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一柏似是没听见他的话,他有些走神,不一会儿,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姚季节一听他说找康医生,很是意外,立马“哎哎”了两声,看向姚礼仁,道,“大哥怎么开口就是找一妇科医生?”

姚礼仁虽没说什么,却也皱眉看着姚一柏。

“大哥这么紧张做什么?”姚季节低声道,“我刚刚瞅着就觉得怪,还真是……”

姚季节还要说什么,见姚礼仁瞪他一眼,便只好扬了扬眉,作出认输的表情。

卫生间里,Dido看着眼前不知道怎么就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两个女人,忍不住“哎哟”一声,说:“我这没还过魂儿来呢,你们两个还别这么气我。”

姚希希抽着鼻子,听到这话不禁又破涕为笑。

Dido看她笑了,就故意开口道:“又哭又笑的,你们这是成心要逗我发笑呢?”

她说着,去看莫子言的表情——莫子言攥着毛巾,抹了一下眼睛,也笑了一下,却笑得有些勉强。

“好了好了好了……”Dido揽住她们两个的肩膀,“你们两个,先洗洗脸……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莫子言被她推着,面对着镜子,被自己煞白的脸给唬了一跳。

“还恶心嘛?”姚希希拧了热毛巾重新递给她。

莫子言将热毛巾敷在脸上,摇摇头……一股湿热覆在眼睛上,很久,直到酸涩的眼睛感觉舒服了一些,她才慢慢的松了手,然后用力的搓揉着脸颊,让脸上看着能多些血色。

“我说你们呀,别这么大惊小怪的。”Dido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外面三个大男人,哪儿会想到那么多,咱们女人小疼小闹的,那再正常不过。”

姚希希点头。

可也清楚,这话跟掩耳盗铃也没有多大分别。她那三个哥哥,心细的时候是真细,细致的叫她自愧不如,简直叹为观止。刚刚姚一柏表现的那样……失态,连她都给吓了一跳,何况外边儿有个双目巨毒且心细如发的姚礼仁。要说看不出来点儿什么,那才叫有鬼。

莫子言默默的打开水喉,任着水柱子冲刷着十指,湿毛巾沾湿了两边的碎发,姚希希同Dido都在拍抚着她的后背,她渐渐的也就冷静下来。

“我们出去吧。”她说着,关上水喉。

Dido递了干毛巾过去给她擦手,姚希希在旁边轻声问有什么打算。

莫子言点点头,说:“我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三个人出去,重新落座,姚一柏同姚礼仁均是沉默不语,只听着姚季节跟侍应生说要点热水,桌上的鱼汤也被撤换了下去,刚刚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姚季节依旧笑嘻嘻的说着玩笑话,话题从南到北从上往下,跟刚才一样,其实并没有说什么要紧的,只是,气氛不同了。

这个认知,席上的每一位都心照不宣。

散席后,姚一柏三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姚礼仁送希希,姚季节送Dido,而莫子言却倔强的站在原地。

姚希希站在姚礼仁身后,看着姚季节上车,嘻嘻哈哈的冲他们挥手说再见,车子很快没入滚滚的车流。

“我们也走吧,我送你回去。”姚礼仁替她打开车门。

姚希希忍不住要去看莫子言,在蓉悦门前暖黄的灯光下,她同姚一柏的脸色均有些晦暗不明。

“走吧。”姚礼仁拍拍她的手臂。

姚希希“嗯”了一声。

直到姚希希离开,莫子言脸上的表情都还算是平静。姚一柏盯着她,有那么一会儿,她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渐渐的,那对杏一样的眼睛里便聚集起越来越多的慌乱,紧跟着,脸便涨得通红。

那年的夏天,高温持续了很久。

希希那个冒冒失失的丫头,不过是去上学罢了,大包小包,恨不能把家都给搬过去。上大学对她而言是那样充满新鲜的事情,他耳边是她咋咋呼呼的声音——你们以后不能再管着我了……我也可以正大光明的谈恋爱了……六十分万岁……

他都有点儿后悔了,这丫头有种鱼跃大海的兴奋,越来越像是要一只快要脱缰的野马。

空气闷热的没有一丝风,头顶着炎炎烈日,他看着兴奋得满面通红的这个宝贝妹妹,心下也仿佛凉快了许多。他也只是去办妥手续的功夫,那丫头冲她招手,嘴里嚷嚷着,“姚一柏!美女,美女!”

