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桃夭,却停下了脚步,冷静地看着他向慕容逸风靠近。

睹此情状,慕容逸风明白自己气数已尽,反正脚也吓得瘫痪跑不动了,还不如站在原第堂堂正正地任苍青砍呢。但在被杀之前,他决定见自己的心思挑明,便大叫道:“桃夭,记住了,你是我慕容逸风下辈子预定的媳妇。下辈子,一定要先等着我,千万别一时嘴馋跟着别人跑了!”

吼完之后,顿觉神清气爽,腿也不再打颤,嘴唇也不抖了。慕容逸风闭上眼,准备迎接那无法避免的一刀。

可是,预想中的剧痛却迟迟未来,慕容逸风慢慢睁开一只眼,竟发现苍青的剑正插在地上,支持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看仔细了, 发现苍青额头渗满冷汗,似乎很虚弱的样子。

慕容逸风恍悟:“桃夭,你对他下了药?”

桃夭点点头:“在我和他过招时洒下的,能够使内力暂时失去。”

“有没有能使内力永远失去的药?”慕容逸风道:“别藏着掖着,快拿出来给他吃了吧。”

苍青的手背,青筋爆发。

好不容易撂道苍青,两人正要离开,四周忽然一片明亮。举目四顾,发现许多侍卫拿着火把与刀剑将他们团团围住。

慕容逸风忙解释:“各位大哥,我们只是出来看看星星,聊聊月亮的,用不着动刀子吧。”

此刻,一位身着华衣的高贵冷凝的妇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了。

她先是豪无感情地凝视着桃夭的脸,但是,当扫到桃夭带出来的那本记载先帝病症的册子时,她的眼睛,忽然射出一道寒光.

接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杀了这两名刺客!”

话音刚落,左边的那群侍卫立即拔剑,那整齐的金属摩擦声,震得人耳膜生痛。

接着,他们的剑在火光的映照下,成为白晃晃的一片,呼啸着向慕容逸风和桃夭身上砍去。

但右边的那群侍卫,却上前,用自己的剑挡住了那场即将降临在桃夭他们身上的杀戮。

太后勃然大怒:“你们是想造反吗?”

忽然,一个清如金石般的声音穿来:“母后,他们只是忠实地执行朕的命令,何来造反一说呢?”

慕容逸风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穿着华丽黄衣的男子出现,他的前襟,绣着一条跃跃欲飞的金龙。

那是龙袍,也就是说,此人是当今圣上。

但是,为什么这个皇帝如此眼熟呢?

那张干净得不染纤尘的脸,那双泛着桃花,染着风情的眼,诡异的结合,却异常和谐。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慕容逸风苦苦地思索着。

当他无意间看向桃夭时,电光火石之间,慕容逸风记起了。

这个男人,就是上次在长分山庄的那个傲慢的臭小子!

实在想不到,他居然是皇上!

再看向桃夭,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蒙蒙的灰白。

慕容逸风慢慢沉下了眼睛。

即使看见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后的声音,依旧如冰:“看来,皇上的长大了,而这个皇宫,也越来越容不下哀家了。”

本来是激他的话,但寒离却不急不燥,只是淡淡一笑:“最近天热,母后体若,恐禁受不住,故而心情烦躁,说出这种气话。但既然母后嫌弃宫中烦闷,不如趁此机会去行宫避暑如何 ?”

太后慢慢勾起嘴角,那种弧度带着尖锐与敌意:“哀家确实是想休息一下,不过皇上有所不知……宫中,离不开哀家的地方,还多着呢。”

看着眼前明枪暗箭,互相攻击的两人,慕容逸风悄声问道:“桃夭啊,他确实他们是母子?”

桃夭摇头:“看上去确实不太像。”

终于,太后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两人身上,道:“这两名刺客,深夜闯入宫中,意图行刺,为何皇上还想袒护他们?”

“儿臣不敢,只是,还未查明他们的幕后的指使者之前,他们应该活着。”寒离轻声道。

太后将手一挥:“那好,来人,将他们收押,好生逼供。”

左边效忠太后的侍卫将桃夭和慕容逸风拉起。

谁知寒离轻声道:“这些小事,就不劳母后费神,儿臣自会处理。”

右边效忠皇上的侍卫则冲上去,也开始拉拉桃夭和慕容逸风。

太后轻哼一声:“行刺这件事可不算是小事吧,如果没弄清,哀家可是会寝食不安,皇上应该不会想发生这种事吧。”

左边的侍卫继续拉,脸上全是一副有本事你就把他们手拉断,反正我们是不放手的模样。

寒离颇有深意地说道:“儿臣提醒母后一句,此时夜深,还是别惊动了律王爷才是。”

右边的侍卫也不放说,脸上也全是一副把手拉断就拉断,反正又不是老子手的模样。

太后眼中光芒聚敛:“你以为我会怕他?”

