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白就停了下来,他像是已经恢复了正常,用他那双足以蛊惑人心的双眼,上上下下的打了她一周,目光轻微的闪烁,微笑道:“我看你平时走得不慢啊。”

这人真讨厌!姚希希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就睨他一眼,可再一看,陶明白话虽这样说,可步子明显的缓了下来,完全配合了她的速度,她便又一个人低头傻呵呵的乐。

☆、【02】子系中山狼,我乃东北虎 25

从停车场到别墅的距离并不远,不过两三分钟的路程,姚希希想着,姚一柏同莫子言两个人的事情,她刚刚看的并不十分清楚,但他肯定看得真真儿的,便好奇的向他询问。

陶明白却非常警惕的瞅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一位是你哥哥,一位是你朋友,你大可以亲自去问。”

得!

亏她还以为他俩关系近些了呢!合着全是她在那儿自作多情。

“刚刚拦着我打电话问的是你,现在让我自己去问的也是你。人话鬼话,全让你一人说了。”姚希希哼了一声,翻着白眼,心说不带这么撩拨人心的。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认识我们家姚一柏?”

许是她的表情有趣,陶明白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回答道:“想不认识应该很难吧?”

也是。

姚希希想着姚一柏,他在城里的名声可不一般。陶明白又与汪海洋认识,这个圈子统共就这样大,若说不知道姚一柏,那才奇怪。可是她又不免好奇,过去,她的的确确从未听过陶明白这号人。怎么看,他也不像是甘于籍籍无名之辈,这样想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他长于国外,是个典型的香蕉人,起码是半个香蕉人……

就在姚希希的胡思乱想中,两人在门口道了晚安,她先去按门锁,陶明白在通道上站着,听到隔壁“滴滴”的两声响,他才过去,呼的把自家的门打开。

门厅的壁灯微弱的亮着,他的手停在开关引擎上,回头看一眼,透过窗户,不出意料的,隔壁的灯光照亮了园子里的草坪。他换了鞋,一盏一盏的将所有灯都打开,正换着衣服,门“哐啷”直响。

“小白!小白!”

这个姚希希!

陶明白想不出,这个点儿还有谁会在他门口叫着“小白”,然后哐啷哐啷的敲门,敢情门铃都成了聋子的耳朵。

小白?他笑,怎么听,怎么像猫儿狗儿的名字。

过去开门,陶明白蹙着眉,看着姚希希手里的一副空碗筷。

“有吃的没?我刚才没吃饱。”姚希希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期待的盯着陶明白。

陶明白笑了,嘴角带些细纹。他点头,说:“我这儿只有面。”

“有就成,我不挑嘴。”姚希希憨憨一笑,“很好养活的。”

陶明白听着,差点儿就笑出来。

“喏,衣服还你。”姚希希把他那件居家服还给他,一点儿不把自己当外人,没有半分局促的感觉,十分自觉的换了鞋子。大号的男士棉拖被她趿拉在脚上,跟只船儿似的,又笨又大。

末了,还不忘提醒他,说:“我没有洗过,反正就只穿了一小会儿。”

她想,如果老莫看到,一定又要咬牙切齿的数落她——姚希希,你懒死了!

☆、【02】子系中山狼,我乃东北虎 26

陶明白跟着她,走在后头。姚希希回头看他一眼,就见他慢条斯理的打量手里自己的衣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希希自是不去管陶明白这会子在想什么,这虽是她第一次来到陶明白的住处,可从前的邻居太太住这儿的时候,她也没少过来串门,熟门熟路的把自己带来的碗筷放到厨房,然后开始参观。

这屋子的格局与她那儿是一样的,只是他这里重新装修了一番,客厅里的颜色被刷成了暖暖的灰色,中间是个简单的活动书架,沙发也是素淡的颜色,灯光显得柔和而温暖,却没有半点多余的物件,墙上连幅画都没有,显得相当的干净整洁,也相当的简单严谨。都说屋如其人,倒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陶明白在家中穿得十分随意,双手抄在口袋,袖口高高的挽在胳膊上,安静的看着她打量他的屋子。

姚希希见他立着不动,便说:“不是只有面吗?”

