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那些杀手在外面屠杀,而我着将她关在房间中。我和望心相对坐着,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我将一杯毒酒,放在她面前。望心就这么坐着,外面全是她亲人的哭喊,尖叫。她脸上,有一种苍白的平静。她没有看我一眼,没有说一句话,就这么,端起那杯酒,喝了下去。”

说着,古律流将手中的酒杯凑近嘴唇,一饮而尽。

“可是,我娘和我都没有死。”桃夭道。

“她从小就炼毒,身体已经有了抗毒性,因此,望心活了下来,但是从此,她不再认识任何人。而你,也因为那杯毒酒,身体虚弱,知道现在,只要感觉到饿意,便

会淌下鼻血。”古律流缓缓说着,并又倒了一杯酒。

“为什么你没有再次把我们除去?”桃夭问,她的牙关,忽然有些发抖,因为冷。

古律流又将杯中的酒喝光,接着缓缓说道:“有许多事情,你是没有勇气做第二次的……接着,我把你娘送到一处无人的宅院中,请人照顾她。”

“是哑姑吗?”桃夭问。

“没错,你娘与她曾经有救命之恩,她心甘情愿照顾你们母女。”古律流的声音混合在凉风中,象着桃夭袭来:“这就是我们的故事……一个会让你痛苦的故事。”

桃夭看着手中的那张小笺,久久没有做声。

“桃夭,你想成为皇后吗?”古律流忽然问道。

桃夭摇头,很坚定地摇头。

“那么,你想成为慕容逸风的妻子吗?”古律流问。

桃夭看着远处那个身影,那个永远快乐的身影,轻声道:“是的,我会成为慕容的妻子。”

“可我明白寒离那个孩子,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一切的。”古律流道:“所以,你要小心。”

咬夭忽然觉得,此刻的古律流似乎有什么异样。

城门

古律流接着说道:“九宵是我的义子,他是个好孩子,虽然外表冷了一点,但心却是热的,他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看,今后,也会一直帮助你们的。”

桃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古律流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道:“你已经将从前的事情全都弄清楚了,那么现在,你要做的,便是忘记。忘记那些不开心的过往,去和慕容逸风去过属于你们自己的生活。”

桃夭的心,越来越沉重,她有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古律流看着他,细细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牢牢地记在心中。他说:“桃夭,不要恨我,因为当你恨一个人时,你也是不会快乐的,所以,当我消失后就忘记我吧,明白吗?”

电光石火间,桃夭忽然明白古律流对自己做了什么。她猛地起身,将桌上的那壶酒掀翻在地,顿时,那些液体泛起了狰狞的白色的泡沫。

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

而古律流的嘴角,也慢慢地淌出了黑色的血液,接着,他倒在了地上。

桃夭征在原地,看着九宵和慕容逸风奔上前来,将古律流半身扶起。

此刻,古律流的生命,已经流逝了大半,但他的神色中,却有一种愉快的释然,他的眼前,也已经是一片漆黑,握住慕容逸风的手,用虚弱的声音道:“慕容公子,照顾好她。”

慕容逸风握紧他的手,重重地握住,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宣布着一种承诺。

古律流感觉到了,他从怀里,拿出另一种香囊,伸在空中,像是要递给桃夭。

桃夭认出,那香囊上的海棠,也是出自她的手。

或许,那便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就在她发愣地时刻,那只手,无力的垂下了

永远地垂下了

桃夭踩着月色,一步步走到古律流面前,蹲下

她看着自己的父亲,月光下,他的脸上,平静无波。

她喃喃道:“我并不想你死,我……只想找到你,叫你一声爹……我只是想找到你。”

慕容逸风伸手,将桃夭搂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

桃夭的嘴唇,微微地翕动着:“我做这一切,真是只是想见到你……见到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不论你做过什么,你曾经让娘那么开心过,就够了。”

