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若雪所在的那间重症无菌病房在住院部的八楼,龙煜出了电梯后,放轻了脚步,向贝若雪所在的病房走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上官炼站在病房外面,隔着玻璃窗静静地看着病房里面的贝若雪。

杜狂风坐在一张凳子上面,静静地看着上官炼的背影。

其他人都不在了,估计是被上官炼劝回家休息了。

龙煜忽然停下了脚步,也是静静地看着上官炼的背影,上官炼一动也不动的,就像僵尸化石一般,手搭放在玻璃窗上,像是想抚摸贝若雪似的,但手指没有移动,从他的背影中,龙煜看出他的手落在玻璃窗的位置估计是对着贝若雪的手。

上官炼隔着玻璃窗,无形地握着贝若雪的手。

他的深情,他的疼惜,从他的脚底散发而出,把他的全身都笼罩着。

很强大的气息,强大到,龙煜远远站着也能感受得到。

上官炼对贝若雪的感情,他知道有多深,贝若雪受伤,他尚且感到了撕心裂肺,上官炼又是何种的揪痛?

一向温沉的上官炼,泰山崩于前也毫不变色,在下午得知贝若雪中枪时,他的脸色却变得苍白,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可见他心底的痛,他的慌有多么强烈。

慢慢地,龙煜转过了身,脚步放到了最轻,向电梯口走去。

杜狂风那般深爱着贝若雪,此刻都无法打破上官炼无形之中撒下的情网,他,更加不能。

所以,他放弃出现在上官炼的面前,放弃打扰上官炼此刻隔着玻璃窗对贝若雪的安抚鼓励。

走进电梯里,电梯口温和的灯光刚好映在龙煜冷硬帅气的脸孔上,把他落寞的表情清楚地映照出来。

曾经他是个孤儿,十四岁之后,他成为了黑道上的天骄子,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黑道上,翻手就是云,覆手便是雨,在他冷硬的俊脸上,除了冰冷,便是意气风发,似乎世间万物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什么时候有过落寞的表情?

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龙煜踏着落寞的步伐走出了电梯,走出了医院,钻进了他的车内,然后悄然而来,再悄然而去。

街道上,各种各样的车都亮着的灯光宛如灯火长龙,在公路上飞驰而过,不失为夜晚的一道风景。

龙煜没有欣赏之心,他从医院里出来后,一路飞驰,向丽苑花园而回。

丽苑花园是富豪之区,在夜晚里,更显安静。

回到自己的别墅里,龙叔,龙腾还在一楼大厅里等着他归来。

看到他走进来,两个人立即站了起来,正想叫他,被他抬手淡冷地阻止了。

淡淡地,却又如风一般,刮过了龙叔和龙腾的面前,龙煜笔直地往楼上而上。

转入他的房间,他灯也不开,径直走到窗前,从怀里摸出了一包香烟,点燃了,静静地抽着,房里很快烟雾缭绕。

房门没有关,龙叔和龙腾也跟着而上,两个人站在房门外面,不敢说话,不敢重重地喘气,也和龙煜一样,静静地,静静地看着。

龙煜抽了一支又一支,他的心情特别的差,落寞依旧紧紧地追随着他。

医院里,他心爱的女人还躺在重症病房里,生死犹未定,他多么希望,守在那里的那个男人是他,而不是上官炼。

可是他发觉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击碎上官炼撒下的温柔深情网,那情网似有形,似无形,千丝万缕,丝丝是上官炼的情,缕缕是上官炼的爱,似乎利剑大刀都无法把那情网破断。

他出现,如同第三者。

他出现,如同破坏者,总会尝到良心的不安。

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尝试过。

良心?

他其实哪还有良心呀?

