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轻声道:“你们不需要相信我。”

“可是,我们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你要多次相救?”慕容逸风狐疑。

“我救的,只是她。”九霄这么回答。

慕容逸风忍住气,微笑:“好,我重新问,桃夭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你要多次相救?”

九霄看着桃夭,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因为,她的命,只能是她的。其余的人,都没有资格夺去。”

看来,无论这样,都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慕容逸风只得求饶:“好了,大哥,我们在也不会怀疑你了,今后,你想跟着,就随便跟着吧……可现在我的脚真的很麻,拜托高抬贵手,把穴道解开行不?”

闻言,九霄拍了下桌子,再随手一挥,两根筷子瞬间腾空,直向对面良人飞去,准确的解开了他们的穴道。

慕容逸风揉着酸痛的肩膀小声嘀咕:“靠,比我还会耍帅。”

经过这么一闹,良人虽然疑惑满腹,,却再也没胆子去惹九霄了。

而九霄也没有得寸进尺,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跟在他们后面,确实无声无息的,没有打搅的意思。

三人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前进了半个月后,终于来到了暮云山脚下。

而武林盟主万长风的长风山庄,就在此山山顶。

越邻近,慕容逸风的心情就越激动,这一路上没有停过嘴:“桃夭,你知道吗?这长风山庄里面,有许多的奇人异士,那些前辈的武功,结队是深不可测,这次我们一定要好好见识见识。

“对了,像那个肖臣前辈,听说他一出手,方圆一里之内就没有活物,而且,从来没有人见识过他的武器,是不是很神秘?”

“还有那个苏魔发苏欢前辈,他的武器就是自己的头发,平时柔软如私,战斗是变锋利如剑,只要缠住别人的脖子,刷的一声,那人的头颅便会被扯下来,不过听说他最近很少出手了,江湖传言他已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另外就是想霓裳仙子段箐清前辈,听说她每次出场都是一身白衣加花瓣几许,缥缈如仙,朱颜如玉,与人过招都是使用一条白练,看她杀人简直就是看一场优美的舞蹈。”

说着说着,两人便来到了山林深处,里面雾霭弥漫,带着神秘的幽深。

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人来偷袭他们,原因只有两个。

要么就是那群人已经死光光,不如全体人为了抢块牛肉而互相残杀--当然这种情形是很少出现的。

要么就是他们准备在一个很好下手的地方下手--例如这个山林中。

所以,桃夭和慕容逸风都开始提高警觉。

果然不出所料,刚踏入山林没几步,便有十多个埋伏已久的黑衣蒙面人出现,举着大刀想宰了他们。

这时,一直跟随在后的九霄上前,和那群人厮打起来。

慕容逸风忙将桃夭拉到自己身后,嘱咐道:“桃夭,这里肯定还有别的陷阱,你紧紧跟在我后面,小心别掉……啊!”

一语成谶,慕容逸风就这么掉入了一个被茂草遮蔽的大洞中。

桃夭见状,忙跟着扑下去,抓住慕容逸风的手,将他往上一丢,接着,她将脚往石壁上一踏,准备借力上去。

岂料那石块竟然是松动的,桃夭脚一滑,身子急剧向下坠去。

“桃夭!”慕容逸风大叫。

九霄闻声,赶紧前来伸手搭救,可惜就慢了一步,他只抓住了桃夭的衣领。

这么一抓,不但没将桃夭救下,反而将其外衣扯下。

于是乎,倒霉的桃夭便穿着一件肚兜坠入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洞中。

睹此情状,全体静默。

十几名黑衣人拿着大刀,保持不动。

九霄只手拿着桃夭的衣服,眼神凝滞在上面。

慕容逸风双膝跪地,两只手定格在空中,仿佛在抓取这什么。

山林间异常安静,只余微风在枝叶间穿梭的瑟瑟声响,缕缕雾气缓缓飘散。

隔了许久,慕容逸风回过神来,喃喃说道:“原来,桃夭的肚兜,是碧色的。”

后面,传来十几道重物倒地声。

那个洞非常深,是倾斜的,并且洞壁光滑,于是,桃夭只能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没多久,便到了一个岔道口,桃夭没有多想,移动下身子,向右边的洞口滑去。

要不了多少时间,桃夭看见前面有隐隐的亮光,知道自己已经滑到了头,便做好着陆准备,在最后时刻,控制住自己的身子,施展轻工,向前扑去。

原本以为会撞到什么石块,破下相,受点内伤什么的。但很幸运的,桃夭撞在了一块肉垫上,丝毫无伤。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戴着面具,遮住了全部面貌,桃夭只知道他是名男子--因为她的手摸到了他平坦的胸部。

“谢谢。”桃夭起身,并伸出手,想将这名面具男扶起。

可面具男并不领情,他没有理会桃夭伸过去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拍抚下衣衫上的灰尘,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谢我?”