寒离神色平静悠然:“如果不是喊怕他手上掌握的军权,律王爷早就应该被母后除去了不是吗?就像,那年夏天死去的那人一样。”

闻言,太后的脸不自然地扭曲着。

此时,慕容逸风的声音传来:“拜托你们两位快点商量下把,到底我们要跟谁走,再这么拉下去我们可真的要分成两半了!”

太后的眼神,冷冷拂过寒离的脸:“夜深了,皇上还是睡吧。”

说完,她转身,仪态万千地离开。

同时,左边的侍卫也都放了手,跟着太后离去。

寒离转过头来,将目光停留在桃夭的脸庞上。

但桃夭,却没有与他对视,她选择看着前面的大叔,那些摇曳的影子。

隔了许久,寒离的声音传来:“把他们押下去,好好看管,不能让任何人接近。”

侍卫得令,依言照做。

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寒离抬头,看着星空。

丝丝缕缕的云,飘散在空中, 遮住了残月。

夜,果真深了。

这时,身边的太监恭敬地禀告::“皇上,律王爷进宫了”

寒净殿中,古律流安静地坐着等待,他的脸,在淡淡渺渺的轻烟中,有些面目模糊。

寒离轻声唤道:“舅舅,你来了。”

古律流没有像往常一样行礼,他的眼睛,看着手中端着那杯茶,声音像茶水一般清:“她好吗?”

“很好。”寒离非常明白他在说什么:“除了我,没有人能伤害她。”

“你喜欢她?”古律流问。

寒离看者他的手指满载烛光下, 有着微微荧光,和自己心中的那个人一样。他点头;“我会让她成为皇后。”

“如果她不愿意呢?”古律流抬眼,看着他。

寒离嘴角的淡笑不曾散去。

“我一定回让她留在我身边。”他这么说

“你永远无法掌控另一个人的意愿。”古律流轻声道。

寒离眼中的冰,渐渐蔓延着:“但我,却能掌控一个人的生死。”

古律流垂首看着手中的茶杯,清澄的茶水,平静无波。

“太后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古律流问。

“会有办法解决的。”寒离嘴角微微扬起:“只要你不加干涉。”

“她是你母后。”古律流轻声提醒。

“亲情,在这个皇宫中,是奢侈得能让人指明的东西。”寒离走到烛火前,伸手,一下下拨弄着:“你总不想让 桃夭再死去一次吧……舅舅。”

古律流看着杯中的碧绿的茶叶,慢慢沉到底,一直就这么看着。

满地的稻草,周围是冷冰冰的墙壁,透不进一丝月光,空气中有钟潮湿腥臭的气息,远处,遥遥地传来凄厉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桃夭和慕容逸风就被关在这里。

慕容逸风左逛逛,右摸摸,最后终于兴奋地说道:“桃夭,我们居然被关在天牢里了!”

“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吗?”桃夭疑惑。

“当然!”慕容逸风眼中闪出精光:“天牢啊,天下有几个人能进天牢?以后出去,我们身价可就提高了。”

被慕容逸风这么一说,桃夭觉得,现在的处境也不是那么坏了。

不过,虽然待在天牢是很威风的,可他们的肚子却威风不起来。

桃夭的鼻血,又开始例行公事般地流淌。

慕容逸风忙撕下自己的衣服,为她止血:“糟糕,现在哪里能找到东西吃呢?”

“没事,”桃夭道:“一会也就止了。”

两人背靠着墙壁,蹲坐着,少倾,桃夭的血倒止住了,但慕容逸风的肚子又开始咕咕直叫。

“慕容,你也饿了?”桃夭问。

“能不饿吗?平时我们这时辰正在吃宵也呢。”慕容逸风叹口气:“桃夭,还记得我们进宫前吃的那只考鸭吗?那层皮,金黄油亮,又酥又软,实在是美味。”

“还有珍果斋的蜜饯,甜而不腻,散发着一股清香。”桃夭吞了口唾沫。

这时,牢房中的常客,一只老鼠正用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瞪着他们,并不时发出渗人的声响。

两人处与饥饿中,没有注意到。

为了维护自己的领地,老鼠匍匐上前,张开牙齿,准备给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就在将要咬到桃夭脚指头时,它的尾巴忽然被人捉住,并提了起来。

接着,两人因为饥肠辘辘而闪着幽光的眼睛嗖嗖地打量着它。

慕容逸风吞口唾沫:“这只老鼠油光水滑的,肉真多,干脆把他拿来当宵也吧……只可以,没带刀子。”

老鼠大大松口气,还好,还好。

但桃夭却将那把绑在小腿上的刀拔了出来,道:“我带着……你想吃哪一半?头还是身子?”

