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曦文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非常难看,停车场的事情,像是梦魇一样,一整个晚上都死死的同她纠缠。

她今天肿着一双眼睛来上妆的时候,就知道不妙,但是,今天有记者会,为她加盟腾昌造势,这件事筹备已久,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临阵脱逃。

“我不会再故意妨碍你们的感情……但是,不代表我就此退出。你有你的优势,我也有我的长处,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才是赢家。”梁曦文说。

姚希希的下巴抽紧。

“我到现在,都还闹不清楚,我对他的感情,是怎么样的。喜欢,有多喜欢?爱,有多爱?”她说。

梁曦文张嘴,挑眉,“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说,你是纯粹来刺激我?”

“那又怎么样?”姚希希坐直了,晃了晃颈子。

“难道感情是一条数学题,非得要像1+1=2,2+2=4这样,算得清清楚楚,壁垒分明,否则,就没有资格谈感情?”她问。

“我喜欢他,而他恰好也不对我反感,我们彼此愿意共同经营一段感情,愿意忠实于对方,就这么简单。我虽然不能像1+1=2那样,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对他的感情,我也不认为,我需要向他人报备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但是,感情不是交易,不管你是不是退出,我都无法给你你想要的。”

“我看到你跟他的父母、身边的朋友,都那么熟稔,就像你说的,你很了解他。如果我们是站在对立面的话,这些都是你的优势。”

“我很羡慕。”姚希希老实的说,“我不知道这种羡慕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心里非常不痛快,我也知道,这种不痛快,说白了就是吃味儿。”

“所以……你的意思,我同样收到了。”她说。

梁曦文不出声,姚希希这样冷静又坦白的同她说这些话,让她感觉意外。她忽然觉得,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好好的真正的了解过,这个让陶明白失常的人。

“但是,这样一来,你以后也许会更加困难……因为,我非常感谢你,让我知道,在有些事情上,我也不是那么无动于衷。我比我想象的,还要在乎他,喜欢他。”

梁曦文愕然。

“可能最近很忙的缘故。”姚希希对着她,笑了一下,“连跟他在一起都嫌时间不够,怎么还能再把时间放在应对这些无聊的事情上,要是每个人都来干涉我的感情问题,告诉我她退出或者不退出,我就是有分身术怕是也应付不了了。”

“我想,如果是因为同样的事情,那么,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了。”她干脆的说。

梁曦文愣了一下,笑,说:“如果不是做幕后,你也许会是个非常优秀的脱口秀主持人。”

“被逼的。”姚希希也笑,“你们一个一个的,都快把我给铁杵磨成针了。”

梁曦文使劲儿眨眼,略浮肿的眼睛酸涩的很,她不加掩饰的大笑。

“如果没有这层原因,我想,我会非常喜欢你。”她说。

她有点儿了解眼前的人,为什么对陶明白来说是个例外了。

“我权当做是夸奖。”姚希希说。

“就是夸奖。”梁曦文微笑,“我不会拐着弯儿的骂人。”

姚希希就笑了下。眼睛亮闪闪的。

“我才羡慕你。”梁曦文话锋一转。

轮到姚希希翻眼睛。

“我认识陶伯伯那么久,还有卢秘书,却从来都没有看他们那样笑过。”梁曦文自嘲的一笑。

姚希希默默的坐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禁摇头。

救命的铃声在这时候响起,她接通,宣传室的同事火急火燎的,说,老姚,人呢,人呢,说要过来看宣传片的,你倒是活不见人,死也让我们见一下尸啊。

“我呸!你大爷的。”姚希希张口就回了过去。

她跟这些人是随便惯了的,梁曦文却不适应,颇有些瞠目结舌的感觉,怔怔的盯着她。

“不好意思……”姚希希捂住话筒,“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她挥了下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示意自己先离开了。

梁曦文微笑点点头。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听到姚希希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那清脆又俏皮的声音远了,她回味着那几句糙话,莞尔一笑。

她对着镜子,看见自己微笑的模样,相比较那红肿的眼睛,她忽然觉得,这样子笑起来,好看多了。

姚希希紧赶慢赶的来到宣传室的时候,才发现,陶明白也在。

她看着几个同事一本正经却又偷偷挤眉弄眼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她龇牙咧嘴的冲她们挥了挥拳头,惹起一通花枝乱颤的笑。

陶明白正在拍宣传照,摄影师半蹲在地上,举着相机,对着他猛一阵咔嚓咔嚓。

他平日里总是给人感觉温和亲切,这会子沉静的模样,却也异常英俊,加之他身材颀长,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人瘦削。他侧立在哪里,姿态笃定而闲适,轻而易举的,就吸引了诸多女性的注意。