他不禁莞尔,这话听着仿佛他是那帮在一堆新生中寻觅清秀乃至绝色佳人的老练师兄,却还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平心而论,那并不是他审美眼光中的美,充其量是清秀了一些。在他眼里,很少有女子能在自己这个妹妹身边,而又不被夺了风采的。

女孩子和希希差不多年纪,他看着她独自拖着行李箱,安安静静的站在树荫下——有那么一瞬间,耳边是躁耳的蝉鸣,水泥地面上蒸腾出来的热气仿佛要将人烤熟,周遭嘈嘈杂杂的,而她就那么安静的立在那儿,偶尔转一下脸,带些为难的样子。

面对希希的热情,她的反应看上去有些沉默和害羞。事实上,希希热情起来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招架得住,即便是他,这个妹妹一撒娇耍赖起来,他也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他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直到希希欢呼雀跃的说缘分缘分呀……他才留意到,她们刚刚说了什么,他一点儿都没有往心里去。

希希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向他介绍她新认识的同学加室友,许是说了太多遍,他一下子记住了莫子言这个名字。不知是因为天气热还是什么缘故,他打量着她,眼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上涌,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一如此刻。

他先开口:“我送你。”

“我自己可以。”她简洁的拒绝,惨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决绝。

姚一柏沉默,却没有一丝半毫要退让的意思。

相较他的古井无波,莫子言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心底有一簇火星子,轻而易举的被他的沉默给撩了起来,她原本也不是能发火的人,有遇到过想要发火的情况,却到底是发不出来……有好一会儿,她咬着牙,不让自己有更多失态的言行。

她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没有。

末了,她抬了下下巴,望着他黑沉沉的眸子,说:“姚大哥,让我在你面前留点自尊。”

她说着,转一下眼珠子,试图蒸发掉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酸热。似乎是应该离开了,不带一丝犹豫的,可却有一股虚软,迅速的传遍四肢百骸。

一方帕子出现在眼皮子底下。

姚一柏拿着手帕,伸手过去,一点一点的拭掉她脸上的泪珠子。

她瑟缩了一下,这才察觉,视线早已模糊。

他攥了下帕子,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会儿,他轻吐了口气,将她拥住,由着她在他的臂弯里僵硬,又渐渐虚弱。

“给我一天时间。”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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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葡萄美酒夜光杯,金钱美人一大堆 14

姚礼仁把车子直接开到了院子前,看见她旁边的住户内外灯火通明的,不由得笑了一下。

姚希希没有直接下车,她自然明白姚礼仁的意思,有个这样的邻居,对她这样怕黑怕得要命的人而言,是件好事。

“哎……”姚希希解开安全带,“话可我说这儿啊……”

姚礼仁微笑了一下,一路上没听她开口,还在想她会保持沉默到何时。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

“你们不能逼老莫……”姚希希顿了顿,有些话她说不出口,她知道,有些事情他们完全做得出来,就像当初不留尊严与余地的对待邱蔚成一样。

“我不许你们伤害她。”她的语气非常坚决。

姚礼仁原准备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听到这儿,动作迟滞了一下。

他暗暗的心惊,审视着她,好久。

“哥,你得答应我。”姚希希抓着他的手臂。

“在你眼里。”姚礼仁望着妹妹,嘴角弯了弯,用低沉的声音问,“哥哥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姚希希被姚礼仁略带叹息的表情弄的一愣。

“哥……”

“四儿。”姚礼仁轻声的叫着希希,“四儿,有些事情,我们所看到的,也许只是我们一厢情愿愿意相信的。关于邱蔚成,我从来不问你的想法,不是因为我不担心,我是想,你肯放下让它过去的时候,你自然会放下,那些,是我们帮不了你的。”

姚希希沉默,可她在认真的听着姚礼仁的话,从姚礼仁口中听到邱蔚成的名字,让她感觉自己的手微颤,她攥紧了拳,转了下脸,避开他的视线。

“四儿,现在,我还是不会问你的想法,你只要能过了自己那一关就好。同样的,相信他,那是我们的大哥……四儿,至少,心里面别再有怨,不论什么时候,你身边都还有我们。”

姚希希听姚礼仁缓缓的说着,鼻子有点儿发酸,心里忽然很难过,为他们每一个人。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有那么一刹那,模模糊糊的又觉得姚礼仁似乎意有所指,可她想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心里面别再有怨吗?

她表现的,那样明显?

他们都是她的亲人,爱护她的家人,也是她爱着并珍惜的人。可难过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爷爷是生下来就有这样显赫的地位吗?有这样的地位,就非得不管不顾的伤害他人吗?倘若,她生在平平常常的家庭,有个逗鸟溺爱孙女的爷爷,严父慈母还有相互打闹的兄弟姐妹,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些年,她信誓旦旦的要把自己给嫁出去,以不透露家庭背景为前提,在莫子言和Dido的帮助下,见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当中不乏优秀的,出色的。

按说,找个差不多的就得了,可莫子言问她说,老姚你这个差不多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标准?