九宵用衣袖抹去古律流嘴角的血迹,轻轻地。

“桃夭,别伤心。”他说:“这些年,义父一直活在痛苦中。今夜,对他而言,是种解脱,他一直没有忘记你们,一直在远处,关注着你,可是他没有办法面对你,义父说过,他犯下的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的。”

“其实,在听见你娘去世消息的那个夜晚,他已经死了,只是为了保护你,他庥木的活着,和太后对抗着。”

“义父知道你会来,他不想阻止,他认为这是命,所以这一路上,他让我来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直到你获得想要知道的真相。”

桃夭将头理在慕容逸风的怀中,静静地,似乎像是睡去。

但慕容逸风却感觉得到,他的胸膛已经被泪水浸湿。

他松了口气,只要能哭,就是好的,用泪水,将悲伤染淡,然后,继续快乐地活下去。

月光,隐隐照射着这个清冽的夜晚,风,鼓动着亭中的轻纱,而池中的锦鲫,依旧不识人事,无忧无虑地游玩着。

只是那个喂食的人,再也不见了。

就在短短地一个夜晚,两个重要的人死去,但是太阳依旧准时升起,同往一样的生活

律王府中,设着灵堂,桃夭等三人,穿着孝服,跪在棺木前,听着前面的太监宣布圣旨。

在一系列吊唁的繁华词汇后,上面宣布,为照顾好律王爷的遗孤,不日便会迎接桃夭入宫。

同时,桃夭他们发现,律王府四周已经被皇宫的侍卫围得水泄不通。

“看来,他是不会让你走的。”九宵道

桃夭将纸铺一张张投入火盆中,看着它们像蝴蝶般翩飞,融融的火光照亮了她眼中的坚定,她的手中,握着古律流给予自己的香囊,她紧紧地握着:“我是不会入宫的。”

“大哥,你就没有什么办法?”慕容逸风问

九宵缓声道:“义父将自己的兵权都交给了我,再隔两天我们就可以带着他的灵位回自己的领地,那时,皇上就算想管,也是鞭长莫及。

”但我猜那个皇上一定不会轻易让桃夭离开的“慕容逸风担忧

“所以,我们只能悄悄地将桃夭带走”九宵道:“这件事需要仔细地计划。”

慕容逸风抬眼,看着门外黑压压的人群,眼中蒙上了从未有过的沉重

三日之搬弄是非九宵以义父在去世前叮嘱将自己尸骨葬在领地为由,率领着五千精兵,护送古律流的灵位出京

但在城门口处,他们被苍青带兵拦了下来。

九宵问道:“你们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义父的最后遗愿都要违抗。”

苍青微微一笑:“师弟,别恼,这可是皇上的意思,倒不是不准你们带棺材出去,只是别把不该带走的人带走了。”

“我们并没有多带人”九宵道

“是吗,那律王爷还有个女儿还有那个慕容逸风女到哪里了呢?”苍青问

“昨天傍晚,他们俩便不辞而别,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九宵看他一眼:“现在,可以放我们出城了吧。”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至于事实究竟如何,还得我亲自查看才能确定”说完,芬青一挥手,身后的皇家侍卫便上前在护送灵位的队伍中搜查起来

九宵任由他们搜索着,脸上全没有慌张的神色

“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会傻到与皇上对干呢/”在手下搜查的时刻,苍青劝说道:“交出那个女人,你就能得到荣华富贵,并且,她也能够成为皇后,这样两全其美的事,难道不好吗?”

九宵缓声道:“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强行留在身边,让她痛苦,为什么你和他都喜欢做这样的事。”

“因为爱她们,无法容忍他们躺在别的男人的怀里”苍青回答

“这么做,会快乐吗?”九宵问

“不会快乐,但至少不会痛苦”苍青道

这时,皇家侍卫已经将所有人员,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却始终没有发现桃夭和慕容逸风的踪迹

“怎么样,现在可以了吧”九宵道

苍青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他终于挥手,命人打开城门

九宵没有耽搁,径直率众向城外走去。

在马蹄的“得得”声中,他微微松了口气。

但就在临近城门时,苍青忽然说道:“等等!”

