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注意到女人的瞩目,反倒显出一丝慌乱。

女人反笑意更弄了。

安爷非常不请愿的从柳韵美的身上离开,靠着柔软的沙发背,微微眯起双眼。

“安爷。”男子又重复的一唤。

“说吧。”

“明晚林作岩的货就从江西过来了。”

“装的什么。”

“说是那边的特产,一些水果。但是肯定不会只是如此,我觉得前段时间林爷富贵门的仓库被毁,肯定是他们自己做的。目的是想掩盖跟洋人买军火的事情,转而把军火又运到江西。现在等待时机又给运了回来。”

“你是说他们那批军火在那辆火车上?”他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是。”男子一点头。

“恩,那我就信你回。”说罢,安爷食指一钩,站在黑暗处的随从便凑了过来。

“给他一些人马,别打我们的旗号。”

“是,安爷。”来人沉重一点头,分外恭敬。躬身退后,走向男子伸手退出一个方向:“夏先生这边请。”

姓夏的男子点点头,跟了出去。只是临走的时候不自觉的又偏回一下脑袋,余光扫到柳韵美晰白的脸颊上,那对勾人的美眸也正狐媚的看着他。

不禁,一个哆嗦。

帘子被再次放下,柳韵美贴着安爷的身子再次动了起来。把白皙的大腿架上安爷的腰身,安爷手便不安分起来。

“我的小美人。”他布满胡渣的嘴袭了过来,柳韵美却用细指一挡。

“安爷会好好待我的吧?”

“你说呢?”

“我可为了安爷做了掉脑袋的事情,安爷不会忘记我的好吧?”

“怎么会,你的好我永远记得,林作岩的脑袋我一定送给你。”

女人停罢,终于放下手指,花枝乱颤的一番笑。随后便又被饥渴不已的男人放倒,整个身子仍由其享受。只是她笑意的眼神里掺杂这不易察觉的恨,这恨深入骨髓,这恨永无绝期。

[正文:第十章 黑眸如潭]

林作岩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暖暖的阳光含蓄的扑在他的脸上。完美的侧脸,俊挺的鼻勾,薄薄凝霜的双唇。他目光深邃却没有焦点,仿佛在思考什么。双手环插,优雅而雍闲的靠在鹅黄色的窗帘旁。

蓦的,铃声突兀的响起。打乱了他的思绪,林作岩转身走向办公桌。

“喂。”声音冰冷。

“是我,林公子。”一个柔媚的声音,枫霓裳。

“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很忙,但你今天必须得见我。”枫霓裳的口气很笃定,仿佛她胸有成竹一定能见上林作岩一面。

“我没时间,下次吧。”林作岩又些不耐烦,语气更加寒如初霜。

“你可别后悔,林公子,你断定你晚你就一定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吗?”这句话很露骨,语气也很飘然。

听此,林作岩眉头一皱,但并未开口。

话筒的那头轻笑了一声:半个小时后,震雨茶楼,不见不散。

放下电话的林作岩,若有所思的回踱了几步。紧接着停了下来,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大步走出了门口。

震雨茶楼并不是上等一流的茶楼,但此处最独特的地方便是有小曲相伴。战火缥缈的年代,卖艺的人家能图得如此的饭碗着实是件可喜的事情。而也正是因为如此金醉纸迷的年代,普通人家的消遣也只有这震雨的小调了。

一曲轻快的二胡音在长台拉了很长段时间,枫霓裳也认真的听了很长时间。坐在她对面的林作岩也并不打扰,微微眯起眼睛,散发出一种隽永的冷感。

枫霓裳终于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林作岩,眉眼里尽是情意。这个表情很职业化,林作岩并不在意。

“枫小姐不是只请林某来此听小调的吧?”

