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嘻嘻朝他身上蹭了一下,“反正你又不是没抱过。”

他没理我,话锋一转,“你真的悔悟了,秦朗坤终究不是你的归宿。我早说过,他心里有别人,你始终进不去的。”

我侧头望着淼淼池水,轻幽道:“倘若我早些认出华容添的字迹,早些明白秦朗坤与我无半分干系,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大师,你是不是早知道华容添才是我的劫?可你多番提醒,我却执迷不悟。”

罗净声音一沉:“你怎么觉得他是你的劫?”

“我树上刻的诗句,那字迹是华容添的。是不是他前生在我身上刻下的,他才是给了我元神的人?”

“何苦还要执著于你的劫?你不是选择与他去隐居江南,共度一生么?”顿了顿,罗净蹙眉质问我:“难道你还是放不下成仙的执念!?”

“大师…我快死的时候,以为自己会成仙,可我却忽然看见了桃树上的字,明白了秦朗坤只是一个误会。这一次,我不是抱着成仙的念头,而是真的想陪他归隐,如果顺便能成仙,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垂了下去,不敢看他凌厉的目光。

“你真是…朽木!”罗净丢下这样一句话,真令我伤心。蔺水蓝才说完我是朽木,他一定是偷听到了才这样说我。其实说朽木也不错,我就是一棵千年的老树,年迈无比了。

第三章 惜余欢-3

我的法力恢复之后,伤也好得很快。只是将近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华容添的消息。

僧人不用多少御寒之物,禅房里冻得跟冰窖一样。晚上睡觉时,常常冻醒。醒了便听着寺里的寒蝉凄切,夜风呼吟,觉得好孤独。

相国寺庙会仍然是香客云集,我穿着僧袍,将头发藏进僧帽,混迹在熙攘人群中看热闹。蹲在路边小摊上看泥人,寻了一圈,没见到罗净的像。

鼻子被冻得通红的老人问我:“小师傅要买什么?”

“为何不见罗净大师的泥像?”我只是这么随口一问,那老人家脸色突变,示意我小点声。

我不解,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老人压低声音说:“现在都不卖他的像了。”

“为何?”我话音刚落,身旁一位大婶语带讽刺道:“哼!小师傅,你们罗净大师被妖精给迷住了!”

我怕被人认出,便垂下头,双手合十道:“是谣言吧?罗净大师是得道高僧,怎会为妖精所迷?”

大婶将嗓音拔高了几分,绘声绘色讲:“大家都知道,济民堂的秦夫人是妖怪!这几天,秦府不是请了道士去驱邪么?那道长说了,秦家妖气很重!听说前些时日那妖怪要害秦大人,但是秦大人早有防备,反刺了她一剑,差一点那妖怪就死了。可恨呐,罗净大师却忽然将她救走了,现在就藏在相国寺!一个和尚将一个妖怪藏在自己禅房里,这叫怎么回事儿?”

附近的人听见这样的传闻不禁都围过来,七嘴八舌聊开了。有人问:“真是秦大人看出来她是妖怪的?”

大婶得意洋洋道:“那当然,秦大人可是跟她同床共枕,自然能发现她不同寻常之处。”

“哎呀!那济民堂岂不是妖怪害人用的?”

“是呀是呀…朝廷把她抓起来的时候,就该杀了她,没想到竟然放出来了。”

“这妖怪不简单呐,连罗净大师都被迷惑了!”

大婶阴阳怪气笑几声:“整日整日都腻在房里…只怕二人早已如胶似漆,这样的僧人,相国寺应该将他赶出去!”

他们都津津乐道、唾沫横飞,已经没人记得我要买罗净像了。我一言不发从人群中退出来,垂着头回到寺里。

行至拱门处,罗净正迎面而来,带着几分笑意问:“就看够热闹了么?”

我愧疚望着他,禁不住声音颤抖,虚弱说:“大师,我真是个祸害。”

罗净敛去笑意,上前一步,“怎么了?”

那些话语在耳畔萦绕不绝。他们可以中伤我,再恶毒的话语我也听过。可罗净做错了什么?我垂下头,喏喏说:“我连累了你。”

“你听到什么了?”

