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他早说,她就不会在吃完早餐后还慢悠悠地吃水果了,也不会给爸妈挂电话报平安时老老实实听完他们的絮叨了,更不会在上了车出门后,经过什么有意思的建筑都想绕过去看看了……

而他姚麦礼姚大公子,在她美滋滋地与那些尖顶小房合影时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急切的样子,反而极其耐心,还频频说:“侧个身再照一个!”

要知道他们终于出去伦敦市区已经是下午了——因为一上午已经过去,索性在中国城找了家熟悉的饭店解决了午餐。

面对单映童的激动姚麦礼显得很平静,她的懊恼写在脸上,姚麦礼安慰她:“没关系的,否则你一个白天都花时间在路上,也很无聊的。”

“可是……八个小时啊……我不会开车,你连个换把手的人都没有!”

姚麦礼不在意地一笑:“我还真没开过这么久的车,正好全当考验自己了。你别担心,累了就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单映童自然不会睡,她听说长途驾驶极疲劳,便打起十足的精神陪他聊天,结果俩人刚哈哈笑了一场,天就下起雨来。

英国的阴雨鬼天气举世闻名,单映童可算见识了,昨天到的时候姚麦礼还说这可是难得的艳阳天,这今天晚上就坚持不住开始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车速越来越慢,最后尽管雨刷开到最大档,依旧无法看清路面了。

其实下雨也没什么的,反正两个人坐在温暖的车内说说笑笑,车速稍微慢点也不难熬。

可是,堵车了。

整整一个小时向前挪了也就五十多米。

车速慢成这样就让人坐立难安了,尤其是爱丁堡离这里还有四个小时呢!

他们吃掉了三明治吃掉了薯片吃掉了开心果,他们聊完了童年聊小学,聊完了小学聊初中,最后车队终于慢慢启动了。

又开了十多分钟,他们经过了车祸地点,一辆雪弗莱撞在隔离带上,警车停在一边。大雨天是车祸频发天气,两个人都提了提神。

结果再开了半个多点,又堵上了。

于是他们开始聊高中,聊高考,单映童惊讶了下姚麦礼高考的分数,姚麦礼赞叹了下单映童的分数,然后各自谦虚:一时走运了,走运了。

在磨到第二钟点,缓慢的车队终于经过一个休息站时,姚麦礼果断地一转方向牌下了高速:“咱不伺候了!先吃饭!”

他们选择了一处临窗的座位,休息站里很多人,尽管正经吃饭的少,喝咖啡吃点心上厕所的却很多,所以服务员很忙上菜很慢。

俩人不着急,先要了杯咖啡开始聊大学,上菜后一边吃着一边遥遥眺望着越堵越长的车队。

在交通终于得以彻底疏通时,雨已经停了一会儿了。

时间指向十一点十分,休息站里有简陋的住宿。

住还是不住,这是一个问题。

他们走到门口,姚麦礼很体贴:“熬夜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但我怕你受不了。你要是困了,咱们就住一晚明早走。”

雨后的夜晚空气凉爽清新,路面亮晶晶空荡荡的,刚才的拥挤嘈乱无影无踪,喝了三杯咖啡的单映童比打了鸡血还精神抖擞。

她看看姚麦礼,出人意料地说:“咱赶把夜路试试?”

两次堵车耗掉的两个多小时,他们多少还是向前开了段路的。还有三个小时多点的路程,咬咬牙两点多也到了,赶作业的时候也不是没熬过两点。单映童迅速计算好毅然上路。

最初的行路没有想象中顺利,前方的车祸看来很严重,开了不一会儿整条路都被拦住了。

指示牌指向旁边小路,于是俩人只得拐弯绕路,被欧洲公路和GPS多次磨砺的二人在看到电子地图上新算出来偌大一个圈子时,都表现的极其淡定。

狭窄的小路、树林、稀疏的车辆……一个多小时簌簌逝去,终于终于绕到正路上时,二人均忍不住欢呼一声。

他们将音乐声音放得很大,一边跟着没心没肺地唱,一边大声地讲着笑话。

单映童发现,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时,她那守规矩的外衣总会被撕得零零落落,而自己心底深处的野兽一次次被挑逗,将要冲破牢笼。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行车最少。