“林公子,你不了解女人。”枫霓裳微微噘起小嘴,“其实有些话电话里也可以讲的清,但是。”

她挑了一下眉尖。

“但是,我想见你。”

林作岩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望着枫霓裳,脸上晕着一圈没有感情的笑容。

“今天晚上,安爷派了人去火车站,想断下你的货。即使断不下来,也宁愿毁了它。”

林作岩停罢,目色沉重起来。稍加停顿,他站了起来,弯下腰捧起枫霓裳的脸蛋,轻轻的吻了上去。

枫霓裳闭着眼,看不清神态。

只是一会,林作岩就又离去了没留下一句话。

这个女人却坐在这里许久不动,她低着头,脸上涌着无限的无奈。

这个吻依旧如此冰冷,林作岩。

夜以惊人的速度袭了过来,戎沁心缩了缩身子。

这昼夜的温差不是一般大啊,火车已经开了有4天3夜了。算算时间,就算是靠蒸汽为粮的交通工具也快到了上海吧?戎沁心从箱子上面翻了下来,坐在箱子与箱子的空隙当间企图挡得一时的风寒。

身体如此单薄,夜如此寒凉。

戎沁心瞄了瞄被自己吃的空了一大块的箱子,心里嘀咕。自己真是够蠢了,人家说耗社会主义羊毛也要耗耗这头耗耗那头,自己一却挑这一箱把人家吃了个底朝天。想着,沁心便站了起来,企图把余下的苹果分摊铺平,这样就不会太难看。

可是她摸着摸着,觉得什么东西非常不一样。

铺在这曾苹果下面的稻草硬凸不平,似乎有什么结实的东西埋在下面,戎沁心敌不过好奇,拨了拨干草。冰凉的金属感从手掌间传来,沁心一个激灵。

她睁大了眼睛,把这分量沉重的东西拿了出来,摆在月光下。

银辉的月光下,金属色寒冷彻骨。

她的瞳孔在这一刻突的散大,又缩小。

“枪~~枪~~枪!!!!”

而就是此刻,火车的速度也突然减缓下来,手里拿着不明枪装物的沁心身体被摆了一道,差点摔倒。她看了看前方,车站的轮廓在夜色里依稀可辨,她的脑子一下子嗡嗡作响,怔忡的看着手里的东西,空白一片。

几辆夜色里匆忙的黑色轿车,井然有序的开向不远处的车站。林作岩靠着窗,目不斜视。眼光里有着摄人的寒气,他柔软的黑色头发在被窗外的风吹的招摇不定,阴影在他的眉宇间忽高忽低。

“岩哥。”身边身着黑色竖条西装的男子稳声唤道。

林作岩并不偏头,嘴唇轻启:“平西,姓安的派了人来,待会无论是谁,只要没有带富贵门胸牌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是!”平西结实的应到,但也不自觉的摸了摸胸口金色的玫瑰装胸针。

车子很快就到达目的地。已经十点多的上海火车站依旧热闹不已,他们却不紧不慢的走向车站里一个不起眼的方向。一般的人根本就不会走过这个通道,也只有少数的几个局内人知道。这条路是只有富贵门的人才能入内,通向富贵门的专车才能停靠的站台。

身着整齐的一行人,紧紧的跟着林作岩。他们神色静俊,是少有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都有跟着主人奋勇不退的魄力,也都感染了主人静默的性子。

火车并未鸣笛,但却也带来了一阵不小的风。靠着站台最近的林作岩目光从未从车子上移去,但身边的男子却草木皆兵般,甚是谨慎。

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前面的车厢门一鼓作气的打开了。一男子探出身子,看向林作岩。然后在车子还未停稳之际就悬身跳下,身手矫健。

“岩哥。”

林作岩点点头。

“东西还好吗?”

“很好。”

“交代你做的事呢?”林作岩所指便是卓家的生死与否。男子闻罢,深深皱了皱眉,低下脑袋叹了叹。

“卓家上下十六口,全部都已遇害。原本,卓老爷在十年前就已去世。留下孤女寡母的身居山林。1个月前一家人死于自家中,由于地处偏僻一个星期都没能够被发现。而老爷派去接卓小姐的车子只接到了卓小姐一人,但。。。”

男子说到此处,不由得再次一叹。

“怎么?”