“大师你名誉尽毁,皆是由我而起。”

“小桃花。”他轻轻唤我。我迟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发现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难过。他嘴角扬起,似是赞赏:“沉默是对诽谤最好的答复,其实你做到了。在别人鄙弃你、毁谤你、伤害你的时候,你心无波澜,为何此刻却又想不通了?”

我总觉得他狭长的双目中藏着某种异样的情愫,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因为他们毁谤的是你,我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你!”

他神情一滞:“什么?”

“我受委屈没关系,可我不想让你受委屈!”我的情绪莫名地激烈起来,有一股按捺已久的气息在萌动,原来我是如此在意他。

罗净僵在那,半晌才长长吐了口气,“是你的怜悯心在作祟。你天生就看不得人受苦,所以乐善好施。”

我从他神情中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眼皮耷下,好吧,他说是怜悯就是怜悯。

罗净平静说:“你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寺里没有热水供你沐浴,晚饭后你收拾一套干净的衣物,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月没洗澡,你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味么?”

我好歹是女子,被他这样一说窘迫极了,嘟喃:“什么味?桃花香罢了…”

寒星稀疏的夜幕下,我随罗净御风而行,飞越了几百里,落在北方一座深山中。

冷风拂面,四周丛林密布,山谷中狼嚎不断,阴森森的。

即便是要避人耳目,也不用避到如此悚人的地方吧?罗净仰望星空辨了辨方向,抓着我的胳膊腾空飞起,站在一棵巨松的顶端。放眼望去,山谷里云海滔滔,仿若仙境。寻摸了一阵,他笃定牵着我滑翔而下,落定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岩石上。

有些打滑,我抱住了他的胳膊,忽觉热气扑面,定睛一看,周围俨然是一处天然的温泉。我惊呼:“你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你内伤还在,寒冬腊月不好沾冷水。我带你来了一次,今后你自己寻来。”

蹲下去伸手探探水温,有些烫人,我兴奋得马上脱掉鞋袜,罗净面露尴尬之色,在巨石中央盘膝打坐,提醒我:“你别洗太久了,我还有晚课。”

我一面看着他紧闭的双目,一面在他面前衣裳褪尽。希望他忽然睁开眼,吓一跳才好。可是好冷啊,我打了个哆嗦,迫不及待入水了。

月色清寒,整个天地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袅袅雾气蒙在水面上,吹不散、拨不开。

我一动,池里的水都荡漾起来。忽然想起我刚变成人的时候,在那四月的湖水中,身边也是这样的巨石,罗净高高站在那,用他的袈裟将我拉了上去。

石头是暖的,我轻轻靠了过去,听见罗净口中溢出轻微的梵语,安详极了。几欲睡着,水里头一条鱼儿擦过我的肌肤,好痒,我忍不住笑了两声,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罗净停住了念经,问我:“怎么了?”

“水里有鱼。”我回头冲他笑了一阵,虽然他闭着眼睛看不见。

一个人在温泉里嬉耍许久,乏了,才上了岸。水顺着长发、身子一股股淌下,打湿了石头的大半边,刚迈开了步子,青苔夹杂着水迹,令我丝毫没有防备地滑倒了,伴随着一声惊叫。

第三章 惜余欢-4

好在,罗净接住了我。他躺在巨石上,我稳稳地扑在他怀里,被他的双臂环抱着。他的袈裟依稀裹住了我的身体。月光、云海,一刹那都在缱绻一般,听见彼此跃然于胸膛的心跳。我伸手触摸到他的脸庞,渐渐将脸凑到他面前。

他脸上那种痴迷的神情是为我吗?还是为这极美的月色?

我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游移而上,终于摸到了他的头。有一丁点儿发根扎手的感觉,很痒。我得逞了,于是咯咯笑起来,笑得身子一颤一颤的。

他素日里的凌厉目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和迷离。他的呼吸看上去很平稳,其实内里气息紊乱不堪。我狡黠一笑,指尖沿着他的唇形画了个圈,声音虽带了几分沙哑,却故作娇媚:“大师,你怎么了?”