一手环胸,又从胸前放下,垂在腰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现在得费多大的定力,才能阻止自己不再转回医院里去。

龙叔看了一会儿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年轻人的感情,他其实也懂,他也有情,也有爱,更有…

甩甩头,龙叔此刻不愿意想起痴痴等待他二十年的一双人,他对不起他们,他不配为人夫,为人父。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龙煜现在这般模样,他忽然特别的同情龙煜,觉得龙煜在感情上是个可怜人。

龙腾没有离去,他站在房外,把龙煜对贝若雪的在乎看得一清二楚,黑夜里,他的那双冷眸宛如狼眸一般,洞悉了龙煜的情感世界。

冷眸深处,他却准备着残忍地切断这段不该存在的爱。

龙煜不知道抽了多少支烟,也不知道站在窗前多久了,他才转身走到灯的开关处,开着了灯,然后坐进了房内的那套沙发里,从沙发面前的茶几下面一本书底下摸出了一张相片。

龙腾不用近前,他也知道那张相片是贝若雪的。

只要龙煜会呆的地方,都有贝若雪的相片,贝若雪的相片就如同幽灵一般,无处不在。

龙煜双手握着相片,深深地看着,随着他的视线凝固,他身上的冰冷气息逐渐被柔情所融化。灯火下,一个痴情的男人,捧着心爱女人的相片,对相宛如对人一般,他柔情深现,她笑脸相迎,可惜现实太残酷,他柔情相对的却是她的相片。

一旦摊开身份,两个人却是举枪相向的敌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龙煜的手慢慢地动了,轻轻地,来来回回地抚着贝若雪的相片。

那是情人之柔,一指一指间,来回移动,划出的除了情还是情,哪怕是孽爱。

龙腾的心里再度燃起了怒火,他受不了龙煜柔情深现。他眼里,心里的老大应该是无情无爱的,那样才能担起龙会老大的重责。

深深地咬着牙,龙腾转身离去。

屋外,黑色的天网更浓了。

时间流转,瞬间飞逝。

黑夜过去,天明到来。

龙煜居然就坐在沙发上,抚了贝若雪相片一个晚上。

“铃铃铃…”在寂静的清晨里,他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龙煜几乎是神速的动作,摸出手机,看也不看电话号码,凭直觉,觉得电话一定是医院里打来的。

“龚先生,雪儿脱离了危险,从重症病房转出来了,人也醒转了。”上官炼低沉的声音夹着点点嘶哑,估计也是一夜没睡的缘故。

龙煜握紧手机,第一次,他觉得上官炼的声音如此动听。

“我立即就赶去。”龙煜话落,人已经站起来窜到了房门口。

他衣服不换,脸不洗,依旧是昨天的那副模样,匆匆地下楼,匆匆地跑到了院落,钻进了兰博基尼,不再是黑色的轿车,他觉得轿车不如他的兰博基尼快,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他要亲眼见到贝若雪醒转了。

在晨练的龙叔叫他,他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他脑里,心里,此刻只有一个人。

情,不必追寻从何而起,不必刻意去量有多深。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情感的爆发,不是量就能量出来的。

市中心医院里。

清晨的医院,依旧安静。

清洁工们正在拖扫着地板。

龙煜的飞车飞到了医院里,车未停稳,人已经飞奔而出。

他快步地冲进了医院,冲到了电梯门前,看到电梯才刚刚启动往楼上升,他等不了电梯的下一次降落,居然从电梯口旁边的楼梯冲了上去。

黑色的皮鞋随着他的脚步,在光净的楼梯道上留下了一个一个的脚印,脚印轻盈,他跑得急,脚后跟几乎不到地。

一口气,就像运动健儿那般,甚至运动健儿都没有他这么好的体力,一口气跑上了八楼。

上官炼在电话里没有告诉他,贝若雪转动了哪一间病房里,他凭着感觉,却准确地找到了贝若雪所在的高级病房。

贝若雪醒转了,俏丽的脸上苍白如纸,上官炼和杜狂风一左一右地坐在她的病床前,上官炼温柔地低声对她说着话,杜狂风则是死命地握紧她一边手。

龙煜倚靠在病房前,微微地喘着气,视线如胶,胶在贝若雪苍白的脸上,耳边犹自响起昨天下午两声枪响。

或许是感受到他的气息,或许是接收到他的注视,贝若雪轻轻地扭头看向了门外。

看到龙煜的时候,贝若雪眼眸也停止了转动,两个人四目相对,无声似有声。

贝若雪记起昨天下午,在她中枪倒地的时候,她耳边响起那道撕心裂肺的叫唤声,不是上官炼的,而是龙煜的。

那一声,重重地敲进了她的心,让她知道龙煜对她的在乎千真万确。

他的痛,他的苦,他的慌,他的乱,他的情与爱全都融入了那一声的呼唤中。

不知不觉,贝若雪的心也隐隐地绞痛起来,她何行德何能,不就是长着一副好容貌吗?凭什么就可以得到这三个男人的倾心爱护?