“惨死路途中,连带我们的2名兄弟,居然连江西地面都没出!”男子很为愤慨。

“知道是谁干的吗?”林作岩闻此也露出不易察觉的愠色。

“当地是很不太平,共产党在那势力很大。我闻言是他们干的,但究竟是不是很难下定论!”

“这个我有听说,但杀绝了一家人绝对不是一些土匪能做出的事。”(盛人注解:当时很多人认为共产党就是土匪,称他们为共匪^_^)犹如沼泽般的黑凝于林作岩的眼中,说不出的决绝。“这件事就交给你,一定要把真相查出来。”

“岩哥放心。”

男人低着脑袋退到一旁,林作岩的目光又回到火车的货车箱上。心里有这一翻思量,姓安的派来的人已经部署在这里了吧,这老狐狸的胃口着实大,胆子也非同小可。富贵门的车也敢截,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或许,父亲的死,使得很多人对富贵门,对林氏都缺乏了信心。虎视眈眈的人哪里又只有一个安庆生,安爷?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父亲已经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一个男人的豪情壮志,他的风华年月早就隐退了,林作岩早已经接管了富贵门大部分生意以及林氏名下的地产,酒楼,夜总会的管理权。只是外人并没能知道。

父亲的丧志,都是因为那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媚眼如水,笑嫣似毒花。想到这个女人,林作岩的神色闪过一绝为复杂的光芒,不自觉的有些咬牙切齿。她的名字一辈子也不能忘记,那个当了他8年二妈的女人。

柳韵美。

“岩哥!”

平西第一个发现周围的不对劲,他早有防备,一个手势下来周围训练有素的手下们均摆出戒备的架势,并且把林作岩做为中心围起一个不破的人墙。

林作岩站在中心,飘逸的黑发凛然夺目,阴影下面埋着他的眼睛,黑眸如潭。

[正文:第十一章 她的目光]

一时间,偌大的站台空旷而死寂。所有人憋足了气,不敢大作。晦涩的鹅黄色灯光在顶部跳跃起来,吱吱作响,仿佛也感受到此刻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平西挪了挪步子往林作岩身边靠了靠,眼神却四处扫荡。

“岩哥,我们非常不利啊!”

的确,虽然我们人数比较多,但赤裸裸的站在敌人的视线里,犹如困兽之斗。再野蛮腥血的野兽也只能以血肉之躯抵挡,并不能占到些许便宜。平西想到这,豆大的冷汗顺着眉沿流下。

林作岩并不做声,右臂一摆,风衣张扬而起。一瞬间手中的枪已对准视线中的某个暗点。林作岩已经发现并且思考许久,动作便毫不犹豫,如伺机已久的猎豹千钧一发的攻击。只有成功,无有失败。

眼神,手臂,枪口,精准的一条直线。

“砰——”这声史料未及,即便是林作岩的人也并未料到,在双方都没有十足把握,都未能清楚局势的时刻,林作岩已经先发制人。

这便是他的风格,不喜欢与人商量,也不得留人余地。

他不需要了解,因为早已经了解,不需要踌躇,只要敌人的鲜血。

夏冯乙赫然倒地,但这枪并没有伤及要害。他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肘,一时间冷汗淋漓。他站在黑暗之间,粗状的圆柱脊梁本应该把自己掩盖的十分完美。他心生巨大的疑惑,难道这小子站在光亮处也能看的清楚黑暗中的事物?