他猛地闭目,眉头紧蹙,好似很痛苦。原以为他会盛怒之下粗暴推开我,不料他却将我越箍越紧。我的咽喉也随之抽紧,再也说不出风凉话来。

天地无比安静,深秋的夜里雾气渐浓,伏在他炽热的怀抱,心跳狂烈。我不知道他想怎样,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于是稀里糊涂地将自己冰冷的唇贴了上去,在他丰厚的唇上寻求温暖。

鼻息交错,那种触感很微妙,就像一点火星子,将整个荒原燃了起来。

我不会吻,只能笨拙而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脸捧得紧紧的,两片唇瓣在他唇周辗转,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

猝然间,他睁开了幽亮的眸子,双手死死将我的腰身往下按,某个贴着我下腹的部位变得坚硬而滚烫,因为我赤露着,所以更能感受得真切。这一刻,我却胆怯了,好似连嘴角都在抽搐。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问僧人和男人的区别。

罗净依然那样看着我,目光迷乱,却极力克制。我觉得自己就要赢了,不顾一切用力吻住他的菱唇。终于,他微启嘴唇,吐了口气,接着便是令人窒息的掠夺。他翻身将我压住,二人狂野的唇舌用力纠葛,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榨干。

我忽然明白了皇上想从沈云珞身上得到的、蔺水蓝想从秦朗坤身上得到的,都是这样一种感觉。几近疯狂。

他握住我的腰,粗喘明晰,沿颈侧一路啃啮下来,埋首在我胸前深深舔舐一阵,一口含住了右侧那点嫣红。我忍受不住这样的激烈,双手抱住他的头,娇吟出声。他的唇在吮吸、舌尖在撩拨,好似有一浪一浪的潮水涌来,我抵挡不住,只能肆意呼喊。

湿漉漉的长发沾在肌肤上,像一条条血脉的纹路,那些疯狂的欲望就在其中游走,腐蚀了我的身心。明明想要停下,却跟要了我的命一样舍不得。撕扯他的衣襟,贪婪抚摸他臂膀、胸腹、腰背…

一方袈裟盖不住这般意乱情迷,我修长的腿□在外,禁不住冷风瑟瑟,抬起,缠在他腰间。

冷漠的罗净,就像被点燃的烟火一样迸发,闪耀着金紫交辉的光芒,给我披了一身火树银花。

疼痛,比预期的还要钻心,令我惊呼一声从沉溺中苏醒。

他像一头沉闷的猛兽、毫不怜惜地冲撞我的身体,一反常态。我咬住自己的手背,委屈地哭了。为什么这样…疼?想推开他,双肘已被紧紧按住,疼得冷汗直冒,唇齿哆嗦着微声唤他:“大师…”

他置若罔闻,反咬住我的肩。愈加狂暴。

“不要!”我双眼一闭,热泪滚落,渐渐呜咽起来,“轻…轻点…”

这样让男人乐此不疲的事,却让女人遭受痛楚,太不公平了!我激烈反抗起来,却丝毫挣脱不开,他此刻就像着了魔,尽情在我身上宣泄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当我侧目与他相对,诧异打量他幽幽的眸光,惊觉他是走火入魔了!

他一向定力极好,这回却败给了心魔。

我动弹不得,法术也施展不开,若强行袭击他,恐怕重伤了他的元神。身下疼痛加剧,唯有生生忍住,待他清醒。是我一时贪玩,酿成大祸。我毁了他的修行、也毁了自己的幸福…

月华霜重,我抱膝坐在温泉一角发愣。静谧的夜里,耳旁尽是那些迷乱声息,挥之不去。

水波泛起纹理,身旁的罗净发出动响。我拽紧了衣袍往胸前挡,下意识地缩成一团,警戒盯着他。我的膝盖在颤抖,体内的痛楚一阵阵翻涌,像被千军万马在践踏过一般。他缝合了我心口的伤,却在别处撕裂了永世不愈的伤。

我好难过,央求他:“放过我…”声音低微,嘶哑。哭了多久都不记得了。

罗净捂住额头,面容几乎扭曲了,嗓音倦苦:“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悬在的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了,我强颜笑答:“你刚才…走火入魔了。”

他支起身子,惊骇打量我,又垂头看着自己,终是不敢相信,几乎咆哮着问我:“我对你做了什么!?”

