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贪念她带来的温暖与安慰,任何或许会失去她的可能性,都令他惶恐。

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时候,他还只是远远的看着她,观察她,又确确实实的喜欢她。这种喜欢,几乎是毫无缘由,找不出任何理由。也曾经自我厌弃过,怎么偏偏就是她……他到底是同父亲一样,面对姚家的女子,束手无策,仿佛是中了邪似的,视线再也挪不开。

也曾经以为,那样就够了,远远的看着,他从未想过,他同她之间会有任何的可能性。哪怕仅仅是为了母亲,也绝不可能。更何况,她那时虽处在失恋的痛苦中,却还是满心满意的怀揣着希望与期待,尽管他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也看得出,她的眼底深处的某些花火,依旧在闪动。

母亲的去世,只是加剧了那份厌弃,厌弃她,也厌弃自己。

他花了很长时间,甚至,直到最近,他才弄明白,他其实,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内心里不是没有挣扎过,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羞于承认心中的爱意。命杨青松重金盘下她隔壁邻居的那栋屋子,他也给自己找足了借口——报复,只是为了报复。

从最初单纯的好奇,到自以为是的报复的接近,其实都只是不自觉的被吸引,很多东西早就脱离了他的掌控,那些蛰伏已久的情绪,终于冲破了内心的业障,喷薄而出。只要看着她笑,便会觉得格外的满足。

这些年来,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一点点累积,像是滚雪球似的,待他回过头一看,才立时清晰起来——原来,这个雪球已经庞大的有如巍峨的山脉,牢固而不可动摇。

她,亦是无可取代。

他素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一旦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便不会再瞻前顾后的。他爱极了这个女子,他内心里亦是坦然的面对这个事实。

而这一切,是他永不能说的,黑暗的秘密。他不能保证,在姚静香出现后,这个秘密,会永远的埋藏下去。他更无法想象,倘若有一日……

四周一时沉静的,姚希希仿佛隐隐的还能听到耳麦里不时传出来的声音……但她清楚,她其实已经被陶明白突如其来的举动闹得措手不及。

他刚刚抽过烟,身上还沾了点淡淡的烟草味,然后,她听见他极不安定的声音,在耳畔低语,起先她因为走神,听得不甚分明,但是,待她返过神来,忽然的就听的格外清楚。

他几乎是在以央求的语气,对她说:“希希,告诉我,你爱我。”

姚希希这才听出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有着掩饰不住的倦怠及空泛的悲切。他向来讲究,人前人后都异常风度,凡事都仿佛运筹帷幄,而像是此时这样的……不安,从未有过,也因此,便不免显得有些狼狈。

饶是姚希希再嬉皮笑脸,也终于肯定,这个人今天很不对劲,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果然,静默了片刻,她又听他喃喃着,“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低的仿佛是梦中呓语,语调低哀,又似乎矛盾恐慌。

姚希希怔忡。

离开?感觉有点奇怪啊……她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对陶明白的反常,一时无所适从。

她靠在他身上,不禁担心,骄傲如他,怎么会……真的是将自己视若尘埃。

于是,在心里问——小白,你怎么了。

她并没有问出口,只是伸手,轻轻的,轻轻的环住他劲瘦的腰。

陶明白仿佛微微怔忡,双手紧了紧,仿佛带着某种渴盼已久的冲动,最终却又通通化作无言。

“你是我好不容易才相中的,假如要离开,我上哪儿再花那么长的时间去找你这么合适的人呀……”她低声说,刻意轻松顽皮的语气,甚至透着点孩子气,却又分明是在给他安慰。

陶明白心中一暖,继而莞尔。

“可是,小白。”姚希希抓着他腰际的衣服。

她动了动,仰头望着他,明眸含笑,宛若新月。便连声音也大了些,促黠意味十足的,道:“起初我还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上回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儿猫腻了……你老实交代,你其实垂涎本姑娘,很长时间了吧?”

“是么?”陶明白牵着唇角,似有无奈,话锋一转,道,“你不回演播厅看看?”

这般泰然自若的语调,令姚希希不禁微微瞪眼,她咬着唇,显然是认为这番转移话题的说辞十分不可信。

“陶明白!”她叫他。

陶明白伸手抚过她柔滑的脸颊,轻轻巧巧的道:“希希,你总是笑嘻嘻,好像对任何事情,心态都顽皮的很,我一直担心你看不清别人的心意。”

“嗯?”姚希希怔了下,这猛不丁的提的是哪道壶?

她想着,不禁又仰头去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个子丑寅卯,却看他微微笑了起来,“幸好不是。”

幸而不是。

那份顽皮嬉闹及大而化之底下,其实藏着颗再体贴通透不过的心,总是那样不着痕迹,如细雨润物一般,稍不留心就会猛然发现,原来,早已遍地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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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愉快。

PS:本周的更新应该不会稳定,一般晚上九点之前还没有看到,就不要再刷新等待。本周日争取万字更以弥补。不另行通知,鞠躬感谢各位的耐心等待。

☆、【09】管中窥豹,吓我一跳 1

【第九章:管中窥豹,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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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明白心知今日自己是头发了昏的,一个人静坐在办公室的时候,有电话进来,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汪海洋在电话那端笑得很大声,说:“一块儿喝酒去。”

“找错人了吧?”他慢悠悠的答着,“你知道我……”

“少废话,说得就是你。”汪海洋“嘶”的一声,“上回那车我都还没好好跟你算计呢,就你我的关系,现如今找你喝顿酒,还要三邀四请的不成?”