姚希希也混在人群里,看着他拍照。

随着摄影师的要求,他换了个站姿,清亮的眼神,淡淡的流过围观的人群,最后,目光准确的落在姚希希身上,眼神里渐渐的浮出来一点笑意,方才还淡漠的眼神,顿时变得万分柔和浓郁。

这样的陶明白,是姚希希所熟悉的,她的脸,忽然有些热,却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只觉得心里莫名欢喜。

最先察觉出这细微变化的,正是摄影师,他从相机后探出脑袋,看看陶明白,又扭头看,在看到姚希希后,就了然的笑了,说:“陶先生,休息一下再拍吧。”

“不好意思。”陶明白微笑点头示意,然后径直朝姚希希走过去。

四下议论声惊呼声,愈演愈烈。

“你去做模特,也绰绰有余呢。”姚希希打趣道。

陶明白微微挑着唇角,问她:“要不要喝点东西?”

姚希希就看了下宣传片那边,看样子还要再等一等,便点头答应下来。

转身的时候,陶明白伸手轻轻的在姚希希腰上一揽。

在腾昌,尤其是眼下这样各种传闻真假难分的时候,这样彰显关系明显的动作,他做的那样自然。

姚希希不禁侧头看他,恰好瞧见一旁的玻璃隔断中,自己的倒影,脸上犹带着一点不自觉的笑。

到了自动贩卖机那里,姚希希坐在休息椅上,接过陶明白递过来的咖啡,说了句“谢谢”。

陶明白在对面坐下,却忽然安静下来,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问:“还好吗?”

姚希希一愣。触上他的眼神,他的眼底,一片深邃,她只觉得那里面仿佛有莫名的情绪在闪烁。

“我收到了你发来的音频。”他说。

姚希希愣了下,恍然大悟,反问:“我发出去了?我以为我只有录音啊……”

她急忙翻手机,才发现包落在了宣传室。

陶明白看着她发懵的样子,脸色越来越平和,最后,不禁莞尔,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手臂支在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的揉着太阳穴。

他算是见识了言语的恶毒,担心的跟什么似的,她的电话却又一时打不通,紧跟着的工作又安排的满满当当的……真是!

“你担心我呀?”姚希希笑嘻嘻的凑近他。

“以为我躲哪儿哭着呢吧?”她留意他的表情。

陶明白面色平和的喝着咖啡,任着她不停的戏谑。

“她们还说你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儿呢。”姚希希不服气道。

陶明白终于缓缓的笑了,半真半假的道:“那样的话,也不错。”

姚希希“扑哧”的一笑。

陶明白望着她笑得贼兮兮的,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漾着一层水光,像个小女生一样。

他弯了弯唇角。

姚希希忽然敛了笑意,她看着陶明白笑微微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自己身上,心里一暖,就说:“小白,你对我真好。”

陶明白从不指望能从姚希希嘴里听到一点儿半点儿的甜言蜜语,关键时刻,她不煞风景就算他祖上庇佑了。可恰恰是她,偶尔却又有惊人之举,惊人之言。

比如此刻。

也就是这么随兴的冒出来的一句,玩笑一样的语气,并不十分认真,却格外的动听,也格外的诱人。

阳光透过玻璃窗笼罩进来,明媚的映衬在她的眼中,波光潋滟。

陶明白便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轻而易举的给勾了出来。

他起身,然后缓缓的倾下身。

姚希希正莫名其妙的时候,他的拇指轻柔的摩挲着她的唇角,呼吸也慢慢的在靠近,她后知后觉,脸立时烫了起来。

他看着她的脸红得跟什么似的,缓缓的吻过去。

她没有拒绝。

他心里几乎要叹息出声。

并不激烈,亦是不动情,步调闲适却又蜻蜓点水似的分开。

姚希希攥着手,手心里都是汗湿,她只觉得仿佛连刚刚擦过面颊的气流分明是炙热无比,却又酥麻钻至心底。

她正犹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却又卷土重来。

她闭了闭眼睛。

只觉得唇上一疼,她眨了下眼睛,终于反应过来——这人竟然咬了她一口。

“你属狗的呀!”她脱口而出,忍住去抚唇的动作。

姚希希真是觉得不能对这人好点,稍稍一点都不行……她的心脏明明是扑通扑通的跳得剧烈,气息也紊乱得不像话,偏偏,她还要尽量做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来。

而陶明白已经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眉目舒展,目光清湛,镇定从容的将手里的咖啡饮尽。