男子的声音怪异,听得出是用内力逼发的假声。

“因为你刚才让我免于受伤。”桃夭据实以答。

“那并不是我自愿的。”面具男缓缓说道:“依照我的推断,你应该坠落在洞口附近,不想你却飞了这么远……”

桃夭沉吟了会,问道:“那些袭击我们的人是你的同伴?”

“不。”面具男道:“他们是我的手下。”

“真的?”桃夭这么问。

面具男轻轻瞄了她一眼:“你的语气中好像有怀疑。”

“因为,”桃夭上下打量着他:“从刚才的情形看来,你好像比他们善良许多。”

“刚才是失误,”面具男淡淡解释:“原本,应该是你重重摔倒,而我,却比较潇洒地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可惜,因为判断错误你降落的地点,让我陷入了比较狼狈的境地。”

桃夭想象了下那幅画面,不禁颌首:“如果是那样,确实比较有说服力。”

“你好像并不害怕。”面具男指出。

“我应该害怕吗?”桃夭问。

“知道吗?刚才,如果你选择左边的洞口,那么里面将全是沾着毒液的利箭等着你。”面具男道:“你捡回了一条命。”

桃夭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洞顶的光,倾泻而下,形成一缕缕,射在他们中间。

“能告诉我你想杀我的原因吗?”桃夭问。

面具男摇摇头:“没有原因。”

“我不太相信。”桃夭直言。

面具男缓缓说道:“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原因的,至少对你而言,那不是能够让你接受的原因。”

桃夭静默。

这次,改为面具男问话:“你为什么要找你爹?”

桃夭摇摇头:“没有原因。”

面具男的眼睛黯了黯:“我可以理解成你在顶撞我吗?”

“不,”桃夭道:“至少对你而言,我的原因是不能让你信服的。”

“那么,你会永远找下去吗?”面具男问。

“不会永远。”桃夭纠正:“我总会在永远到来前把他找到的。”

洞顶的石柱上,露水慢慢在简短聚集,继而坠落,摔在地上,碎成晶亮的千万瓣。

面具男一直看着桃夭,深深地,良久,他开口了:“那么,我就拭目以待吧。”

“你的意思是,你放过了我?”桃夭疑问。

“刚才在分岔口处,我已经杀了你一次,可惜没有得手。今天,我没有了杀人的心情。”面具男伸手向旁边一指:“从那里就可以出去了……不过,你现在的样子有些不雅观。”

桃夭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上身只着一件肚兜。

面具男慢慢向她走近,将自己的外衣褪下,披在桃夭身上,道:“出去后,再自己想办法换一件吧。”

他的动作,是轻柔的

桃夭道:“谢谢”

“不要轻易对别人说谢谢”面具男缓声道:“特别是对想杀你的人。”

桃夭道:“可是,至少现在,你在帮我”。

“那么,你只能期盼自己不要后悔了”面具男这么说

接着,他一挥手,只听“砰”的一声,面前便再现一股浓烟将其遮盖。

少顷,浓烟挥散,可面具男依旧在原地。

“刚才那股烟是怎么回事”桃夭问。

面具男解释:“是我扔下的一颗雾弹,原本想趁着浓烟起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走掉。毕竟,那样会显得我比较深不可测。”

“那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桃夭问。

面具国继续解释:”因为我刚才不小心扔了一颗混有药物的雾弹,现在,我和你都被定住,要一个时辰才能动弹。”

“原来如此。”桃夭微微颌首:“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面具男一字一句地说道:“等待。”

于是,两人就这么站立着,对视着,等待着,以及……沉默着。

寒离

一个时辰之后,待身体能够自由活动,面具男很快便离开。

桃夭顺着他指点的那条路出去,本想先寻找慕容逸风和九宵,谁知没走几步,便走了长风山庄的门口。

于是,桃夭便决定先进去探探路,之事再去找同伴。

与门房通报后,很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便亲自来迎,态度谦恭。

桃夭跟随着他进入山庄内。

长风山庄依山而建,气势恢弘,奢华而富丽。

山庄风的屋宇,皆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假山花木,装饰得华美无比。

经过几道门,桃夭终于来到正厅中。

一个高逾七尺,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在太师奇上坐着。

此人相貌堂堂,面容威严的刚毅,正是武林盟主万长风。

看见桃夭,他站起身来,不管管家介绍,便急切地问道:“姑娘……姑娘你说自己是雅州殷家的人?那么,殷望心和你是什么关系?”