陶明白看她的表情,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你不是在等我给你煮面吧?”

姚希希眨着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我不会做饭。”

说毕,仿佛担心他不相信,又强调道,“我真的不会。”

陶明白的脸色一时间变了又变,终究是转身走开,认命一样的去了厨房,“稍等,你自便。”

姚希希就笑了,当真不客气的说:“等多久没有关系。”

果然居家的男人比认真工作的男人更赋魅力,姚希希挺难想象,像陶明白这样的人,竟然进得厨房,出得厅堂。

看着陶明白煮面是怎么样一种场景?

姚希希跟过去,掏出了手机,陶明白绑着墨色围裙的清俊侧影便立时出现在了屏幕中。

陶明白听到几声连续的“咔嚓”声,转身看她,倒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说,“再等会。”

他说时,掀开了锅盖,热气腾腾的白雾升起来,瞬时将他包裹住,他整个人在团团雾气中,看上去都仿佛不大真切了。

“小白。”姚希希看着他,开口。

陶明白背朝着她,“嗯”了一声。

“你真的把我们往期的节目都看了一遍?”姚希希倚着门框。

“时间不够,只是粗糙的浏览了一下。”陶明白摇头,锅子里咕噜咕噜的,他用勺子舀了点汤试了试味道,说,“不过,已经足够了。”

姚希希一直听着,这时便正了正色,说:“如果抛开订户量的考虑,什么评价?”

陶明白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把面盛到碗里,端到餐台上,看她一眼,“吃吧。”

姚希希就过去坐下,面的卖相很好,她捏了筷子,说:“谢谢。”又问,“你自己不吃嘛?”

陶明白在她对面坐下,笑笑说不用。

姚希希吃饭比较慢,更何况,被人面对面看着吃饭的感觉并不算太好,这跟她预先想象的情形的不同。尽管面条的味道与卖相齐佳,她也不免有些心不在焉,更多的是忐忑,心情有点儿像是上学那会儿,坐在讲台下面,等着老师宣布成绩的时候。

☆、【02】子系中山狼,我乃东北虎 27

“想听真话?”陶明白扬眉。

“那当然!”姚希希低头挑面。

“也许不大好听。”

“我承受能力强着呢。”姚希希抬了一下眼,热气腾腾的雾气润着眼珠子。

“我曾经说过,我欣赏你的坚持与善举。”陶明白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那是作为普通人的看法,让自己站在行外的看法。”

姚希希抓住“行外”这个字眼,像是预知到他下面要说些什么,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子。

果然,陶明白补充说:“你告诉人们一个善举,这只是一个个别现象还是一个整体现象,你想深,深下去没有?面对善举,社会、大众甚至官方,他们什么反应?当有人遭遇困难,谁该施出援手?就拿你正在追踪的周大忠来说,他资助的那些贫困生,本该由什么来负责、承担?而周大忠本人的生活,又该由谁来保障?一个节目,不论是新闻节目,还是娱乐节目,至少要做到深入、辐射,覆盖的观众群体也才能广,你的节目呢?”

姚希希不语。有一瞬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碗里在腾腾的冒着热气。

陶明白却不打算放过她,他总结道:“你的节目,跟塑料花似的,不真实,仅仅是浮在表层,不深不浅,不痛不痒。”

这话不可谓不难听。

姚希希有些失神,下意识的就回嘴:“明天我就去做一期婚内出轨的专题,那总覆盖的广了吧?”