他们几乎要开十分钟才能见到一辆车。高速路没有路灯,全靠车灯照耀出前方一段短短的路面,那就是全部所见。

漆黑的静夜里,她都不知道周围是旷野还是森林。

那是一种奇异的兴奋感,他们俩像是一把光芒短刃,犀利地插进无边的黑暗与未知中。

这茫茫世间,他们是唯一的声音,是唯一的光。

他们很接近,近得不再有猜忌和保留,近得没有心与心之间的那层肚皮,近得仿佛就在彼此的心中一般。

车上一首接一首放着经典老歌,姚麦礼的品味不错,单映童这样想,因为这些歌她大都能跟着和上几句。

气氛在静静地变化,歌曲跳到张学友的《一路上有你》,很应景,俩人都笑嘻嘻地跟着和起来。

“你知道吗,爱你并不容易,还需要很多勇气。

是天意吧,好多话说不出去,就是怕你负担不起。

你相信吗,这一生遇见你,是上辈子我欠你。

是天意吧,让我爱上你,才又让你离我而去。“

曾无数次在各处听过这首歌的单映童,从不知这首歌的歌词竟是这样悲伤,在她几乎哼不下去的时候,姚麦礼一个急转,将车猛地停到路边的休息位。

他二话不说解开安全带、横过排档,气势汹汹地吻下来。

一种无从解释的酸楚涌上,单映童闭上眼睛,柔顺地承受着他急切的索取,然而那不安如此庞大,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却仍觉得虚无。

这一吻在激烈的喘息中结束,歌曲已进入副歌结尾部分,张学友在一遍遍深情地唱:

“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

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

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你分离“

姚麦礼回身“啪!”地关上音响,再次俯身不管不顾地吻了下来。

桃味苏格兰(图)

早上四点多的时候对向的车终于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赶着早上送货进城的大货车。

欧洲高速公路的行驶规则是,当夜晚行驶时对向来车,应该迅速将远照大灯调整为近地小灯,等对面车过去后再调回大灯,礼貌之余是保护驾驶员的眼睛,减少交通意外。

姚麦礼开始频繁地更改车灯,单映童看着有些心疼他的辛苦。算算他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怎么休息,单映童坐在副驾驶座只负责谈天都觉得腰酸背痛的不得了,更何况一直保持着高度注意力的驾驶员呢?

她看着姚麦礼略显暗淡的脸色,知道他不是不辛苦,可一路上从未听到他一句抱怨,他始终保持着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姿态。单映童但不禁对他娇气公子哥的认知暗暗改观,并且一想到他这样劳筋动骨是为了自己,更是多了几分感动。

俩人正说笑呢,对面一辆重吨位的货车驶来,在与他们擦身而过时,突然恶意地打开大灯!他们以及跟在其后的一辆车顿时同时鸣笛表示抗议。

货车的大灯极亮,黑夜里对着你骤然一打,单映童和姚麦礼只觉眼前忽地白花花的一片,好在姚麦礼很是镇定,手愣是一点儿没抖。白光过去,俩人愣了两秒钟,齐齐爆发出大笑来。

姚麦礼笑骂一句,二人纷纷感慨下英国货车司机的无聊和可恶,之前动荡的气氛终于彻底散去。

这一针强力兴奋剂极度提神,像是骤然下落的云霄飞车,又似阿拉伯飞毯的猛然倒悬,真刺激!

