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萜凝视着她,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光线开始变得朦胧,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深邃的让人害怕的目光。至于那目光究竟代表了什么情绪,姒儿却不愿去想,也无心思去想,她只是拼命地挣扎,希望能够摆脱那如影随形的束缚!

他究竟想怎么样!姒儿只觉自己的胸口快要被压得无法呼吸,扣着她腰的那只手更是想要捏碎她的骨头一样,疼得浑身直发抖。天啊!天啊!究竟是怎么了,他发什么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难道他有暴力倾向?他难道又想掐自己的脖子吗?种种思绪在脑海里跳动,伴随着恐惧与疼痛一起蔓延遍了全身。

“是你自己选择留下来的,那么……就不要怪我……”

“救——”她刚来得及喊了一个字,陶萜就猛然扣住她的下颔,唇飞快地印了下来。

姒儿只觉自己的大脑轰然一响——他……他想做什么?吻……天啊!他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怎么可以?

“住手……”狂乱地挣扎,想摆脱身上的压力,更想摆脱心里的压力!

可附着在唇上的力道,却顽强得不容人拒绝。无论怎么扭转颈项,都无法避开那如影随形的吸吮。

“不要……”每一次短暂的挣脱,都会被陶萜更强劲的力量所制伏。拟儿近乎绝望,恍然中觉得自己再也摆脱不了这个男人。

唇上传来尖锐的刺痛,他的舌强硬地撬开这道关卡,陌生的气息流窜进口中,晕眩而迷乱的感觉突然瘫痪了全身……

啊,不行的!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可是她好昏,脑子里混混沌沌……竟然兴不起一点一滴反抗的力量。

姒儿的手松软了下来,无力地垂在了身侧,终于向眼前的这个男人做了妥协。心里茫茫然的,竟不知到底是什么感觉……愤怒?惊讶?恐惧?反感?酸楚?羞辱?迷茫?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眼泪无声地自眼角滑落,流到脸上冰凉一片。

陶萜的唇碰触到了她的眼泪,所有的动作都在那一刻突然停下。粗重的喘息声起伏在静谧的空气中,像是种尴尬的错误。

姒儿的身躯无力地沿着墙壁滑下,软绵绵地坐到了地上,浑身上下像被车子碾压过一遍似的酸痛着,恶心得直想呕吐。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在刚才的挣扎中用尽了,只剩下躯壳空荡荡地无处可支。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投放在很远的地方,看不出丝毫的悲喜,只有一片木然。

陶萜慢慢地在她面前坐下,凝视着她,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当他的指尖刚要碰到姒儿的脸时,姒儿忽然轻侧了一下头,避了开去。陶萜的手就那样地僵在了空中,过了很久才握紧成拳,慢慢地收了回去。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姒儿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陶萜的目光闪烁了几下,又复平静:“对不起——”

姒儿冷笑了几声,几乎是带着恨意地瞪了他一眼,忽地起身要走,陶萜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她。

姒儿回眸,眼神冰冷,像剑一样地射向陶萜。

陶萜松开了手。

姒儿飞奔上楼,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阶梯上,一下一下像是要敲到人的心里去。她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门,然后身子就跌坐到了地上,紧紧将脸孔埋进手里。

房间里很静,没有开灯,黑暗像是无声的保护伞,很容易就使人把真实的情绪释放出来。压抑的哭音,从指缝中逸出来,表达了主人纷乱而又脆弱的心绪。

为什么陶萜要这样对她……为什么?为什么!答案就在脑海里跳跃,但是姒儿实在没有勇气去抓住它,看看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下意识地逃避着面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只要那样做了,就安全了,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忽然间,心里又涌起一股无法明喻的怨恨来,在瞬间就袭遍了五脏六腑,姒儿踢掉了高跟鞋,并一把扯下脖子上的丝巾狠狠地向对面的墙壁上砸了过去!