倚门微喘的男人,她甚至怀疑他就是龙会的老大龙煜,她一心一意要歼灭的龙会,一心一意想捉其归案的人。

可是此刻,贝若雪暂时不想去猜测这个男人到底是好是坏,她只知道,他爱她,是真的很爱很爱,就如同上官炼爱她那般的深。

“龚…”

“不准说话,你才刚醒转,别说话,该死的!你是怎么当警察的?你不会掏枪威胁对方吗?你他妈的,你要是死了,你知道我们有多痛吗?该死的,娇滴滴的,白嫩嫩的,如同温室的花朵,就该好好地呆在家里,等着嫁人,你当什么刑警,追什么抢匪…”原本以为龙煜会像上官炼那般温柔对她,没想到龙煜走进病房,就是一连串的怒骂,骂得所有人都错愕不已。

贝若雪怔怔地看着对她破口大骂的龙煜,鼻子微酸,眼角泛起泪花。

从她遇到这个男人开始,他都是不多话的,可是此时他却一口气就说了那么多话,表面是骂,实际是他的担心与恐慌。

不一样的男人,用不一样的方式表达了对她的关心。

“对不起。”贝若雪低低地吐出了三个字。

当时亲眼看到她中枪倒地的人是龙煜,最恐慌的人也是他。

龙煜的大手捂上了她的嘴,那深邃的眼眸锁着她苍白的脸,嘶哑地说着:“你把我们都吓死了。养好伤后,辞职,别干了,嫁给我,我宠你一辈子。”

话音一落,龙煜成了上官炼和杜狂风的耙子。

贝若雪两眼一翻,装晕过去。

“雪儿,想吃什么?做完了手术,估计还不能多吃,我让我妈煮些白粥给你吃吧。”用力地把重大情敌龙煜扯推到床尾去,上官炼站在床头前,温和地替贝若雪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温和地说着。

装晕的贝若雪睁开了眼睛,接收到上官炼温和的眼眸后,心一定,点了点头。

用吃的来当伎俩?

龙煜脸一黑,眼一沉,他也会。

“雪儿,我去替你准备吃的。”龙煜不等上官炼打电话,抛下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他再一次,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医院,赶回龙氏别墅里。

龙叔不在,龙腾坐在大厅里看着报纸,看到龙煜回来了,他连忙放下报纸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叫着,神情却有点儿不自在。

“龙腾,替我煮杯咖啡。”龙煜一边吩咐着龙腾,一边走进了别墅里的厨房里。

几个大男人住在一起,平时的三餐,有时候是到外面吃,有时候也会自己做来吃,他的厨艺不敢说好,但白粥,他还是会煮的。

上官炼的白粥是让他妈妈杜素素煮的,而他的,却是他亲手煮的,贝若雪吃起来的感觉肯定不一样。

“是,老大。”龙腾低低地应着,眼里再次掠过了不自然。

清晨,在龙煜离开的时候,查理暗中送来给他的锁情药刚好到了,他偷偷地把药收下,还在费心思,想着如何把锁情药下到龙煜的食物中去,没想到天助他也,龙煜居然让他煮咖啡,这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

龙煜一点也不知道,一直忠于他的龙腾居然会以他愚忠的方法来切断他对贝若雪的情丝。

他在厨房里替贝若雪煮着白粥,龙腾替他现磨现煮着咖啡,他昨天一夜没睡,他需要喝咖啡来提神。

把咖啡煮好,龙腾偷偷地把锁情药倒了半包到咖啡里面。

查理说过,龙煜对贝若雪的感情如果特别的深厚,就要把一包药都倒进去,如果不深的话,只需倒半包即可。

这种药是查理从神医欧阳天逸那里买来的,虽然欧阳天逸是M组织的人,却贪财,他救人无数,表面上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背后,他亦害人无数,不知道研制了多少千奇百怪的毒药。锁情药是欧阳天逸研制出来最残忍的药之一,它的药性很强,只要服食了这种药,一分钟内便会见效,不会置人于死地,服食了此药的人,只要不动情,便和常人无异,一旦动情,便会心绞痛,听说这处绞心之痛,非常人能忍,往往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其实这种药一直也只是传说,正规的医学界里,没有医生知道这种药,更不清楚这种药用什么成分组成。