陶明白笑了起来。

汪海洋听他笑了,知道不成问题了,说:“我现在从演播厅出去。”

他说了个地点,道,“待会儿见。”

陶明白抬起腕子看了下时间,呼出一口气,说:“好……不过我可能会稍晚点到。”

“我说。”汪海洋拖长了声音,“你如今怎么这么不利索了,你也没媳妇,这不需要跟谁报备呀。”

“是得报备。”陶明白缓缓的说。

他的声音极低,汪海洋一时没听得十分清楚,张嘴问了句:“什么?”

那边,陶明白却已经一声不响的收了线。

“这个陶明白!”

汪海洋低头搔着头皮,默不作声的盯着已经黯下去的手机屏幕。

“喂!”肩膀被人捶了下。

汪海洋其实已经知道是谁,却还是故意端着脸,皱眉道:“谁呀!”

姚希希看着他笑:“这么晚放着你那些天香国色的女朋友不理,还跟人一块儿去喝酒啊?”

汪海洋被她揶揄得,直伸手过去,作出副要勒人脖子的架势来,“你这丫头可不得了了现在,这刚过完河呢,就忙不迭的要拆桥。”

姚希希躲开,笑嘻嘻的:“我怎么敢,汪大哥你如今可是我们组的上宾。”

汪海洋刚要说什么,姚希希有电话进来。

姚希希吐了下舌,做出抱歉的表情,走到一边,接通电话。

她听着陶明白抱歉的问她,待会儿一个人回去要不要紧。汪海洋打电话的时候,她离的不远,大致意思也听得明白,便笑了出来,说:“不要紧,喝酒便喝酒,不过,可不许喝大发了,更不许酒后乱来什么的,要让我知道……”

她“哼”了一声,故意恶声恶气的道,“你可得有明天上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的心理准备……我才不嫌丢人。”

陶明白听了,不由得轻松的笑了,说他暂时还不想用这种方式红火呢……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天一睁开眼睛,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必定是,某地某人的奇葩事件,有人命攸关的,有身败名裂的,有不可理喻的。每每看到这类新闻,她总是不免诸多感慨,末了,少不得要说点儿什么。

“陶明白先生,你希望明天登上头条么——某收费电视台海归派节目监制,今晨发现被碎尸于家中,疑似感情纠纷……”她笑嘻嘻的。

他都要忍不住学她叫天了,还有拿这当玩笑话来说的,听着怪渗人的。

“你老老实实的,怕什么?”她的语调反倒慢条斯理起来。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便笑。她说的是玩笑话,却未必只是令人一笑了之的,他知道,她对感情并非漫不经心,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是有所要求的,说白了,便是一心一意。

他反而很享受这种藏在威胁底下的占有欲……总归,是能说明点问题的,起码,这不是他一个人唱的独角戏。

姚希希听到陶明白接着又提议,说让杨青松开车送她。

“得了吧。”她笑得舒坦,“我开车的技术甭提多好了。”

她知道他其实是担心她,便又说,“你待会儿喝了酒,千万别开车。”

姚希希说着,忽然觉得自己格外的啰嗦,顿了顿,匆匆为这段通话收尾,便收了线。她立在那儿发呆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汪海洋,转过头一看,他还在。

“汪大哥,改天我请你吃饭,真正的大餐。”她走过去说。

汪海洋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我就不送你了。”姚希希轻声说。

汪海洋看了她一会儿,微微挑眉,点头,说:“晚安。”

“晚安。”姚希希说。

汪海洋安安静静的,一时一动不动的。

旁边不时的有收工离开的同事说说笑笑的经过,他们这里,却仿佛是一处隔绝开来的空间,简直安静的有些过分。

姚希希眉头一皱。

几乎是在同时,汪海洋伸出手来,猛不丁的捏住她的鼻尖。

“喂!”姚希希叫出来。

汪海洋却看着她红红的鼻头,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才说:“四儿,我走了啊。”

姚希希都有点儿懒得搭理他了,揉了揉被他捏得疼了的鼻尖,一言不发的,心说,明明是哥哥一样的身份,却总是没有哥哥的样子,能怪她总是不给他面子嘛……就这心性,还不如姚季节呢。

过分啊,过分,总拿她当小孩子欺负……

陶明白赶到CBD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汪海洋显然也是刚到没多久,侍应生还站在一旁等他下单。

“这儿可没茶。”汪海洋睨了他一眼,“便是有也不是给你喝的。”