闻言,老鼠四肢抽搐了下,顿时被吓得提前去见了阎王。

“好象没气了。”桃夭道。

“那算了,留它全尸好了。”说完,慕容逸风将其放在稻草堆上。

于是,两人靠在一起,听着肚子此起彼伏地叫唤着。

桃夭忽然问道:“慕容,刚才你说让我下辈子等你是什么意思?”

“不是下辈子。”慕容逸风轻声道:“我还活着,所以这辈子你也要等着我娶你。”

“你娶要,是为了方便养我吗?”桃夭问。

“我也会养小猫小狗,但并不会娶它们。”慕容逸风道。

“那么,你娶我是为了什么?”桃夭问。

“因为,”慕容逸风低头看了眼无力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桃夭,轻声道:“我喜欢你……你呢,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说完之后,脸红心跳,忐忑不安。

但桃夭却问出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到底怎样才算喜欢?”

慕容逸风眼角抽搐下,接着解释道:“就是你对这个人有好感。”

“但我对很多人都有好感,像五娘,陈大志,云叔,万长风,候爷夫妇……”桃夭一个一个地数着。

慕容逸风身子晃了晃,决定解释得更清楚些:“这么说吧,喜欢一个人就是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愿意跟随她到天涯海角,即使同她待在天牢里也很快乐。”

闻言,桃夭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默着。

慕容逸风心中“咯噔”一声巨响。

完蛋了,看来依据这个标准,桃夭是不爱自己的。

本来就因为饥肠辘辘而无力的慕容逸风更是虚弱到极点。

正在努力想找出什么话来暖暖气氛,牢门忽然打开,一个侍卫恭敬地说道:“请桃夭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慕容逸风忙起身将桃夭挡在自己身后,警惕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侍卫道:“是皇上的命令。”

桃夭轻声对慕容逸风道:“没关系的,慕容,我去去就来, 不会有事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慕容逸风也只得放行,亲眼看着桃夭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太后

寒净殿里,桃夭看见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两人相互对视着,仿佛想从对方眼中找出一些什么,但只是徒劳。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离。

终于寒离开口了:“你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的。”

桃夭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寒离主动解释着:“当初,母后听见你还活着,并且在四处寻找自己父亲的消息,决定斩草除根。在这一路上,派了许多杀手来追杀你们,但好几次,都被律王爷派去的九霄给救了。刚开始时,我也是想杀你的,但在暮云山的陷阱中,我发觉你是很有趣的一个人,所以,我决定放过你。之后,我正式在长风山庄和你见面,而陪你在竹林养伤的那段时间,你让我从心底开心了起来。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决定让你永远待在身边。”

“那些人,是谁杀的?”桃夭问。

“万长风,是我布下的局,但却是母后将他除去的。”寒离道。

“那么,侯爷夫妇呢?”桃夭问。

“那也是母后下的命令。”寒离道。

“但是你并没有阻止。”桃夭指出。

“没错。”寒离坦然承认。

“为什么?”桃夭问:”为什么你想他们死?”

“我不想你知道太多真相,因为那样会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寒离轻声道:“我不想我们之间有那么多新仇旧恨。”

“但你没有想到,侯爷在临死前还是向我透露了真相。”桃夭问。

“没错。”寒离顿了顿,岔开话题,问道:“刚才在御医馆中,你查到些什么?”

桃夭缓声道:“先帝,是被人毒死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寒离问。

“他病了一个月,在御医的努力下,还是没有好转,最后去世。”桃夭道:“这种毒,据我所知,殷家是能够制作出来的,只要在他吃的东西中放入一点,接着,那些毒就会静静地侵蚀他的五脏六腑。接着,身体便会虚弱,受不了外界的一点刺激。也就是说,先帝的死因不是毒,而是毒造成的身体衰弱,这也是当年御医无法查出异样的原因。”

“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寒离问。

“当年我并没有在场,所以这只是一种假设。”桃夭道:“但是,只有这种假设成立,后面发生地一系列事情才能够说通。”

“我洗耳恭听。”寒离道。

桃夭看着他:“为什么你不自称朕?”

寒离清浅一笑:“因为,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我。”

桃夭顿了顿,接着说出了自己猜测,的全部事实:“当年,是太后派我爹去殷家求药。得到之后,害怕殷家泄露秘密,便将其灭门。之后,她便给先帝下了毒,看着自己的丈夫慢慢死去。然后,再设计为你夺得了皇位......这就是目前为止,我能拼凑出的所有事实。”

寒净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月光,幽幽地倾斜而入,在地上映出窗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