姚麦礼晃了晃自己的大灯,他开一辆轻型越野车,大灯算是相当的亮了,可惜还是远远及不上人家大货车的瓦数,他不禁无限遗憾地扁扁嘴。

胜利的曙光终于将要到来,跟着爱丁堡指示牌,他们转弯上了支路。是很窄的高速路,只有两排车道,还是双向行驶。

远远的过来一辆轿车,姚麦礼手指动了动,单映童嘴唇动了动。

又过来一辆,姚麦礼轻声说:“你说……他开夜车挺困的吧?需不需要来点儿刺激?”

单映童嘴张开,犹豫了下又闭上了。

第三辆车又过来了,姚麦礼咬咬牙闭紧嘴唇。

单映童踟蹰地开口:“这……不会有辱国格吧?如果晃他……他们,看得见咱们是中国人吗?”

姚麦礼皱眉头思索:“要不咱打开车窗,晃的时候高喊‘空尼气哇’?”

……

第三辆车就这样过去了,第四辆车久久没有到来。

等了许久,可算是过来辆小雷诺车,单映童一时激动,忘形地敲车窗,嚷嚷:“晃他!晃他!”

姚麦礼看那小车,觉得像是欺负弱小,一心软,仍是没下去手。

紧接着拐过来连着三辆大货车!

天可见怜,第一辆货车大约是开了整夜,在小道上放松警惕忘记关大灯,单映童迎着刺目的高瓦白光惊呼。

姚麦礼很坚决地“哗!”地晃开大灯回击,第一辆货车司机立刻手忙脚乱地关上远射灯。

结果,后面的两辆货车相当气派的“啪啪!”齐齐打开远射灯,给他俩的小越野来了个超强瓦数通体X光!

他俩一路鸣笛可算闯过白茫茫的光圈,一阵静默之后却是一阵畅意爆笑。

果然没有欺负人的命么……

后面两辆货车司机看不到第一辆的前灯,一定是觉得这小越野疯了,竟然单挑他们堂堂货车组……

被欺负的小越野,反而很高兴,屁颠屁颠地继续高歌着上路。

单映童揉着笑疼了的肚子,凑上去吧唧亲了姚麦礼一口。

爱丁堡是座非常有韵味的城市,她地处苏格兰中部低地、福斯湾的南岸,依山傍水,素有“北方雅典”之称。

单映童对爱丁堡的向往不仅仅来自于那悠扬的高地大风笛和风靡世界的苏格兰裙,爱丁堡还是个钟灵琉秀人才辈出的地方。

这里孕育了美国贝尔实验室的创建人亚历山大?贝尔,电磁定律的发明人詹姆斯?麦克斯韦,英国前首相托尼?布莱尔……还有《珍宝岛》罗伯特?斯蒂文森,福尔摩斯系列小说的作者阿瑟?柯南?道尔,以及《哈利?波特》作者乔安?罗琳等等。

这个历史悠久的古城是个充满想象力与创造力的城市,它让人着迷。

在扑进旅馆昏天暗地的睡了一整个上午之后,他俩率先参观了位于海拔135米的死火山岩顶的爱丁堡城堡。

远在前寒武纪时,由于火山喷发造就了玄武岩地壳,而第四纪时的冰川则将表面沉积层扫荡一空,出坚硬的玄武岩石——这便是城堡山的由来。此处依恃天险,是自古以来的军事要塞,城堡始建于公元前850年,而目前还保留的最古老的部分是1150年修建的,迄今也有近千年的历史。

在停车场停了车,沿着阶梯爬上山坡,城堡古朴大气,巍峨耸立,沉静地散发着一种深重的历史感。

走进大门,先让他们开眼界的是一对苏格兰新婚夫妇。他们偕同亲属在城堡内取景合影。

新娘穿着一袭漂亮的露肩白纱,新郎身着苏格兰传统服饰——蓝绿格的苏格兰裙和黑色长筒线袜。花童妹妹穿着鹅黄色的纱裙,花童弟弟也着苏格兰传统服饰,裙子加长筒线袜。

如果说穿裙子的新郎还没彻底震撼住单映童,那么在参观军事展厅时,穿裙子的士兵完成了这项任务。

大厅中站了几名身高膀圆的男士解说员,他们带着军帽,挎着火枪,穿着军装、皮靴、和……苏格兰裙。

单映童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姚麦礼:“所以说,古代苏格兰的战场上,是一群穿着裙子的人在厮杀么?”