她不清楚。

她一边去跟那些人见面,一边又要故意弄砸约会,末了,多是他们对她敬而远之,也就不了了之,再无下文。

她是多想麻利儿的成就段靠谱的婚姻,可那人是谁,该是怎样的模样,她心里没有谱儿。然后,她遇到了陶明白。

此时,想到陶明白,她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四儿?”姚礼仁叫她。她坐在那儿怔怔的,已经出了好一会儿的神了。

“嗯。”姚希希转过头,笑笑。

“你的车还在单位,明天早上我再过来接你。”姚礼仁说。

“不用了。”姚希希笑了一下,“明天我搭别人的顺风车去上班。”

姚礼仁眉尖一挑,“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姚希希推开车门,下车,“哥哥,晚安……回去开车小心点。”

“好,晚安。”

姚礼仁冲她挥挥手,看着她进了门,脸上那点儿微微的宠爱的笑意,还留在脸上……他收回视线,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院落,安安静静的灯火通明,从外面也看不到里边的情形。倒是记得这家过去住着个矮胖的太太,很是随和,好几次他们过来,那位太太都会送些自制的糕点来让他们品尝。

他慢慢的敛起了笑意,又看了一眼眼前的院落,上了车。

启动车子,他握紧了方向盘,开到停车场时,他看了一眼车窗外,就只见辆黑色的SUV,挡风玻璃里贴着张平常的出入证——他急忙停车。

他下车,眯了一下眼,盯着那挡风玻璃看了一会儿,确认自己刚才没有看错,出入证上有着明显的腾昌Logo,的确是“没什么不方便的”。

竟这样巧,他心里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看一眼车牌号——住在这儿的腾昌的员工,倒让人有些好奇这车的主人是谁了。

……

陶明白的手抄在口袋里,落地窗上厚厚的遮光帘被拨开了一点缝隙,他看到车子里的那张侧脸,很是熟悉,倒是跟过去变化不大。他默默的看着车子缓速驶走,很快,连车声都消失了。

他回到书桌前,喝了一口热茶,浑身热乎乎的,只是,忽然想不起那时候,是怀着怎样的情绪,将姚礼仁那个人锁死了,当做挑衅和竞争的对手,非要从那个人身上找出点儿痛快来。

哦,他想起来了。

那个人,是姚家的子弟,是那个女人疼爱的侄子,就因为这样简单又可笑的原因。

他到底是母亲的儿子,同母亲一样,幼稚而偏执的憎恨姚家的每一个人。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已经在试图忘记,只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便会有种说不出的颓然和难过。

他无法忘记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姚希希这个名字,他不是头一回听到,事实上,这个名字几乎是如雷贯耳的。只因为,他从母亲那儿得知,她原来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也不止一次的在汪海洋那儿听到她的光荣事迹,多是些逗趣儿的糗事,可四儿长四儿短的听多了,便觉得对她似乎已经是非常熟悉了。

也真的是非常熟悉,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明明不曾有过碰面,可真正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几乎是第一反应——啊,原来就是这个女孩子!

那次,他回国,汪海洋特地到机场接他,说是要一同去参加个聚会,岂料到了机场,他才发现汪海洋还捎上了女伴同行,浓妆艳抹的,他看着直皱眉。尤其三人乘一辆车,他听着这两人腻腻歪歪的,一度疑心自己会笑出来,不得不说,汪海洋的审美眼光比较……独特。

他见过汪海洋的那些女伴们几回,不知是不带重样的还是化妆技术太好,他愣是没看到同一张脸孔的。他有时候真觉得汪海洋有意思,就这么来来回回的换女伴,一个赛一个的浓重刺鼻的脂粉味,汪海洋还就是乐此不疲。

反正他是受不了,鼻子绷不住,笑也绷不住,啼笑皆非。

他找借口要下车透气,就看见汪海洋透过后视镜瞪他,那意思是他不给面子,他真是无话可讲,偏巧汪海洋的女伴也提出要去买冰激凌,汪海洋立时一口答应。

待那女人下车,他点着汪海洋,真是……

汪海洋曼声大笑,说你倒是有本事,你才只要应付梁曦文一人。

他无奈莞尔,也不分辩,这样的玩笑开得多了,也就一笑而过了。那时候,谁都相信,他跟梁曦文终究会走到一起。

女人便是有叫男人等待的特权,只是,那不是他愿意耐心等待的对象,他有段时日没回国,车外的风景比起汪海洋的女伴论更有吸引力。他只说下车走走,很快便回……汪海洋听他这样说,直说你可以多走会儿,女人忒会磨叽。