黑暗中忽然有道红光闪了一闪,那红光极其诡异。

姒儿不禁呆了一呆,木然了半晌,才朝刚才那红光的方向爬了过去,伸手摸到的却是一小块硬邦邦的东西。她打开了灯,原来是那枚南韩钻的丝巾扣。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姒儿站起来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的是骆宇倾。他看着姒儿,眼珠幽黑幽黑的,隐藏着所有光芒,却流露着无限的生机和执拗,仿佛想探寻着什么,又好像要论证什么。

姒儿有些不自然地向他笑一笑,算是打招呼,然后就转身走到沙发那默默地坐下。

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姒儿知道那是骆宇倾的手,可此时的她有点脆弱,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因而不敢抬头去看他,只是接过面纸把脸上残留的泪痕抹去。

“回去吧。”骆宇倾温柔的叹息声轻拂在耳边。

“连你也劝我回美国?”

骆宇倾点了点头:“嗯。”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一直希望你不要插手陶家兄妹的事情,除了因为那成功的可能性太小外,还因为我太了解陶萜的个性。那么久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当面顶撞他忤逆他,尤其是女人。现在,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你在暗示什么?”姒儿感觉自己的心紧了一紧,好像被只无形的手给揪住了。

骆宇倾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同样坐下,淡淡地说:“你太另类,你的勇气、性格和所做的一切都有别于阿萜以往接触过的女人,在那种情况之下,很难令人不动心……”。

“够了!你别说了!”姒儿站了起来,眼睛还是没有去看骆宇倾。屋里静得能够听到衣裙摩擦时的细微声,和外面雨势连成一片,此起彼伏,交相呼应。

骆宇倾望着她,目光看到她手中的那枚丝巾扣时,慢慢地变得专注了起来,他紧盯着那上面的南韩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是震惊。

“对不起,我有点累,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吗?”她儿说道。

骆宇倾却仿若未闻,他一把拉过姒儿的手,姒儿刚吃了一惊时,手上的丝巾扣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这个东西哪来的?”骆宇倾的口吻很严肃。

姒儿不明白他为什么对那丝巾扣感兴趣,便回答说:“是前几天和欣然去逛夜市时买的。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

骆宇倾站了起来:“你跟我来!”说着带着拟儿走了出去,在二楼最西侧的那道门前停下来,拿出钥匙开了门。

里面竟然是个小型的实验室!摆满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仪器。

骆宇倾打开所有的灯,实验室里顿时一片明亮,连皮肤上的毛孔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姒儿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问:“为什么带我来这?没想到陶氏别墅里居然有这么一个实验室,太神奇了!这个好像是最新型的无线通讯设备啊!还有这个显微镜,天,居然是近场光学的!”

骆宇倾打开了一台仪器的按扭,把那枚丝巾扣放在了一个类似水晶托盘的东西上去。

“你在干什么?”姒儿走过去,在紫光之下,那枚丝巾扣又发出了和刚才一样的红光,只是这次不再一闪就逝,而是不断地闪烁着。面对这种怪异的情况,姒儿不禁抬起头望向骆宇倾。骆宇倾一脸凝重地继续按纽,他的动作很熟练。不一会儿,那枚丝巾扣就被拆了开来,里面竟然有颗绿豆般大的晶状物。

“就是这个了。”骆宇倾用镊子夹起了那个晶状物放在眼前端详。

姒儿迷惑地说:“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最新型的超微型高频无线窃听器,拾音范围还算不错,可达3米左右。但指向性能极好,所以我把它放在这,周围加了电磁波干扰,这样对方就无法听见现在我们所说的话了。”

姒儿惊讶之极地说:“为什么会这样?我买的丝巾扣里竟然被人安装了窃听器!”她忽然想起那天买丝巾扣时在镜子里看见的那两个人,脸色顿时白了。

“这个窃听器制作得非常精良,但是很显然是临时放到这枚丝巾扣里的,所以受到撞击就很容易看出端倪。”

姒儿说道:“是谁干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中枪,家里遇贼,陶萜送我去报到时有车子跟踪,现在更过分,居然连我买的东西里都放了这种东西!这算什么?黑社会?间谍?”