但他并没能注意,一切只怪那顶部的吊灯。

这占破旧的灯,像被磁力吸引般嗞嗞作响。电流带动了它的摇晃,晃亮了夏冯乙的身姿。这灯晃了三晃,林作岩的目光锁定了三回。终于,他注意到夏冯乙,灯光扫在低处,隐约的显现了他们的脚部和下摆。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皮鞋和西装,只有夏冯乙一人穿的墨灰长袍。

“他妈的!”夏冯乙赶忙躲进石柱背后,靠着它大口大口的喘气。身手的手下,颤颤巍巍的举着枪,一瞬间的气势被林作岩吓退了大半。

而平西面露喜色,手势一挥命令人马出击。但林作岩却低摆了下左手,黑发毅然的他从重重人臂间缓缓走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是安爷派来的。”他毫无所惧的启音。

夏冯乙大吃一惊,当然后面的小兵小卒是更加乱了阵脚。

“今天,你们一个都活不了。”这句语气并无波澜,但魄力犹如青天霹雳闪在黑暗中的每个人。

“噢,不。我要一个人活着,去给姓安的报信。”

夏冯乙侧着脸看着那抹俊拔的身姿立于前方,说不出的邪气。他嘴上却强盛一哼,对着手下大呼:“开枪啊,怕什么!他们只是虚张声势!!”

手下几人怔怔了点了点头,抬起枪口。

然而,林作岩却轻轻的笑了出声。笑声很低,但在这样紧促的关头却显得异常刺耳。他拍了拍双手道:

“全部杀光,留下那中枪男子。”

此命令一下,夏冯乙终于发现到他们身后突然显露的人迹,不是一些而是浩大的一群。他们像狼群般可以隐匿自己的气息,不露出一丝破绽。原来林作岩真正调教出来的好手并不在他身边,他们是影子躲在林作岩的身影下。他愕然,并且大悔。原来困兽本是我们,鱼俎也本是我们!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螳螂捕蝉却也了不到,蝉也能算计螳螂。导火线已燃,枪声像满世界都放起了鞭炮,劈里啪啦的打在石柱上,火车皮臂上,以及人肉上。

夏冯乙面前倒下一个又一个。

手下们仓皇四奔。

“撤吧,夏先生~~安爷并不打算为了你叫我们送死的啊!”

一男子凑上前来,夏冯乙冷笑,一枪打死了这个男子。

这就是安爷给他的人。

不是我夏冯乙的错,是他安爷本就看轻了林作岩!

他惊恐的脸煞煞白,但却依然不放弃任何破坏林作岩的机会。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棒装物体,诡异狰狞的笑容染上嘴角。他把下环一拉,一个愤身丢进了火车货箱。

东西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林作岩惊愕的望着仿佛在空中放慢数十倍的手榴弹。一丝慌乱闪过眼中。

手榴弹冒着细烟,分文不差的丢进了车厢里,林作岩的瞳孔瞬间扩大。

一切已经晚了吗?!

然而,一阵寂宁后,同样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从车厢里给丢了回来,也分文不差的落在了夏冯乙的脚底下。夏冯乙大惊,怔怔了看了看还在冒在细烟的手榴弹,反应过来的转瞬便立马向另一方向扑了出去。

“趴下!”林作岩大喊。

爆炸声大作,整个站台晃了晃,尘土飞舞,灯光也完全灭了。

一时间,除了碎石掉落的声响,一切已是万籁俱寂了。

平西从土堆里站了起来,稀稀落落的人也紧接着一个个站了起来。

“岩哥!”平西担忧的大呼,刚才一瞬林作岩的确有向车厢那头跑出了好几步,离爆炸点也比他们近的多。

“我在这,”坚毅的身体直了起来,回应了平西的呼喊。

“岩哥!”平西跑了过来。

“看看,那些人死的怎么样了。”

这个爆炸直接从安爷的人手里迸发,他们许多人更本不了情况,只是一瞬间便被火光湮灭。

几名男子在尸体堆了找出了双腿依然炸废的夏冯乙,借着依稀的月光。破碎布满尘灰的黑色长袍印入眼中,林作岩略带讽刺的提起嘴角。夏冯乙肿破的脸缓缓的抬了起来,目光赫然的看着林作岩。

林作岩沉下脸,目光寒邃的看着着这双血丝模糊的双眼,皱折了眉头。

这个男人在恨自己。

但他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不冷不热的道:“这位先生可是安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