马上的九宵没有转头,只是静静地说道:“你还想怎么样?”

“我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检查”苍青看着古律流的灵柩前,伸手想将其掀开。

九宵脚在马背上一踏,借力飞到灵柩旁,和苍青扭打起来。

两人就这么在棺材边过招,好几次,眼见苍青已经将棺材掀开了一道缝,但每次九宵都及时将其封住

苍青知道,再这么下去,只能对自己不利,于是,他眼睛一沉,再一次棺材掀开,并将手一伸,一只袖箭呼啸着射入棺材中。

九宵眉间一跳,想阻止,却已是慢了上步

与此同时,只见棺材盖忽然被路易开,为了不被射入了袖箭刺杀,一直躲在棺材中的桃夭和只能现身。

“你们,还真会躲藏”苍青绿色的眸子闪了闪:“师北,要知道,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九宵明白,此刻已经无路可走,只能硬战。于是,便将剑一拔,发出铮铮响声,那是宣战的号角。

双方士兵纷纷举起自己的武器,开始厮杀起来。

顿时,雄浑的叫杀声,武器的击打声,被刺中后的惨叫声,震动去霄

桃夭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时间仿佛瞬间缓慢了下来,那些令人惊恐的声音也变得模糊,她清楚地看见,锋利的剑,是怎么穿过一个人的胸膛,是怎么确下另一个人的头颅

肉与鲜血在空中飞散,湛蓝的天,在慢慢变色

忽然,一个士兵躺在了桃夭面前,他的胸前,有一个大窟窿,血像泉水一般在往外涌着,关在他的身侧,开成了血的湖泊,变幻成一条条小蛇,向着桃夭的脚下爬来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有着恐惧,有着疑惑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

但桃夭明白,是她害死了他,害死了许多的人,万长风,侯爷夫妇,还有那些无辜的连姓名也不知晓的人

许多的杀戮,都是因她而起

一股股血液浸湿了她的视角,将她的世界,染成了一片血红]

桃夭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盛满了清明

“住手”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喊出了这句话。

打斗声渐渐小了下来,双方戒备地看着彼此,却暂时停下了厮杀。

桃夭着看苍青,轻声道:“只要你放过他们,我便会自愿跟你回去。”

闻言,慕容逸风忙拉住她的手,劝阻道:“桃夭,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九宵来到她身边,保证道:“别担心,我一定会拼命让你出城的。”

“我最不愿看见的,就是别人为我拼命,尤其是你,”桃夭看着他,忽然笑了,那个笑容很轻很淡,却很美:“虽然我不好意思叫你一声哥,但是在我心中,你已经是了,我不想再亲眼看见我的亲人离开。”

九宵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坚定:“但我也不能亲眼看着我最后的亲人被囚禁在不爱的男人身边。”

“但是,我没有办法再看着这些无辜的人因为我而死去。”桃夭环顾下四周的侍卫,他们有的已经倒下,永远不能醒来,而剩下的人,脸上身上也沾满了血,自已的,敌人的。

她轻声道:“就算我们能逃出京都,逃到领地,我们都知道,寒离是不会放手的,今后将是永无止尽的杀戮,将是更多人的死亡……这些,都是我无法承受的。”

九霄垂下眼睛无言以对

慕容逸风却紧紧拉住桃夭的手臂,一双眼睛灼灼地看着他:“桃夭,如果你亲口告诉我,你喜欢寒离,那么我不会再纠缠你,我会送你去他的身边,但如果不是,我就绝对不放手,一辈子都不会。”

“慕容”桃夭伸手,第一次抚上他的脸,“现在,我想回答你昨天在天牢中问我的问题。”