“我先进去工作。”他站起来。

姚希希不理他。

陶明白笑着将纸杯丢进垃圾桶,然后过去抚了抚她的后脑勺,转身便走了。

姚希希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想了想,又笑。

一天的工作,就在各种对话中结束了,对于绝大多数腾昌的工作人员来说,这一天,无疑是充满八卦的,流言漫天飞舞,比起遥不可及的某位明星大腕的私生活,身边切切实实的同事的感情轶事,更能让他们充满好奇。

可是,对于姚希希,这一天,有紧张,有尴尬,有爽快,有充实。

生活就是会时不时的显出它的戏剧性效果来,偶尔也会荒谬绝伦,但姚希希,只感觉浑身轻松,畅快无比。

————————————————————

【第二更】

阅读愉快,晚安O(∩_∩)O~

☆、【07】千山万水总是情,爱多一点行不行 6

同样的一天,对陶明白而言,却未必是全然畅快的。

尽管,他没有机会亲耳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也不会有人真格儿的过来旁敲侧击的向他问个究竟。除了,Dido在看到他的时候,脸上会有掩饰不住的揶揄的笑容,午餐的时候,滕一鸣也状似无意的说,听说你跟那丫头,昨天在停车场上演了一出好戏?

他就笑,问,很意外?

滕一鸣就认真的想了想,说,在你身上,意外……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但是,在希希身上,好像也不是那么意外。

他们就大眼看小眼的,他就问什么意思?

滕一鸣顿住。

他呷了一口温水,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她可不是随便的人。

滕一鸣瞠目结舌的。

他知道滕一鸣的意思,也并非故意去曲解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要这样强调一番。

滕一鸣瞪了他好一会儿。他心说,好吧。

话既是出了口,他不想再解释什么,怎么样表达,都未免会有些词不达意。他知道,她的很多面,是他还来不及参与,也不曾分享过的,但他也相信,有些面,是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展现的。

这一点,他越发的笃信。

滕一鸣最后才冒出来一句,说,陶明白你完蛋了。

他挑挑眉,不言不语的微笑。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Dido看见他,站起来,说:“导播唐乐已经等您很久了。”

居然是唐乐。他稍稍的愣了愣,然后,细细的琢磨。

这也曾是被滕一鸣列入重点注意对象之一的人物,看着这个面孔年轻明朗的男孩子,他心底有股说不上的感受,若真要确切的来形容一番,他想,对这个男孩子,他兴许是饶有兴味的。

他问他喝点什么,唐乐回答,我不是过来喝东西的。

多么直接又干脆的语调。

他微微的笑,对Dido说,一杯咖啡。然后,转身把人请进办公室。

他先是接了通电话,Dido把咖啡送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收线,只示意Dido把咖啡给唐乐。Dido的动作并不如往日里那样利落干脆,有点儿拖延的意思,多半也是想听一听唐乐会同他聊些什么……他只当看不出她的意图,听筒里的话中文夹着英文,直往耳朵里蹦……他不着痕迹的看一眼唐乐,Dido放下的咖啡,他并没有动,只是平静的坐在那里。

他换了一只手听电话,做了个手势,示意Dido先出去。

Dido出去,掩上了门。

他简单的为这通电话收了尾,挂断电话。

“说吧。”他看着唐乐,“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

“我来这里,不是需要你的帮助。”唐乐一句话将他顶回来,语调僵硬且冷漠。

他笑了笑。

与一个孩子,这样子的面对,让他感觉有些不妥,而且有趣。

“我要知道,你对她,究竟是不是认真的,还是只是玩一玩?”唐乐紧紧的盯着他。

被一个比自己小上不少的男孩子这样审视着,用怀疑的语调问这样的话,并不是件多愉快的事。让他有种错觉,仿佛,这个男孩子才是真正守护她的那个人,他是从他的手里,接过她的手……他想过,某一天,他会这样,面对她的父母、兄长,甚至是好姐妹。而这些人里边,并不包括一个半路杀出的唐乐。

他看着唐乐,脸上沉稳,心里的情绪并不曾流露半分,而唐乐,亦是紧迫的盯着他,不依不饶。

“我不认为,我有需要向你说明这个问题的必要。”他慢条斯理的回答。

唐乐略皱了下眉,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像是在认真的想着什么。

他知道,与之同时,唐乐其实也是在观察他这个人……平心而论,在这之前,哪怕多少知道唐乐已经对她做尽体贴关心之事,他也从未把这个人当做对手。他只是想,他或许已经低估了一个“孩子”可能会有的执着与诚挚。

“陶明白,我不能信任你。”唐乐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得清楚。

陶明白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