姚麦礼沉默地将她领到一副历史悠久的油画前——油画所绘正是一场著名的苏格兰保卫战,里面挥舞着长刀的勇猛士兵,都穿着裙子。

那种雄浑悲壮之感透过油画扑面而来,单映童不禁肃然起敬,意识到军人的英气豪情来自内心,无关服饰。她看看姚麦礼:“你挺镇定的。”

“我看过一部讲述苏格兰独立战争的电影……所以我有心理准备。”他沉吟了下,“苏格兰士兵以勇猛无畏著称。”

单映童看着他严肃沉静的脸,忽然想起那年在荣军院他瞻仰拿破仑墓的情景,心里有一处暖了暖。

他们参观结束后从城堡的正门出来,由于参观过于投入,时间太长,昨晚没睡且过于亢奋的单映童内分泌严重失调,饥饿感陡然袭来,简直头晕目眩。

姚麦礼体贴地让她在路边的礼品店里避避风,他小跑步去提车。

苏格兰老板娘热情上前:“小姐,你男朋友可真英俊!给他买一套我们苏格兰的传统男装吧!他穿上肯定特别帅!”

单映童看着那套裙装,囧囧有神。

在爱丁堡玩了三天,回程时单映童受了上次的教训,意识到在他人的地盘上做自己的计划是件多么值得坚持的事,于是早早规定了出发时间。

一路欣赏着苏格兰郊野美得如仙似幻的风景,在那红、粉、绿、黄、白、紫、青美妙交错的田园风光里,俩人直奔伦敦而去。

抵达伦敦正好天色渐黑,饥肠辘辘的二人先在中国城买了两个大包子吃起来。

伦敦的包子比巴黎的包子好吃太多了!一年多没回国的单映童,太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包子了——发面的,白的,有馅的!她简直热泪盈眶。

姚麦礼对着她的憨样摇头失笑,一手举着饮料一手拿着纸巾,直说:“慢点吃,别噎着!”

单映童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温柔眉眼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这回程的漫漫长路,ipod里的歌听了整整三遍,可却再没听到那首《一路上有你》。

她停下来接过他手里的果汁喝了一口:“你也吃啊,凉了就不香了。”

九天的假期到了第五天,姚麦礼一早上收拾得极清爽精神地等在餐厅,听候单映童的指示。

单映童打着呵欠走进来,看到穿着天蓝色与白色相间的polo衫的姚麦礼,她眯眼侧头,觉得尽管窗外乌云密布,屋内的阳光却十分刺眼。

姚麦礼看着她:“映童,今天想去哪里玩?”

单映童支着头:“你精神头真好,去苏格兰这几天,明明你是主要劳动力,怎么我都要散架子了,你还这么有劲儿啊?”

姚麦礼笑眯眯:“亲爱的,我攒了足足两个月才见到你,我当然有使不完的劲儿,这叫爱情的力量!说吧亲爱的,今天想去哪?大本钟?伦敦塔桥?”

单映童坐直了身子:“在咱们出发去苏格兰那天,我爸叮嘱我,绝不能一味沉溺于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中,要时刻铭记自己身上的社会主义使命!”

姚麦礼囧了:“什么使命?”

单映童扬下巴:“为无产阶级事业而奋斗终身!”

“……你确定?这逻辑……你不是说你爸是大学院长么,这话真是他说的?我是说,太有水平太高超了!”

“咳,可能记错了。那就是……要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姚麦礼怯怯地问:“你爸……姓周?”

单映童一片面包飞过去:“严肃点儿!”

“我还不严肃?!我刚才脊背上全体汗毛都肃然起敬了!”

“别贫!太贫的男生不够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