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放心好了,经过刚才的一番搜索,现在全部的人都睡熟了。”

“那……好吧。”

两双脚紧挨着走来,没多久,白松语头顶的床开始发出暧昧的声响。

“功,等等!我害怕!”

“寿,难道你对我的心情不是我对你的那种心情?”

“功,怎么可能我对你的心情不是你对我的那种心情,当然我对你的心情是你对我的那种心情,只是虽然你对我的心情是我对你的那种心情,而我对你的心情也是你对我的那种心情,可是别人不会理解我们的心情,如果被管家察觉我们做了这种事情,会被赶出白府的!”

“没关系,我有做炮仗这一技之长,就算被赶出去,我也可以养活你的。”

“功,你说的是真的?”

“寿,这是当然。”

“功!”

“寿!”

头顶的床以及床上的两个人开始发出销魂的呻吟。

白松语的手,死死紧握,五个关节,忍耐的发白,想要破皮而出。

他发誓,明天一定要在家规首页中增添上“不准走后庭花,否则剁掉小鸡鸡”几个大字。

可是,在天亮之前,他只能默默动用自己全身的意志力忍耐。

云叔曾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白之光或者是白竹语拼命掩饰的秘密就是应该藏在后院入口处。

可是既然云叔这个老得快要发霉的人都知道这个原则,那么江湖中就没有人不知道了。

换言之,那个秘密肯定不在入口处。

当然,也不会在后院深处——因为那里实在太像藏东西的地方。

所以,秘密绝对在后院中间位置,也就是自己面前的这间屋子中——慕容逸风就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用匕首将门闩挑开,悄悄潜入屋子。

房间里很安静,偶尔传出一两声打鼾声,于是这里面确实有活物。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慕容逸风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等那人面对着墙壁而睡,看不清楚相貌,于是,慕容逸风便轻轻走上前去,想仔细查看此人是否是白之光。

厚底黑靴,踏在青石板上,毫无声息,一步一步,来到床边。

因为屋子里实在是黝黯,慕容逸风无法,只得俯下身子,想近距离将那人的面貌看清楚。

但这时,那人忽然翻过身来,在睡梦中大喊道:“我要男人!好多好多男人!给我男人!”

慕容逸风吓得魂飞魄散,顿时大叫一声。

不仅仅是因为这人突如其来的梦话,还因为,他看清了三点。

第一,这是个女人。

第二,这是个老女人。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就是前几天在街上要自己负责的那个王寡妇!

实在是太惊悚了!慕容逸风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谁知王寡妇在这时却睁开了眼。

看见了慕容逸风,他眼中闪过狂喜:“天啊,公子。你终于不辞千辛万苦来找奴家了!奴家的小心肝,真是高兴得滴滴答答哼哼唧唧直蹦腾呢!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别管那些虚礼了,现在就把这夫妻之实给行了吧!”

说完,王寡妇便将慕容逸风拖进了被窝中。

真爱

袭击并没有因为黑暗而停止。

劲风继续袭来,招式凌厉,直要将她毙命。

桃夭窜跳闪避,身法矫捷,动作轻灵,接连躲过几招。

见来势不对,桃夭心下紧觉,忙欲转身离开。

可洞中那人却因不知名的原因执意要将她灭口,他忽然使出诡异莫测的招式,双掌挥动,如狂风暴雨般向桃夭袭去。

实是避无可避,桃夭只得旋身抵挡。

可那人内力雄厚,桃夭硬生生接了一掌,顿时觉得气脉翻腾,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那人趁胜追击,没等桃夭缓过气来,有事一掌飞扑而至,以锐不可当之势直击她的脑门。

桃夭身负重伤,行动变缓,加上那人势若急电,根本已经无从闪避,只能闭上眼默默承受。

掌风呼啸而来,桃夭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直袭面门。

在那瞬间,她的心里,安静极了。

眼前,只会漫天的桃花袅袅而下,石子路边,洒满了嘻嘻碎碎的花瓣。

年幼的她。穿着玉色的衣衫,慢慢来到那间屋子里。

那个女人,纤柔的脸庞,莹白的脸,美得像位仙子。

她总是安静地看着那面铜镜,仿佛等从那黯悚的黄色中,看出回忆,看出曾经。

桃夭听见自己的童声,轻轻唤着:“娘?”