“是商业间谍。”骆宇倾叹了口气,说:“有点糟糕,发现得太晚,很可能对方已经知道我还健全的消息了。”

“怎么外界都认为你死了吗?”姒儿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她忽然觉得自己离骆宇倾陶萜他们的世界很遥远,也很陌生,根本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应该还来得及,因为这个丝巾扣你是今晚才拿出来戴的吧?好了,这件事我必须找陶萜商量一下,你先回房吧。”骆宇倾用工具摘掉了窃听器里的电池,这才关掉仪器。

姒儿跟在他身后,低声说:“我是不是闯祸了?是不是给你们惹了大麻烦了?”

骆宇倾回眸看她,温和地笑笑:“不要担心,能够解决的。”

走到陶萜房间前时,骆宇倾对姒儿说:“你回去吧,这件事交给我。”

姒儿还想说什么时,房门忽然打开了,陶萜略带惊异地站在门口:“出什么事了?”

姒儿一看见他,刚才不愉快的记忆又在脑海里涌现,当即点了点头对骆宇倾说:“好,那我回房了,有什么进展和结果,一定要来告诉我。”说完头也不抬地转身走了。

身后骆宇倾的声音有点急促:“阿萜,有件事得告诉你……”

第8章

窗外的雨还在不停地下着,这几天一到晚上就开始下雨,连绵的雨声和着人烦乱的思绪一点点地索绕在心头,更添了几许迷离。

姒儿已经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千次了,身体很疲倦,脑袋更是昏沉一片,可是又不肯睡去,生怕一觉醒来,就看见非常糟糕的结局。

陶萜和DANIEL不知道谈得怎么样了,虽然DANIEL的语调很温和,但是他眼中的那抹焦虑之色却是逃不过自己的眼睛的,直觉告诉自己,肯定出事了!而且很麻烦!

好烦,好乱,好复杂……姒儿只觉头越来越晕,只能靠不停地喝冰水来刺激一下渐渐麻木的神经。

望望窗外的夜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雨雾中点缀着这个都市的繁华,但是这样美丽的表层下,究竟又掩盖着多少的丑恶和悲凉?人类,总是在欲望的海洋里苦苦挣扎,最终沉沦……

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俗尘间的争名夺利与勾心斗角,复杂的人际关系太过阴险,自己虽然不是弱者,但对这些也是避之不及,所以才选择了读海洋环保系。与大自然打交道,总比与人类打交道好得多。这几年来,天天在实验室里待着,接触的都是斯文严谨的教授们,几乎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都快忘却外面的世界的纠纷与现实了,心灵也一直保持着刻意的空白。脱离俗世太久,也许注定了重回来时就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什么商业间谍,又是枪杀又是跟踪又是窃听的……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复杂?本以为只是很单纯地来本城参加一个会议,然后借这样的机会帮学妹摆脱其兄长阴影的束缚,或是改善一下二者的关系,却没想到,不但卷入了陶家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中,还遇到了那么件离奇恐怖的阴谋诡计。

天!怎么办?怎么办?陶氏别墅——人人艳羡的豪宅,却不是每个人都消受得起的,起码她就不行,在这住了才五六天,就感觉整个人快要被抽空了一般。很多感觉,总是复杂得分不清原因,只是压抑着,一直压得胸口硬生生地疼,仿佛都快无法呼吸。这是以前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感觉,为什么偏偏在来到陶家后就接二连三地不断袭上心房呢?

姒儿将手贴在窗玻璃上,玻璃很凉,她的手心却很热,都是汗。她听到走廊上有动静,几乎跳了起来,冲过去打开门,果然看见陶萜和骆宇倾向楼梯口走去。

姒儿跑了过去:“怎么样怎么样?”她的目光看向骆宇倾,后者笑了一笑,神情一如往昔。于是她只好去看陶萜,陶萜的衣着很整齐,看来要出门。

“是不是……很糟糕?”姒儿轻轻地问,心在忐忑。

“我走了,你知道该怎么做。”陶萜不冷不热地对骆宇倾说了那么句话后就下楼了,姒儿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更浓了。

“好了,别担心。”骆宇倾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姒儿一把揪住了骆宇倾的衣袖,急切地说:“告诉我实情好不好?究竟怎么样?”