陶明白笑,将外套脱下来,随便搭在了一旁。

“今天我只喝一点。”他说。

“在我跟前你充什么不胜酒力。”汪海洋又是斜了他一眼,不等陶明白同意,他的手指迅速的在单牌上了划了几道,然后抬头对侍应说了声“谢谢”。

陶明白也不跟他计较,兀自喝了口水。

汪海洋的脸上浮着点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陶明白看出来了,于是,略皱了下眉。

“节目的事情,我得谢谢你。”陶明白轻轻的弹了下玻璃杯。

汪海洋摸出烟盒,抽出来一支点上,心不在焉的叼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你酸不酸。”

“来一支?”他拿着烟盒,冲陶明白抬了下下巴。

陶明白嘴角一牵,舒出一口气,倾身过去抽出来一根,点上。

汪海洋将烟夹在指间,眯着眼睛看陶明白。他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却没料到陶明白竟真的拿了一根。陶明白这人向来自制,烟酒不沾,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他沉默了一下,才问:“你碰上什么难事了?”

陶明白听了,嘴角有一丝笑,说:“你呢?满脸的不痛快。”

汪海洋默不作声的,有点儿出神,指间的烟缓缓的燃着,不一会儿就积了一层灰,落下。

他不出声,陶明白也就沉默良久,烟灰被他弹在烟灰钵里。

侍应在这时拿了酒瓶子进来,醒着,放在桌台上。

汪海洋忽然猛吸了一口烟,而后将烟掐灭,颇豪气十足的道:“喝酒!”

“好。”陶明白亦是将烟捻灭,挠了一下眉心。

汪海洋给陶明白倒了酒,自己也抿了一口,半晌才说:“真不是我说……我那车,好家伙,我才出去几天呀,你给我撞成那副德行。”

陶明白捏着酒杯,并没有喝,听到这里,不禁笑了。

“不是心疼车,我也还没到把车当媳妇儿疼的地步,你说是自己失误……”汪海洋停下来,脸上倏无笑意,询问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不是别人,你陶明白失误,才更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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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愉快,这个点儿了,那就……晚安O(∩_∩)O~~~

☆、【09】管中窥豹,吓我一跳 2

陶明白听着,没有应声,只是将酒杯里的酒饮尽,随即又倒上。

这一口下去,从口腔到喉咙,一路带着醇香绵软的劲儿,直捣心房。

的确不是失误,哪儿那么巧,能一个失误就正好被她给蹭上呀……世上若真有这样巧的事,他早就失误个百八十次了。

明明是两次可以正式打照面的机会,她却视他若空气,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因为她可能即将投来的视线,在心中做了千万种假设,满手心里都是汗湿,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期待。而她,便是连不小心撞进了他怀里,他也敢打包票,这点子事情,决计不会在她的心上掀起半点涟漪。

那种不得劲,还真是令人泄气。

偏偏,他们又前后的停车场出来。他几乎难以想象,一个女孩子,开起车来,居然带着一股猛劲儿,横冲直撞的,看着叫人生生的替她捏一把冷汗。他颇费了点力气,才堪堪的超过去。也颇费了点力气,才在明知她在后边追紧了的情况下,还刻意放缓了车速。这种技术性含量十足的蹭车,不但没有人受伤,还能让他赚回点儿面儿来……下车之前,他几乎要给自己鼓掌叫好。

他心中喟叹,忍不住笑了笑。

“再赔你一辆?”他笑着问。

“扯犊子吧你!”汪海洋猝了一口,“一辆破车,稀罕!”

“我还真稀罕。”陶明白顿了顿,似乎是想了想,才继续说,“有人说了,我小气,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嗯,大概是这个意思。”

汪海洋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女的吧?”他笑着,四周的壁灯将他的脸映衬得极亮,一排牙齿,白灿灿的整齐,“够直接的。”

陶明白看了他一眼,笑吟吟的,抬手挠了下眉心,带着些许的腼腆,没有否认。

“女的好哇。”汪海洋吐出来一口气,“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准备当和尚呢。”

陶明白微笑,酒轻轻的抿一口,便不再碰。

“合着,你也免不了俗。”汪海洋慢吞吞的说。

“我本来就是个俗人。”陶明白见汪海洋杯子里空了,拎着酒瓶子给他斟了酒。

汪海洋看了他一会儿,凑近了,压低声音,颇有些贱贼兮兮的八卦道:“真栽了?”

陶明白同他拉开距离,笑骂了一句,才重重的“嗯”了一声,说:“栽了。”

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汪海洋端着杯子,好一会儿没动,过了半晌,像是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撸了一把头发,做节目时简单的定妆,让这点子头发被定型的跟钢丝似的硬邦邦。

他点了点头,说:“很好。”

陶明白微微的笑了一下,话锋一转,说:“你那车子,就索性转给我吧。”

汪海洋握着酒杯,略顿了下,一饮而尽,酒猛地入了肚,他嘶嘶的抽冷气,道:“说你铁公鸡你还真就立马给它坐实了,你差这几个钱,还要我一辆开过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