这种药传说中是没有解药的。

其实有解。

服了此药的人,只要爱得深,哪怕被心绞痛折磨得生不如死,依旧敢去爱,天长日久,心绞痛便会逐渐减轻,直至消失。不过这种药也有一个过程,就如同股市一般,药性从底层升到最高,又从最高跌到最低,这种药性过程,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长则数年,甚至十几年,短则半年,一年,最主要是看服食了此药的人是否坚强不坚强。

说是锁情药,其实是试情药。

欧阳天逸研制了此药之后,还不曾用到人的身上,大家都只是道听途说,龙煜想不到,他会成为第一个试验品。

龙腾想起昨天晚上龙煜抚着贝若雪相片的情景,牙一咬,把余下的半包药也倒进了咖啡里。

然后,他脸色不变,端着咖啡走到了沙发前,把咖啡摆放在茶几上。

龙煜很快煮好了白粥,他东找西寻,找到了一只保温的饭盒,把白粥装进了饭盒里,然后提着饭盒从厨房里出来。

“老大,咖啡煮好了。”龙腾恭恭敬敬地禀报着。

龙煜不说话,大步地走到茶几面前,端起了那杯咖啡,重重地喝了几口,然后把杯子一放,转身就走了。

看着龙煜为情所牵,龙腾默默地在心里道着歉:“老大,对不起,我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龙会好。”

龙煜走到院落里,打开了车门,把饭盒轻轻地放在副驾驶座上,然后绕过了车身,钻进了车内,脚踩油门,向医院而去。

十分钟后。

想到贝若雪吃着自己亲手为她煮的粥,龙煜冷硬的心再度柔软。

痛楚就从这一刻开始。

在他想到贝若雪的时候,在他柔情再现时,锁情药的药性开始发挥了作用,他忽然觉得心隐隐地痛了起来。

怎么回事?

龙煜放慢了车速,一手从方向盘上移开,落在自己的胸口处,揉了揉,觉得心绞痛似乎又轻了,他便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开着车。

可是当他再一次想到贝若雪的时候,心绞痛再度传来。当他意识里没有想贝若雪的时候,心绞痛又会突然间消失。

想贝若雪想得深时,心绞痛加剧,让他痛得无法再开车,急急地把车停在公路边,一手捂着胸口,心仿佛被千百刀齐齐绞着一般的痛,痛得他的脸色苍白,凝满了冷汗。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他得了什么急病吗?

在猜测自己为什么心绞痛的时候,龙煜又把贝若雪的名字甩出了脑海里,心绞痛居然又慢慢地消失了。

真是见鬼了!

龙煜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

看看时间,估计上官家的粥已经先一步送到了医院里,龙煜忍不住又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

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心绞痛的?他每半年就会检查身体一次,全面检查,他各方面都很正常的,别说是大病,连小病都没有。

可是刚才的心绞痛那般强烈,痛得他的脸色苍白,脸上,额上全是冷汗,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真实实地痛着。

扭头看着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饭盒,龙煜心里想着,在贝若雪住院期间,他决定在医院旁边租间公寓住下来,天天抢在上官家面前给她做吃的。

用吃的来当追求方法,他比上官炼更强。

雪儿,他说过了,只要他想抢,她必定是他的。

俊脸一皱,怎么心绞痛又隐隐而来了?

幸好,这一次的心绞痛一闪而逝。

龙煜发动了引擎,决定到医院后,找个最好的心脏科医生,替他检查一下自己的心脏是否有问题。

银白色的兰博基尼呼啸地消失在车来车往的公路上,丽苑花园里的龙腾却在忐忑不安。

跟随龙煜多年,他深知龙煜的个性。

龙煜对贝若雪的情意那般明显,药性发作得也快,龙煜很快就会承受到心绞痛的折磨,到时候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下场?

龙煜会不会杀了他?

忐忑不安的龙腾,忍不住打电话给查理。

查理在电话那端安抚他,龙腾依旧难安。

查理说一定会保他,可是查理远在公海的小岛上,龙煜发怒的时候,查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呀。

事已至此,他做都做了,只能等着龙煜的暴风雨降临。

在龙腾挂了电话的时候,蓦然发觉龙飞阴冷着俊脸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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