了息事宁人,二姐并不会善罢甘休。我怕到时候就算我意外而亡了,外人也就唏嘘一声,道一句可惜罢了!”如泣如诉,字字带血,滴落在地面的泪珠,溅射莹润的水光。

看得三老夫人心头又酸又涩,她清楚洛婉兮所言非耸人听闻,所以她心里更不好受。何氏再加一个吴氏,两人联起手来,这孩子躲得了第一次,躲不开下一次。还不如撕破脸,她们反倒不敢过分。从此以后,但凡洛婉兮有个山高水低,大房就是最大嫌疑人。

三老太爷晦暗着一张脸,如同被泼了黑墨,严厉的看着洛婉兮:“你可有证据?”

洛婉兮抹了一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人偶质问泥塑木雕一般的洛婉如:“二姐,你的宝贝找到了吗?”

洛婉如只觉得一股血冲到直冲脑门,整个人都懵了。小人偶掉了,她找了好久好久,怎么会出现在洛婉兮手里。

怔愣间就见洛婉兮拿着人偶用力往地上砸,发出咚一声脆响,这一下彷佛砸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洛婉如脑中那根弦‘啪’一声彻底断了。

眼看着洛婉兮还要再砸,洛婉如猛然扑过去从洛婉兮手里一把夺过并重重推开洛婉兮:“是你偷的,你怎么能偷我东西,你这个小偷!”

何氏心急如焚,顾不上许多,抢步上前按住了不打自招的女儿,示意她别乱了分寸。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万万想不到洛婉兮竟是连这事都知道了,还早有准备。

被她推到在地的洛婉兮坐起来,将乱发捋到耳后,露出一双灼灼的双眼,冷笑:“小偷?觊觎我的未婚夫,设计毁我清誉,坏我婚事,意图取我而代之,二姐所作所为才是偷!”

洛婉如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整个人都炸了。这一整天她都心惊胆战,神经绷紧,醉月厅内发生的桩桩件件更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此刻被洛婉兮指着骂,还涉及她最在乎的许清扬。洛婉如只觉得满腔的怒火在胸口横冲直撞,刺激的她眼前发黑,太阳穴一突一突的涨,洛婉如举起小木偶脱口反驳:“清扬根本不喜欢你,他亲口说的,他一点都不想娶你,只想娶我!这小人偶就是他亲手做来送给我的。”

洛婉兮定定的看着洛婉如,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终于承认了。

何氏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可已经晚了,不该说的她都说了,何氏满脸的阴寒,冷冷看向洛婉兮,目光发凉。

洛婉兮身形微微一颤。

看在眼里的三老太爷一把将杯子掷在地上,厉声道:“你好大的威风!真当自己能在我洛家为所欲为了!”

何氏面皮抽搐了两下:“三叔息怒!”

“息不了怒,我都要被你这逆女气死了。”三老太爷指着缩在何氏怀里瑟瑟发抖的洛婉如怒不可遏:“与堂妹的未婚夫暗通曲款,不知廉耻。竟然还敢为此害人,简直丧心病狂!我洛家没有这样的女儿!”

三老太爷的话仿若一个又一个的耳光打在何氏脸上,打的她脸色惨白!何氏干涩道:“如儿不懂事,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何妈妈痛声哀哭:“姑娘没有要害四姑娘,都是老奴自作主张,姑娘事先毫不知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三老太爷指了指何氏,又指了指何妈妈,冷冷道:“就是你们把她惯坏的!”

何氏抿唇不语,怀里是抖如糠筛的女儿,耳边是何妈妈痛哭流涕的喊声,她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这么屈辱狼狈。何氏紧了紧双臂,将女儿抱得更紧。

三老太爷摆摆手,一指何妈妈:“把这刁奴拖出去,乱棍打死!”

何氏猛然收紧了双臂。

“不要!”洛婉如豁然从何氏怀里抬起头来,惊慌失措的叫道:“不要!娘,娘。”洛婉如死死攥着何氏的胳膊,整个人抖得不像话仿若秋天的落叶,苦苦哀求:“娘,你救救奶娘,救救她啊!”

“谁也救不了她!”

这一声恍若巨雷,炸的厅内众人脸色骤变。

白了脸的洛婉兮转头,就见秋妈妈扶着满面怒容的洛老夫人颤颤巍巍自门口进来:“祖母!?”

坐在上首的三老夫人连忙起身迎上去:“大嫂?你怎么来了。”

洛老夫人握着三老夫人的手,老泪纵横:“我要是不来,怎么知道家里出了这等骇人听闻的丑事。”洛老夫人用力的拄了拄拐杖,泪水涟涟:“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三老夫人心下恻然,扶着洛老夫人就座:“大嫂你当心身子,勿要太过伤心。”

洛老夫人难掩心痛之色,看向洛婉如,洛婉如瑟缩了下,往何氏怀里钻了钻。何氏脸色僵硬,声音发涩:“母亲!”

“我十七岁嫁到洛家,从孙媳妇做起,迄今四十年了,从来没遇见过这样败坏门风的事。老大媳妇,你不是最讲规矩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最后一句,洛老夫人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何氏的脸火辣辣般疼起来:“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母亲息怒。”

洛老夫人直勾勾的盯着何氏:“你打量着我不敢罚你是不是,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我敢不敢!”