如果她知道等待她的回答是什么,姚希希必定会提醒自己忍耐,再忍耐,可这话已经出了口,陶明白的脸上便有了不知道是嫌弃还是失望的表情。

他说,“看来我刚刚的话都是对牛弹琴了,直白点说,你有‘同情’,是好的,但是,‘善’是不可以强加于人的,强加的效果就是造成观众潜意识里的道德绑架,形成普遍的虚伪。你问我抛开订户量是什么评价,我的评价就是,观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的节目矫揉造作,根本没有看的必要。”

这会儿,他脸上表情显得很严肃。倘若在平时,姚希希一定感慨一句,啊,原来这人谈起公事时,是这种状态啊,严谨,不留情面。

可惜,她现在的心情让她无暇去感慨。

有了这个评价,刚刚的那些话反倒显得格外温和,姚希希清晰的感觉到心脏抽搐了一下,手不可抑制的哆嗦起来,下一秒,视线就模糊了。

“有些问题,我可以让他们设计,我没有。”姚希希坐直了,不让泪珠子滚出来,“我是做电视节目的,我有做节目的需要,我的记者有做采访的权利,可说到底,我们都只是陌生人,并不因为我们是做电视节目的,我们就有权去逼问所有的问题,这是人性。”

她抽着鼻子,扶了下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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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雅人预言的这一天终于到了,也是我们的冬至。

亲爱的大家,冬至快乐,幸福永远。

☆、【02】子系中山狼,我乃东北虎 28

“我只想我的节目可以跟普通人的生活接轨,我不想我的节目去消费别人的痛处,我不想让我的工作变成一个任务,完成就算了事。”

姚希希说完,抿了唇,倔强的盯着陶明白。

陶明白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跟浸在水里似的,湿润的厉害,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像是败下阵来似的,语气缓和了些,话锋一转,提醒道,“赶紧吃吧,面都坨了。”

他不是不理解她的意思。也终于体会到滕一鸣对她的评价。她很倔强,也很有原则,只肯做自己内心深处认可的事情,这是一种基于价值观的判断。

“吃不下……搁你,你还吃得下嘛?”姚希希抗议,眼镖毫不留情的对准陶明白射过去。

“是你自己说的,承受能力很强。”陶明白的样子有些无辜,一句话将干系轻飘飘的撇的一干二净。

血液仿佛一股脑儿的涌向脑门,姚希希一下子就觉得脸热了起来,几乎是不带思考的,桌子底下的脚就踢了出去。

一声惨叫。

陶明白抱着小腿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他哪儿料到姚希希还会踢人呐。

这一脚,不可谓不狠。

姚希希羞恼的瞪着他。

陶明白又气又疼又好笑,末了,愣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姚希希的脸越来越热,她看着陶明白,疼得紧皱着眉头,早没了平日里慢条斯理的优雅模样,不知怎么的,她就觉得眼下的情形十分有趣,便低声笑了出来。

陶明白也看着她,也不由得微微笑一下,两个人就互相看了一会儿。

“你的评价我听进去了,我的意思,你也听了,现在咱俩两清。”姚希希说着,继续低头挑面吃,面已经有些涨开来了,可这会子再尝这面汤,才尝出点味道来了,她又笑了笑。

腿上的痛楚半晌才缓过来,陶明白重新坐下来,并不言语,只是在心里说,这什么姑娘呀,这么大劲儿。这个念头一起,又想起那日同汪海洋他们的对话,他这些话,不是不狠的。又狠又直接,搁别的人,哭鼻子抹眼泪那都算轻的,多半是要拍拍屁股走人,走之前,还得找他干上一架。

“那我现在的节目企划呢?什么评价?”姚希希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

陶明白倒不料她会这么问,准确的说,是不料,她还有勇气继续问。果真是像她自己形容的“承受能力强”,有点儿韧劲儿。

“有点儿人味了。”他说,声音轻轻的,“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企划是一回事,做出来的效果是另一回事,我得看最后的节目效果。”

人味?

姚希希琢磨着这两个字,沉默。这两个字听上去,似乎是有点儿玄乎,可她似乎又有点儿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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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O(∩_∩)O~~

☆、【02】子系中山狼,我乃东北虎 29

“现在告诉你这些也好,往后遇到工作上的事,你也别怪我不讲近邻的情面。不管是排在老末的你,还是排在第一的常青,节目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都一视同仁。”陶明白这话,也当真就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要是不能接受,现在改行也还来得及。”

他这话,说不出是过于严苛,亦或是非常自信,姚希希望着他,怔忡了半晌,然后才耸耸肩,示意自己明白。若说起对待工作,她也不是个会含含糊糊拖泥带水,或是期冀靠关系走旁门左道的人。