“那么”慕容逸风深深地看着她:“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喜欢你”桃夭缓缓说道:“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慕容逸风愣在原地,接着,忽地将她搂入怀中,紧紧地拥抱着:“既然如此,我更不能放你走。”

“可是慕容”桃夭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就算我们逃过这一劫,可今后注定会每晚想起因自己而无辜丧命的人。那样,我们是不会幸福的。”

闻言,慕容逸风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更紧了,因为桃夭的话,是正确的。

可是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松手。

山顶

“慕容,”桃夭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我都只做你慕容逸风的妻子。”

慕容逸风抚摸着桃夭的头发,看着自己手指在黑发间穿梭,微微地叹息着。

“慕容,”桃夭问道:“你不开心吗?”

“开心,很开心。”慕容逸风在她头顶亲吻了下:“只是我明白,当你说完这句话后,便要离开了。我就要看着我的未婚妻被逼着去到别人身边,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慕容,只要我们知道彼此的心意,那么即使分别两地,也是快乐的不是吗?”桃夭的手,抓紧了慕容逸风的衣服:“我爹娘之间,参杂了太多的血腥与仇恨,所以他们无法在一起。慕容,我不想像他们那样,我想和你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声音现在,我必须入宫。”

“但是他是那么深不可测的一个人。”慕容逸风担忧:“桃夭,你会有危险的。”

“我会照顾好自己。”桃夭退后一步,看着慕容逸风的眼睛,在此刻,他们看透了彼此:“慕容,答应我,和九霄一起离开。”

慕容逸风深深地看着她,良久,终于松开手:“桃夭,我一定会救出你的。”

桃夭忽然踮起脚尖,在慕容逸风的脸颊上吻了一下,那水润的唇,带着微微的凉。

当慕容逸风反应过来时,桃夭已经义无反顾地骑上了马,跟着苍青,向皇宫,向那座寂寞的建筑走去。

寒离依旧在寒净殿中等待着桃夭,当看见她踏入殿中时,他微笑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桃夭看着他:“你也知道我不是自愿的。”

寒离缓步走近桃夭,在她面前站定,接着慢慢伸手,拿起她的一缕发,放在鼻端,情嗅着。

他喜欢这么做,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桃夭就在自己身边。

“慢慢地,”他说:“你就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不可能,”桃夭回答得斩钉截铁:“寒离,我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是吗?”寒离轻笑:“你是指,慕容逸风已经带走了你的心。”

“是的。”桃夭彻底将话挑明:“我是慕容的未婚妻,我喜欢的人,是他。”

寒离缓缓摇头:“桃夭,你错了,你是未来的皇后。”

“不会。”桃夭坚定地看向他:“这件事永远不会发生。”

寒离的手,握紧了桃夭的发,那么大的力气,像是要将其折断:“知道吗?你的固执,总有一天会让我伤害你。”

“你已经在伤害我了。”桃夭指出。

“桃夭,”寒离放柔了声音:“舅舅已经过世了,在这个世间,能保护你的人只有我。我会照顾你,保护你,爱你,给你想要的一切。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留下来,答应我,留下来。”

“可我不喜欢这里。”桃夭道:“我和你不一样,离开了这里,我才会自由,才能正常呼吸。”

“你会喜欢的。”寒离道:“那些妃嫔不都是从宫外进来的吗,他们也同样习惯了。”

“就像你母后那样吗?”桃夭平静地说道:“难道你想让我变成你 母后那样的女人吗?”

寒离静默了,但他的手,没有放开桃夭。

两人站在大殿中央,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很久很久之后,寒离道:“那么,我在皇宫外给你另外建一座宫殿,就我们两个人住在里面,好吗?”

桃夭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寒离问:“我们在竹林共同生活的那段时间,不是很快乐吗?”

“不一样,不一样了。”桃夭垂下眼睛:“那时,你是寒离,但现在,你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