骆宇倾的目光在灯光下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的确有点麻烦,但并不是不能补救。因为你昨天晚上才戴,那么贺氏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没有超过六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也布置不出什么对策来的,所以只要明天商会上阿萜表现得好些,依旧可以打败贺天翔,成为下一任的商会主席。”

“贺氏?”姒儿皱起了眉,喃喃地说道,“难怪晚会上那个贺予蓁会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跟我说我的丝巾扣很漂亮呢,原来是他们干的……为什么不报警?”

“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是他们放的窃听器,很麻烦的。尤其是在这紧要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同样,我被人暗杀也没有任何证据,当然,如果真要调查,也不是查不出来,但是那样会浪费很多时间,而商会马上就要在明天早上九点开始了。”

“所以在晚会上陶萜故意让欣然道歉,借此来麻痹对手?所以即使是你差点亡命,也不送医院?所以我们被跟踪时,他宁可与对方赛车也不肯报警?天!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在干些什么!商会主席,那到底是多大的利润,可以让陶萜把这么多事都忍下去?”

姒儿觉得心里有点发苦,可她不知道原因,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莫名的激动和气愤,浑身都在发抖,“你们的世界让我很无从适应,也不可理解!很多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限循环下去。这次,为了和贺氏竞争那么个主席的位置,陶萜就可以牺牲妹妹的自尊、朋友的性命,那么下次他同样也可以,这是一种恶性循环,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再这样下去,以后还会发生多少事情!人是很容易变本加厉的,尤其是陶萜,他把周围的一切东西都视作是自己的筹码,然后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种人很可怕,他所追求的欲望越广,标准越高,他所伤害的人就会越多!这和神兽饕餮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吃到无可吃时就吃人,难道不是同一个道理的么?也许他真的是只饕餮,不但吃别人,还吃自己的亲人、朋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就是商场如战场的真实含义吗?人类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悲、那么贪婪、和那么愚昧!”

骆宇倾一把抱住了姒儿,他的双臂强劲有力:“不要激动!镇定一点,听我说,冷静!冷静!你太激动了,静一静好吗?事情没你想的那么残酷和糟糕……”他的话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姒儿在他怀里渐渐地平静下来,但是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流淌,浸湿了他的肩膀。

“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气愤和难过?真实的原因是什么?”骆宇倾慢慢地开口,但目光里却流露着早已洞悉一切的神色。他安慰着怀里的这个女子,诱导她一点点地说出自己的真心。

“真实的原因?”姒儿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里迷蒙一片,“我不知道……”

“是因为陶萜吗?”骆宇倾的声音温润如水。

“陶萜?不……”

“别急着否认。你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你自己明白吗?”

姒儿有点赌气:“当然知道,我讨厌这个人,他是个自大狂,虐待狂,变态,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家伙。他居然那么对欣然,那么对他的朋友你,那么……”

骆宇倾暗叹了口气,但目光还是很柔和:“既然那么讨厌他,就别去在意,有关他的一切,都做到漠不关心,那样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他的目光虽柔和,话却像针,纵然裹在绵絮里,也足以摧毁姒儿的意志,足以让姒儿猛然惊醒。

姒儿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只有怔怔地盯着骆宇倾,似乎用尽所有的力量,才能勉力支撑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和一直压抑于心的秘密。

骆宇倾看着她,眼神变得痛惜而又怜爱。姒儿咬了咬唇,推开他,就要走。

她不需要这样的目光,也不敢面对这样的目光,这种目光会击穿那仅有的一点自尊,把所有的心事和秘密都放在阳光下曝晒,无处可藏。

此刻的姒儿只想走,逃走。却没意识到这个举动更怯懦,更可悲,也更让人心痛。

骆宇倾忽然拽住了姒儿,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抱,紧抱着她,捉住她的嘴唇,全心全意地亲吻。

她儿呆了一呆,猛地挣扎起来,她的手一拐,推开了骆宇倾。目光闪动着,盯着骆宇倾,那受伤的表情,让骆宇倾后悔而又怜惜。

“你——”姒儿颤抖着唇,声音仿佛从牙缝里退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