他忍不住笑,难得听汪海洋说句实诚话。

汪海洋知道他的意思,不住撇嘴,说我本来就是个实诚人。

他才不管汪海洋如何胡诌,那是个胡诌也能诌出朵花来的人。他随意的走着,也并没有走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原地返回。

那天的天气很好,天空蓝的像是一块巨大的宝石,上边划着一道飞机留下的白色印记,而她,就在那天,那时,直直的闯进眼帘。

她个子不高,穿着一身亮丽的红色,就连头上戴着的也是顶暗红色的帽子,上边还有着奇怪的五彩涂鸦,身后背着个硕大的黑色背包,翘着腿,整个人弯腰趴在车窗上。

这样奇怪的打扮,跟刚刚汪海洋那个精心装扮自己的女伴相比,显得太不会收拾自己。可在周遭单调的色调下,那一抹红色委实亮眼,他几乎是后知忽觉的发现,那是汪海洋的车子。

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止住了步子,不动声色的立在原地,看着那个红色的人儿大咧咧的揉了揉鼻尖儿,说到兴处时,转一下脸,歪着脑袋,嘴角上扬,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那模样,说不出的娇俏和明媚,四周的环境在那一瞬间都仿佛变得生动起来。

他注视着她,她有着很漂亮的一张脸,像极了一个人,尽管,他也只看过外边流传的那个人为数不多的几张相片……几乎是那一瞬间,她的名字呼之而出。

汪海洋的女伴在此时姗姗归来,看见她与汪海洋相谈甚欢的情景,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厉声尖叫,他离得不那么近,也不由得抬手掏了下耳朵。

真是煞风景。

那是他唯一的念头,等得那女人尖叫完了,他好整以暇的等待她的反应。那几乎是一种直觉,就知道她不是那么会给面子的人。

他这样想着,就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得连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她的反应也的确是值当他笑,他看到她再次歪了一下脑袋,眼里几乎是瞬间闪过了一丝狡黠。汪海洋没有下车,她的脑袋却隐隐有着要钻进去的趋势……那姿态,说不出的亲昵,挑衅意味十足。

汪海洋那女伴也真是不合格,他敢打包票,那女伴对汪海洋连半分的了解也没有,只仗着汪海洋对女人一贯的好好脾气,便趾高气昂起来。

又哭又闹的,手里那一桶的冰激凌奶球就那么被摔在地上,他光是看着,都觉得头疼,倒真是有点儿佩服汪海洋了,天天跟这样的女人打交道,还乐在其中。

就看她摘下帽子当做扇子,慢条斯理的扇着风,看着那女伴,啧啧摇头,以更亲昵的姿态贴近汪海洋,说了句什么,便款步离开。

他听不清他们对话的内容,可联想那甜腻腻的声音,还有调皮的笑容,多少也能猜到点儿。果不其然,汪海洋那女伴再次厉声喊叫起来,尖利的声音不止是高了一阶。他就看着汪海洋不住的摇头,继而大笑,好一会儿回神,才发现自己脸上的笑意竟还没有完全敛住。

后来陆陆续续的,他又在不同的场合再见到她,他也只是远远的观察她——就是忍不住好奇,想知道,她是怎么样一个女子。仿佛,了解她,就能透过她了解那个女人一般。

甚至,他会有意识的收集那些场合里的照片,他会在照片里看到不同角度又不同状态下的她,那种行为与心情,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病态的偷窥者。

那之后,他很久没有再见到她。

母亲那时候已经非常严重,他几乎要寸步不离的,才能阻止她一而再再而三轻生的举动,有好一阵子,他没有再回国,基本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而他生活的重心就只有母亲,与他相依为命的可怜的母亲。

当辛苦一天终于得以休息的时候,他会将那些照片翻出来细看,看着照片里她明媚的笑容,那样干净和美好。也有一个人的时候被抓拍下来的模样,眼神略略空洞,看得出来是在走神……而每每因为照顾母亲而涌出来的无数负面的情绪,会在看到这些照片后,又变得复杂无比。

疲惫至极的时候,会有许许多多恶劣的想法汹涌而出,比如,如果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其实是她的姑姑,她赖以的父母兄长其实都该冠之以旁的称呼——她是不是还能笑的这样纯粹美好?

如果能亲眼看着她们母女崩溃,母亲会不会感觉痛快一点而好起来?

可比这更让他疲惫的,是因为,即便就在母亲病重的时候,他该跟母亲同气连枝的憎恨甚至诅咒那个女人的时候,他竟然还无比想念那个娇俏调皮的她。

父亲的健康大不如前,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毕竟是父子,血缘关系和感情羁绊是无法割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