桃夭据实回答:“她是我娘。”

闻言,万长风的声音激动起来:“你,……今年,否已满十七?”

桃夭点头:“去年十月初八满的”

“不可以!”万长风摇头:“望心去世时,腹中胎儿不过才三月,怎么可能生下你?”

桃夭缓声解释:“当年殷家被灭门时,我娘逃过一劫,八年后才去世。”

万长风忍不住握住的肩膀,双目炯炯:“那么,她有没能告诉你,你爹是谁?”

“我不知道。”桃夭摇头:“我不知道。”

万长风一双大掌将桃夭搂入怀中,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却不禁潸然泪下:”孩子,我就是你爹啊!”

在他的怀中,桃夭轻声问道:“你……是我爹?”

“十八年前,我因受歹人暗算,身中剧毒,正在奄奄一息的关头,望心路过,救了我。在疗伤的那段时间中,我们俩情投意合,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后来,望心有了身孕,我欣喜若狂,马上赶回家向父母禀报此事,准备迎娶望心,谁知……谁知几天之后,竟然传来殷家全族被灭门的消息。当时,我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快马赶去,却只看见昔日堂堂殷府已经成为一片废墟。而官司府因为担心尸体腐化,已经将其全部掩埋,我连望心最后一面也无缘得见……这十多年来,我一直都想着她和腹中的孩子,不曾想今,居然见到了你……实在是上天眷顾,孩子……”万长风情绪激动,几度哽咽:“我们父女,终于团聚了!”

桃夭一直躺在他怀中,没有说话。

睹此情状,管家便过来劝解道:“盟主,小姐远道而来,旅途疲惫,先让她回房歇息下吧,这父女团聚,今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

万长风抹去眼泪,道:“没错,看我真是粗心,万伯,你快去张罗房间,好好服侍小姐。”

于是,桃知在万伯的带领下,来到一间精心布置的客房中歇息。

就这么,桃夭在长风山庄住下了。

万长风待他极好,每天都会送来许多贵重的绫罗绸缎,簪环首饰,嘘寒问暖,关心至极,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慈父。

可桃夭的态度总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内心所想。

万长风自然也看出了端倪,这天,他当面问道:“孩子,你是在恨我这些年来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吗?”

“没有”桃夭轻声否认。

万长风不信:“那你为何从来没有叫我过爹?”

桃夭将目光轻轻移到刻满镂空花纹的木窗上,缓缓说道:“可能,是我还没有习惯的缘故。”

万长风长叹口气:“其实,这十多年来,确实苦了你了……对了,是你娘临终时让你来找我的吗?”

桃夭微微颌首,目光却并未收回。

阳光透过窗棂,潜入了屋子,将空气中的微映成了金色。

“那么,她有没有什么话要让你带给我的?”万长风问。

桃夭摇摇头:“没有。”

万长风眉间身长皱:“真的,……一句也没有?”

桃夭转过头来,看着他,她的脸颊,在阳光下,有一种透明的苍白:“没有……一句也没有。”

长夜漫漫,桃夭无眠

她起身,披上件素色貂毛披风,推开窗户。

其时晓月明朗,照遍名处,极目所见,全是朦胧的霜色,带着清冷,带着淡淡的寂寥。

忽然,合着月色,远处传来一阵笛声。

其音曼妙无比,带着空灵,催绽万树梅花

院内的几竿萧疏淡竹,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仿佛是一种回应,桃夭不由不自追随笛气而去。

她出了门,越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后院湖中央的八角亭中。

笛声,与吹笛的人,就在那里。

那是名男子,一袭淡色青衣,带子轻系着,欲坠未坠。一头黑发就这么随意散在肩上,任由微风吹拂。

他的脸,干净得纤尘未染,仿佛能够瞬间夺去人的魂魄。

但他的眼,却泛着桃花,四周有微微的红晕,带着无限风情。

他正斜依在亭子上暗红栏杆上,垂首吹奏着笛曲,带着慵懒,带着神秘,仿若飘渺青云。

桃夭安静的站立在旁边,聆听着。

那笛声,如溪水般潺流蜿蜒,如清风般徐徐缥缈,清越而悠扬,从他水润的唇中溢出。

不知过了多久,笛声停止了,那男子抬起头,望着桃夭,眼中闪过暗暗的华丽流光:“好听吗?”

他问,声音如金石般动听,冬日雪地中的金石。

桃夭点头。

男子没有起身,只是怎么望着他,很久很久以后,他再度开口:“你叫桃夭。”

不是问话,只是一种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