隔了许久,她才缓缓转过头来。

凉风吹来,带来阵阵熏香。

她的发,被凤吹起,纤细的一缕,抚在脸庞上。

她看着桃夭,可是,那眼神,是飘渺的,没有焦距的,陌生的。

她不认识桃夭,不认识自己的女儿。

一股熟悉的感觉,让桃夭回到了现实中。

虽然眼前是一片黑暗,可桃夭却知道,他来了。

九霄。

他来了。

果然,就在那掌即将落在桃夭脑门上时,一只手忽然搂过她的腰,把她拉入一个宽厚的胸膛中。

那掌击打在石壁上,发出剧烈的闷响。

桃夭的耳朵,枕在那硬硬的肌肉上,听到一阵均匀平稳的心跳,以及九霄固有的平稳的声音:“没事了。”

桃夭抬起头,虽然此刻根本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但她还是抬起了头。

那个神秘人并未因此罢休,他认清形势,开始向九霄进攻。

九霄将桃夭放在角落中,冲上前去和那神秘人厮打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听见掌风呼啸,剑气裂空。

两人的武功,不相上下,因此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忽然,那神秘人使出一招绝学,双掌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如行云流水般,潇洒至极。

气流突然变化,九霄感觉身体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禁锢住,动弹不得。

那神秘人忽地变掌为剑,向九霄劈去。

就在这夺命的一掌即将将临时,洞内忽然亮了起来。

是桃夭。

她拿出火折子,照亮了一切。

那个神秘人浑身一抖,也不顾正在打斗中,蒙地收回攻势,双手捂住脸,蜷缩在地上。

他的动作很快,可是,桃夭和九霄已经看清楚了。

他的脸,他的手,他全身的皮肤,都已经溃烂。

那些腐肉,全都结脓结疤,浊黄的液体,正慢慢流出,发出股股恶臭。

那师傅恐怖的画面,能让见者魂飞魄散。

可现在,这个可怖的人,却在瑟瑟发抖,如此可怜。

桃夭和九霄站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洞外的通道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多久,白竹语便拿着火把,带着柳小吟一行人进来了。

看见洞内的情景,慕容逸风忙冲到桃夭和九霄中间,将他们俩隔开,关切地问道:“桃夭,你没事吧?”

“没,”桃夭摇摇头,然后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好奇地问道:“慕容,你的脸上,怎么有这么多唇印呢?”

想起刚才发生的惨剧,慕容逸风悲从中来,忍不住趴在桃夭肩上,默默垂泪。

太惨烈的,实在是惨绝人寰啊!

“他啊,不小心潜入了那个王寡妇房间了,差点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了。”柳小吟有些幸灾乐祸。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慕容逸风反唇相讥:“连迷药这种下三滥手段都是出来了,连人家的屁都没闻到。”

“王寡妇是谁?”桃夭问。

“就是上次在街上硬说我调戏她,实则是她调戏我的那个女人。”慕容逸风心中那个激动啊,桃夭终于来关心自己了。尽情地安慰他吧,努力地释放母性吧,邪恶地把他给收了吧!

克桃夭“哦”了一声,接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你们这么有缘分。”

“哐当”一声巨响,某人直挺挺倒在地上。

这边厢,白竹语看见地上的神秘人,立即走过去,将外衣褪下,披在他脸上。

白松语质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后院会有这个秘密地方?还有,这个浑身流脓的怪人又是谁?”

“住口!”白竹语声色俱厉:“不准这么无礼!”

白松语从未见过兄长如此严厉的摸样,一时楞在原地。

风呼呼地吹来,火光摇曳,所有人的影子,都在石壁上跳跃着。

桃天开口:“他,应该就是白之光。”

话音刚落,白竹语的身子剧烈抖动下,他忽然起身,严声道:“这里是我白家府寓,请各位急速离开!”

白松语这时忽然回过神来,猛地冲上去,揪住白竹语的语的衣襟,吼道:“她说的是真的?!你究竟对爹做了什么!为什么把他关在这里!”

白竹语垂着眼,没有做声,红色的火光下,他的脸,有着深深的阴影。

白松语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兄长的缄默在他看来是一种默认。在愤怒之下,他高举起手,准备狠狠揍白竹语一拳。

可就在这时,一个威严而苍老的声音回响起:“松儿,住手!”

随着声音,白松语的手,停在半空。

白之光缓缓起身,他背着光,可是那张恐怖的脸,依旧若隐若现:除了眼睛,脸上每一处完好的地方,全是一层层覆盖着脓血的厚茧,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我的报应。”白之光的声音透着苍白和疲倦:“和竹儿没有任何关系."

“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白松语大的声音在颤抖。

白之光长叹口气:“在我年轻时,曾经认识一位苗族女子,她的美妙与聪慧深深吸引了我,我们情投意合,近而男欢女爱。可是之后,我上山拜师学艺,认识了你们的娘亲。在看见她的瞬间,我就知道,这才是我应该携手共度一生的女子。也就在那时,我才明白,和那位女子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爱……于是,我跑起了她,和你娘亲成了亲,剩下了你们。和你娘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你娘便因病去世,之后,我就发下毒誓,再不娶任何女子,好好讲你们抚养长大。哪知十年前,就在你九岁生日的那个晚上,那个女子来了,她痛诉我的寡情。我向她道歉,说我对不起她,可是那时,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爱。她听后勃然打女,拿出一包粉末,撒在我身上,之后,我全身的皮肤就不停溃烂,秘密请来的名医,全都束手无策。我不能承受外人异样的目光于是,便以闭关为名,躲在这里,将白刃堂全权交给竹儿处理。”

“那为什么,为什么连我都不见?!”白松语无法理解:“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难道你认为我是不可信任的吗?!”