我受不起惊吓了,只是无辜地瞪大哭肿的双眼,喏喏说:“你不记得…就算了。”

罗净痛苦不堪,仰天长啸一声,惊起深谷中阵阵狼嚎。他一直摇头,边摇头边问:“你法力远远在我之上,为何不阻止我?”

“我怕伤了你。”我虚弱答。

“伤了我又如何?你的清白…”罗净戚戚笑了笑,仰面闭目,“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我的清白就回来了吗?”我不敢再看他,他魔性大发的样子还深深映在脑中,令人心惊肉跳。将下巴搁在膝上,淡淡说:“这不怪你,是我的错。”

他转身去拾岸上的衣物,望见斑驳的血迹,顿了顿,又扯了下来,将我裹住。他触到我的时候,我战栗了一下,惊惶举眸望着他。他还是强行将我紧紧抱住,在我耳边一字一句说:“等华容添回来,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我仍然挤出笑意,“我说了,不怪你。是我自己惹的祸,我自己会交代。”

“这种事情,怎么会是女子的错?”他匆匆披上袈裟,将我打横抱起,腾空飞升。温泉在脚下越变越小,身上的热气也逐渐消散。我眯起眼,忽觉方才的一切都远离了。或许天亮之后,会发现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第三章 惜余欢-5

疲惫至极,很快便入睡了,一整晚梦境杂芜,醒来之后全然忘记了梦见过什么,只隐约觉得心悸。

禅房里空荡荡的,我觉得口干舌燥,下床去倒水。双腿酸软乏力,走了几步到桌边就赶紧坐下了。望望窗外的阳光,已近午时。尽力不去想昨夜发生的事,抓着茶杯的手还是无可抑制地抖了起来。

能想到此刻自己的面容有多苍白,幸好这里没有镜子。运气施法,不一会,疼痛和疲惫顿时消散。罗净往常都准时给我送饭来的,今日可是不敢见我?稍作思量,我穿戴整齐出了门,上隔壁禅房寻他。

小小的房中空无一人,简陋的床上静静躺着那件被撕裂的僧袍,沾了点点猩红。我拾起来,打算拿去洗,忽闻外面一阵脚步声逼近,来不及放下衣服连忙跃上房梁。

门被重重踢开了,几名小沙弥扛着罗净闯进来,将他安置在床上。罗净□着上身,满背都是瘀伤,奄奄一息。我险些惊叫出声,及时捂住嘴。心急如焚,多想下去问问他怎么了,小沙弥们却不走,一直在房中忙碌,替他擦洗、替他上药,最后为他盖上被褥,还在屋里生了一盆火。

直到他们走远了,我才跃然落在床边,焦急唤他:“大师!谁将你伤成这样?!”

他已经失去了知觉,方才上药时的剧痛都惊不醒他,又怎能听到我说话。在他一侧盘膝坐下,用治愈术为他疗伤。可惜法术丝毫不起作用,再耗费下去也是徒劳。该如何是好?

火盆中竹子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响到末了,燃成了灰烬,余温也在日暮西山时殆尽。

我呆坐了一下午,心头萦绕着不详的预感。他背上的伤是棍伤,我也受过,除了忍受之外,根本无法用任何法术治愈。可我当初只受十棍而已,他背上密布的瘀痕根本数不清。他微弱的鼻息,让我害怕极了。

我受伤时,他在一旁诵经,所以现在我能做的,也只有为他诵经而已。

一度想放弃,想扑上去朝他大声哭喊,可还是忍住了。我从没有过这么好的定力,孜孜不倦念到了天边泛白,寺里晨钟敲响。

听见低弱的呻吟,我欣喜睁开眼,他的唇在动,有了血色,不像昨日那般骇人。

“大师,你醒醒!”

他修长的眉毛不停地挑动,终于张开眼,斜视我。我忙下床,倒了杯水,递到他唇边,小心翼翼给他喂下去。

“大师,为何伤成这样?”