何氏心头一悸,脸色由红变白。

洛老夫人不再看她而是转头看向三老太爷:“他三叔,依着家规,二丫头该如何惩治?”

何氏的脸白得几乎透明。

三老太爷捋了捋长须,沉吟片刻后道:“送家庙,终身不得出!”

“娘!救我!”洛婉如骇然惊叫,声音凄厉。

何氏目疵欲裂,胸膛剧烈起伏。

洛老夫人握紧了沉香拐杖,沉声道:“老大媳妇和二丫头自请去庙里为我祈福。”如此对外面也有了交代。

洛婉如还要叫嚷,何氏在她腰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示意她闭嘴。洛老夫人正是气头上,她们没必要和洛老夫人硬碰硬,何况还有三老太爷在。这家庙关得了她们一时还真能关一世,真当她何家无人了。

“老五家的一块去吧,你们都去庙里好生反省反省,什么当做什么做不得。”瞥到战战兢兢的吴氏,洛老夫人暮气沉沉道,原以为这媳妇是好的,可到底商贾出身,利字当头。

羞愧不已的吴氏叩首道:“儿媳知错,母亲恕罪!”

洛老夫人疲惫的摆摆手:“你们走吧,马上就走,我不想看见你们。”

何氏望了望脸色灰白的洛老夫人,带着女儿向她磕了一个头,便起身跟着秋妈妈往外走。

六神无主的洛婉如茫然的被何氏牵着走,她们真的要去家庙吗?母亲也要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祖母,我想和许家退婚!”

洛婉如悚然一惊,抬起的脚直接磕在了门槛上,踉跄之下险些栽倒。不待站稳,洛婉如便急忙旋身望向厅内的洛婉兮。

洛婉兮背对着她跪在洛老夫人跟前,洛婉如不知道她此刻是什么表情,她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何种心情,她只能这么直愣着双眼盯着洛婉兮。

对此,洛老夫人毫不意外,她了解这个孙女,出了这样的事,洛婉兮是绝不肯嫁给许清扬,便是洛婉兮愿意,她也不依,这样的男子岂是良配。

洛老夫人定了定心神,斩钉截铁道:“好。”

三老夫人一惊:“大嫂,是不是先确认下,口说无凭。若是许家那小子真的…这婚自然要退,可要只是二丫头一厢情愿之下的信口开河,岂不耽搁了婉兮丫头。”这世道,女儿家退过婚就生生比人矮了一截,哪怕错在男方。私心里,三老夫人还是希望都是洛婉如痴心妄想,许清扬清清白白,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可再小也是希望。

洛婉如涨红了脸,彷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想开口,何氏一把扯过她,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今天要不是这丫头沉不住气,局面不会闹得这般难堪。

留意到洛婉如神色的洛老夫人脸一黑:“去她屋里搜,再把她身边的丫鬟审问一遍,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是被洛婉如气坏了,都没想到这个可能,不过看洛婉如说话时言之凿凿的模样,她和许清扬暗中往来的事九成九是真的。

找到往来凭证,正可与许家退婚,然私通一事两家都丢人,洛家作为女方更吃亏。许家怕是不肯承担退婚的责任,最后委屈的还是婉兮。想到此处,洛老夫人悲从中来,不禁泪流。

谢谢欣欣扔的2个地雷(*^__^*)

第三十章

待从丫鬟口中得知洛婉如竟在两年前就和许清扬开始来往,拿着两人暗中往来的信件洛老夫人又气又怒又失望,二人借着许清玫名义通信,好几封信还过了她的手,她还打趣两人比亲姐妹还亲近。

洛老夫人放声大悲:“冤孽啊冤孽,家门不幸!”

洛婉兮抚着洛老夫人的背安慰:“祖母,您别动气!”

洛老夫人握紧洛婉兮的手,悲不自胜:“老三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撒手而去,留下他们姐弟俩任人欺凌,要是你还在,婉兮怎么可能遭这罪!”她是老了可还没糊涂,要是三儿子还在世,许清扬岂敢背信弃义,招惹洛婉如。洛婉如也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设计洛婉兮,不过是欺负她无依无靠罢了。

“祖母没用,祖母无能,护不住你们姐弟俩!”洛老夫人泣不成声。

洛婉兮鼻子一酸,再一次模糊了视线:“祖母说这话可不是叫我无地自容,这些年要不是您照拂,我和邺儿哪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长大。”

三老夫人拿着手帕替洛老夫人拭泪,劝道:“大嫂,你可得保重身子,就是不为你自己,你也得替两个小的保重你自个儿。”

洛老夫人哭声一顿,悲声稍敛,是啊,她要是蹬腿去了,洛婉兮姐弟俩可怎么办。眼下洛婉兮已经和大房撕破脸了,她心知肚明,何氏已然记恨上婉兮了,而家庙关不了她许久,她为洛家生下二子二女,长子长女都已长成,娘家又得势。

洛老夫人收住眼泪,问洛婉兮:“你是怎么想的?”

洛婉兮垂了垂眼:“我原本是想请三叔祖将此事告知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并大伯父和四叔他们,与我做一见证。想来大伯父会把二姐接走,此后二姐她们有了顾忌,也不敢再为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