凉风灌入洞中,掀起每个人的衣衫。

白之光幽幽说道:“因为,我是你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父亲……我没有办法让你承受这种幻灭

白竹语缓缓说道:“爹的皮肤,因为中毒而溃烂,时时发出恶臭。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的行踪,我故意将白府弄得臭气重天,覆盖住这种腐臭。于是,十年来,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直到今天……”

桃夭轻声道:“你怕我透露出这个秘密,所以想杀我灭口。”

白之光点点头:“小姑娘,实在抱歉,但是……你永远无法理解我这种情况下的心情。”

白松语抓住父亲的手,追问道:“爹,那个女人是谁?我要去找她报仇!我要杀了她!”

慕容逸风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杀她?这件事从开始便是你父亲对她不起。”

“男女之事,本身就是你情我愿,合则聚,不合则散,怎么能用这么恶毒的手法对待自己曾经爱过的人?”白松语为自己父亲不平。

慕容逸风朗声道:“话虽如此,可身为男子,便该敢做敢当,明明是移情别恋,何必要说什么对妻子才是真爱,而对那女子却只是一时迷恋,只是情欲之念?”

“可我爹说的明明就是事实。”白松语拼命为父亲辩解。

慕容逸风敛去脸上一贯的笑意:“我看白前辈也并非浮华之徒,倘若当初对那女子无爱,又怎能与之相守。再者,想那女子也是痴情人,如果不是感觉到前辈的真心爱恋,又如何会与前辈享受?所以,并不是不爱,只是到了后来,遇到了更好的人,由此,薄了情,寡了义。可前辈为了推卸责任,一句不是真爱,这样一笔抹杀你们的曾经,你让那女子作何感想,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如何不下毒手?!”

传功

所有人都沉默了,洞内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外面鸟雀的鸣叫声。

隔了许久,白之光用沉重的语调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负的不仅是她,还有我们的曾经。”

柳小吟忽然想起了什么:“难道,那个女子,就是桃夭的娘?”

目光顿时聚集到桃夭身上。

“不可能。”慕容逸风推断:“依据白前辈说的时间算来,十七年前,他和那名女子应该已经没有瓜葛,所以,那位苗族女子不可能是桃夭的娘。”

桃夭看着白之光,缓缓问道:“你认识一个叫殷望心的女子吗?”

白之光眉头紧皱:“你是说,雅州殷家的大小姐殷望心?”

桃夭点点头。

“雅州殷家?”白松语疑问:“那是哪里?”

白之光缓缓说道:“雅州殷家,是以医术与用毒闻名的大户,他们能够用毒救人,也可以用毒害人,是江湖上比较有游离一个家族,实在分不清正邪。二十年前,我师兄被人下毒,危在旦夕,我带着他去到殷家求救,当时,便是那位殷望心小姐救了我师兄的性命。”

“可是,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我没听说过这家人?”白松语不解。

“因为,”白之光的眼睛沉下去:“三年之后,殷家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所有人都被杀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是谁干的?”白松语追问。

白之光摇摇头:“没有人知道,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殷家灭门,下毒手的必定是很厉害的人物……江湖上每天有许多人出现,许多人消逝,人们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于是,殷家的惨剧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人们遗忘。”

“那么,”桃夭继续问道:“拟合殷望心是什么关系?”

“我和殷家大小姐,也只是那一面之缘。”白之光苦涩地笑笑:“小姑娘,看来我在你们心中,确实是个到处留情的十恶不赦之徒。”

慕容逸风察觉到了不对,犹豫地问道:“桃夭,那位殷望心,难道就是你……娘?”

桃夭没有说话,是指沉默着。

此刻,靠在石壁边的九霄,将剑夹在臂弯中,一双墨玉般的眼睛里,闪过缕异样的光,淡淡的,无人察觉。

“你是殷望心的女儿?”白之光觉得不可思议:“我记得当时官府仔细检查过,确定殷家无一人幸免的。”

桃夭抬起眼睛,轻声道:“我来帮你解毒吧。”

“你有办法?”白松语惊喜。

桃夭缓声道:“你中的,是腐肌散,只要皮肤上沾染上少许便会很快蔓延到全身。解法并不复杂,只要把腐肉表皮切除,涂抹上特制的药膏,绑上绷带,静躺十五日,便可生出层新皮。”

白竹语忽地下跪:“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末齿难忘!”

白松语也跟着跪下:“只要你能救我爹,要我怎样都行!”

看着两个儿子紧张的神色,白之光溃烂的脸上,缓缓流下两行浊泪。

桃夭开出药单,让白家买来药材,制造成药膏给白之光涂抹。

托桃夭的福,慕容逸风等一行人都待在白府,被当成神仙一样好好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