他的眼睛半眯着,气若游丝说:“你出去。”

“你现在这样,我如何能放心出去?”

“我犯了戒,要受罚。这是本寺的事,与你无关。”

“你受了多少棍?”我急切道,“你命在旦夕,皆由我而起,我不能撒手不管!”

罗净阖眼,语带无奈:“有些注定的劫难,我们避无可避。”

我掀开被子看了看他背上的伤,脑中灵光一闪,“我去济民堂寻几味好药!”说完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腾飞在清晨薄雾中,寒风侵肌。僧帽偶被吹落了,一头青丝披散开来,飘扬翻乱。本想速速赶去拿药材,转念一想,还是回头去捡那僧帽。不想僧帽正巧落在秦府旁边的巷口,有三两的路人。我不能公然从天而降,于是在巷中落地,再偷偷走出去。

拾起帽子,轻轻弹了弹灰尘,不经意间抬头,竟见秦府大门里渐渐抬出一口棺材,一行送葬的队伍也哭哭啼啼从秦府走出来。我愣了半晌,疑是自己记错了路。想不管不问地走开,可脚下挪不开半分。直到看见面色煞白的秦朗坤跨出大门,我宛如遭了晴天霹雳,一下子瘫在地上。

一时间,无数目光齐刷刷看过来。搀着秦朗坤的秀秀惊叫:“是少夫人!”

静默片刻,人群中像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秦朗坤远远看着我,目光如坚冰。一名老道士从队伍的最前头朝我走来,正是从前沈云珞请来的清□长。他从怀中掏出一面照妖镜,向着我高高举起,数道金光迸发,径直穿透我。

刹那间,无数人尖叫:“是一棵桃花树!”

道长收回照妖镜,中气十足高喝道:“大胆妖孽,竟敢穿着僧袍,玷污佛门!”

我站起来,兀自朝棺材走去,人们纷纷避让,唯有老道士挡在我身前,侧头对秦朗坤说:“正是她将妖法施在令堂身上,害她枉送了性命!”

人群中有人高喊:“把妖怪抓起来!”一呼百应。

收住了脚步,最害怕的那个答案已经揭晓了,真的是秦夫人。这些时日,我光顾着自己,却忘记了为她续命的日子。一瞬间泫然涕下,揪心的痛令我无力反抗,生生被人扭住胳膊按倒在棺木面前。

秦朗坤颤颤巍巍走到我面前,声音发颤问:“你果然…是妖。娘待你如亲生女儿般疼爱,你如何下了手去害她?既然人都害了,又跑来装什么慈悲?”

有人大喊:“押着妖怪给秦夫人磕头!”

秦朗坤用尽全力嘶喊:“我才不要她给我娘亲磕头!”

我除了流泪,便是一个劲地摇头,不知要说什么、解释什么,想要大喊,都发不出声。

“你不许哭,我娘不用你哭丧!”秦朗坤疯了一样将我从地上拎起来,“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一次一次害我们?!”

我止不住地抽泣,断断续续吐出一句央求的话:“让我…求你,让我看看…看看娘。”

“你不配!”秦朗坤狠狠推了我一把,拂袖而去。

“让我见她最后一面!”我撕心裂肺的呼喊,终究换不回他的一丁点信任。

蜂拥而上的人们对我拳打脚踢,不知名的东西纷纷砸了过来,砖石、或者笤帚,他们毫不顾忌地谩骂着一只悲痛欲绝的妖精。

我只能用双臂抱住自己,蜷缩在那里低低地哭泣。

秦夫人淡淡的笑容浮现在眼前,她时常托着我的手,柔柔说:“于归,你快些给我生个孙儿呢!”

人总是一厢情愿,妖也是。我的心在泣血,身体却毫无知觉,就让他们狠狠地打。大不了我灰飞湮灭,再也不会眷恋红尘。

第三章 惜余欢-6

“大家住手!待贫道来收了她!”落在我身上的拳头顿时稀疏了不少,清□长命人群散开,人们便听话地往后退开了。