“你怎么还单身呢?”姚希希随口一问,转了话题,也的确是好奇的很。像他这样的,除了有点儿神秘兮兮的,她自认再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了,工作上的严谨态度,她从不认为那是缺点。老莫也总是说她,一碰上工作上的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现在是,很认真的,跟朋友谈天儿。”她补充道。

陶明白“嗯”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过了一会儿,他说,“起先是没遇到合适的对象,后来是因为我母亲身体不好,也就没有闲心去考虑这些。”

姚希希就点头。这个答案不像是在随随便便的敷衍,她也没想到陶明白会认真回答,于是,话赶话的顺口问道:“那你母亲,她现在好点儿了吗?”

这回陶明白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慢慢吞吞的喝了口水,水晶杯子遮住了他的表情。

姚希希这点眼力见识还是有的,心里隐隐的知道,她刚刚怕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他们两个毕竟并不是那么熟,难为他容忍了她的自来熟同套近乎,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回答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一碗面终于吃完,姚希希刚要道谢,猛不丁的就听陶明白说,“我母亲已经过世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速非常慢,嗓音也显得格外的低沉,姚希希甚至还能从中听到一股子抹不掉的难过,她只觉心脏轻颤,不免内疚又懊恼,都怪她好端端的乱问问题,她放下筷子,说:“对不住。”

“没什么。”陶明白微笑,又跟没事人似的,抬抬下巴,“自己洗锅洗碗。”

因为戳中了别人的伤心事,不管是洗锅还是洗碗,姚希希都没有二话,这点自觉性她还是有的。

她想要把厨房收拾干净的态度非常诚恳,无奈,平时缺乏劳动,更无经验,动作明显笨拙,水珠子溅的到处都是。

陶明白不禁摇头。

“边儿去。”他放了杯子,过去冲她歪歪头,示意她把位置让出来。

姚希希本着绝不添乱的心思,闷不吭声的站到一旁,又看着陶明白动作娴熟的整理餐台,便忍不住道:“怎么现在的男人都比女人擅长家务呢?”

“还有谁?”陶明白顺口问了一句。

☆、【02】子系中山狼,我乃东北虎 30

还有谁?

姚希希眉尖一蹙,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个身材颀长的身影,身体的某个部位仿佛被极尖锐的物体划过,心脏便控制不住狠狠的抽了两下。

见她不语,陶明白便扭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也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姚希希突然反应过来,她清楚的感觉的到,有什么东西被她生生的压回了胸口,她抬了抬下巴,若无其事的说:“我哥啊!”

这一瞬的变化,陶明白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意外。只是,她不愿说,他也就不问。

“现在的男人,能者多劳。”他说,眼里含着笑。

姚希希听着,就笑了,“既然能者多劳,我下回还能来蹭饭哦?”

“我要不同意,以后你就不来了?”陶明白用布巾拭干碗里的水。

“别那么小气嘛。”姚希希嘻嘻的笑,伸手够着去拍他的肩膀,还不忘暗自打分评价。嗯,必须满分。

“你倒挺不把自个儿当外人的。”陶明白微笑着瞥她一眼。

姚希希笑,搓了搓鼻尖儿。

这时陶明白有电话进来,他擦了擦手,走到客厅里去接。

他低头轻声说着什么,声音渐渐的远了,姚希希便用抹布将餐台擦干净,想了想,又把自己带来的碗筷也一并放到碗柜里。

等做完这些,姚希希回到客厅,隐隐的听到陶明白讲电话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喂”了一声,没有回应,又试探似的轻声喊了一声“小白”,陶明白握着手机从旁边房间走了出来。

姚希希见他电话还没有讲完,便张了张嘴,对了个口型。

陶明白看出来,她说“谢啦”,于是点点头,微笑了一下。

姚希希便又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走,便听陶明白匆匆对电话那端的人说了句“回说”,便收了线。

他如此,姚希希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明早恐怕还得劳烦你载我一程。”陶明白说。

“那必须的。”姚希希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陶明白就笑了,说:“慢走,明天见。”

姚希希心情大好,嘻嘻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